第十七章 团圆生变
白秀林的突然造访,让整个宋府方寸大乱,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文质彬彬的白府少爷,不单单是外交部的要员,还是总理的亲侄子,这样身份贵重的人来到一介商贾的家里,实属意外中的意外。
宋泠月到底是经过大场面的,慌乱了那么半刻钟,便也镇定下来,把这位白总长请进客厅,又吩咐了上好的茶水,闪身便冲出了门外,果不其然,夏夜清还在外头悠然自得的抽烟。
“好你个夏夜清,别人请月神是假的,你倒是真的给我请了个一尊神来家里,是怕我这个中秋节过的太清净了吗?”
宋泠月气急败坏,一手伸过去,想要打掉夏夜清嘴里的烟,不想身高的差异造成了错位,烟没有打下来,却把手指杵到了烟火上。
“啊!”宋泠月惨呼一声,猛然缩回了手。
“你个笨蛋!”夏夜清吼了一声,又是着急又是心疼,扯开她被烫到的手,径自送到了嘴里,还用牙齿轻轻的咬了咬,嘴里含糊不清的道:“你个傻子,不看清楚再打吗?”
宋泠月本来一肚子气,气他不请自来,还把白秀林也带了过来,可眼前的这一幕,又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像个磨牙的小屁孩子。”
夏夜清看她气消了,还有心思取笑他,顿时起了歪心思,放开她的手,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坏笑一声道:“小绵羊,月圆之夜可不要招惹饥饿的狼,会被吃光的。”说着调戏的话,低头就是一番亲吻,哪里还有半分总长的样子,分明是个十足的无赖。
“行了,我懒得跟你计较,快进去吧,白总长第一次来,不能让客人等。”宋泠月一手推开她,又擦干净嘴唇,不满的说道,怕他在又后头再使坏,加紧脚步远离了他。
客厅里的气氛已经变了,不复方才的欢乐,宋泠月一进去就嗅到了严肃的味道,果不其然,几个男人凑在一起,谈的不是国内形势就是经济市场,直让听的人觉得乏味。
宋泠月和夏夜清一进去,客厅里的人就都站起了身,相互打了招呼,便一起簇拥着去了饭厅。
容太太生怕怠慢了贵客,又让厨房临时多加了几个菜,还把宋泠月之前买到的外国红酒多打开了两瓶,本来打算和唐风几人多喝几次,眼下看来,不能不拿出来分享了。
饭厅里洋溢着饭菜和酒的香气,两巡酒下来,宋泠月脸上泛起了红晕,白牡丹更是不剩酒力,加上大病初愈不宜多喝,两杯下肚便无论如何不肯再喝了,众人也理解她,加上又是家庭聚会,便也不再强求。
饭菜都上齐了,宋泠月正想着要不要让人把做好的月饼也端上来,抬眼却看到白秀林在望着她,目光灼灼的样子。
“宋小姐,从前是秀林唐突了,不知道你是夜清的女朋友,这杯酒,当做给你赔礼了,请原谅。”白秀林突兀的说出这句话,对着宋泠月举起了酒杯。
宋泠月知道他意有所指,从前在金凯门的过往,尽管有夏夜清在中间解释,怕是白秀林一时也消化不了那么多,眼下说出这番话,不单单是为过往,怕也是为了以后的往来。
“白总长,您从前对我也颇为照顾,说不上唐突,您又是清哥的好友,赔罪就更谈不上,不过作为朋友,一起喝杯酒还是可以的,庆团圆!”
白秀林从前就知道她是个明白事理的,眼下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不管心里有什么疑惑,暂时都不想再提了,举杯一饮而尽,“庆团圆!”
月饼上来以后,众人喝着新送上来的奶茶分食了几块,夏夜清还嫌气氛不够轻松,带头说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多是些调皮捣蛋的乐事,听得一席的人阵阵哄笑,自然,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讨宋泠月的开心,更是为了让她多了解他一点。
夏夜清这么一来,众人也都来了兴致,自唐风起,各个都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有令人捧腹大笑的,也有伤心和感动的,看似是闲聊,却在这闲聊中各自放下了戒备,越发像是好朋友的聚会了。
容太太到底年事已高,跟年轻人说不到一起去,加上下午在厨房指挥了半晌,已然是劳累,有些支撑不住,就借口吃药想先离了饭厅,宋泠月不放心,只会众人一声,打算先送她回卧室。
两人还没跨出饭厅的门,偏巧管家从外头急匆匆跑来,不等宋泠月开口,他便气喘吁吁的对着宋泠月说道:“大小姐,不好了,出海的船出事儿了,血本无归啊!”
宋泠月登时变了脸色,急忙转头去看容太太,后者急血攻心,身子一晃就向后倒去。
“干妈!”
“太太!”
“容太太!”
饭厅里立时乱作一团,亏得管家在身侧,跟着宋泠月一起扶住了容太太,否则跌在地上,后果不堪设想。
“熠哥哥,快去打电话,叫急救车!”宋泠月虽然方寸大乱,但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指使严熠去了电话房。
其他人一起上手,帮着把容太太从饭厅先转移到了客厅,眼下没别的办法,只能等着急救车过来再做打算。
“都怪我没有事先知会家里的下人,这件事我一直等着消息,总觉得不好,干妈也为这件事暗地里着急上火,怎么早不来消息晚不来消息,偏偏这时候来,这管家,也太不会挑时候。”宋泠月来回踱着步,有事着急又是生气。
管家在一旁垂着头,也是懊悔不已,他一时情急,生怕误了消息,这才没顾及容太太也在,闯下了这样的祸事,容太太要是有个闪失,他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大小姐,都是我的错,您责罚我吧!都是我的错。”
唐风知道宋泠月是着急糊涂了,才会出言责备,这时候责罚已经解决不了问题,家里还是需要管家来操持的,就说道:“管家,你先去门口迎接急救车,免得来了找不到地方,其他的事情,暂时先不要想了。”
管家抬起头,感激的看了唐风一眼,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再误了什么,一路小跑着去了大门口。
夏夜清也看不得宋泠月着急,就走到她身边,一手揽着她的肩头,想要给她一丝安慰,哪想还没开口,就被宋泠月推开了。
“你别再假惺惺的了,这时候你就不能想些正经事情吗?”
夏夜清知道她是急的才会口不择言,本不想跟她顶嘴,但转头看到严熠蹲在容太太身侧照顾,一副家人般的模样,又想到方才慌乱之间,宋泠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严熠去打电话,这样的默契,显然是旧情未了,嫉妒一时间充斥了头脑。
“我只是想安慰你,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还是心虚了,所以开始嫌弃我?”
宋泠月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张口就反驳道:“心虚的是你才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白总长来的目的吗?无非是要拉拢我和唐风,换做以前的我们,你还会这么殷勤吗?”
两个人越吵越激烈,俨然有新账旧账一起算的架势,唐风觉得形势不对,再这么下去,怕是两个人要反目成仇,就出于好心上去劝架。
“好了,急救车马上要到了,你们再这么吵,干妈就算醒了也会被你们气晕过去,少说一句,都让她老人家省省心不好吗?”
他不开口还好,他这么一开口,又引得夏夜清来了另外一肚子气,他是记得清楚,当初唐风当土匪的时候,可是想要娶宋泠月当压寨夫人的,难怪唐风会死心塌地在宋泠月身边这么久,看来也是在等待机会。
嫉妒心一上来,夏夜清就有些丧失理智,顿时觉得宋泠月身边所有男人都是不怀好意的,加上宋泠月上次不辞而别,过了这么久一次都没主动找过他,他不多想都难,气上加气,又有酒精的催化,更加愤怒难当。
“你少说风凉话,最心怀不轨的就是你,唐风,我真是小看了你,没想到当初的土匪也有在京都呼风唤雨的时候,这口软饭,你吃的可真是值啊!”
“夏夜清!”
“你给我住口!”
白秀林和宋泠月几乎同时吼出声,想要制止住夏夜清继续胡说,前者是意识到夏夜清喝多了在生闷气,后者是觉得他越说越不堪,再这么下去,一屋子的人都会被他给得罪。
“夜清,别闹了,今天你喝多了,宋小姐已经够忙的,我们不如先离开吧?”白秀林上前扶住他,一边往外推他,一边劝道。
宋泠月没有半分要留住他的意思,反而皱紧了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这让夏夜清伤透了心,他今天带着白秀林,的确有目的,可另一面,他也是想让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宋泠月的心思,还有他长久的打算。
“小月,我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
夏夜清本想解释,外头急救车的声音却打断了他,宋泠月再没心思听他说什么,跟着医务人员把容太太抬上急救车,上车离开了,车子渐渐消失在夜幕里,夏夜清后头的话,再没机会说出来。
第十八章 暗中黑手
医院病房里,容太**静的躺在病床上,已经熟睡过去,抢救过后又吃了药,她的病情得以控制,终于稳定下来。
宋泠月和唐风一人一侧守在床边,听着容太太呼吸平稳了,唐风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宋泠月手里。
“小月,你今天肯定很累了,喝点儿水缓一缓,然后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着,等天亮了,还有烦心事在等着,你得保持体力。”
宋泠月知道他口中的烦心事是指货船,那的确是桩烦心事,尽管不知道实情,可是在半夜也要传消息过来,多半是血本无归的惨状了,没想到第一次向海外出货就这样惨败,这严重打击了她的自信心。
“唐风,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有这么大的野心,眼下的事业已经足够我们安度晚年,我还非要做海外的生意,这下好了,本钱收不回来不说,还得给对方一笔违约赔款,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了。”
唐风看出她的沮丧,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第一次出师不利,你灰心也是正常反应,这笔生意不是你一个人的,赔偿也是我们共同负责,不要难过,不管什么困难,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宋泠月看看床上的干妈,举了举手,又无力地放下,“可是我真的觉得好累,十几年了,我一直在努力的拼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今天晚上这一幕,让我很难过,原来不管我怎么努力,亲情、爱情和事业,我都没办法完全保全。”
顿了顿,又转过身看着唐风,喃喃道:“或许我该放弃,停下来过安稳的生活,这样最起码不会再失去了,你说是不是?”
唐风握住了她的手,对上她有些失神的眼睛,“不是的,小月,你今天是伤心过度了,一面是干妈,一面是夏夜清,加上这次出海失败,这一切的一切,换一个人也是难以承受的,但是你不能就此停下,你忘了,你还要查明你父亲的死因,没有足够的能力,你怎么去查?”
“是啊!”宋泠月仿佛被这番话重新唤醒了理智,她都忘了她这么努力的目的,不仅仅是要实现父亲的愿望,更是为了查清他的死因,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好了!”唐风伸手推了推她,“不要再想这些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既然不想回去,就去隔壁病房睡一晚好了,家里有白牡丹,哦不,清宁,还有严熠也在,你可以放心了。”
宋泠月叹了一声,夏夜清这个醋坛子,只知道一味的发火儿,这时候那里是解释清楚感情事情的时候,她只是需要陪伴而已,可惜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未必会处处为人着想,该他留下的时候,他却走了。
夏夜清送走白秀林回到家,头还是晕的,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这时候他堵着气离开宋泠月,岂不是更加给她添堵,可是再转头回去,面子上拉不下来,更是会让唐风和严熠看了笑话。
左思右想,心里都觉得不舒服,睡觉的心思也没有了,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黑着灯在暗夜里发呆。
“清哥,是你回来了吗?”
慕雪的声音骤然在后头响起,夏夜清皱着眉头转过身去,透过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他看到慕雪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朦胧的月光下,她看上去像是一道虚影,不太真实。
“雪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夏夜清起身看着她,冷冷的问了一句。
夏夜清自从和慕雪划清楚界限后,极少回夏公馆住,即便是住,也避开和慕雪在同一个院子,大多时候,他住在宋泠月从前的家,也就是从前的宋府,现在改成了夏府,也就是夏夜清的别院。
这地方没几个人知道,慕雪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还是打听到了,看样子似乎还睡在了这里,这让夏夜清有些恼火,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慕雪笑了笑,一手扶着栏杆,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走到距离夏夜清几步远的地方,才停下,开口说道:“清哥,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我到底还是你的太太,你就不能看看我吗?”
夏夜清显然不耐烦起来,伸手扯了扯衬衣的领子,强忍着耐性说道:“雪儿,你还是回公馆去住,我不知道你怎么打听到这地方的,但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我让张副官送你回去……”
“清哥!”慕雪不等他叫张副官进来,直接打断了他,跨步上前,双手紧紧攥住了他的一只手臂,“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可我终究是你的太太,你说过要给我尊严的,难道你要食言,丢我一个人在公馆受人白眼吗?”
夏夜清甩开了她的手,“你想要的我都给了,没有人要给你白眼,是你自己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非要惹是生非,如果你真的觉得受不了,你就回慕家好了,生活费我会按时支付给你,不会让你比如今的生活逊色。”
慕雪冷笑一声,“不会比如今更逊色?难道还有什么日子会比如今更难熬吗?尊严?你给的也叫尊严,你给的是屈辱,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的屈辱。”
夏夜清不想跟她过多的纠缠,既然她又要无理取闹,那他索性离开这里,反正房子多的是,虽然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但是为了清净,也不得不再次离开。
“既然你喜欢住在这里,那你留下,我走!”夏夜清说着话,抓起外套就要离开。
慕雪却突然失声尖叫,疯也是的扑过去,死死地抱住了夏夜清的腿,让他一步也动弹不得。
“清哥,你不要再离开我了,你不知道我为了找到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不要再躲了,我不需要什么金钱和尊严,我需要的是你。”
夏夜清不能对一个女人动手,更何况是他曾经的太太,只得一动不动的任由她抱着,叹声解释道:“慕雪,你这又是何必,我只是不爱你,所以不能跟你生活在一起,至于夜槿,我警告过你,不要再跟他有任何来往,我这个弟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招惹不起的。”
慕雪的眼泪打湿了脸颊,原来不管她多么努力,他始终不会爱上她,他心里喜欢的,只有那个宋泠月。
“清哥,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再说了,说来说去,你不过就是为了那个女人,这宅子也是她从前的家吧?你今夜也是和她团聚了吧?中秋节,你能撇下一大家子去找她,你就那么爱她,为了她不顾一切吗?”
夏夜清听她话里有了赌气的成分,再停留下去也不会是好的收场,索性矮下身掰开了她的手,趁她没有再次抓过来,迈开大步扬长而去。
“清哥!清哥!”慕雪在后头撕心裂肺的喊了几声,都没有换来夏夜清回头,只听到汽车发动和渐渐驶离的声音。
等到夏夜清的车子离开,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慕雪才失了魂一样,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摇摇晃晃去了电话房。
电话接通,先是传来一个男人闷闷的哈欠声,似乎才从瞌睡中醒来,听到慕雪的声音,他才清了清嗓子,得意的笑起来。
“大嫂,你找到夏夜清了?我说的没错吧?那个宅子就是他从前那个姨太太的,这两个人,隔了这么多年,还是勾搭在了一起。”
慕雪冷哼一声,双眼露出恶狠狠的恨意,全然不似方才柔弱可怜的无助模样,对着电话说道:“夜槿,这件事多亏了你,清哥想要和她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人想要进夏家,终归要付出代价。”
电话那头是夏夜槿一声奸诈的笑,“雪儿,你想让他们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你说的,我都会尽力帮你完成,只不过,你也不忍心让我白忙活,我的心意,你可知道?”
