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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影大师兄     头条记者txt下载     头条记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身非木石

    萧寒瞬间就跌入冰窟般打了个哆嗦,郎军没有细说,他也不可能知道更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无需太多,这个消息已经很清晰告诉萧寒,欧阳一暂时肯定不会回来了,甚至不可能给他任何消息,或者换个说法,她最好不出现,否则后果无法设想。

    又是昏昏沉沉一天,萧寒好像忘记人还要吃饭这件事, 他也不记得自己还有个胃,只是觉着自己嘴干舌燥,就不停地喝水,但无论喝多少水都无济于事。

    晚上下班后,郎军觉着萧寒不太对劲,再加上欧阳一两天没来上班,只是以为他们闹别扭了,于是拉着萧寒去撸串喝酒。

    转眼立冬,天气已经很冷了,吃羊肉串已经不能在户外,俩人进了一个常去的小店,点了一些烤串。郎军本想喝白酒,但萧寒就是觉着渴,郎军二话没说就陪他喝啤酒。

    又是一天一顿饭,空腹两杯啤酒下去,萧寒就觉着有了醉意,下意识里他告诉自己不能醉,因为醉后可能会说出原本不能说的话,于是点根烟,吃了几串烤馒头片。

    郎军看情绪差不多了,于是忍不住就问:“主任,你是不是跟欧阳一吵架了? 这两天也不见她来上班。”

    萧寒听到这个名字,就像被手里的签子扎住了心脏,剧烈的疼痛再次布满全身。他咬着牙,挤出微笑:“没有,她病了,你明天给她履行下请假手续。”

    郎军答应着问:“不要紧吧?请多久?”

    萧寒突然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很难受但得给自己找个存在下去的理由,无论在单位还是面对父母。

    “她的父母在广州出差,突然就莫名其妙发烧,”萧寒放低声音:“她飞过去照看,也有些不舒服。这个事情先不要声张,我只给你说了。”

    郎军点头默默喝了一口啤酒,萧寒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飞快传播,这就能让他对推迟婚礼、欧阳一失踪找到借口,尤其是这个**很快就气势汹汹,谈及色变。

    正吃着喝着,郝运来电话打给来,他准备连夜去去羽城县,因为很担心萧寒,所以就打电话问问,也顺带看他有没有往回捎的东西。尽管那封信马上就烧掉了,他没有看到一个字,但这几年在商界混着,认识些人,这两天也听到一些传言,再加上对萧寒的了解,这个事情看来很棘手。

    萧寒说在吃饭,听郝运来说要去羽城,随即就说了吃饭的地方让过来接他。放下电话,他对郎军说:“辛苦你两天,我回老家处理点事情。”

    郎军马上满口答应:“你去吧,多休息几天,最近也没啥大的采访。”

    郝运来很快就赶过来,他怕萧寒喝多,在感情这个事情上,老天爷对萧寒太不公平了,打击是接踵而来,根本不让他喘气的感觉。

    上车萧寒点两根烟递给郝运来一根,然后将车窗开了个缝隙,路灯杆一个个闪动着晃过,不由就深深叹口气,也只有在运来面前他才有所放松。

    一路无话,俩人直接就回到四合院,进屋很温暖,炉子里的炭火正红,萧寒知道是父亲晚上过来弄的。

    郝运来到羽城开始做工程后,对待萧寒父母比亲儿子还亲,吃的喝的,猪肉牛肉,几乎每天都拎两袋子回去。立秋,树木刚刚落叶,他就联系买回两车碳,看烟筒破旧,直接也都换成了新的。

    萧寒父母对这个“干儿子”也很照顾,秋后地里没啥活,萧寒的母亲每天就专门给郝运来做饭,变着花样荤素搭配。有时候郝运来从县城工地回来就不早了,萧寒的父亲就帮着过来四合院弄好炉子,再把晚饭放到灶台上温着。

    运来一直小心翼翼说话,他知道这位兄弟凡事都自己扛着,再苦都是打碎门牙往肚子里咽,萧寒不想他这样,觉着还是说开的好,正好看到灶台上有两个饭盒,里面的菜还冒着香气,便对运来说:“咱哥俩喝点吧。”

    郝运来马上表示赞同:“我车上有好酒,喝点,要不对不起我干妈的厨艺。晚上六点多,干妈打电话我说晚上回来,这就给备上菜了!”

    开一壶水倒进一个大盆,萧寒从南房找出爷爷当年的酒具,洗干净锡酒壶倒上酒放进热水里。运来对青山镇已经门清,半夜这个点出去都能买回花生瓜子:“咱哥俩围炉烧酒,好好聊一宿吧。”

    倒上酒,萧寒端起杯子第一句话就让运来难受:“这辈子,谁再跟我谈感情,我跟谁急!”

    喝了这杯酒,运来没接这个话茬:“萧寒,你得说出来,不能压在心里!”

    “说出来?”温热的酒咽下去,肚子里暖暖的,但热过的酒比凉酒辛辣味道重,萧寒抿了抿嘴唇:“我说什么?说马上要结婚的老婆飞了?这是多么滑稽的事情啊!我说什么?说这个世界天天在大变活人,可为啥总给我演,或者说为啥总是我一个人在感受?”