慕雪沉了一口气,竭力压制着没有怒吼出声,夏夜槿是什么狗东西,也敢觊觎她,她早晚要让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好看,只是眼下还有用他的地方,不能跟他翻脸,还得先笼络住,让他甘心为她卖命。
“你的心意我自然明白,可是眼下的事情不结束,我也没有心思啊,你知道的,我为了这些糟心事,连个安稳觉对睡不好,不如这件事结束了,我们再花前月下,促膝长谈?”
夏夜槿早就安耐不住心中的渴望,巴不得赶紧应了她,好让那一天早一些到来,接连点了几下头,“雪儿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这次不过是货船翻了,给了宋泠月一个小小的教训,下一次,就是要她的命,我倒要看看,夏夜清有多大的本事可以保住她。”
慕雪一手握着话筒,慵懒的靠在了电话桌旁,声音也愈发的柔情似水,“夜槿,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可你要记得,在船上捣乱那个人还有家人,你可得安抚好了,要是被查出来,清哥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雪儿,你放心,该善后的,我都已经善了了,没有后顾之忧。”
“那样最好!”
第十九章 行个方便
夏夜清睁眼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昨夜临时来的郊外的宅子,清净是清净,就是距离城区太远,本想着要去找宋泠月吃早饭,也好给她赔不是,可是眼下这醒来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钟,再去一趟海关,看来只能约中午饭了。
“张副官,张副官!”夏夜清起身慢腾腾的穿着衣服,对着门外喊了两声。
走廊里很快传来皮靴子走路的声音,张副官转瞬就到了房门外,敲开房门询问道:“总长,是要用早饭吗?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您很久不来,大家都等着您吃早饭呢!”
夏夜清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太阳穴,闷闷的说道:“我就不吃早饭了,你快去吃几口,然后开车回城区,海关那边得去一趟,月月的货船出事了,我得帮她查清楚,这件事不能耽误。”
张副官嘿嘿笑了几声,搓了搓手说道:“总长还是惦记宋小姐的事情,可是惦记归惦记,早饭还是要吃的,不如这样,我让厨子包上,等一下总长在路上吃几口,昨夜喝了酒,不吃早饭要伤胃口的。”
夏夜清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点了点头,“也好,那就带一碗粥好了,硬的东西我暂时吃不下。”
“好嘞!”张副官应声而去。
宋泠月吃过早饭,安排了人在医院守着,她跟着唐风去了海关,货船出了事故,但总要回来的,从海关入手,总能查出个源头。
两个人驱车才到海关,就遇到了几个同样搭船运货的商人,他们说货船在海上出现了故障,船长和船员却找不到故障在那里,遇到一场风暴,货船就翻了,货物一样都没有保住,还有几名船员失踪,多半是遇难了。
船上幸存下来的人在海上飘了两天,幸好遇到了别国的商船,又联系了救援,这才保住了货船,几经周折才回来,损失极其惨重。
商人来海关的目的跟宋泠月差不多,希望问清楚其中的缘由,另外也要找船主给个说法,单凭他一句货船出了故障,并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宋泠月从人群里出来,拉着唐风去了海关的大厅,办事人员都在忙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唐风,货船出了故障,你觉得可信吗?还是说,这是船主为了推卸责任才编的谎?”
唐风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我不好说,但有一样我绝对有信心,唐氏造的船不可能有问题,至于他们说的故障,还是要去船上看过才能确定。”
宋泠月有些为难,倒不是信不过唐风船厂的技术,只是若查不出故障在哪里,船主又一口咬定是船的问题,那唐风只怕也会被牵扯进来,到时候就不能向船主要求任何说法,只怕还要想办法息事宁人。
不过唐风的话也有道理,事情还没查清楚,谁也不好下定论,这样一来,势必要上船一趟了。
“唐风,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里面问问,看看我们现在能不能先去船上一趟,最好船长也在,这样我们才能问清楚。”
“好,那你去问,我去找船长,我们两头行动,总会快一些。”
宋泠月来到办事人员的柜台,接连问了几个人,都说这艘船才回来,还没有进行检查,目前除了船主和船长,其他人还不能上船,要等通知,具体需要几天才能上船,办事人员没有告知。
离开柜台,宋泠月急匆匆的往外走,办事人员是要走流程,也怪不得他们,可是多等几天说不定又有别的变故,她等不了,看来眼下也只能去找夏夜清这个冤家了,但愿他已经消了昨天的气,能给她行个方便。
“宋小姐,宋小姐!”
宋泠月还没走远,后头就有人叫住了她,转身看过去,原来是张副官,穿着海关的制服,精神焕发。
“张副官,没想到这么巧能遇到你,夏夜清来了吗?”宋泠月走过去问道,目光向后望了望,并没有看到夏夜清的影子。
张副官了然,说道:“原来是找总长,他来了,不过不在这里,他的办公室在后面,我带你过去吧!”说着话,就要引着她向里走。
宋泠月却摇了摇头,“张副官,我还是不进去了,只是,能不能麻烦你跟夏夜清说一声,我和唐风想要去一艘才回来的货船上,让他给行个方便?”
张副官笑笑,“宋小姐,这话你得亲自跟他说,我说了可不管用。”说罢,再不给宋泠月解释的机会,大踏步向里走去。
宋泠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去办公室的路上,不断的有办事人员来找张副官问话,还有的需要递交审核的文件,一路下来,张副官就收了满满一摞文件,有一部分还是宋泠月帮忙抱着,看来海关的事务,比她想象中要忙碌的多。
“也不知道这个夏夜清哪里来的闲工夫,每天到处跑,这里分明很忙的样子。”宋泠月抱紧了文件,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却不想张副官耳力极好,还是被他听到了,就忍不住回应她道:“别看海关的事务很多,但是分发到各部门负责人手里,再回到总长手上,基本就剩下审批和签字了,这些文件是我要先过一眼,之后再分发下去。”
宋泠月不解,“你的意思是,夏夜清平日里并不审核任何文件,只是签个字?”
张副官正想解释,转头看到旁侧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里头还传来笑声,顿时眉头皱了起来,让宋泠月后退了一步,不等她问为什么,抬起一脚就踹开了那间办公室的门,动静之大,把周围办公室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出来查看。
张副官却不管不顾,冷着脸张口就骂,“都他娘的吃饱了撑的?大白天关着门,在里头嘻嘻哈哈,没事情做吗?”
办公室里的人吓的一句话也不敢说,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埋头处理手头的事务,旁边看热闹的也吐了吐舌头,急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宋泠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张副官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也被镇住了,想不到他平日一副看起来很和蔼的样子,发起了火来这样吓人。
“宋小姐,我们走吧!”
张副官看宋泠月发愣,提醒了她一声,脸上又恢复了一贯温和的样子,仿佛刚才凶神恶煞踹门的是别人一眼,这让宋泠月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人一瞬间的变化怎么会这么极端呢?
又转念一想,夏夜清那个古怪性子,手下会“变脸”再正常不过,如果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只怕也管不了底下的人。
“宋小姐,前面就是总长的办公室了。”张副官探头指了指前方,又转而解释道:“我们这里工作的大部分都是男人,性子比较野,平日里吼叫也都是家常便饭,刚才没吓到你吧?”
宋泠月摇了摇头,“不会的,我没那么胆小。”话是这么说,可是刚才她想问的那句话,已经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走到最里头的一间办公室门口,张副官轻轻用脚推开了门,侧了侧下巴,示意宋泠月道:“宋小姐,进来吧!你在里面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宋泠月被让到了里面,张副官说了一句“随便坐”,就抱着文件出去了,宋泠月独自在办公室发呆了好一会儿,才觉得不对劲,夏夜清的办公室是到了,可是他的人呢?
张副官把一摞子文件分发下去,没有直接回夏夜清办公室,而是三转四转去了另外一间办公室,夏夜清正坐在里头,在看底下人交来的文件报告。
“总长,宋小姐已经被我带到您办公室了,唐风去找那个船主,这会儿估计还在外头,不出您所料,宋小姐的确是想去船上查看,还说让您给行个方便,不过我没应她。”
夏夜清“嗯”了一声,一边看文件,一边说道:“让她先在那儿等我,你让人给她送些茶水和吃的,看住她,别让她乱跑,一个姑娘家家,跟别的男人去船上检查,开什么玩笑,我让她去才怪。”
张副官强忍着笑意,又问道:“那唐风那边呢?我已经让人去找他了,直接带到船上,和您一起上船吗?”
夏夜清终于看完了文件,抬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想了想,才说道:“你把他先带过去,我等一下也过去,有些事情还需要我处理。”
又指了指手边刚看完的文件,继续说道:“这是底下的人检查之后送上来的,的确是船的故障,不过这故障在船舱底下,不懂技术的人怕是检查不出来。”
张副官点了点头,“那看来唐风是非去不可,只是这故障如果是造船时候的疏忽,只怕宋小姐要为难了。”
夏夜清在座椅上挺了挺身,伸手扯了扯制服的领口,觉得松快了些,才说道:“那就要看她想不想为难了,这样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再简单不过。”
张副官心领神会,“那我就带唐风和船长先过去,至于船主,等货船出了海关让他去港口看吧!”
夏夜清打了个响指,“就这个意思。”
第二十章 无情无义
货船底舱口,夏夜清半蹲着,朝地下喊了一句,“唐风,底下怎么样?看不清楚的话,我再让人拿支手电过来。”
底下传来唐风一句闷闷的回应,“不用了,我已经看清楚了,这就上来。”
不多时,唐风就带着船长从梯子上爬了上来,一旁的张副官伸手拉了一把,两个人依次出了船舱,跟着夏夜清去了外头。
“怎么样?”夏夜清开口问道,这话是问唐风,也是问船长。
唐风后退了一步,示意船长先说,后者便也不推辞,说道:“是边舱和平衡翼出了问题,导致船舱不平衡,所以才会翻了船。”
夏夜清皱了皱眉,这是要涉及到技术上的问题,就把目光转向了唐风,“那这就是横倾出了问题,还是你来解释吧!”
唐风点了点头,一五一十的把出问题的地方解释了一边,又把船保持平衡的原理解释了一边,看夏夜清的眉头舒展开,才又加了一句,“不过这问题不是造船时候的失误,是有人故意破坏的。”
说着话,又转头向船长问道:“船长,我的话应该没有失误,你能认可吧?”
船长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道:“的确如唐先生所说,是人为的,我们检查过两边,有切割过的痕迹,可是外头看不出来,船正常行驶到半路,被破坏的地方就支撑不住了,平衡翼一侧出了问题,又遇到风暴,翻船自然在意料之中。”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为了公平起见,你们可以请第三方的人来检查,也要跟船主商议妥当,既然是人为的,那就只能查人了。”夏夜清说道。
唐风和船长都赞同他的意见,船体检查也就到此为止,唐风和船长去查船上的人员名单,夏夜清带着张副官回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门口,张副官就自发找借口离开了,夏夜清在门口整理好衣服,才伸手推开了门,本以为宋泠月会跑过来质问他,没想到入眼就看到宋泠月侧躺在沙发上,睡的正香。
“看来昨夜累坏了。”夏夜清轻叹一声,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把外衣脱下来盖在了她身上,也不离开,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她。
宋泠月的确是累坏了,她又一心惦记着去货船检查的事情,睡觉都不安生,做梦还叽叽咕咕的,惹得夏夜清三番两次想要揉醒她,可是手一触摸到她柔软的发丝,又不忍心了。
钟表滴答滴答的响,夏夜清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张副官已经在门外徘徊了无数次,听到里头没动静,没敢敲门,又无奈离开了。
宋泠月睡醒一觉睁开眼,屋子里已经黑透了,没有开灯,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她有点儿慌了,还以为是张副官忘了屋子里还有人,已经下班离开了。
“千万别锁门,千万别锁门,我怎么睡过了,这下完了,唐风会骂死我的。”宋泠月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灯的开关在那里,只能摸着黑去找门的方向。
“睡醒了就走,这么无情无义吗?”夏夜清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把宋泠月吓的险些跌倒在地上。
紧接着,“啪”的一声,屋子里的灯亮了,宋泠月眨了几次眼,才终于适应了灯光,也看清了眼前的人。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等你的时候疲惫感上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真是很失礼。”
夏夜清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语气客气又冷淡,仿佛他们不是最亲密的人,只是两个相熟的朋友,仅此而已。
“所以呢?”夏夜清反问道:“等不来我就睡着了,等来了,就转身要走?”
宋泠月背对他攥了攥拳头,犹豫着问了一句,“你回来多久了?”
“没多久。”夏夜清编了个谎,他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即便说了实话,于他们的关系也未必更进一步,又何必在她面前做出一副痴情的样子。
宋泠月点了点头,夏夜清也没有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宋泠月似乎也忍不了这样的沉闷了,打开门丢下一句,“今天多谢你帮忙,时间不早,你是有家室的,还是早些回去,我也告辞了。”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夏夜清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好一会子才琢磨过来这句话,她这句话或许是无心的,可终究,终究是让他为难了。
宋泠月走出海关大门,偏巧唐风的车子在门口停下,看到她从里头出来,唐风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把今天调查的收获一一说给了她,宋泠月没有发表意见,只说先去医院看看容太太。
车子缓缓向医院行驶,宋泠月倚靠在车窗上独自发呆,并非她有意要为难夏夜清,只是如今不同以往,她再要进夏家,必须光明正大,或许前阵子夏夜清的温情让她动过心,可是经过昨夜,她又恢复了理智。
如今夏夜清是有太太的,她就算进了夏家,要么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朋友,要么就是个姨太太,虽说她也的确曾是夏夜清的姨太太,这个身份保不齐还会被夏家的人挖出来,并加以取笑,但即便如此,她也必须争一争。
“今天见到夏夜清了?有没有和好?”唐风转过身,开口问道。
宋泠月坐直了身子,犹豫着道:“其实没什么可和好的,眼下我也顾不得这些,还是等干妈病情稳定,出了院再说吧!”
“嗯,也对!”唐风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觉得,严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们又有早些年的情分,未必就比不上夏夜清。”
宋泠月有些疑惑,“严熠?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唐风笑笑,颇像一个人生导师一样,开解道:“因为他眼睛里有你,我也是个男人,他这份儿心意,我是看的明白的。”
宋泠月怕冷似的裹紧了大衣,表情凝重的摇摇头,“不,我和严熠已经是不可能的,我们要么成为挚友,要么便是陌生人,不可能更进一步。”
“那,好吧!”唐风叹了口气,便也不再多说,只是他心里觉得宋泠月的话未必就是对的,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尤其是感情,那里就能分的那么清楚,不过眼下是不适合多谈,还是静观其变吧!
容太太出院已经是三天之后,医生百般叮嘱,饮食上要注意,心情也要多加关注,毕竟容太太是上了年纪,经不起太大的折腾,宋泠月连连应是,一定会多加注意。
这三天里,严熠每天都会来宋府一趟,明面上是因为白牡丹,也就是现在宋清宁,初搬进宋府居住,宋泠月和容太太也不在家,怕她一个人不适应,实际上却想把这里也当成以前的宋府,由一个生客变成熟人,这样以后再来就方便了。
容太太出院这天,除了清宁外,唐风和严熠也都在,在家里摆了一顿清淡些的席面,算是给大病初愈的容太太接风,饭后容太太由清宁陪着去休息,唐风和宋泠月、严熠三个去书房商量这次货损的事情。
书房里早有上好的茶水,三个人各自在位置上坐了,唐风从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人员名单,是这次货船出海船员的名单。
“这个名单我昨天已经排查了一多部分,都没有什么可疑,只是底下这一份名单里,有两人查不到具体的信息,目前这两个人已经找不到了,究竟是翻船的时候死亡还是失踪,就不得而知了。”
宋泠月拿过名单扫了一眼,上头被排查过的都有标注,无论是失踪的还是跟船回来的,从身份信息到家庭住址,都标注的很详细,看来唐风很细心,翻开底下那张,只剩几个没有排查的,其中有两个画了空白的圈儿,边上打了问号。
“这两个人暂且不论,还有这几个没有排查的,为什么不继续查呢?”宋泠月指着底下几人的名字,向唐风问道。
唐风接过名单,又掏出一支钢笔把那几个人名括在一起,然后才解释道:“这几个人是船主自家的帮工,更船很多年了,经验丰富,这次翻船事件,这几个人都平安回来了,可见船主的话不假,也是知根知底的,肯定没有疑惑。”
严熠听了这半天,大约听明白了,他家里从前是走过洋货的,多少知道些事情,就开口问道:“唐风,那你有没有问船主,没有登记信息的人,他为什么要用呢?这是不是不太符合常理?”