    再端起酒,萧寒看着运来:“你说那年,莫名其妙我就被韩笑踹了,当时我告诉自己,世界在变人也在变,总算熬过去了。”

    运来叹口气伸过杯子碰一下,叹口气仰脖子干了:“初恋有很多不成熟的因素,这个不说也罢吧。”

    “中考结束后,我们两家就在这院子里吃的饭,当时虽没明说,但大家都心里清楚,那就是订婚!”萧寒盯着自己杯子里的酒,心情起伏不由手抖,溅出几滴随着眼角的泪水一起落入尘埃。

    “高中三年大学三年,六年苦恋,我写了数十万字的信,脑海里想过她上亿次,但说没有就没有了……”萧寒喝了杯子酒,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运来拿起酒壶默默倒酒,他看萧寒哭,很心疼,但不知该说啥,只能倒上酒伸手拿过一盒纸巾撕开递过去。

    萧寒抽出一张纸擦去泪水,积蓄太久的感情波折就像后浪推前浪,这个晚上,在自己的四合院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他没准备忍,伸手端起酒杯仰头又喝。

    运来剥开几颗花生放到萧寒跟前:“你说吧,今天把憋屈都倒出来,然后咱们好好活下去!”

    摇摇头,萧寒神情落寞,黯然神伤:“我跟柳飞云自开始到结束你都知道,这更是一个笑话。我不想在背后说她的坏话,但你知道吗,她就是个骗子!”

    郝运来很意外,萧寒跟柳飞云好合好散,他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萧寒突然说柳飞云是骗子,很难理解,再加上萧寒真的很少在背后说人坏话,这个“骗子”如此的咬牙切齿,其背后到底是什么?

    但萧寒只是伤心并没有醉酒,他说到柳飞云马上就选择性不多说了,毕竟人家柳飞云还要活人,还得嫁人,这个不能生育与性冷淡是不可以乱传的。

    秘密是你的囚徒,一旦泄露出去,你就成了秘密的囚徒——这句英国谚语反复在萧寒脑海里浮现,所以他说起跟柳飞云的关系,很快就打住,而后对于他跟欧阳一,反而郝运来透露的信息他不知道。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萧寒又抽出一张纸巾,擤擤鼻涕:“跟柳飞云分开,我真的有些心灰意冷,但跟欧阳一朝夕相处,我又一次逐渐全身心的投入,尤其她的家庭,书香门第,懂理和谐。”

    抓起几颗花生,萧寒慢条斯理剥开塞进嘴里,嚼不出香,但嘴巴觉着很寂寞,喝酒就想吃点东西。

    “仍旧是这个院子,就是二个月前,我们订婚宴是多么的红火啊——方圆几十公里最好的厨师马师傅,花开二十一,当地最好的待客饭,亲戚朋友齐聚,衣锦还乡,整个青山镇都轰动了,可现在,唉。”萧寒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嗓子里像有东西堵住了,不由就咳嗽了几声。

    郝运来提过酒壶,换热水继续温酒,两盒菜俩人没怎么动有些凉了,他把饭盒放到盖炉子的铁圈上,然后很熟悉加碳松火。

    待把这些都忙完,郝运来点根烟:“萧寒,我有个朋友在省纪检委,我有一句没一句听到些,又不能直接问。据说欧阳一的父亲手里有一千多亩地,在省城民营开发区,名义是文化产业方面,这个跟原省长有关系。”

    “一千多亩?”萧寒倒吸一口凉气:“我们青山村也就一千多亩耕地,他要这么多地干嘛?省城地价一亩最低也三四百万,这个涉案金额上亿了?”

    郝运来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杯:“是啊,这可不是小数目,太具体我真不知道,纪检委的朋友更是欲言又止,我估计他也不敢多说。”

    “唉,”萧寒又叹口气:“这些不重要了,欧阳一的父亲智商极高,有了风吹草动他已经开始运作后路了,此前一周他将他的全部藏书送给我,我还傻得冒烟说谢谢呢!”

    这哥俩就这样喝着说着,彻夜没睡,一瓶酒小酒杯喝到太阳出来才喝完,萧寒站起来拉开门,冷空气瞬间把屋里的温暖吹得七零八落,他伸伸胳膊:“运来,今天咱俩说的话仅限于咱俩!”

    郝运来说懂,萧寒弯弯腰对着初升朝阳:“自此,谁再跟我谈感情,我跟谁急!”

第六十一章 日暮客愁新

    第四卷 如何咫尺仍有情

    第六十一章 真实的谎言

    转眼就是元旦,**这个词也成了热词,恐怖的热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萧寒在单位给欧阳一请了长假,关于“她们家在广州感染**”的事情人人皆知,刚开始大家用同情的目光看他,后来有些人开始躲避他,好像他身上也有了病毒。不管是同情还是躲避,萧寒均置之不理,一脸严肃,他又恢复自己本来的冷峻。

    最难办的是跟父母如何交代,在跟郝运来喝了一夜酒后,早晨萧寒都没有回父母那边,直接在镇子外坐上了去省城的大巴。他知道怎么撒这个善意的谎言,但无法面对父母的目光,那种期盼转换成失望的目光会像刀一样刺过来。

    这个事情他交代给了郝运来,至于具体怎么说,萧寒低着脑袋差点再次落泪:“你觉着怎样说我爸妈能少伤心、少失望,就怎么说。”

    这让郝运来非常难受,他绞尽脑汁运作了一周:先是每天回去给萧寒的父母讲**,哪哪又死了人了、哪哪又有多少人被感染……就这样每天的灌输,有个晚上他就说了欧阳一的父母,编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欧阳一的父母去中国**第一例发现的地方广州出差,因为欧阳一的父亲感冒就去了医院,正好这个医院就收治过**患者,于是就被感染。后来欧阳一接到通知赶过去,因为大家对这个病还没有足够重视,所以她也被感染了。幸好当时萧寒工作走不开,要不他也陪着去了……

    萧寒的父母目瞪口呆,好半天反应不过来,萧寒的母亲瞬间就泪流满面,萧寒的父亲拿着烟点了几次没点着:“运来,你的意思我亲家全家都没了?”