唐风摊了摊手,带着几分无奈解释道:“你想的问题我也想到了,船主说现在不比前几年,想跟船的帮工不多,尤其往西洋走的,寥寥无几,这两个人是其他伙计介绍来的,当时急着开船,薪水谈的也很容易,所以登记了名字就订下了,本想着回来后再补信息,没想到这一去就没有回来。”
严熠脸红了一下,不好意思的冲唐风点了点头,唐风并不以为意,笑笑以作回应。
宋泠月却想着严熠说过的话愣住了,半晌,才出神的道:“严熠的话倒是让我想起了另一层问题,船主不登记信息就敢用人并不奇怪,可是帮工不登记信息就敢上船,这才是最奇怪的。”
唐风和严熠不明白他的意思,相互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问道:“这有什么好奇怪?”
宋泠月回过神来,盯着两人分析道:“不留下家里的信息,那么出了事情,抚恤金交给谁呢?比如说眼下,谁来替他们领抚恤金?”
第二十一章 左右为难
宋泠月提到抚恤金,倒是让唐风和严熠神情一松,帮工遇海难失踪,船主多少是要赔偿一部分抚恤金的,即便是钱财再少,那也是一笔钱,对于冒着生命危险做帮工的船员家庭来说,这笔钱不至于被忽略不要,如果要,那就能找到人。
三个人一番商议之后,决定由船主出面发一个领抚恤金的公告,把那两个查不到信息的人名字登在公告里,限定他们家人在一定期限内来领取,否则抚恤金就充公,再把抚恤金定的稍微高一些,不怕他们家里人不动心。
公告发出的第五天,并没有人来找船主,宋泠月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唐风的办公桌边上吃桂花糕,马上就要重阳节了,桂花糕也上市了,她爱甜食,这个自然是不会错过。
“水,水……”宋泠月吃的急,不小心噎了一下,急的伸手朝唐风的方向抓了抓。
唐风正专心画图纸,没听清她的话,还以为她说的是“谁”,就头也不抬的冲着门的方向说道:“进来!”
宋泠月急的直翻白眼,门外有个鬼啊,也不顾的那么多,扑到他桌边,捧起他的茶杯猛灌了一口,咳嗽了几声,总算吧卡在嗓子里的桂花糕顺了下去。
唐风惊呆了,抬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只不停的眨眼,宋泠月抹了抹嘴,不满的说道:“喝你一口水不行吗?我明明是噎到了,喊的是水,你让人进来,能有人进来才怪。”
唐风急忙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有没有觉得那里不对?”
宋泠月停下了抹嘴的动作,以为他说的是公告的事情,就说道:“没有那里不对啊,不就是公告没人领吗?我想过了,大概是他们住的偏远,估计也不会买报纸来看,大约是还没听到消息,我下午让吉诚多带几个人去城边的地方转转发报纸,用尽一切手段把消息发出去。”
唐风又摇了摇头,生怕她还不明白,只好放下笔,指了指茶杯,迟疑着说道:“我是说这茶,这是几天前的茶水,我一直忘了喝,也忘了让人收下去,难道你没喝出馊水的味道?”
“噗”宋泠月对着空气呼了一口,好像这样就能把茶水呼出来一样,又狠狠的跺了几脚,冲着唐风不满的吼道:“茶水馊了你不告诉我?眼睁睁看着我喝。”
唐风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你没说啊!扑过来就喝,我想拦也晚了。”
宋泠月气的语滞,半晌才想起来要说什么,直接回怼他一句,“那我喝都喝了,你还告诉我,生怕我不够恶心吗?”
唐风哭笑不得,看来这女人到什么时候都不够理智,讲道理怕是不行了,只好说道:“是我的不是,我的错,这样吧,我亲自给你倒一杯茶,算是赔礼道歉,这样行不行,宋大小姐?”
宋泠月气哼哼的白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唐风嘿嘿笑了几声,拿着茶杯出了书房,果真是给她沏茶去了。
唐风刚走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宋泠月以为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一边开门一边嘀咕道:“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这茶水是现成的,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门一打开,她却愣了,不是唐风回来了,而是严熠到访了,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胡子刮得干净,头发也梳得整齐,乍一看,仿佛又回到了昔日那个阳光英俊的翩翩公子,手上提着一包点心,冲她笑了笑。
“小月,你果然在这里,我买了桂花糕去府上寻你,清宁说你被唐风叫了过来,我打听了地址就过来了,想着你是喜欢吃的,就直接带了一包过来。”
宋泠月笑容有些僵硬,刚被桂花糕噎了,还喝了馊茶水,现在又来一包桂花糕,这让她吃还是不吃呢?
又转念一想,严熠也是好心,不能因为前人之祸殃及严熠,罢了,伸手接了过来,“多谢你!这季节桂花糕的确是应时的,既然来了,就里面坐吧!唐风去沏茶了,我让他给你也沏一杯。”
严熠没有推辞,被宋泠月让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宋泠月放下桂花糕出去沏茶,严熠这才注意到,旁边已经有一包桂花糕了,已经吃了一大半,想来是唐风买给宋泠月吃的,一时间有些失落。
“原来唐风对她也是这样好,看来我还是晚了一步。”严熠心里这样想着,却总觉得不甘心,宋泠月心里绝不是一点儿他的位置都没有了,否则不会这样帮他,既然有他的位置,他就不能这样拱手想让,再失去这次大好的机会。
不大一会儿,唐风和宋泠月就端着茶水一起回来了,严熠道过谢,直接端了宋泠月手里的杯子,唐风手里的,就只能留给他自己了。
“小月,公司里这个月的业绩很是不错,你的宣传很有作用,现在仓库扩大了货物还是供不应求,都是你的功劳,改日我要好好感谢你。”严熠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说道。
唐风装作喝茶,却偷偷拿目光打量严熠,严熠今天收拾的整洁帅气,看来是有心的,找人找到这里来了,还真是一点儿都不遮掩,只是宋泠月的心意严熠未必知道,唐风也不知道他这个局外人该不该戳穿。
宋泠月听严熠这样说,也由衷的替他高兴,就说道:“公司效益好,这说明你经营的不错,以后你就好好打理,好日子还在后头。”
目光接触到严熠期盼的眼神,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道:“至于感谢,那就不必了,我们是合作的朋友,不必言谢,再说了,这些日子我忙着货船的事情,也抽不开身。”
提到货船,严熠又找到了话茬,“那个公告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我找船主问过,并没有人来领抚恤金,那你准备怎么办?”
宋泠月想了想,就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严熠,后者听后觉得也有道理,就说可以帮忙一起发公告,还提议宋泠月一起去,有她这样的老板出面,可信度会更高一些,宋泠月一想也对,当下就和严熠定了日子,一起去城郊。
唐风坐在办公桌后听着两人一言一语的商量事情,半天才插话道:“小月,依我看,严熠的公司才刚步入正轨,你还是少耽误他的时间,另外,这次货物出行不顺利,厂子里的事情也多,你不能一门心思都留在公告上,都得留心。”
他本意是觉得,严熠和宋泠月之间,一个是襄王有意,一个却是神女无心,他却在中间左右为难,作为一个男人,他知道自己在宋泠月这里是没机会,可是作为大哥,他希望宋泠月过的比谁都好,这样他才能放心。
可是到底怎样才算是好,却只有宋泠月知道,严熠这里,她是不会再考虑,只是单纯的友谊,夏夜清那里,她目的又不单纯,这样夹杂在两个人之间,最后为难的,终究是她,唐风不希望这样,却又无力阻止这一切,只能推波助澜。
严熠此时对唐风是有敌意的,自然不乐的听他的话,就说道:“其实也用不了几天,厂子的事情我也会帮忙的,只是这件事不解决,后头货物也没办法再外外头运了,所以我觉得,眼下的事情也很要紧。”
宋泠月没心思追究两人话里的意思,看他们意见不合,生怕会闹了误会,就打圆场道:“好了,这件事暂不说,我今天还有要紧的事儿,先让吉诚他们去,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去吩咐厨房做点儿吃的,唐风这里的伙食不错。”
这意思是要留严熠在这里午饭,严熠自然是乐意的,唐风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附和道:“是啊,我这里厨房做的菜还算合胃口,严先生就一起便饭吧!”
严熠点了点头,“多谢,那我就叨扰一顿了。”
午饭因为有客人,厨房多做了几样菜,除了几样开胃的小凉菜,主菜一道糖醋鱼,一道芙蓉鸡片,一道云片猴头菇,还有一道海鲜豆腐锅,另外还加了银耳羹,不可谓不丰盛。
“来,小月,这银耳羹滋阴润肺,这深秋的季节喝来再合适不过,你多喝点儿。” 唐风先盛了一碗,递给了宋泠月。
宋泠月道了谢,看严熠还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就笑着说道:“严熠,你不要客气,在唐风这里就跟在宋府一样,你如果客气,唐风这个主人会不高兴的。”
唐风见状,也接话道:“是啊严先生,小月在这里就是半个主人,你来这里做客,跟去她的家里做客的确是一样的,不必客气。”
唐风这话本是一番客套,严熠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心里便有些不满,但仍旧保持着礼貌,道了一声谢,便也不再多说,只闷头吃饭。
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了,饭后唐风照例去画图纸,这次的货船要的急,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浪费,就算有心要管宋泠月的事情,也腾不出时间,只能背后叮嘱她多留心些。
宋泠月下午还要去工厂验货,便准备离开,不想严熠也说要跟着去,他说公司的事情已经交给了新来的经理去打理,一切都很顺利,宋泠月也觉得他这个公司老板该放手的地方就得放手,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带上他一起去了工厂。
第二十二章 由衷祝福
说是验货,其实于宋泠月来说,就是走一个过场,厂子里的大部分事务已经都交给童先生和手底下的人,底下的人又分阶层管理,按时向上汇报,宋泠月只要抓住汇总事务来处理、做决定就可以,相比从前是轻松了很多。
两个工厂都巡视一遍下来,严熠对宋泠月是由衷的佩服,这么大的厂子和这么多的人,她居然能管理的井井有条,上下都按照制度来执行,基本保证不会出错,即便是一部分出了错,也不影响整体,可见她这些年在管理上下的功夫。
“小月,你真是厉害,京都加起来,总有三四十个铺面,还有这工厂,上百号的人,你居然能管理的这样好,看来你真的成长了。”严熠忍不住赞许道。
宋泠月并不以为傲,只淡淡说道:“这些除了几年的积累,也多亏了唐风的帮助,他出生大家族,对于管理方面很有一套,从前他是浪荡惯了,如今一做起正经事,就显示出他的能力和与众不同了,我也是受益者。”
严熠笑了笑,“看来唐风在你心里的地位很重要,你们相处了这么多年,又相互扶持,也是应该的。”
宋泠月没有深究他话里的意思,只以为他随口说说,就顺着他的话道:“可不是,相处几年下来,我把他当大哥,他把我当小妹,又认了同一个干妈,不是亲人倒胜似亲人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着实让严熠眼前一亮,原来他一直以来都想错了,唐风和宋泠月之间,只是兄妹的关系,虽然他枉做了小人,可这个结果,让他由衷的欢喜起来。
“原来唐风一直把你当妹妹,难怪你们关系那么好,这点倒是跟夏夜清不太一样,那个人就过于霸道了。”似乎想确定什么,严熠试探着又说了一句。
宋泠月并不想跟别人议论她和夏夜清之间的关系,更不想在背后说他的好坏,就适时转移了话题。
“严熠,你陪我转了这大半天,眼看着就要到下班时间了,不如我让吉诚开车先把你送回去,发公告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议吧?”
严熠低头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已经快要下午五点钟了,的确是不早了,可是他还不太想和宋泠月分别,毕竟这机会是很难得的,抬头看了看天色,便说道:“我左右回去也没有人说话,还是先送你回去,这几天祥福记又上了卤味,我正好买些去看望容太太,她不能吃糕点,卤味还是可以尝一尝的。”
这想法倒是和宋泠月不谋而合,她也正想买些卤味给容太太,这次出了院,她总是说嘴里没味道,家里的饭菜又没什么新鲜,买些卤味也好解她的腻,就只好同意了。
“那好吧!你要去看望干妈,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一起去买吧!”
严熠喜不自胜,连忙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叫吉诚把车子开过来。”
夏夜清接连几天都没有回夏公馆,也没有回他的夏府,只在京都外头的几处宅子轮流住,为的就是避免再和慕雪见面,慕雪经过上次一遭,倒是清净了几天,这让夏夜清省心不少。
吃过晚饭,夏夜清独自在书房里看书,这处宅子是他小时候母亲修养身体置办下的,后来就少来了,自然而然就归了他,知道这地方的人除了他就只有母亲,自然不会有人来打扰。
宅子不大,是一处很普通的瓦房四合院,左右加起来不过十几间屋子,屋子里经过一次整修,摆设和家具都是古典的中式风格,瓷器古玩,还有实木雕的棂子花窗,沉稳庄重又不失雅致。
宅子里平时少有人来,只有一个管家和两三个佣人日常打扫居住,偶尔夏夜清来,也由他们伺候着,虽说不如夏公馆人手齐备想的周全,但也能过的去。
“大爷,天儿凉了,我怕您夜里冷,卧房里给您新加了被子。”管家走了进来,说着话,顺道把沏好的茶水递给了夏夜清。
夏夜清道了谢,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管家便又问道:“大爷,这次住几天?要是住的时候多,我明天让他们去多买些菜蔬,否则怕委屈了您。”
管家这倒是实话,夏夜清这次来的突然,他们都没来得及买新菜,加上张副官六个人,只能做些家常小菜打发了一顿,要是常住,不采买肯定是不够的。
夏夜清本来也不确定要住多久,他这些日子并不清闲,加上宋泠月那头还在赌气,他要是住的太远,去找她反而更不方便,可是一想到慕雪,又觉得无可奈何,想了想,只得说道:“明天去多买些吧!少的话十来天,多的话或许要一个月,你看着办。”
管家听到他这次有可能住一个月,顿时喜上眉梢,乐呵呵的应道:“大爷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去让他们置办,您要是有特别爱吃的,一定要吩咐下来。”
夏夜清“嗯”了一声,就打发管家下去,管家走到了门口,夏夜清却又叫住了他,问了一个管家都觉得奇怪的问题。
“管家,你和你妻子感情深厚吗?”
“啊?”管家转过身,却愣住了,不明所以,“您怎么想起问这个?”
夏夜清摆弄着手上的钢笔,目光出神的道:“我遇到一些感情问题,我想知道换做普通人,该怎么解决。”
管家笑了笑,又走回到夏夜清跟前,揣起两只手,像回忆往事一样徐徐说道:“我家那个婆子是我父亲当年用一头猪和两袋玉米棒子换来的,她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养活大就很不容易了,养活好,那可就难了。”
“她来我家的时候只有十三岁,又黑又瘦,两只眼睛看哪儿都怯生生的,连跟我说话都不敢,除了干活就是找地方躲起来,渴了饿了也不敢说,都是我母亲把饭菜和水递给她,她才敢吃喝。”
夏夜清听到这里,不禁蹙起了眉头,“她家里这样困难吗?那现在呢?她的兄弟姐妹们有没有好一些?”
管家憨厚的笑了两声,说道:“现在好多了,我家的生活虽说也不太好,但比她家还是好上太多,自从她来了我家,我父亲和母亲没少贴补她们家,兄弟姐妹虽说过的不富贵,但好歹都健健康康长大了,如今也成了家,日子还过得去。”
夏夜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坐下说,我想听听后来的故事。”
管家明显有些不安,跟夏夜清平坐,这还是头一遭,连连摇头道:“大爷,没关系的,我站着就可以。”
夏夜清便也不勉强他,侧过身去,由着他自己决定,“那你继续说吧!我听着,你要是累了就自己坐。”
“诶!”管家应了一声,又接着说起了从前。
“后来她长到十五岁,我们俩就成亲了,可能是一起生活了两年,加上年纪都不大,容易相处,虽然算不上夫妻恩爱,却也很和睦。”
夏夜清本不是想听这些,听他说的偏离了正题,像是闲话家常了,就打断了他,“那你们夫妻之间有没有争吵过?这么多年,感情有没有受到过影响?”
管家似乎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想了想,才低下头,略带害羞的说道:“争吵是有的,不过我家那婆子胆子小,不会跟我争执,我也不舍得欺负她,至于感情,没有太好的时候,但似乎也没有坏过。”
夏夜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同时又觉得有一丝悲哀,普通人家尚且能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和睦的日子,他们这些所谓世家望族,却因为各种利益纠葛,陷在感情的漩涡里,里外不得安宁。
“你跟你妻子一定会很幸福的,祝你们白头偕老。”夏夜清有感而发,由衷的祝福。
管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时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不知道大爷今天为什么问这些,感情这东西我不懂,但是我总觉得,一个合适的人是可遇不可求的,要是遇到了,一定要好好握住她的手,不能轻易放开,否则错过了,可能就是一辈子。”
夏夜清琢磨着他这几句话,深有感触,之前和宋泠月的错别,几乎成了他的终生遗憾,若不是再次相遇,那这错过就是一辈子了,人生说短不短,但是说长也不长,他已经快要四十岁了,这一次,他死都不能放手,决不能放手。
“你说的对,一定要好好握住她的手,我受教了。”
夏夜清说完这句,再抬头去看,管家已经不在跟前了,估计是看他在想心事,不好打扰,就悄悄的出了书房,夏夜清笑笑,这管家倒是很明白事理,难怪能说出那样的话,看来他这个宅子没托错人。
“张副官,备车,我现在要回市区。”
张副官闻声而来,一脸诧异,“总长,现在回去?有要紧事?”
夏夜清笑的神秘,“有,头等要紧的事,明天一早,我一定要看到她。”
第二十三章 兄弟反目
次日一早,夏夜清不等天亮就赶到了宋泠月家门外,在车子里等了约摸一个小时,才让张副官去敲门。
本以为他来的这么早,一定能顺利见到宋泠月,说不定还能跟她一起吃早饭,却不想被管家告知,宋泠月凌晨三点钟就被严熠接走了,还带着吉诚他们,几个人神神秘秘的,却没说要去哪里。
夏夜清听了张副官的回禀,长出一口气,一只手枕在脑后,仰倒在了后座上,“果然我猜的没错,老情人就是不一样,呵!”
张副官听他大有泄气的意思,琢磨半天,忍不住劝说道:“总长,依我看不如趁这个机会放宋小姐一马,我虽然是个粗人,但总长和宋小姐,真的不太合适,何况家里的太太,她……”
张副官这话说的虽然不中听,却是实话,这也是横在夏夜清和宋泠月之间最主要的问题,他一直在回避,可心里也明白,这一点上,他既辜负了慕雪,也委屈了宋泠月。
“我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可以,我都想带着她远走高飞,去美国也好,英国也罢,远离这个地方,远离这一切是是非非,过我们想要的日子。”
说着话,夏夜清坐直身子,又叹息一声,“可是说离开,又谈何容易。”
张副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总长是这个心思,离开也是个好想法,只是老太爷未必会同意啊!”
夏夜清挥了挥手,不想再听他这些无用的分析,直接打断了他,“这个以后再说,既然她不在,那也不必要再等了,走吧!”
张副官只好住了口,启动了车子,又问道:“是回家里还是去海关?”
夏夜清心烦意乱,没心思回家,更没心思去海关, 摸着下巴思索半天,最后懒懒的说了一句,“找地方听曲子去,解解闷儿。”
张副官就问,“那是去妙音园?”
夏夜清摇了摇头,“不,去那个华泰戏院吧!妙音园的曲子听腻了,换个地方。”
张副官应了一声,一脚油门,车子弹了出去。
华泰戏院在租界的边上,相对妙音园来说,那是个比较昂贵的去处,一般人家是消费不起的,但凡去的都是达官贵人之流,且华泰戏院与别处不同,包厢和坐席客满之后就不再接待散客,这也显出戏院的高档之处。
开了不到半小时,夏夜清的车子就停在了华泰戏院的门口,戏院外头的门卫都是见过世面的,看车牌子就知道来人身份贵重,其中一个不等招呼就自发走上前去。
“这位先生,您来听戏吗?有预定的包厢,还是有等待的客人?”
夏夜清双手插兜,悠闲的打量着戏院的外头,懒得理会他,张副官走过去,一手拦在门卫脸前,粗着嗓子呵斥了一声,“离远点儿,我们家爷也是你能问的。”
门卫看两人衣着气度不凡,急忙应声后退了一步,但还是解释道:“对不住了爷,小的没见识,不过现在包厢不多了,没有预定的话,怕是坐不上。”
张副官冷笑一声,一手把门卫抓到跟前,弯腰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那门卫连连点头,也不说预定的事儿了,又是哈腰又是鞠躬,很是殷勤的把两人请了进去。
华泰戏院内部结构精巧美观,正面是挂幕布的大舞台,东西两侧是红漆描金的大柱子,上下楼的结构,二楼两侧是包厢,一楼虽然不是包厢,但每处座位的间隔都比较大,一应都是沙发的软座,间隔还挂了珠帘子,可谓是富丽堂皇。
夏夜清被请到包厢坐下不久,舞台上戏曲就开幕了,头一曲唱的是《长生殿》,夏夜清听了一耳朵,觉得不错,索性仰倒在沙发里,眯着眼睛享受起来。
华泰戏院的老板虽是有背景来的,但是对于夏夜清这样的身份,也是毕恭毕敬,亲自送了酒水和精致的点心过来,又陪了几杯酒才退出去。
《长生殿》唱到第九出,舞台上高力士捧着杨贵妃剪掉的头发来见唐明皇,唐明皇一看到这头发,顿时不忍心了,心生悔意,就此召了杨贵妃回宫。
这本是一处夫妻和好的画面,不想却刺激了夏夜清,也没心思看了,直接让张副官关了包厢的门,倚在沙发上开始闭目养神了。
张副官知道这时候不宜打扰他,索性坐在一旁嗑瓜子解闷儿,听到底下有很高昂的叫好声,他就代表夏夜清递出去一把票子,虽然这戏他不懂,但是夏夜清的面子他是要顾的。
夏夜清正听着曲子,乐的悠闲自在,却听到隔壁包厢有个熟悉的声音,仔细分辨一下,却又不太敢确定,毕竟外头的热闹多少掩盖了这里头的声音,何况还隔着一堵遮挡。
“我说过多少遍,闭紧你们的嘴巴,还想着去拿那份儿钱,真是想钱想疯了吧?”一个男人带着愠怒的声音。
安静了一会儿,又一道声音响起,是一个略带稚嫩,还伴随着一丝胆怯的声音,“我命都没了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我若是知道他做的是这样的事情,死也要拦着他。”
“滚蛋,小丫头片子。”男人骂了一句,似乎走远了几步,声音变得瓮声瓮气,夏夜清这边听的没那么清晰了,他只好挺了挺身子,尽量往墙上靠了靠。
张副官听着听着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夏夜清有些不对劲,就起身准备问一句,哪想还没开口,夏夜清就“蹭”的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话也不说一句,大步流星朝外走去,直奔隔壁包厢。
隔壁包厢里的人还在议论着什么,夏夜清却连门都不敲,抬腿就是一脚,硬生生把里头上了闩的门踹了下来,黑着脸就闯了进去。
“啊!”里头先是一声女子的尖叫,还有孩子的哭声,也不知道夏夜清说了句什么,里头好几个人抱头匆匆逃了出来,有孩子有妇女,最后只留了夏夜清和另一个人在里头。
张副官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夏夜清临时发疯,生怕闹出人命,也跟着闯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夏夜清打倒了一个男人,膝盖正压在那人脖子上,让那人起也起不来,只能哼唧着叫疼。
再仔细一看,那被打在地上的男人居然是夏夜槿,张副官顿时料到了什么,也不拉架了,直接退出来,安抚了底下看热闹和守卫的听差几句,就返回包厢继续听戏了,他们两兄弟的事情,尤其挨打的是夏夜槿,那他一个外人最好是不管。
“夏夜清,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好端端你又发什么疯?”夏夜槿看清了打他的人,顿时愤怒起来。
夏夜清努了努嘴,上去又是一拳,打的夏夜槿嘴里都吐了血丝,一侧头,一颗牙掉了出来。
“夏夜清,你居然下死手,你还有没有人性?”夏夜槿忍无可忍,回手反击起来。
夏夜槿虽然同样是夏家的少爷,却远不是参过军的夏夜清的对手,所谓的反击,除了言语上的辱骂,也不过是多挡了几下,避免了他毁容的后果,身上的疼却是一下也没少受。
夏夜清打够了,才喘着粗气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夏夜槿,放狠话道:“夏夜槿,你也作死作够了,这次只是小小的教训,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最好不要有下次,否则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夏夜槿觉得莫名其妙,“夏夜清,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的婚姻不幸福,就要把气撒到我身上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反而引起夏夜清另一重火气,慕雪虽然不是他的挚爱,他却不允许别人欺辱她,弯下腰身,一把攥住了夏夜槿的衣领子,直接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夏夜槿胆战。
“夏夜槿,我只说一遍,离慕雪远点儿,你要是敢打她的主意,我让你死。”
夏夜槿接触到夏夜清冰冷的目光,吓得腿都软了,他不是没见识过这个本家大哥的手段,嘴唇哆嗦了两下,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是、是,我记住了。”
夏夜清鼻息里发出一声冷哼,随手丢开了他,夏夜槿竟站都站不稳,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今天的事情不用我多说,方才那几个人是做什么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金钱的损失我虽然不在乎,可是若再有下一次,你就不止掉一颗牙这样简单了,不要用你的卑鄙手段来试验我的耐心,因为输的人一定是你。”
夏夜清丢下这句话,整理好弄乱的衣服,不紧不慢的踱出了包厢,好像刚才凶神恶煞要吃人一般的不是他,变脸速度堪比翻书。
经过这一事,夏夜清也没心思再听戏解闷儿了,满心都是想着该怎么样给宋泠月一个交代,也不管慕雪会不会在夏府拦着,一路风驰电掣般赶了回去。
幸好慕雪已经离开,夏夜清急匆匆的换了一身衣服,想在天黑前再赶到宋泠月家里,不想这时候张副官敲门走了进来。
“总长,宋小姐来了电话,她说要跟你聊一聊。”
第二十四章 划清界限
夏夜清接起宋泠月打来的电话,听到第一句,心就沉到了底。
“夏夜清,我已经查到货船翻船背后的黑手了,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宋泠月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还有些失落。
夏夜清握着话筒的手攥紧了,犹豫再三,只好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妨说来听听。”
“既然你想听,那我就照实说。”宋泠月一五一十的说道:“昨天我本来和严熠去发公告报纸,没想到报纸没发完,就接到船主的通知,有人去领那笔抚恤金,我们就顺藤摸瓜,找到了背后的主使。”
宋泠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有意想让夏夜清接话,后者却并未言语,只隔着话筒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宋泠月只好接着道:“这个背后的主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跟我打交道了,只是这一次,他得罪的不只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这个后果。”
“那你想怎么样?”夏夜清沉默许久,终于说了一句。
宋泠月垂着的一只手下意识的抠住了电话房的小柜子,夏夜清这句话,彻底证实了她的判断,夏夜清已经知道背后的黑手就是夏夜槿,可是她还没想好,面临这种情况要怎么跟他说出那句话。
夏夜清却抢在她说话之前开了口,“小月,你打电话给我,不是想让我帮你解决问题,你是想要跟我划清界限,对吗?”
宋泠月没有接话,电话那边的夏夜清却有些慌了,“小月,你不能这样对我,这件事跟我没有直接关系,我知道他不是个东西,你想要我帮你讨回公道,让他赔偿,打他,甚至杀了他都可以,可是你不能惩罚我,我……”
“别说了”宋泠月直接打断了他,声音听不出息怒,只透着深深的无力感,“一直以来怕是我都错了,你们这样的人家,不是我能招惹的起的,你们随便动动手指,都能让我们脱一层皮,钱财事小,可那是几条人命啊!”
“我实在是怕了,我对付不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钱财,陪你们玩这种有钱有势的人的报复游戏,我退出,请你转告你那个弟弟,这件事我不追究,钱财也会我来出,就当我报答你当初对我的帮助,但从今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算我求你了,夏总长。”
这声夏总长,生生拉开了宋泠月和夏夜清之间好不容易才拉近的距离,宋泠月的电话挂掉半天,夏夜清还在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发呆,心里五味陈杂,却找不出任何词语能表达这种情绪。
事到如今,他甚至不知道该去怪谁,怪夏夜槿胡作非为,还是怪他的家人有意刁难,或者说,怪他自己没有把感情梳理清楚,所以才让宋泠月一而再再而三的望而却步。
张副官走过来,看他一直握着话筒却不说话,便凑过去听了一下,发现话筒里已经没了声音,顿时察觉出状况不对了,撂下话筒,晃了晃夏夜清。
“总长,您没事儿吧?宋小姐怎么说的?她已经知道是夜槿做的手脚了吗?”
夏夜清木然的坐回到沙发上,点了点头,“知道了,她说,让我放过她。”
“啊!”张副官有些吃惊,“宋小姐真的这么绝情?”
“她不是绝情,她只是怕了,换做我也未必比她更理智,有这样的家人,报复不计代价,换做谁都会怕。”夏夜清无奈道:“这一次,怕是没有以后了。”
张副官颇有些为他们惋惜,“总长,不再做些什么挽回她吗?好不容易才……”
夏夜清摆了摆手,又抹了一把脸,好像想开了一样,又恢复了一贯漫不经心的语调,“这样也好,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也很久没有过自己随心所欲的生活了,今天晚上,索性让我开心一下。”
张副官意识到什么,夏夜清从前荒唐的生活好容易收敛起来,这下怕是又要回来了,有心再劝解几句,却发现夏夜清已经在整理衣服准备出门了,显然今夜他非发泄一下不可,拦是拦不住,只好应了一声,自发去启动车子。
宋泠月回到房间,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她的心情并不比夏夜清好受,但她必须这么做,否则下一步就没办法进行,虽然这样耍手段让她无比煎熬,可是关系她父亲的死,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有些事情上,她必须做出选择。
“小月,你在屋子里吗?”外头清宁敲响房门,隔着门问了一句。
宋泠月从被子里探出头,应了一声,“清宁姐姐,我在,你进来吧!”