    郝运来赶紧伸过去打火机点烟:“不是没了,干爸干妈,您二老先不要着急,现在是消息封锁,萧寒也在想办法联系,但一直没消息。我们分析他们应该是被完全隔离了,或者欧阳一的父亲有办法有钱,已经去了国外治疗了。”

    这个说法真的很牵强,但**如旋风般袭来,很快青山镇都开始设卡检查,几个镇医院的大夫带着温度计严阵以待,陌生人更是不能随便出入,这个说法成了不能不信,但萧寒的父亲还是给萧寒打了好几个电话,问细节。

    刚开始萧寒还按照郝运来的说法圆谎,后来越来越不知道说啥,支支吾吾的自己都烦了,于是发了一次火,好像是记事起第一个跟父亲嚷嚷:“能不能不问了!我要知道他们在哪马上去找好不好!现在人去楼空,我要知道该怎么办早就去办了!”

    萧寒的父亲默默挂了电话,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多么要强,他一直问也不是不信,是怕儿子承受不住这感情方面的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萧寒放下父亲的电话真想嚎啕大哭,但他不能,关于**的采访完全压在了专题部,准确的说法是完全压在了他的身上。

    北龙省人民医院有位呼吸科专家去了趟广州会诊,返回后开始发烧,随后被确诊为**患者,跟他同机飞回的大多都是北龙省的人,还有他发病时候医院的同事救助他,北龙很快成了**重灾区。

    这还不可怕,可怕的是仍旧没有引起相关部门必要的重视,到春节前,北龙省医学院确诊了两例,发现了七例疑似患者,大学是人流密集处,且马上要放寒假,如果再不控制,随着学生的四散回家,后果不堪设想。

    北龙晚报专题部自广州第一例**开始,萧寒就安排记者开始关注,陆陆续续推出肺病专题、烈性传染病专题等知识性采访,但关于这个**,国家一直没有正确态度,所以也就没有太重的新闻点。

    北龙省人民医院那位专家发病一周后,“牺牲”在自己的岗位,而后北龙省卫生部门意识到事态严重,在全国率先开始严查严控,此举国家卫生部门仍旧态度暧昧,但北龙省新来的省长坚决支持,于是发现一例控制一片,像北龙医学院这样的马上封闭戒严。

    白甫敏锐感觉到了新闻点,随即就责成萧寒迅速组成**报道组,首先把这位专家树立起。

    萧寒在专题部开了个会,要求大家报名,不强求。但就李正天一个人报名,萧寒也没说什么,面对如此恐怖的疫情,他能想到也理解大家的心情,因为他在看了相关宣传资料与医学录像后,切开的气管体液喷射、怎样降温都降不下来的病人痛不欲生的*,总在眼前耳边。

    随后萧寒安排了工作,他与李正天成为北龙晚报**报道组成员,专心专职采访**相关事件,郎军值守报社,协调**及其他稿件。

    白甫听完萧寒的汇报没说什么,随后把李正天与另一位摄影记者叫到他的办公室,这位摄影记者主动请缨要求参与报道**。

    这个小会很轻松,起码对于报道的要求是这样,白甫没有对采访提任何要求,只说一切萧寒拿主意,但所有行动必须以安全为第一要务。

    萧寒就提出一个要求,给他们三个人一个办公室,独立的。

    白甫有些纳闷:“有必要吗?”

    萧寒笑了笑:“白总,我们仨很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个疫情看来发展很快,也会越来越严重。”

    白甫没有任何犹豫:“就我这个办公室,放心,我跟你们在一起。”不容萧寒再说什么,马上打电话给办公室:“叫江主任来我这里一下。”

    江曼曼随后就按照白甫的指示,在他的办公室加了两张桌子,再安排技术人员将网线与电脑配备好,萧寒没有再说啥,随即就带着他的两个兵出去采访了。

    对于李正天的勇气,萧寒是赞许的,但这个远房侄子才二十刚出头,他不能让这个孩子跟着自己冒险,随即就作出安排:“正天,你主要采访卫生厅与相关官方部门,记住要在他们的新闻发言中、相关汇报材料中找到新闻点、亮点。”

    而他跟摄影记者直接就去了疫区或者疑似病例的封锁区域,第一站就是医院。尽管此前了解了很多,但那都是“纸上谈兵”,真正到了疫区,才知道什么叫如临大敌,什么叫谈虎色变。

    拿出相关介绍信,随后医院相关人员开始检查他们体温,等批准获得许可。马上进入消毒间,口罩外面再加两层口罩,浑身消毒,防护服穿上,头罩戴好,长腰靴子穿上束口,才进入病区。