清宁推门进了屋子,手里还端着一碗粥,看到宋泠月在床上,径自走过去,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顺势坐在了床边。
“小月,你不舒服吗?是不是今天跑累了?”
宋泠月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闷闷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清宁听出她的情绪不对,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试着问道:“是不是跟夏总长闹别扭了?”
宋泠月没想到她一下子就问到了正题,这事情以后也瞒不住她,就点了点头,“嗯,我们已经划清界限了,从今以后他是他我是我,再也没有瓜葛了。”
清宁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说道:“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理由,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多少有些规矩,你我这样的,怕未必适应的了。”
宋泠月“嗯”了一声,磨蹭着挪到清宁身边,头枕在她腿上,懒懒的躺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又说道:“我也这么想的,划清界限也好,省的以后麻烦了。”
她倒不是故意隐瞒清宁,只不过是不想多一个人担心,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多了,未必是好事,何况清宁好容易才过上安稳的生活,又何必让她牵扯进来。
清宁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性子,这些年的经历,已经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宋泠月又对她恩重如山,她自然不会给她增添烦恼。
“小月,其实在我看来,严熠就很不错,温文尔雅,又是个成功人士,虽然家里没落了,但是出身摆在那里,错不了,你不如考虑一下他。”清宁抚摸着宋泠月柔软的长发,温柔的说道。
“严熠?”宋泠月笑了笑,“我没有考虑过他,不瞒你说,他曾经是我的男朋友,那时候我家里还没有败落,我们感情也很好,如你所说,他的确是个温和的好男人,可如今,他已经不适合我,因为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
清宁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也笑道:“看来唐风说的没错,如今你的心境不一样了,看人的目光也不一样了。”
宋泠月没有再言语,她此刻很享受当下的宁静时刻,有清宁的陪伴,她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她希望这时刻可以再久一点,就换了姿势,让清宁也脱了鞋子上床和她一起躺着,姐妹两人相互拥在一起,说起了女人间的悄悄话。
第一次货物越洋损失惨重,宋泠月着实心痛了好几天,但是在唐风和严熠的鼓励下,宋泠月还是重拾了信心,加上唐风外国好友帮忙说和,对方货主没有苛责,宋泠月赔偿了损失后,第二批货物很快如期出了货,再次踏上了越洋之路。
大约是宋泠月心有余悸,生怕再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一次她没有去送行,只是在货船航行前,再三确认了船员名单,又让唐风亲自确认了货船的适航性,确保万无一失,才放下心来,将货物叫了出去。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货船顺利返航,不但如期交了货物,还带回了宋泠月需要的舶来品,两项加起来,足够弥补上次的损失,可谓是大获成功,这给了宋泠月足够的信心,给工厂加大了订单量,准备年后开春再发一次货。
“小月,这是丝绸的利润表,你看一眼,果然在西方,丝绸面料最后欢迎。”严熠把一张表递给宋泠月,笑吟吟的说道。
宋泠月接过来看了一眼,的确如他所说,这次运到西方的纺织品,丝绸价格最高,出货也最快,对方销售速度也快,现在已经开始预订下一批了。
“嗯,我这次让工厂增加了丝绸量,多设计了几个花样,商会另一个老板还说也想搭载货船,运瓷器过去,这两样都是受欢迎的。”
严熠点了点头,“你说的是,看来你这个商会挂名的会长也不是白当的,有好大家分,像个会长的样子。”
宋泠月嗔了他一眼,“就你会打趣我,你哪里知道我的辛苦,我本来想此去这个职位,可是唐风说还有用地,虽然是挂名,辛苦却一点儿也不少,这不,下午还有个会,不去都不行。”
严熠看她疲惫的样子,放下手里的东西,献殷勤似的走到她身后,作势给她捶肩膀,没捶几下,一只手却偷偷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了宋泠月眼前。
“小月,这是我这次让货船一并稍回来的,你看看喜欢吗?”
宋泠月一脸疑惑的接过来,顺手打开了盒子,一枚镶钻石的戒指,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第二十五章 当场揭穿
宋泠月看着严熠送的戒指,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严熠满含笑容的脸凑到她跟前。
“严熠,你送这个礼物,不会是想跟我拜把子吧?”宋泠月佯装打趣道。
严熠一手插进兜里,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笑着道:“当然不是,我早就想给你一枚戒指了,这几个月我们几乎是朝夕相处,不瞒你说,我又找到了当初我们恋爱时的感觉,甜蜜温馨。”
“可是……”宋泠月起身想要辩解什么,严熠却伸手又把她摁回了座位上,示意她等一下再说。
“你对我的帮助,我不相信只是因为友谊,你心里是有我的,之前公司才有起色,我没有信心面对你,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公司蒸蒸日上,我从前拥有的一切也基本回来了,我有信心守护你,所以,不要再拒绝我了。”
严熠这一席话已经在心里憋闷了很久,即便是和董丽娜婚姻那几年,他也从来没有忘了宋泠月,如今宋泠月和夏夜清也不再来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想再错过。
宋泠月呆呆的看着那枚戒指,心绪难平,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严熠解释,她帮助他开公司,也不过是有她自己的私心,加上回报严熠从前的帮助,可这些显然让严熠误会了。
凭心而论,她不是没想过停下来去过安稳的生活,这些年的挣扎与困斗,她心里真的觉得累了,如清宁所说,严熠温和有礼,如果换在从前,他的确会是个良伴,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她的心里,已经装不下别人。
“严熠,这件事情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心里准备,我想,你还是把戒指收回去,总有人比我更合适的。”宋泠月委婉的拒绝道。
严熠明白她的心思,不逼迫她,却也没有拿回戒指的意思,半蹲在她跟前,一只手握住她的,语重心长的说道:“小月,我知道你一时还有些放不下夏夜清,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可以等,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有什么比下半生的幸福更重要呢?我给你时间,你慢慢考虑,这戒指你先留着,等到你想通了,我再去换一枚更大的婚戒,专门去国外定做,独一无二的,只给你。”
严熠说完这些话,起身摸了摸宋泠月的头发,就留下戒指独自走了,在他看来,宋泠月虽然没有答应,可是也没有强行把他的戒指归还,这就说明他还是有机会的,只是需要时间,他等的起。
转眼已经是年底,宋泠月应酬也日渐多起来,出了以往商户间的饭局,还有新加入商会的成员,不管是宴请她也好,还是宴请真正的会长唐风也好,她都少不了要去,推也推不掉。
小年这天,京都下了一天的小雪,宋泠月和唐风去金华楼赴宴出来,有些微醉,本想就此告辞回去休息,却不想身后的一群人意犹未尽,就提议去妙音园订个包厢听曲子。
有一人说,妙音园为了吸引顾客,添了新的京剧曲目,不但有《贵妃醉酒》,还有《红鬃烈马》,不欣赏就可惜了。
另有人搭腔,妙音园的包厢里做过整修,如今也可以单点曲目,几个人围着矮圆桌毛毡一座,旁边暖暖的小炉子烧酒,别提多舒服了。
这倒是正中一群人的下怀,正大冷的天,火炉烧酒再加上小曲儿一听,端的是无比的享受,一商议,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宋泠月也不好扫大家的兴,便也同意了,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去了妙音园。
妙音园的确如人所说,为了吸引顾客,做了不少的整修,包厢里比从前奢华舒服了不少,唐风一行订了一间最大的包厢,几个人坐着又宽敞又舒服,小炉子和烧酒一上来,气氛更是达到了高点。
有商户为了讨唐风的欢心,还叫了两个小姑娘单独来包厢唱曲儿,十三、四的光景,模样长的水灵,嗓音柔脆,珠圆玉润,托盘走圆场如杨柳扶风,婆娑多姿,惹得一众人欢呼叫好不停,宋泠月本就喝酒喝的闷,这下子更觉得吵闹受不了,索性找借口出了包厢。
外头也是锣鼓喧天般的热闹,大抵是因为年近的缘故,人们的空闲多了起来,来看戏的人也多,包厢和大厅都坐满了人,甚至有围桌坐不下的,在最后头摆了几排凳子坐着看,总之不想错过这好戏曲。
“来,夏总长,再喝一杯吧!人家等好久才敬过来的。”一个娇柔的女声突然从宋泠月身后的包厢传出来。
宋泠月怔了一下,夏总长,除了夏夜清怕是没别人有这称呼了,真是想不到,在这里听戏也会遇到他,还真是冤家路窄。
正想紧走几步离开这里,身后的门却猛地从里头被拽开了,里头的情形一览无余,全部收入宋泠月的眼中。
包厢里围桌坐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衣冠楚楚,却都在做着下流的勾当,搂搂抱抱,不堪入目,而夏夜清坐在正当中的主位,此刻怀里正搂着一位绝代佳人,饮酒作乐。
那女子看做派就是擅长出入交际场合的,妩媚天成的模样,又有着玲珑身段而,混在男人堆里也是如鱼得水。
“夏总长,今天您可要尽兴啊,可不能辜负了我们的心意,来,就着我的手,再喝一口,把这杯干了吧!”女子又开了口,染了红色指甲的手举着酒杯凑到了夏夜清嘴边。
夏夜清眯着眼睛看向她,一只手还有意无意的在她纤腰和臀部抚摸、揉捏,惹得那女子娇笑连连,更加紧了往他身边凑。
夏夜清也是喝多了,酒意涌上来,又被女子一阵撩拨,当下就觉得热气上涌,嘴里呼着酒气,磨牙说了一句“小妖精”,直接把手伸进了女子衣服里,屋子里的状况顿时就变了,宋泠月都觉得没眼看,扭头就跑。
“宋小姐?真的是你?”开门走出来的是张副官,看到跑过去的是宋泠月,惊讶之余,第一时间喊了她一声。
宋泠月却并没有停下步子,逃也似的下楼梯,跑出了妙音园,她又是气愤又是难过,没想到离开夏夜清短短的时间内,他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样放荡不羁又不自爱的他,让她接受不了。
“宋小姐,你等一等。”张副官也跟着跑了出来,到底是军人出身,没几步就追上了她,使得宋泠月不得不停下脚步。
“张副官,怎么会是你?好巧啊!”宋泠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僵硬着笑容和他打招呼。
张副官明知她的小心思,却也没拆穿她,搓了搓手,笑笑道:“是啊,还真是巧,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宋小姐也来这里听戏?”
宋泠月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不远处的车子,“我是跟几个商户饭后来消遣一下,他们玩儿的热闹,我实在不适合,所以想先离开了。”说罢就要上车走。
“宋小姐,请等一下。”张副官迫不得已,只好拦在了她跟前,“我不知道你跟总长到底说了什么,只是这几个月来,他过的很不好,我想请你劝劝他。”
宋泠月嗤之以鼻,“他过的不好吗?依我看,他如今才是真的过上了想要的自由生活,轮不着我来劝。”
张副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宋小姐,看来你还是很牵挂总长的,至于刚才的事情,他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有些人请他行个方便送给他的,他要是不做做样子,别人怎么会相信他是真的愿意帮忙呢!”
宋泠月也是做生意的,这里头的猫腻她也不是没听说过,夏夜清的荒唐行径她也不是没见过,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看到,心里会这么难受,明知道对他是有算计的,可是心里的感觉就是抑制不住。
正想开口说什么,夏夜清一行却听完戏曲出来了,说说笑笑的被一群人簇拥着,而他怀里,始终都搂着那个女人。
“呦,这位不是宋氏的千金吗?幸会幸会!”有人认出了宋泠月,不忘上前打了个招呼。
宋泠月也笑着回应,其余人也有认识这位年纪轻轻的女老板的,也都相互寒暄几句,宋泠月只和他们搭话,目光看都不看夏夜清。
夏夜清自然也看到了宋泠月,表面装作不在乎,心里却已是波涛汹涌,如果不是有这些人在,他都恨不得扑过去,把她狠狠的揉进骨子里,好解他的相思之苦,可是宋泠月的冷淡,让他不敢这么做,只能克制着这种冲动。
“宋老板,很久不见,真是越发光彩照人了。”夏夜清搂紧话里的女人,打量着宋泠月道。
宋泠月扫了他一眼,并不与他对视,淡淡回应道:“夏总长好,多谢盛赞。”
“哎呦,总长,您这手搂的太紧,弄疼我了。”夏夜清怀里的女人挣扎了一眼,也把目光停在了宋泠月身上,越看越觉得眼熟,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不是金凯门昔日的头牌,月亮小姐吗?怎么摇身一变,又成了宋老板?”
第二十六章 相见无言
女人的话一出,宋泠月登时变了脸色,被人当场揭穿过往,羞得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机去,那女人却丝毫不知收敛,好像找到了乐子一样,挣脱夏夜清的束缚,径自走到宋泠月跟前,一双媚眼不住地瞟她,嘴里啧啧有声。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都说昔日的月亮小姐千金难求一见,如今一见,果然是风姿绰约,风华依旧,只是怎么打扮的这么素净,月亮小姐是从良……”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耳光在女子的脸上响起,把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宋泠月在内,都惊得一个哆嗦。
打她的不是别人,是张副官,那女子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蒙了,一只手下意识的捂着脸,半天都没缓过来。
张副官攥了攥打过人的手,用不高却能让所有人清楚无误听到的语调,对女子说道:“别以为总长给你几分颜色,就可以开染坊了,总长给的是你主子的面子,你算什么东西,总长的朋友也是你能议论的,别说你眼瞎认错了人,即便说的是真的,也轮不到你评头论足。”
说着话,张副官侧头看了夏夜清一眼,后者懒洋洋的打量着别处,并没有阻拦他的意思,他便把目光又转向后头一个矮胖的男人,用不满的语气道:“齐主任,这样没有眼力的女人也送到总长面前,你是**汤喝多了吧?”
齐主任脸都绿了,他此刻已经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该带这个女人来,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果然一点儿都没有说错,今天这番功夫怕是白费了,哪里还敢辩解半句,一个劲儿的朝夏夜清鞠躬哈腰赔不是。
那女人这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已经吓得半个字都不敢说,只愣愣的发呆,她穿的又单薄,寒风吹得她在雪地里里瑟瑟发抖,她却动都不敢动一下,只等着齐主任发落。
齐主任赔过不是,眼见着夏夜清脸色好转了些,才暗暗松了口气,却再也不看那女人一眼,丢下她,带着手下狼狈不堪的驱车离去。
“夏总长,张副官,我没有取笑宋老板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那女人此刻才想起辩解,却慌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夏夜清也不去理会,直接绕过她,走到了宋泠月跟前,矮了矮身子,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温声软语的问道:“我送你回家?今天是小年,也算了了我的心事,好吗?”
宋泠月心里难受的厉害,眼睛也有些发酸,却不想被他看出来,躲避着他的目光,闷闷的道:“多谢夏总长,还是不必了,我的朋友还在里面,我要说一声再走,您先请吧!”说罢,侧身躲过夏夜清,径直回了妙音园。
夏夜清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宋泠月已经离开了,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顿一顿的疼,却只能忍着不能发作。
“夏总长,时候不早了,这雪越下越大,您还是先上车回府吧?”身后有人觉出不对,上前问了一句。
张副官看夏夜清这个样子,怕是已经没心情应付别人,又生怕被人看出什么来,就代替他向众人道:“总长今天兴致不错,所以多喝了几杯,这会儿怕是有些贪凉,想多站一会儿,各位不如先行回去,我和总长就不送各位了。”
众人自然都是识趣的,还有好心的说了一句,“那就拜托张副官照顾好总长,可不要着了凉。”
张副官回应谢过,众人便一一拱手告别,各自驱车离去,妙音园的雪地里,只剩下夏夜清和张副官两人。
“张副官,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都没机会跟她在一起了?”夏夜清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张副官不能在这时候雪上加霜,就顺着他的话道:“不会的,一定会有机会,宋小姐只要还没嫁人,总长就有机会。”
“是吗?”夏夜清苦笑一声,承受不住似的,丝毫不顾及地面的冰冷,直接瘫坐在了雪地里。
“总长,没事吧?”