    第一篇专题报道就是那位专家,在他工作过的地方采访他的同事,出来后采访他的领导,再电话采访他的家人,李正天也把相关部门准备追认这位专家为烈士的材料拿到。

    第一篇报道很快出炉,影响很大,不仅仅是稿子带来的正面影响,更大的影响是老百姓知道这个疫情如此可怕。好在省里主要领导非常认可,不仅批示表扬还要求卫生系统拿出专门经费给北龙晚报,出专刊设专栏,要求围绕**的防治、判断以及各种注意事项等等给老百姓一个正确的理解与认识。

    三个人忙得团团转,每天都要进出疫区与医院,他们成了防治**专家,跟各个防控部门相关人员都成了朋友,在报社很快也成了萧寒嘴里的“众矢之的”,大多数人都开始躲着走路了。

    很快就是春节,萧寒让李正天回家,摄影记者老家也不是省城的,在他的劝说下也回老家了,随后他就去了医科大。

    这时整个医科大被戒严,警察武警出动团团把这个大学围住,过年也不许一人离开。为此相关部门做了大量工作,北龙晚报也出了两个专版,家长与学生们基本被安抚,但春节期间仍怕有人心波动,所以准备安排一场特别的晚会。

    萧寒去的时候拎着自己的唢呐盒子,为此进校门还被打开检查,一再消毒。一位带队的武警领导对萧寒这个时间进去很敬佩,当听说萧寒准备给学生们演出更是感动,在例行检查完后与他互换了手机号。半年后,当**停住肆虐的脚步,像来时的悄无声息,消失的更是莫名其妙,这位武警部队的中校与萧寒约了几次饭,成了好朋友,随后就给萧寒介绍了个对象。

    这是后话,为此萧寒差点丢了记者这个工作。

    校领导与校团委的骨干正在开会,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但人心惶惶,原来的学生中艺术人才都躲着不演,他们很头疼。

    因为此前的采访,大家都熟悉了,萧寒听了一会插嘴说:“这个时候,理解学生们的恐慌吧,我可以出节目,唢呐也带来了,大家再凑凑就差不多了吧。”

    医学院的领导很赞同,校党委书记马上表态自己可以唱一段戏,一把手表态后,事情就好办多了,很快就凑够了二十个节目,随即开始布置晚会现场。

    作为一张都市类媒体,基本走市场,所以国家的法定节假日报纸也休息。萧寒在彩排过程中写了一篇侧记“一台特别的晚会”,写完后就给白甫打了个电话,说这个稿子年后处理还是给北龙日报处理。

    北龙日报自创刊起,没有停过一天,过节期间照常出版,白甫听完萧寒说了稿子内容,马上说发《北龙日报》:这是鼓舞人心的一篇报道,大家众志成城抗击**,这就是代表性实例。

    萧寒把稿子用邮件传给白甫,就去忙活晚会的事情了,当晚他嫌进出学校麻烦,就让医学院的领导在校招待所开了个房间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的侧记放在了《北龙日报》头版倒头条位置,这是北龙晚报的记者第一次署名在《北龙日报》发新闻稿件,尽管署名不是“本报记者”,而是“北龙晚报记者”。

第六十二章 此物最相思

    到中午,学校为晚会忙得热火朝天时,医学院的一把手把萧寒拉到一边:“萧记者,今晚这个晚会玩大了,我接到消息,省里主要领导要来参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萧寒摸了摸嘴上捂着的口罩笑了:“他们戴不戴口罩来?”看一把手惊讶,他解释说:“今晚这个晚会,我必须摘口罩,要不唢呐怎么吹。我的意思是这样的聚会场所,大领导来了要讲话,你得准备准备吧。”

    医学院的一把手马上明白过来,随即就安排手下准备干净的口罩,以备领导来去都有。

    这是一台非常特别的晚会,现场是露天的一个台子,但没有一个看台座位,因为这个台子就搭在学校七个宿舍的中间,因为**怕交叉感染,禁止人员集会,所以这台晚会就是演员在台上演,学生们在各自宿舍看,不许围拢。

    晚会是八点开始,七点多学校门口进来了一些全副武装的人员,疾控部门也安排了很多医生待命,北龙电视台早早就架起了机位,这场别开生面的晚会在《北龙日报》报道出来后,备受瞩目。

    七点五十五分,时任北龙省委书记来到现场,他首先登台发表了一番激动人心的讲话,大意是北龙省防控**已经取得阶段性胜利,相信在我们所有人的努力与理解下,一定能取得最后的决定性的胜利!

    书记说完,校团委书记做为主持人登台,感谢了书记及全省人民的关怀,开始报幕:下面我们邀请北龙晚报的专题部主任萧寒记者登台,他为我们带来了唢呐曲《百鸟朝凤》。

    省委书记是戴着口罩讲话的,校团委书记也是戴着口罩主持的,萧寒成了学校被宣布封闭戒严后,第一个在学校的公共场所摘下口罩的人,他的唢呐曲没有丝毫走样,学生们在宿舍里掌声雷动,叫好不断。

    省委书记本来讲完话稍作停留就准备走,但萧寒的唢呐曲吸引住他,硬是站在台下听完,期间秘书一再上去让他赶紧离开,但他没有理睬。

    不能接见不能握手,省委书记坐上车就打电话给省委宣传部长,让马上安排把这位叫萧寒的记者宣传下,表彰下。

    萧寒放下唢呐戴上口罩,觉着有些冷,昨晚在学校招待所他没睡好,因为招待所的暖气非常糟糕,冷冰冰。

    下台后萧寒看了一会表演,因为几幢宿舍楼是扇形结构,为照顾大多学生,这台晚会基本是唱为主,萧寒的器乐是唯一一个,再加上唢呐的声响本来就大,在扩音器里真是响彻了整个校园。

    站了一会,越发觉着冷,萧寒把羽绒服拉紧拉链,准备回家。这时候北龙日报政法部跟书记的记者过来,说要给他做一个专访,萧寒刚推辞一句,这位记者就说是书记安排的,咱一个报社的配合下呗。

    萧寒无奈就站在路灯下跟他聊了会,他更多提到白甫,提到报道组。

    北龙日报政法部这位是个老记者,跑政法口多年,随口问了几个他想要的问题,就说好了。

    刚想往外走,北龙电视台的记者又过来了,同样说是书记安排要采访他,好在他们录了萧寒吹唢呐的影像,随机采访也就提了提记者的责任与担当,这个萧寒很得体就回答了。

    总算到了学校门口,消毒,检查,萧寒拎着自己的唢呐盒子出门想咋地回家呢,这个点——大年三十晚上十点,天空不时有烟火闪亮、鞭炮声响。

    站在街头来回看,静悄悄不但没有出租车,什么车都不见一辆,萧寒叹口气盘算了下,这个医学院离自己家也就十多站,走吧。

    刚迈开腿,一辆警车停到跟前,萧寒正纳闷,一个警察拉开车门下来,尽管口罩遮着大半个脸,萧寒仍旧马上认出她就是韩笑。

    韩笑看着萧寒:“我正准备换班回家,听到了你的唢呐声,于是就等了等。你这是准备走回家去?”

    萧寒心里一声*:她为什么总是在该出现的时候就出现。

    韩笑扶着车门,静静等待萧寒开口。

    山体滑坡救援结束后不久,她就被任命为派出所所长,成为省城所有派出所最年轻的所长,由于北龙晚报头版图片处理,她也成了北龙省警察的形象代言人,声名大噪。这不能说全拜萧寒所赐,她自身素质与努力肯定是积淀,但她在内心里地对萧寒是感激的,如果不是欧阳一去病房跟她直接谈自己爱萧寒,她真的有心再跟他重新来过。

    后来欧阳一家里出事,她这个位置上也能听到只字片语,没有太多惊喜,她只是觉着萧寒命运多舛,但这个时候再想重来有些犹豫,她的个性里基本都是自立,她也太了解萧寒,这个时候他会认为韩笑在可怜他。

    辖区内的这个医科大学被封锁戒严后,她将所里所有民警分成三个班:正常工作、执行任务、休息,三班倒。韩笑当然是第一线,大年除夕都是带班,这个晚上她有些心神不宁,给老父亲打过电话,问了问家里的情况:包饺子没,贴对联没……

    终于交班,韩笑准备回家,她想自己还没包饺子,后备箱有手下民警给拿的一些菜与肉馅,准备回家包几个饺子。还有,对联没贴呢……

    想着这些,韩笑突然听到校园里传出唢呐声,就一声她就知道这是萧寒在吹,太熟悉了。

    韩笑觉着自己心在加快跳动,她的脑海里出现故乡,出现萧寒家的四合院,出现萧寒吹唢呐的模样……

    萧寒觉着自己更加地冷,他犹豫了一下就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位置:“这个点实在打不上车了,劳烦韩所长送一下吧。”

    韩笑随即上车发动车:“你能不这样称呼我吗?”

    萧寒无语,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称呼韩笑,远不得,近不得。

    车向前行,韩笑扑哧笑了:“萧大主任,你得告诉我往哪走吧?”

    萧寒回过神:“前面掉头。”

    车在路上唰唰向前,两个人默不作声,萧寒突然说:“我可能发烧了。”

    韩笑吓了一跳:“什么?怎么回事”

    萧寒抱住胳膊:“我也不知道,就是觉着很冷。”

    韩笑伸手把空调调高,再拿过自己包掏出温度计递给萧寒:“要不要去医院?”

    萧寒接过温度计放到腋下:“我不去医院!”他的脑海出现被切开气管的**患者惨状:“死就死了,不去医院!”

    韩笑下意识摸了下口罩,但马上就放下手放到方向盘上,心里突然萌生一个念头:活着不开心,真不如一起死了痛快!

    车停在萧寒家楼下,他摸出温度计在车里的顶灯下看了几遍,咬着牙浑身哆嗦,然后很确定看着韩笑:“我确实是发烧了,三十八度。”

    韩笑没有了恐慌,她很冷静:“我车后面有肉馅,你家有面吗?咱们一起包饺子过年吧!”

    萧寒愣了下,但马上明白,如果他自己感染了**,这一路的同车,韩笑是无法避免被感染的。随即就冒出跟韩笑一样的念头——活着不开心,真不如一起死了痛快!想到这里他也释然:“有,咱们包饺子过年吧!”

    下车,俩人就像当年,拉着手打开后备箱,每人提着俩袋子并肩上楼,就像夫妻一起回家。

    进家门,韩笑洗手和面,很沉稳准备年夜饭,就像一个家庭主妇。

    萧寒再量体温三十八度五,越发感觉冷,找出几种感冒药吞下,突然觉着这个世界太珍贵了,活着真好,他站起来拉开门:“你走吧,我觉着现在还没感染到你!”

    韩笑过来把门关上,把手上的面搓了搓,信手摘下口罩,再亲昵地把萧寒口罩摘掉:“死,我们一起!”