张副官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扶他,夏夜清却挥开他的手,低头自语道:“不要管我,我想冷静一下。”
张副官只好由着他去,反正这个祖宗发起脾气,谁也管不住他,只能远远地看着。
宋泠月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深夜,容太太和清宁已经都睡去,管家让厨房给她做了醒酒汤送上去,便再无人打扰她。
夜深人静,外头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尽管屋子里有充足的暖气,宋泠月还是怕冷似的,裹紧了身上的被子,脑子里回想着遇到夏夜清的情景,他的脸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爸爸,我到底该怎么办?该继续下去吗?还是就此收手,停下来过安稳的日子?”宋泠月自言自语道。
可是并没有人能回答她,所有的难题和纠结,只能她一个人去解决,躺了很久,她又坐起了身,抱起双膝倚靠在了床边。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外头的雪都停了,外头的一切都安静的让人心慌,宋泠月才终于受不住冷似的,活动了下身子,起身下了床,打开窗户,静静的站在了窗边,只有外头的冷空气,才能让她清醒一些。
年关到来,宋泠月却病了,兴许是小年夜吹风的缘故,也兴许是心里不顺畅,这一病着实严重 ,竟然好几天下不了床,年三十这天,还躺在床上歇着,来了客人也顾不得去招待,幸好有清宁在,帮了容太太不少的忙。
年夜饭照例唐风是要来的,他也早早推了宴请,黄昏时分就来了宋府,厨房是不需要他帮忙的,里外的忙碌也都有管家带着佣人去做,他得空正好陪宋泠月。
宋泠月在床上躺的身子发麻,就披了件貂绒,在床边靠枕上倚着,笑看着唐风坐在一边给她削苹果。
“唐风,你这手法越来越熟练了,要是我再生几次病,你就可以出师了。”
唐风把最后一块果皮削掉,抬头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我宁可不出师,也不希望你生病,你说说,这么大的人,没事儿吹什么冷风,倒是忙坏了清宁,还得替你挡客人。”
宋泠月不满的撅了撅嘴,“这就开始护上清宁了,果然多了一个妹妹,我就不重要了。”
说着话,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儿,故作可怜的道:“宋泠月,你完了,你哥哥已经不疼你了。”
唐风伸手点了她一下,又把手里的苹果递给她,佯装生气道:“你说的对,谁喜欢不听话的丫头,再这么下去,我真的是管不了你了。”
宋泠月才懒得跟他斗嘴,白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水杯,没好气的道:“我要喝水,快给我。”
“嗨呀!”唐风抬手就是一个脑奔儿,“如今吩咐我越发大胆了。”话是这么说,却依旧熟练的帮她倒了水,没办法,谁让她是病人。
宋泠月越发得意,又是喝水又是吃苹果,还不忘拿眼神瞟唐风,让他又气又没有办法。
唐风哪里会真的生气,不过是逗她开心,看她笑了,才又坐下说道:“年前那两笔生意不错,利润很丰厚,蓉城的利润也转了过来,你的小算盘怕是打的够响了吧?”
宋泠月得意的“哼”了一声,言语间却还不忘奉承几句,“那是啊,有唐大老板撑腰,想不赚钱都难。”
唐风也笑了,又问道:“那你准备继续投资,还是把资金都暂存起来?”
宋泠月看了他一眼,笑得神秘,“这就不能告诉你了,我可是有大用处。”
唐风看她这样,挑了挑眉,故作无奈道:“好吧!宋大老板有主意,我也不便过问,只是得了好处别忘了分我一杯羹。”
宋泠月看着他吃吃的笑,“你少哭穷,你的船厂利润足够买下我两个工厂了,就算要分,也是你分我才对。”
两人正说笑的热闹,门却被人从外头推开了,两人诧异的望过去,严熠探头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杯茶,看来已经在底下见过容太太和清宁了。
“小月,你好些了吗?唐风,你也在!”严熠走进来,打了声招呼。
唐风笑了笑,起身给他搬了一把椅子在床边,“严熠,坐下说吧!”
严熠道了谢,又把杯子放到一旁柜子上,伸手取出衣兜里的红包,一人一个递给了唐风和宋泠月。
“新年红包,大吉大利!”
唐风和宋泠月对望了一眼,同时“噗嗤”笑出了声,后者拿着红包,喜滋滋的说道:“想不到这年纪还能收到大红包,真是要谢谢严熠,新年大吉大利!”
严熠搓了搓手,颇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说道:“在我眼里,你始终还是当初的小姑娘,以后这样的红包,年年都会有。”
话说到这个地步,唐风也多半知道了严熠的来意,再待在这里也不合适,就说了一句吉利的话,随便找借口出去了。
第二十七章 不要等了
屋子里只剩下严熠和宋泠月,严熠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唐风自动离开,说明从心里是不反对他和宋泠月一起的,看来从前是误会他了,这样一来,他的把握就更大一些。
“小月,你今天的精神好了很多,那天你烧的厉害,把我吓坏了。”严熠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
宋泠月瞧着他的神情,看着很开心的样子,一边吃着苹果,一边盯着问他道:“是有什么喜事吗?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严熠低头笑了笑,喜事当然有,还不止一桩,不过有一桩是不能明说的,至于另一桩,倒是可以告诉她,就如实说道:“公司年底的业绩不错,放假前一天,有两家洋行的老板来公司,说打算合作入股,你说这是不是喜事?”
宋泠月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公司业绩好她是清楚的,没想到已经好到让人主动要入股的地步,难怪严熠这样开心,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那要恭喜你了。”宋泠月赞许一句,又想起他家里房子的事情,便又问道:“严公馆已经物归原主,有没有找人打扫干净?我还想着和唐风去给你拜年呢!”
严熠点了点头,“收拾妥当了,之前唐风给的房子也已经转售出去,不但本钱收了回来,还小赚了一笔,可谓是顺风顺水。”
顿了顿又道:“至于拜年,我倒是希望你们去,只是房子虽然收拾好了,可是家里的下人还没有聘齐,最缺一个好厨子,我怕去了会怠慢你们。”
宋泠月一想也是,严公馆如今就严熠一个人住,平日里定是少开火的,他们要是去拜年,少不得要让严熠手忙脚乱,还不如在宋府,这样一起过年也热闹。
“那好,我也不跟你客套了,今年就在这里过吧!你和唐风都是孤家寡人,家里的人也都放假回去了,留在这里过年反而热闹。”
这话正说到严熠心里去了,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又转念一想,宋泠月这样留他,兴许是心里已经接受了他,这让严熠又激动起来,忍不住偷偷打量她,病了这几天,宋泠月更清瘦了,也更见柔弱,勾起了他深深的保护欲。
“小月”严熠搓了搓手,看了宋泠月一眼,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之前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宋泠月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他问的是什么,停下了吃苹果的动作,拿着剩下的半个在手里转了转,犹豫着道:“严熠,我们之间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或许,已经回不去了。”
她这次生病,倒是想了很多事情,夏夜清终究还是夏夜清,他是不会为了她而改变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就算她费尽心思回到他身边,依照他花花公子的秉性,也不会珍惜,只会一次再一次伤她的心。
严熠看她发愣,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晃了晃,“小月,你还记不记得从前,有一次我带你去参加舞会,我带着你跳舞,你的出现惊艳了全场,所有人都说我们是金童玉女,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候。”
宋泠月回过神来,目光缓缓的转向严熠,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一样,怔怔的问,“你说什么?”
严熠笑了笑,“我是在回忆我们的过去,你不记得了吗?那时候我们很甜蜜,你总是依靠在我怀里,我搂着你,你说你最喜欢我的酒窝,而我最喜欢你的笑,只要你一笑,我的世界就亮了,像吃了蜜糖一样,又甜又暖。”
宋泠月被他说的也想起了过往,那时候有父亲的疼爱,姐妹的陪伴,还有严熠的宠溺和呵护,而她就像个小公主,无忧无虑的享受这一切,那是一段幸福又甜蜜的岁月,她怎么可能忘得了。
“熠哥哥,你现在也和从前一样,笑起来有很好看的酒窝,透着阳光的温暖,只是我自己的心境变了,变的不爱追忆过往了。”
严熠凑到她跟前,手肘支在床边,笑着对上了她有些苍白的小脸儿,哄孩子似的道:“小傻瓜,是我不好,这些年没有照顾好你,如果不是发生那么多事情,我们现在说不定已经儿女成群,其乐融融。”
宋泠月陷在他说的憧憬里,半天没有接话,严熠又凑近了一些,继续说道:“不过一切都还不晚,我现在有能力给你想要的一切,以后我就赚钱养家,你不用再操心任何事情,可以随心所欲过你想要的生活,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宋泠月迟疑了一下,“熠哥哥,我们会幸福吗?”
严熠听到这话,激动地心跳都加快了,宋泠月这么问,看来她是从心底里答应了,那他要把握住这机会,绝对不能再错过了。
“小月,不瞒你说,上次给了你那枚戒指后,我就总觉得我们是可以从新来过的,那枚戒指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情意,所以我又自作主张从国外订做了一枚,昨天已经到了,可是我没敢带过来,现在,你等我,我现在回去拿,我要给你一个承诺。”
“熠哥哥,你先听我说……”
宋泠月眼见他误会了,就想跟他解释,没想到严熠过于激动,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撂下一席话,拍了拍她的手,就小跑似的出了卧室,宋泠月想叫也叫不回来了。
严熠心里像吃了蜜一样,满心都是想着宋泠月的话,匆匆返回到车上,命司机加快速度往家赶,他要取来那枚象征一生一世的戒指,在这个跨年夜向宋泠月正式求婚,求她嫁给他。
外头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严熠的车子一路在雪中疾驰,他透过车窗看着外头的雪景,已经开始憧憬他和宋泠月以后的幸福生活,他每天工作回到家里,有她点着一盏灯等他,蹦蹦跳跳扑进他话里,那该是多么幸福啊!
“司机,快一些,赶在地上雪变厚之前回来,不然路难行了。”严熠忍不住催促道,他已经等不及回去见他的小月了。
司机却觉得这样不**全,就扭头说道:“先生,这雪下大了,速度快的话车子会滑,很不安全。”
话音才落,车子转了一个弯儿,司机还没来得及减速,迎面一辆车子飞一样疾驰而来,雪地路滑,两辆车子都来不及刹车,“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起,严熠的车子被彻底撞翻,倒翻在了路边的沟里。
撞车声很快就听不到了,因为下雪,又赶上过年,家家户户都在家中团圆,没有人注意路上出了交通事故,大雪的遮盖下,万籁寂静,撞翻的两辆车子里却一个人都没有爬出来。
宋府里,饭厅里热气腾腾,年夜饭已经上桌了,宋泠月也拖着病躯来了饭厅,其他人都到齐了,却左等右等不见严熠回来。
“管家,你往严公馆去个电话,问问严先生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有事情耽误了?”宋泠月把管家叫来吩咐了一句。
管家应声才要去,唐风却叫住了他,说还是他去打电话,要是有事情,他也好处理。
唐风才走到电话房,电话铃声却响了,他以为是严熠打来的,就过去接了起来,却并不是严熠,而是警察厅来的电话,对方没说几句,唐风就愣在了当场,一直到对方说完把电话撂下,他才反应过来,却已经惊的手都抖起来。
“管家,管家!”唐风朝外头吼了一声,“让人备车,快!”
管家听到喊声一溜烟跑了进来,本来笑嘻嘻的脸,看到唐风铁青的脸色,顿时吓得不敢再笑了,上前问道:“少爷,出什么事了,这会子备车做什么?”
唐风生怕被宋泠月听到,她现在病着,要是知道严熠出了事,肯定会受不了,就压低声音道:“严少爷出事了,我必须现在去一趟警察厅,这件事不能被小月知道,她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又公务,记住,一定不能让她知道。”
“诶,您放心,我这就去!”管家这才察觉出了大事情,急忙应一声,小跑了出去。
唐风在警察厅待了一夜,才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严熠的遗体已经被送回严公馆,司机的遗体也已经被家属带走发丧,严熠接下来的后事,还是得唐风和宋泠月操持,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住。
据警察厅的人说,他们接到民众报警电话赶到的时候,车子里的人身体都已经凉透了,看现场的状况,应该是两辆方向不同的车刹车不及时才遭遇了碰撞,车子都变了形,两辆车子,一个人也没生存下来,纯属意外状况。
唐风脚步沉重的回到宋家,宋泠月已经在客厅沙发里等了一夜,病着又熬夜,她眼睛都熬红了,脸色也更加苍白,身旁是清宁在陪着,她也不放心,陪着宋泠月守了一夜。
“唐风,熠哥哥出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一夜都没有回来,他人呢?”宋泠月看到唐风一个人回来,望了望他的身后,焦急的问道。
“小月,不要等了,严熠回不来了!”
第二十八章 一纸遗书
宋泠月起初不明白唐风的话,还以为是严熠跟他说了什么,所以才要她不要等了,想了想,严熠临时退缩也算正常,毕竟她是个在风月场所待过的女人,她并不怪他,就对唐风说道:“我知道,我本来也没打算和他在一起,我其实……”
“小月”唐风直接打断了她,双手握在她肩头,直视着她的目光,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悲凉,“严熠他昨夜回去的路上出了意外,警察厅的人赶去的时候,他已经没了气息,现在遗体已经送回了严公馆……”
“轰”的一声,宋泠月听到“他已经没了气息”时,突然耳鸣了,只看到唐风嘴唇一开一合,却听不清他后面说了什么,她努力的想要听清,却发现眼睛也花起来,还看到唐风看她的表情变得十分紧张,清宁也抓紧了她的手,努力说着什么,可惜她却听不到了。
宋泠月醒来的时候,床边围了一大群人,还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听诊器,正在给她检查,看到她睁开眼睛,医生脸上露出了笑容,转头说了句什么,容太太和唐风明显松了口气,清宁也凑过来,对着宋泠月笑着说了什么,可惜她还是听不到,耳朵里像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医生对着宋泠月问了好几句,看她只是一脸茫然的盯着,收起听诊器摇了摇头,转身对众人解释道:“宋小姐这是病未痊愈,又受了刺激急火攻心,所以造成了耳鸣。”
容太太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鼻音浓重的问道:“医生,那她这耳鸣是暂时的吗?还能不能好起来?”
医生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个我也不敢确定,我开些药,先服用几天看看,若是没有好转,那情况就糟了。”
“我可怜的小月!”容太太听到医生的诊断,心里一酸,顿时眼泪又受不住了,想扑过去抱住她,却又怕她难过,犹豫不决,却愈发心疼,“这孩子没过几天好日子,现在好容易事业有了起色,严熠也回来了,怎么就……”
容太太说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清宁陪在她身侧,看她这样伤心,加上宋泠月的状况又这般不好,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周围的下人心里也都不好受,一个个垂头不语。
唐风到底是个大男人,比容太太和清宁坚强许多,她们哭哭啼啼也影响宋泠月养病,就让清宁扶着容太太回了她的卧室,又把下人都指使了下去,只留下他和医生在宋泠月病房里。
宋泠月耳朵听不到,但是嘴巴还是能说的,看到别人都离开了,忍不住开口喊了几句,可惜并不能听到别人的回应,甚至她自己喊的话和心里的是不是一致她都不确定,只好作罢。
“医生,现在就你我了,你实话告诉我,她的耳朵还能不能好了?”唐风问医生道。
医生把单子开好递给他,依旧是无奈的神色,“唐先生,我的确不知道,刚才说的就是实话,只能修养几天看看,不过这些日子要注意,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就真的好不了了。”
唐风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那好吧,这些日子我们会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情会再联系你的,我就不送了,让司机送你回医院。”
“不劳唐先生费心,再见!”医生说罢,收拾好药箱离开了宋府。
唐风关好屋门,又拿了纸和笔,才重新坐回到宋泠月跟前,低头在纸上写了几句话,递到了宋泠月跟前。
“没什么大事情,只要好好休息几天就会好的,放心,严熠的事情我去办,不要再担心了,一切有我。”
宋泠月看完这几行字,闭上眼睛抹了一把泪,待心情平复一些,才坐起身子接过纸笔,也写了几行字。
“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是送他走的那天,我一定要去,我得送他最后一程,可以吗?”
唐风看完这句话,点了点头,“可以,我会让你送他最后一程的。”
送走严熠这天是大年初三,本来该是阖家团聚的日子,却不想会发生这样的人间悲剧,这些年宋泠月眼见着亲人一个一个离开,如今严熠也离开了她,还走的这样突然,她已经伤心的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麻木的跟着队伍走。
一直到严熠的棺木放进土中,宋泠月才抑制不住悲伤的情绪,在漫天的雪地里痛哭出声,自责、懊恼一股脑的涌上来,如果不是她给了严熠虚无的希望,严熠或许不会匆匆离开,也不会出意外,这一切的错,都是她犯下的。
严熠没有后人,父母也都不在了,父母两家的族人这些年也很少来往,来参加葬礼的几乎都是他开公司认识的朋友,亲人寥寥无几,甚至连董丽娜都没有来,唐风找人通知她,她只一句冷冷的“和我无关”就打发了,生怕严熠的死会连累到她一样,严熠的葬礼虽隆重,却不免有些悲凉。
从墓地回来,宋泠月又受了风寒,起初是瑟瑟发抖,容太太以为她受了惊吓,一摸她的额头才发现她烫的厉害,这一场高烧持续了三天,反反复复,宋泠月也被折磨的几乎不成人形。
到了第四天的早上,医生又来打过一针,宋泠月的高烧才退了下去,人也虚脱的厉害,除了去卫生间,其它时间几乎都是在床上,饭也吃不下去,只能喝些清粥维持。
唐风这几天一直守在宋府,听到医生说宋泠月高烧退了,他才终于松了口气,这几天下来,他也不好受,几乎彻夜未眠,生怕宋泠月有闪失,幸好她熬了过去。
医生守了一个小时,确定烧真的退了,唐风才让人开车把他送回去,又吩咐厨房做了些粥和清淡的小菜,亲自端着到了宋泠月床前。
“唐风,今天是第几天了?”宋泠月看到唐风进来,开口问了一句。
唐风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已经是第四天了,你总算是清醒了,厨房做的清粥小菜,快吃一些,你都瘦的脱了形。”顺手把饭菜一一摆在了床头柜。
宋泠月挣扎着坐起身,浑身骨头都是疼的,看来是高烧的后遗症,不过她的耳朵好了,唐风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失去严熠的痛苦也无比清晰起来。
“原来是第四天了,再有三天就是他的头七了。”宋泠月说道:“唐风,谢谢你帮我操办严熠的事情,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唐风惊讶的看向她,“你能听到我说话了?”
宋泠月点了点头,“嗯,想来是这一场高烧退了,耳朵的火气也下去了。”
“那就好!”唐风欣慰道:“只要你好了,其他的都好说。”
说着话,走过去给宋泠月后背加了一个靠枕,让她坐好,又把粥吹凉递到她手上,还夹了一筷子小菜进去,“你先稍微吃一点儿,医生说大病初愈不能吃过油的东西,这几天只能继续喝粥了。”
宋泠月强打起精神喝了小半碗粥,余下的半碗却再也喝不下,唐风只好让人端了出去。
再次折返回卧室,唐风手里多了一个盒子,打开来,放到了宋泠月手边,里面有几张折叠起来的纸。
“小月,这是那天去严熠家里安顿后事,他家里的那个佣人交给我的,说这是严熠留给你的东西,还是你亲自看看比较好。”
宋泠月忍不住鼻子一酸,伸手拿出纸张展开来,看到第一页上的字迹,眼泪就掉了下来,原来这是严熠的一封遗书,是他提前立下的,想在百年之后分别时再留给宋泠月,却不想一场车祸让这一切提前了。
“亲爱的小月,我在这世间珍爱的,也是剩下的唯一的亲人,曾经想过要走在你后头,这样你就不必承受离别之痛,但我怎能因为这自私,让你少享受人间的美好,我想,大抵是我要走在前头的,对不起了。”
“我知道你不是贪恋钱财的人,但是唯有钱财,才能保证你衣食无忧的,这也是我一直想要为你做的,因为你本该享受这样的生活,或许我的资产并不如你,但我还是想把拥有的一切都留给你,这座严公馆,还有名下的公司和一切资产,都留给我亲爱的小月……”
后头的几页,都是严熠憧憬的美好未来,还有对从前过往的怀念,再底下,是一个戒指盒子,不用看就知道,里头是严熠赔了性命要去拿的那一枚,宋泠月看到这些,已经泣不成声,原来在严熠所有的规划里都有她,他已经把她视为整个人生的一部分。
唐风看宋泠月哭的悲伤,以为是严熠写了不该说的话,便接过来看了一眼,看到内容是留给宋泠月的遗书,一时间颇为震惊。
“我原以为他不过是念旧情,也想着和你成一个家,没想到在他心里,是这般珍视你,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唐风说道。
又把遗书折叠好放回盒子里,叹息一声道:“严熠也没有别的亲人了,这些留给你,你就坦然接受,毕竟这一切,也是你帮他争取的。”
宋泠月却在此时想起什么,脑子里一个激灵,“不,他还有些事情没有说,他没告诉我,我姐姐在哪里,若我记得没错,他们该是有个孩子的。”
第二十九章 唐氏荣耀
严熠的离去,同时加重了宋泠月和唐风的担子,公司没有人打理,只能他们两人共同分担,本来就忙的团团转的两个人,如今更是忙的有家难回。
宋泠月撕毁了公司外头的画报,开始踏踏实实经营公司,彻底抛弃了月亮的身份,专心做一个女企业家。
年后第一批货物出了海,宋泠月总算能松一口气,下一批货物就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她的工厂已经出产了一半,减轻了不少压力。
龙抬头的前几天,本来忙碌的宋泠月却突然开始神出鬼没,有时候唐风几天都看不到她一个人影,问容太太和清宁,也都说不清楚,弄得神秘兮兮,也让一家子担心不已。
二月二当天,唐风照例是要来宋府吃晚饭的,谁知道饭菜都上齐了,宋泠月才姗姗来迟,还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衣服都懒得换,洗了把脸就进了饭厅。
众人都已经坐齐了,容太太看宋泠月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以为她又病了,忍不住问道:“小月,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是不是太累,身体又不舒服了?”
宋泠月没回话,却把目光转向唐风,一脸哀怨的样子,看的唐风莫名其妙,背后直冒冷汗。
“小祖宗,我要是没记错,我姓唐的这几天可是没有得罪你,有话直说,你这眼神让我觉得害怕。”唐风心虚的同时,还不忘打趣。
众人都以为唐风真的做了让宋泠月生气的事情,正为他捏一把汗的时候,宋泠月却突然转了笑脸,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串钥匙,直接丢给了唐风。
唐风起初很疑惑,可是等看清那些钥匙中有几把是熟悉的铜钥匙,顿时惊的站起了身,目光盯着宋泠月,说话都结巴起来。
“你、你这是、你怎么弄到的?你都干了什么?”
宋泠月吃了一口菜,笑了笑,才放下筷子,一脸神秘的对唐风说道:“唐大少主,我以后是不是该这么称呼你了?还有啊,你们唐氏庄园怎么会这么大,我收拾了好几天,忠叔还说跟原来不太一样,我是弄不了了,只能靠你自己了。”
唐风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唐氏庄园,经过了这么多年,终于又是他唐家的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为他实现这个梦想的,居然是宋泠月。
唐风沉浸在惊喜中,宋泠月却有些小小得意,本来想着唐风该怎么感谢她,没想到唐风惊喜过后直接冲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宋泠月从椅子里抱了起来,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小月,谢谢你!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唐风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宋泠月被他抱的喘不过气,只得挣扎了几下,嘴里断断续续的道:“不勒死我、就、就是报答了,快给我放手。”
容太太和清宁忍不住笑出声来,唐风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放下了宋泠月,还很认真的查看有没有勒到她,确定她只是在闹着玩儿,才重重的吁了口气。
“小月,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了,我今天就把话说在这里,唐氏庄园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你就是唐氏庄园的女主人。”
宋泠月吃着菜点了点头,“嗯,你这像是个报答的样子。”
又琢磨了一下后半句话,怎么想怎么不对味儿,急忙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不能占你的便宜,女主人还是让给别人做,你要是真的感谢我,就多帮我打理一下公司和厂子,好让我腾出时间能睡个懒觉,最近实在是太累了。”
唐风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是是是,你好好休息,这几天的事情都交给我,就是你不说,我也会帮你分担的。”
宋泠月忍俊不禁,故意扭过头去,哼声道:“这就扯平了。”
表面一句轻飘飘的话说扯平了,但唐风心里知道,买回唐氏庄园至少也得花掉宋泠月半个身家,恐怕还费了她不少心力,也不知拉动了多少人去说和,才能买回来的,否则唐风也不会这么久都不出手了,毕竟他才是最想拿回庄园的人。
宋泠月说的这么轻松,不过是不想让唐风欠她太大的人情,毕竟依照唐风如今的实力,想要还回人情,怕是整个船厂都要搭上,可唐风心里清楚,这份人情他不能白白领受,别说以后替她打理公司,就是照顾她一辈子,他也心甘情愿。
唐氏庄园坐落在京都偏东北方向的富人区最靠北的位置,坐北朝南,依山傍水,地段绝佳,建筑一律为坡顶的砖木石结构,房舍雕梁画柱,气势恢宏,京都除了以夏家为首的几大世家外,当年也就是行商的唐家有能力在这地方开辟山水兴建庄园,由此也足可见唐家当年的豪华程度。
唐风带着忠叔再次站在庄园大门口的时候,不禁湿润了眼眶,十几年了,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来了,却不想人到中年,唐家的荣耀还能回来,虽不比当年,却也对得起逝去的先人了。
“少爷,我们回家了,请吧!”忠叔收起举着的雨伞,走过去打开了唐氏庄园的朱漆大门。
唐风走进大门里,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古朴道路映入眼帘,道路两旁昔日的小树苗的已经成长为高大的林木,两旁的院墙下,由于这几天雨水的滋润,已经泛起了青苔。
再往里,一面硕大的石雕屏风墙伫立在眼前,屏风墙中间雕刻着长寿万年青,两侧是兰、竹,可见主人家的品味讲究和高风亮节。
屏风后头就是一处院子了,标准的四合院结构,院子正中是一处砌着汉白玉石栏杆的荷花池子,从前唐风的母亲最喜欢荷花,唐父就为她造了这一景观,各个院子都有,只是后来的主人家不喜欢有水,就清干了池子,如今只是空池子。
“少爷,现在只有这处院子收拾出来了,前头的人家还有些东西在正院和其他院子里,这几天就派人来拉走,我再把家里的人都带过来一起收拾,左不过半个月,您就能搬回来住了。”忠叔立在唐风身侧说道。
唐风环视了一下院子四周,这处院子,不过是唐氏庄园六院十八进的其中一处,还不是最大的一处,都要收拾出来,时间上倒是足够,可是他如今孤身一人,即便加上忠叔和一众下人,也远远住不了这么多房子,就算搬进来,也是荒凉。
“忠叔,收拾是要收拾的,你尽量把这里恢复成从前的样子,如果实在不能也就罢了,只是搬过来嘛!还是先不急,这么大的地方,我自己住着心慌,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
忠叔明白他的心思,纵然是经过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也是很难以放下的,也难怪唐风暂时不想回来住,住着睹物思人,也是一种折磨。
又转念一想,不回来住也不能总这么空着,屋子空着久了是会坏掉的,就说道:“少爷,不如让宋小姐她们一起搬过来住,人多热闹,加上宋小姐活泼好动,这院子增添些欢声笑语总是好的,总不能空着。”
唐风倒是也这么想过,有宋泠月在,他心里多少安心些,可是她未必肯来,一则这地方对她来说过于陌生,二则这里距离医院较远,于容太太的病无益,综合这些,他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还是算了,容府虽然不及这里地方大,但是建造很是合理,住着也舒服,她未必肯搬来,我又何必让她来这么个陌生地方。”
忠叔却显然误会了唐风的话,笑笑说道:“也是,要是搁在从前,咱们唐家是不会跟宋家这样的小门小户做生意的,宋小姐不知道咱们唐家也是正常,这里对于她自然是陌生的。”
唐风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也不解释,只淡淡“嗯”了一声,又转而说道:“先让人把东边的祠堂打扫好了,等一下我去拜祭,把他们的牌位都放上去,以后香火不能断。”
忠叔应了一声,留下唐风独自在这里转悠,他带着后头的下人去了东边。
晚饭时分,唐风才带着忠叔回到宋府,宋泠月看出他心情有些沉重,也不问他,待吃过晚饭,依旧跟着他去书房处理公文,最近事情多,偷懒的功夫可是没有的。
唐风坐在桌后检查文件,宋泠月在一旁的沙发上核对进出海关的文件清单,还有工厂和铺子送过来的账目,这些东西不允许一点差错,错一点儿,就可能损失巨大。
忙碌了一会子,宋泠月有些困了,直起腰身打了个哈欠,唐风见状,就放下笔说道:“小月,困了你就去睡,我这边也快了。”
宋泠月笑着摇了摇头,“我还可以坚持一下,倒是你,今天忙坏了,明天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偷空歇一歇?”
唐风却说,“歇息还早,严熠的公司需要转到你名下,这还需要很多手续和文件,还有很多货物也是以他的名义签出去的,这些也都需要转到你名下,不然收款的时候就麻烦了。”
宋泠月倒是对这些不着急,但是她心里总觉得有件什么事情还没解决,而且至关重要,正疑惑的功夫,唐风却突然开了口。
“我记得严熠结过婚,那他和那个妻子,有没有办理离婚的手续?”
第三十章 斗争到底
唐风提到严熠生前的婚姻,倒是提醒了宋泠月,严熠之前虽然和董丽娜闹的很僵,可是她似乎记得,两人并没有发布离婚公告,所谓的离婚也不过是口头说了一句,这样一来,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天一早,严氏百货公司,吉诚从里头一打开公司的大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妖娆女郎,水红色的修身旗袍,脚上一双黑色高跟鞋,头发梳的整齐摩登,涂着鲜艳的红唇,看着像是上流社会的富家小姐,一开口却露出几分尖酸刻薄来。
“这家的老板死了,公司却是跑不了,想要背着老娘偷偷把资产拿走,做梦!”董丽娜说着风凉话,抬脚就要进公司。
“哎哎!这位小姐,您是来买货,还是来下订单?我们这才开门,您还得等一会才营业。”吉诚把她拦在了门口。
董丽娜嫌恶的推开吉诚,皱着眉头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我是这公司的老板娘,谁是管事儿的,让他出来。”
“老板娘?”吉诚彻底懵了,嘀咕着道:“我们老板是女的,怎么会有老板娘呢?”