第六十三章 寒梅着花未

    萧寒躺在沙发上,裹着个毛毯仍旧瑟瑟发抖,他脑海里一直出现老家的野地,就这个季节,天寒地冻,唯一的绿色是冬小麦,也被冻成青紫发黑,苦苦期盼天气转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透过厨房门,看她拌凉菜,看她剥蒜捣蒜,看她揉面、切垛、擀饺子皮,萧寒越发觉着不真实,脑袋开始闷闷地疼,只能慢慢闭住眼睛。

    家里的暖气很热,韩笑就穿一件薄毛衣,桃红色的,映着她的脸也红扑扑,就像春天。她也是矛盾的,这段时间每天在**现场,她知道这个病的传染性与致死性,但看到萧寒那一刻,她内心就被揪了一下,而后义无反顾,似乎这样做了,内心才会安定。

    偶尔抬眼关注一下他,见他皱眉头,见他咬牙,见他睡着了。韩笑忍不住想着过去,故乡的原风景,这两年她总在反复想,犹如一块宝玉时时拿出来擦拭,现在萧寒在客厅沙发上躺着,她在忙着弄年夜饭——如果时间可以停止,那就停在这一刻吧,幸福的一刻。

    萧寒闭上眼就觉着房间里所有的书架都开始移动,然后每一本书都像有了生命,逐一跳到空中,自己打开,一页页的纸张脱线飞起,精装、古装、简装,屋里飘满了各式各样的纸。

    欧阳一噘嘴站在萧寒跟前,满面不舍与责备,萧寒欲哭无泪欲言又止,想伸手去拉住她,但自己身体像被缠成木乃伊,除了眼珠子哪也动不了。欧阳一叹口气逐渐隐入飞舞的纸片中,每一页纸上都是她的样子,风忽起,所有的纸片迅速压向萧寒,层出不穷,萧寒觉着四肢被挤迫被压碎,每一次呼吸都是疼彻心扉,憋屈难忍,不由就大喊大叫,但嘴巴张不开,声音返回空洞洞身体里,嘶哑难辨……

    一条热乎乎的毛巾擦过他的脸,萧寒从梦魇里被惊醒,韩笑正爱怜地看着他,轻手轻脚给他擦拭:“做恶梦了吧?看你表情吓我一跳。”浑身刺疼,萧寒勉强挤出笑容:“饺子包好了?”

    韩笑点头:“你能起来吃饭吗?要不我去煮,端过来给你吃!”

    摇摇头,萧寒伸手摁着沙发垫坐起来,再咬牙往起站,有些眩晕,韩笑伸手扶住他。萧寒握着韩笑的手:“病来如山倒,我怎么觉着掉到棉花堆里了,咋地动都是软绵绵不受力。”

    韩笑伸手试了试他的体温:“我估计你就是感冒了,吃点东西,睡一觉就好了。”顿了顿,韩笑有些自我安慰的口气:“不要胡思乱想了!”

    萧寒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坐到餐桌前,韩笑在煮饺子,厨房里水蒸气笼罩,很是温暖温馨。

    饺子很快端上来,韩笑放好碗筷坐下来:“咱俩是第一次在一起过年吧?”

    萧寒愣了下:“当年,大年三十舍不得分开,初一早早就要相见——无非没有在一起熬过这个凌晨十二点罢了。”

    这话脱口而出,随即俩人都脸红了。韩笑伸筷子给萧寒夹了一个饺子:“吃吧!饺子馅是我同事给的,我尝了尝稍微有点咸,想加点菜,但翻遍你家厨房连根胡萝卜也没找见。”

    萧寒夹起饺子塞到嘴里慢慢咀嚼:“不至于咸,挺香的。这边房子刚搬过来,原本想明天一早回青山镇,就没买菜。这一发烧肯定回不去了,不说回家怕传染大家,长途汽车、火车都上不去。”

    其实萧寒根本没吃出咸淡,甚至饺子馅是什么肉都没有吃出来,他的嘴巴里很苦,蘸着醋蒜都没有感觉到酸辣。

    自省里开始严防严控**以来,公共场所检查发热是最有效的手段,医院为此专门设立了发热门诊,只要体温高,马上就会被隔离观察。

    萧寒想跟韩笑说谢谢,这个年如果就他自己在家,不要说吃饺子,估计方便面都泡不了。回来时他还想着买点吃的喝的,但一路看没有一个商店开门。

    只是对韩笑,他说不出这个谢谢。于是自己夹了一个饺子,蘸着醋蒜对韩笑说:“我前两天采访了一个事件,后来稿子没有发,太残忍了。”

    韩笑进厨房盛出两碗汤:“跟**有关?”

    萧寒又吃了一个饺子,喝了口热汤,觉着肚子里舒服了些。

    有位老人长期卧床,孩子们还算孝顺,俩姑娘一个儿子轮班照顾,那天萧寒在疾控中心采访,这个老人的儿子电话报告说家里出现**疑似病例,问怎么发现的,老人的儿子说他父亲发烧到三十九度,一直不退。

    韩笑吃着饺子叹口气:“这事情我知道,就是我们派出所辖区的事情,在大瘟疫面前,我们该不该责备这位老人的孩子?”

    萧寒喝口汤:“我觉着该把他的孩子们都枪毙!老人发烧两天,他们都不敢到跟前去,老人要喝水他们就扔过去一瓶矿泉水,老人是瘫痪卧床啊,矿泉水没接住掉到地上,拼命探,拼命探,就是探不着,最后摔在地上*。那三个狼崽子也不去扶,只会打电话,等疾控人员去了,发现老人已经咽气了。解剖后,老人原来就是感冒,正常的肺炎,致命伤是从床上掉下来脑出血。”

    韩笑犹豫了片刻:“大难来临各自飞,也无可厚非吧,当时的情况后来我们问询了,老人的姑娘说他父亲嗓子里呼呼噜噜,发热,一直不退烧,自己还有一大家人要照顾。”

    萧寒伸出手盖在她放到桌子上的手:“你知道我发热,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跟我在一起,你不怕死?你父亲韩所长不也得有人照顾吗?”

    韩笑翻过自己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萧寒的手:“你知道当老人的孩子们知道老人没有感染**后,都崩溃了吗?他们将在良心被反复谴责的情况下生活下去,老人的大女儿哭得撕心裂肺,她说她该死……”

    “吃饺子吧,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嘛,” 韩笑再给萧寒夹饺子:“我也怕死,但我更怕一辈子愧疚活着!”

    萧寒低头吃饺子,有两个问题到了嘴边又随着饺子咽到肚里——当年愧对我,你内疚了吗?现在这样做,是想补偿当年的愧疚吗?

    正沉默,咚咚敲门声传来,萧寒扶了下桌子站起来,还没走到门前就听到郝运来大嗓门:“萧寒!萧寒!你在了吧?你的破手机咋地关机了?”

    萧寒到门口,扶着门喘了口气:“运来,我在!手机没电了忘记充电了。”

    “嗯,你开门啊,本来叫你到我家吃年夜饭,咋地也找不到你,我给你带了饺子还有带鱼、肉啥的,咱哥俩再喝点。”运来说完推了下门:“开门啊,你干啥呢?金屋藏娇?”

    萧寒扭头看了一眼韩笑,见她自顾自吃饺子,好似没听到郝运来说话。想了想,萧寒咽了口唾沫:“运来,你听我说,我发烧了,你先不要嚷嚷,我是从医学院出来后发烧的。”

    门口咣当一声,萧寒听着像饭盒掉地上了,再就听到郝运来后退了一步,但他没走,沉默了有半分钟才再次发声:“现在还发热吗?我需不需要给你叫救护车?”

    萧寒压低声音:“都不需要,你也不要在这边住了,回你父母那边吧,我每天在疫区采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郝运来轻轻把手里的两个饭盒放下,想了想整整口罩又开口“吉人自有天相,你不会有事的!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

    萧寒轻轻摇摇头,贴在门缝说:“我没事就打电话给你,没我电话你不要过来,另外不要告诉我父母。”有些悲壮,他接着说:“如我有啥不测,请代为照顾我的父母!”

    郝运来嗯了一声就下楼了,萧寒靠在门上浑身无力,一阵阵的寒意从脚底往上冒。韩笑走过来,轻轻拉开他:“你再喝点汤就去睡吧,我看看你兄弟给你拿的啥?”

    两个大饭盒里装的满满当当,韩笑故作轻松:“哇,有带鱼!哇,还有虾!”

    萧寒苦笑着说:“你想吃啥自己热热吃吧,我睡会去。”

    又把各种治疗感冒退烧的药吃了几片,萧寒随即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吃了些东西,再加上药物作用,他睡得很沉,但仍旧梦不断,碎片般飞来飞去。

    半夜嘴干萧寒挣开眼睛,发现韩笑靠在他旁边的床帮上看书,就穿着一条单秋裤,上身更是穿着萧寒的睡衣,很性感的样子,不由想起高考前,心里痒痒的。

    韩笑发现萧寒睁开眼,放下书伸手摸他额头:“我觉着好像退烧了!”

    萧寒坐起来说想喝杯水,韩笑下床穿鞋发现萧寒一直盯着她的紧身秋裤,不由脸红,但装没看见出去客厅倒了一杯水又进来。萧寒拿起床边的温度计,甩了甩夹到咯吱窝。

    喝了一杯水,聊了几句,觉着时间差不多萧寒拿出温度计,不到三十八度,真的开始降温。

    两人都大喜,这已经初步判定萧寒没有感染**,随即萧寒又吃了药,韩笑弄了盆热水,用俩毛巾轮番给他物理降温。

    天蒙蒙亮,萧寒的体温基本恢复正常,只是感冒的症状让他有些难受罢了。

    尽管后怕,尽管觉着太小心,自己吓唬自己,但俩人仍旧有点劫后余生的激动。

    韩笑打了个哈欠:“我给你弄早饭,一会得接班去呢!”

    萧寒伸手拉着她,然后站起来轻轻把韩笑推倒在床上,韩笑想拒绝、想挣扎但没有动,只是微微闭上眼睛,她听到萧寒咽了下唾沫:“你睡会吧,我去弄早饭。”

    听着萧寒出去轻轻带上卧室门,韩笑害羞的笑了,心里话:这个家伙还是老样子。

第六十四章 收拾旧山河

    韩笑小睡了会就起来了,看萧寒在厨房忙活,就简单把客厅与卧室收拾了一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萧寒把昨晚吃剩的饺子用油煎了,又把郝运来拿来的一些菜放到白米粥里熬了一小锅,再把单位发的一些熟肉切了一盘。

    盛饭端菜间,郝运来打过电话来,问清楚没事后如释重负。

    身上仍旧不舒服,但体温确定正常了,韩笑把自己碗里的粥给萧寒拨了一半:“你吃点清淡的,将养一两天就好了。我一会回家贴下对联,早九点左右再去医学院门口带班,初二初三我休息,要不咱俩回家看看爸爸妈妈吧?”