董丽娜冷哼一声,“我就知道又是严熠这个不要脸的在外头耍,临了了还想把家业给别人,果然是黑了心的。”
又一脸趾高气昂的对吉诚道:“那就把你们的女老板给我叫出来,我倒想问问,这公司还是不是姓严的。”
吉诚一听这话,顿时有几分明白了,只是这女人来者不善,他可不会傻到让宋泠月来对峙,好话哄了几句,先把董丽娜稳住,他自己一溜烟儿进去,先打个电话给宋泠月报信儿再说。
宋泠月接到吉诚的电话,倒也不觉的意外,只是觉得董丽娜这消息倒是够快的,严熠去世也没见她这样殷勤,如今争财产倒是手脚麻利。
唐风就在边上,听完宋泠月的话,也不住地摇头,“这个董小姐还真是够市侩的,看来她是铁了心要争夺这公司财产了,这可对我们大大的不利。”
宋泠月也是无奈,“可不是,当初以严熠的名义成立的这个公司,虽然资金是我出的,但是文件上一切都是他的,他和董丽娜又没有办理手续,无论从哪里说,董丽娜都能分走一部分,想想就觉得可气。”
她倒不是在乎钱,只是董丽娜这番作风,实在让她看不惯,严家落魄时,董丽娜跑的比兔子都快,背地里还不知道做过什么丧良心的事情,当初董家对容氏也是针锋相对,如今她出手建立的公司要被董丽娜分走,她自然忍不下去这口气。
可要是去争,她又该以什么名义去争?靠那封遗书,并不能完全把公司夺回来,当初成立公司的资产也是为了避嫌,以现金交易的,没有任何书证,想想就觉得头大。
宋泠月不想唐风陷入这趟浑水,就说道:“董丽娜要闹就闹好了,反正这么大的公司,也不是她说争走就能争走的,左右还有工商这层关系,她的阴谋没那么容易得逞,先把手头的大事完成再说。”
这倒是实话,眼下工厂的货物等着盘点出货,铺子里又等着新的设计,蓉城那边也要去巡查一趟,唐风的厂子里也有货船等着最后的完工,前头还有一艘等着试水,这一桩桩一件件都离不开两个人,就算要解决眼下的事情,也得抽时间才行。
两人简单商量过后,决定先不理董丽娜,忙完眼下的事情再抽空去解决,左右董丽娜手中只有一份和严熠的婚书,想要夺走也没那么容易。
董丽娜在公司闹了半天也不见宋泠月露面,只能气哼哼的离开,临走前还放下狠话,不夺回公司誓不罢休,要宋泠月看着办,宋泠月自然不受这个威胁,随她去。
回到家里,董丽娜越想越气愤,董家之前被董绵绵夺走了半幅家产,后来又被容氏挤兑,景象已大不如前,这时候凭空得来严熠的一家公司,填补了这些窟窿都还有富余,这样大的油水,她没理由不争。
可是她也清楚,就凭手上和严熠的一纸婚书,并不能理直气壮的夺回公司,加上这公司经营期间她从未露过面,公司所有人都不认识她,就算仗着妻子的身份去争,也终究落了下风。
“这可怎么是好,这么大一笔资产,我可不想跟别人分,是我的就是我的,谁跟我争,我势必跟她斗到底。”
董丽娜咬着指甲,烦躁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高跟鞋踩的哒哒响,却想不出一个好主意。
这功夫,家里的佣人又过来通报,说慕雪打了电话过来,邀她一起去打牌,董丽娜没这心思伺候慕雪,便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不去,她衣食无忧的,成天想着这样打发时间的巧宗,我却没这闲工夫。”
佣人应了一声,就准备下去回话,董丽娜却灵机一动,想起了什么,叫住佣人,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你去回慕小姐,就说我这就过去,让她务必等我。”
董丽娜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慕雪的父亲可是财政总长,有这层关系,弄到严熠公司的文件根本不是问题,只要她让慕雪开心,这个慕家大小姐就一定会帮她这个忙的。
几天以后,慕雪的牌局散了以后,董丽娜正要走,慕雪却叫住她,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她。
“这是你要的东西,我已经让人查过了,你知道跟你争财产的是谁吗?”慕雪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懒懒的说道。
董丽娜笑了笑,立即拿出洋火点燃,凑到了慕雪跟前,“这个我还不是很清楚,所以才求您帮忙啊,不过,据说帮助严熠的是唐氏那个少东家,叫什么唐风的。”
慕雪低下头,点燃香烟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儿,斜眼看着董丽娜,一副不屑的样子道:“你知道什么,这个唐风不过是个幌子,真正帮助严熠的,是宋泠月,这个女人你应该还记得吧?”
董丽娜之前的确听过这样的风声,只是一直不确定,现在慕雪这样一说,顿时勾起了她心里的怒火。
“原来又是这个女人,难怪严熠临死之前都没有给我一个交代,果然被这个狐媚子勾了心,现在还被她把持着严熠的财产,这口气不挣回来,我誓不为人。”
慕雪猛抽了一口烟,脑子里一股快意涌上来,顿时觉得浑身都舒服了许多,自从学会了这一口,她才发现这世上原来有这么多既简单又让人开心的办法,从前的矜持和束缚都是让人痛苦地东西,她要统统摒弃掉。
“你说的对,你是严熠的妻子,他所有的东西都该是你的,那个女人凭什么得到,勾栏里出来的,也想跟我们这样的人争,做她的青天白日梦,这一次,我一定帮你到底。”
慕雪这话说的不假,只是她的用意没有那么简单,帮董丽娜是假,帮她自己对付宋泠月才是真的,谁让夏夜清护宋泠月护的那么紧,慕雪不能明着出手,就只能借刀杀人了。
董丽娜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一层,但是明白归明白,合作归合作,无论如何,她和慕雪的目的是一样的,既然如此,也算不得受制于人。
“慕小姐,你说的对,我不但要夺回严熠的资产,还要让这个宋泠月受到教训,否则不解我的心头之恨。”
慕雪抽完最后一口烟,随手把烟头摁灭在水晶烟缸里,抱着双臂,得意的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谁让我们同病相怜呢!”
宋氏工厂里,宋泠月才从车间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外头就有一个工人带着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男人进了童先生的办公室。
“童先生,我一个远房亲戚想要找事情做,我也不认识别的能介绍工作的人,就想让他跟我一样进咱们厂子,您看看行吗?”
童先生看了那人一眼,虽然穿的破烂,但是看上去还算精神,身子骨还是很健壮的,在车间工作应该也是把好手,加上厂子里也的确缺人,增加人手是好事。
不过缺人归缺人,厂子里进新人也是要谨慎的,童先生本着为厂子负责的精神,就打量着那人问道:“从前有没有做过工?上一家是哪里?有没有什么手艺?”
那人似乎头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局促的用手攥紧了衣襟,低着头回道:“以前没出来工作过,都是在家里做农活儿,不过村子里人家有什么东西坏了,不管是木头的还是铁的,我都会修,就这点儿手艺。”
童先生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这也算有手艺,你要是进了车间,可以帮着做些维修方面的工作。”
那人憨笑了两声,“承蒙您看的起,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的。”
童先生又问了几个有关家里和居住的问题,那人都一一回答了,童先生看他很是忠厚老实,就允准他在厂子里工作,还告诉他明天就可以来上班,那人感激的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宋泠月换好衣服走出来,正好遇到那两个工人出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找工作的那个有些眼熟,又转念一想,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没什么好奇怪的,便放心的坐上车离开了厂子。
第三十一章 一所宅子
虽然严熠留下遗书说将严公馆给了宋泠月,但是这不是单凭一句话就能改变的,作为遗产,宋泠月需要办理一系列的手续才能将严公馆更到名下,否则就只能处于无主的状态。
民政部的手续不算很复杂,有遗书在手里,宋泠月按照流程填了几个表格,又把之前唐风找人出具的证明文件递交上去,余下的就等着审核了。
本以为这审核通过需要些日子,没想到夏夜清的官位庇佑已经惠及到了民政部,宋泠月手续递上去没几分钟,就有专职的工作人员将她请到了办公室,说文件已经通过了,只是有些问题还需要跟她核实。
宋泠月以为不过是些步骤性的问话,都做好了公事公办让人好交差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的一席话就说的她目瞪口呆。
“宋小姐,这位严熠先生遗嘱中说的是名下所有房屋都归您所有,本来是无异议的,但是介于严家从前在我们这里做过财产的登记,据我们记载,严先生除了这所严公馆可以处分,他名下另外还有一处房子。”
工作人员说着话,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推到了宋泠月跟前,笑着说道:“这就是房子的登记明证,您要更两座房子,税务那边也是要有交代的。”
宋泠月疑惑的拿过文件看了一眼,的确没错,严熠名下除了严公馆,还有一所房子,这房子十三年前购买的,位置偏远,所以并未引起人的注意,当初严家没落财产被查封,这所房子也意外的保留住了,没想到今天被找了出来。
“那如果这所房子我也要更名,还需要出具其他的手续吗?”宋泠月问了一句。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这就是我找您的用意,可能您没有注意严先生名下这套房子,所以之前的证明文件只有一套,并不包括这所房子的,如果要更名,那么就需要出具这所房子的证明文件,别的步骤我可以帮您省略,证明文件却非出不可。”
宋泠月了然,这样看来,今天的更名手续还是办不了的,这所房子的证明文件怕是还要去实地看过才能找部门去出具,不然她连位置都说不清楚,里头是否住人也不清楚,自然也拿不到证明。
想通这些事情,宋泠月就对工作人员说道:“那我今天就暂停办理了,文件我先拿回去,等我准备齐全再过来一次,麻烦了。”
工作人员倒是有耐心,笑笑道:“没关系,我们随时恭候。”
出了民政部的大门,冬子已经把车停在了门口,看宋泠月无精打采的样子,以为事情办的不顺利,就上前问道:“大小姐,民政部不给办吗?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宋泠月摇了摇头,“办事倒是不难,但是办事过程出了意外,严熠名下还有一所房子有待查明,看来我得去这房子一趟。”
说着话,从文件里找出写着那房子地址的纸条,递给了冬子,“左右今天也都要耽误在这件事上,我们索性就现在去吧,就这个地方。”
冬子看清了地址,也附和道:“嗯,远是远了些,不过我们开着车子,天黑前打个来回没问题。”
车子连续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宋泠月都昏昏欲睡了,冬子才终于说了一句,“大小姐,那个地方快到了,只是门牌号码不清楚,我们恐怕要找人问一问。”
宋泠月抹了一把眼睛,感觉清醒了很多,才坐起身子摇下了车窗,打量起外头的景象。
这地方虽然也属于京都的范围,只是距离城区已经十分遥远,再跨过一道山梁子,就是外省了,不过这地方虽远,周遭环境却是不差的,比不上城区的繁华,但绿树成荫,河水环绕,景色是十分宜人的。
想来也是,严熠在家境最富裕的时候买下的这所宅子,对宅子周遭的环境要求自然是不会低的。
宋泠月之前听说过,京都很多富商钱赚够了,又到了年纪,就会在京都外围置办宅子颐养天年,环境又好又清幽,估摸着就是这里了。
“大小姐,前头的路分叉了,我找人去问一问。”
冬子熄火下了车,找到一户人家问了路,又很快折返回来,指着其中一条分叉路对宋泠月说道:“大小姐,这户人家的女主人跟我说,我们找的地方她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看门牌号的排列,应该就在这条路的最尽头。”
宋泠月点了点头,示意冬子按照指的路往前开就可以,她倚靠在车后座,莫名的心慌起来,她突然间想到,严熠十三年前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还不到养老的年纪,为什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买宅子呢?
如果说是为了严家父母颐养天年,也不该是登记在严熠的名下,那么他这么苦心孤诣的置办这所宅子,又是为了谁呢?
“十三年前,也就是家里出事没多久后,那个时候我在哪儿呢?”
宋泠月嘀咕着算计了一下时间,突然脑子里一个激灵,那个时候她在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起了一个人,恐怕这个人就是严熠购买这所宅子的原因。
“冬子,停车。”宋泠月叫停了车子。
冬子一脸疑惑,但还是服从命令踩住了刹车,转头问道:“大小姐,前头很快就到了,怎么要停下呢?”
宋泠月没有解释,只说让他等在这里,她一个人走过去看看,如果半个小时她还没有出来,再进去找她。
冬子显然是不放心,唐风让他来给宋泠月开车,一则是为了替代司机,二则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眼下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却要独自去,这要是让唐风知道了,还不踢死他。
“大小姐,这我可不能放您去,先不说这宅子住的是什么人,单说这地方,咱们人生地不熟,来之前又没有跟家里说一声,真要是出个什么事情,我怎么跟少爷交代啊!”
宋泠月横了他一眼,“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替他监使我的,你要是再婆婆妈妈,我就不坐你的车子回去了。”
冬子顿时着急了,“您别啊!您这不是为难我吗?再说了,就算我不跟少爷交代,我也得保证您的安全。”
宋泠月怕他这样磨叽坏了事情,干脆起了个狡诈的心思,对冬子说道:“既然你这么担心,那你去找个人家借个电话,去给唐风报个信回去,让他派人往这边接应我们,这样也好有个退路。”
冬子伸手还算不错,但是小心思上就没有那么细腻,也没细考虑宋泠月的话,只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应了一声,把车子停在不碍事的地方,小跑着去找电话。
他前脚刚走,宋泠月后脚就跑开了,照着路一直往前跑,没跑多久,就在一处宅子前停下了脚步。
此时此刻,宋泠月已经完全确定了,这宅子里住的人,就是她的堂姐,宋江月,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宅子的外头看上去,和从前的宋府太像了,而宋江月从前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这样一座宅子。
“姐姐,想不到十三年过去,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宋泠月苦笑一声,才想走上前叩门,却听到里头传来女孩子的哭声,顿时停下了脚步。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妈死了,还是我死了你在这儿哭,早晚有你哭的时候,一个病秧子,一个小讨债鬼,该你们的。”
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出来,女孩子的哭声停住了,变成小声的呜咽,可是这男人的声音,却让宋泠月吃了一惊,这是她二叔宋奔的声音,这个声音她绝对不会听错。
宋泠月彻底不敢敲门进去了,从前的宋奔都让她生畏,如今经过这么多年,她不知道这个昔日的二叔到底经历过什么,只是从他方才骂的言语中能听出来,如今的他怕是比从前有过之无不及,这样贸然闯进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会犹豫的功夫,里头传来“哐当哐当”开合屋门的声音,还有拐杖杵地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阵咳嗽,似乎又有人从屋子里来到了院子里,宋泠月不敢进去,就躲在门边,实在忍不住,从门缝里偷偷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从屋子里出来的不是别人,就是宋江月,可是如今的宋江月,若不是十分熟悉她的人,怕是都不敢认了。
宋江月虽然年长宋泠月几岁,但现在也是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可她本人如今看上去,却是和宋奔差不多的样子,佝偻着后背,苍老的面容,头发都花白了,拄着一根木头的拐杖,走路一瘸一拐,跟记忆中娇媚迷人的她,简直是云泥之别。
再看那个小女孩,宋泠月更是吃惊,这个孩子的竟然和严熠长得十分相像,就连酒窝都一模一样,不用问就知道,这孩子怕就是宋江月当年怀孕生下的,是严熠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