    萧寒慢慢喝粥,闻言抬头:“好啊,明天回。”随后又问了个问题,问完连舌头都觉着扭捏:“你下午干嘛?晚上还过来吗?”

    韩笑夹起一个油煎饺子放进粥里:“我发现你现在做饭比我都好!晚上要不难受你就做几个菜,我下午回家洗澡换换衣服拿上东西,晚上过来吃饭,然后明天一早回家!”

    韩笑就像安排自己所里的工作,干净利落,萧寒却又变成了刚入职的画图工,只会说:是。行。好。

    吃完早饭,韩笑伸手很利落收拾,而后洗碗打扫厨房,萧寒靠在门上看她忙,想说点啥又不知该说点啥。

    韩笑弄好厨房,从厨房出来伸手调皮地刮了下萧寒鼻子:好好在家休息一天,我晚上就回来了。

    看韩笑穿好警服,对着镜子照,萧寒点头赞赏:“英姿飒爽!你值班事情不多就在车上躺会吧,一晚上也没睡!”

    韩笑回首一笑:“我知道,你放心吧!记得吃药,多喝水,多休息,我晚上拿瓶酒过来,咱少喝点。”

    听着韩笑低跟鞋咯噔咯噔下楼,萧寒走到面对院子的窗户前,一眼就看到郝运来停车下车,提着一袋子东西往楼门口走,正好韩笑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往外走,俩人擦肩而过,又不约而同回头,彼此笑了笑。

    这是对萧寒影响很大的两个人,但他与她从没见过,再加上都用口罩遮着半张脸,就算看过照片也无法对号入座。

    韩笑上车前冲着萧寒站着的窗户摆了摆手,随后发动车出去了,她的警车在院子里很显眼,有几个在楼下玩耍放炮的孩子远远在看稀罕。

    萧寒站着没动,看着韩笑的车拐出小区,耳边又想起郝运来踢踏踢踏上楼的声音,他正准备过去开门,手机响了:“你不发烧了吧,折腾我一晚上没睡,哪有那么巧就让你碰上呢!”

    伸手拉开门,萧寒伸出脑袋看郝运来刚到门口,吓了他一跳:“你这家伙,这一晚上把我折腾的啊,翻来覆去查资料看报道,”说着话运来进门关门,皱着鼻子闻了几下:“你家昨晚有女人?对了,刚才我上楼她下楼!警察!韩笑昨晚在这里?”

    萧寒懒洋洋坐到沙发上:“你属狗啊?警犬啊?这都让你说中了!”

    郝运来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拿到厨房,然后掏出袋子中的肉啊馅啊,冷冻冷藏的分类放,嘴里嘟囔:“你啊你,明明就是金屋藏娇,还骗我说感染**,真是的,害我瞎担心一晚上。”

    萧寒指了指茶几上的药及温度计,随后就把自己去医学院吹了一曲,此前在医学院招待所住了一晚,后来发烧,出门碰到韩笑,于是……

    运来放好事物,坐到萧寒旁边静静听完,然后掏出烟,萧寒摆手说嗓子疼不抽,你抽吧。运来也没抽顺手就把烟盒扔到茶几上:“这真的都是巧合?我咋地觉着像电视剧,你写的小说也没有这么多的偶然性吧!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觉着这个女人根本不适合你!”

    萧寒似乎仍旧在寻找着屋子里韩笑存在过的痕迹,但抬眼就是整架整架的书,书的背后便是欧阳一撅嘴的样子,不由叹口气:“运来,我没有编故事,这个事情也确实是巧合。我也没有碰她,毕竟欧阳一……算了,不说了,韩笑能不顾死活跟我回来照顾我,这就够了——我们都知道**有多可怕——你看你到现在都没摘口罩。我当然不是说你怕啥,而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这点,多年夫妻都有可能做不到。”

    运来有些尴尬,他摘掉口罩:“这劳什子是忘记了!我总是觉着这个女人太聪明了,她想要的东西早晚都要抓到自己手里,这跟付出没关系。我这几年摸排滚打,见的人多了,很多人让你的感觉就是豪爽好处,吃饭喝酒对账拿钱都是如此,可是我就不敢跟他打交道,因为他太豪爽了,豪爽的让你觉着不可思议。”

    萧寒有些费劲:“豪爽还有不好的豪爽?”

    运来伸手拿起烟,点着一根:“离你远点抽,一夜折腾没睡好。”

    萧寒摆手:“没事,你抽你的,我不是蜡做的。”

    深深吸一口烟,运来说:“我给你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说有个工程能赚二十万,我跟你对等合作,咱的利润是一人十万。好,谈妥了,需要先垫资,按我们的行情利润都是百分之二十左右,也就是赚二十万得先垫付一百万左右。”

    萧寒伸手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放到鼻子下闻着不说话,听运来往下说。

    运来把打火机递过去,萧寒接过放到桌上没有点烟,运来继续说:“好,既然利益对等,风险也得对等,咱们俩一人需要垫付五十万。你就请我吃饭,很贵的饭,吃完喝完又去唱歌玩,花了两三万。够豪爽吧,接着你就说,这一百万小意思,我都垫付了,你不要管了,只管分钱就好了!”

    把半截烟摁灭到烟灰缸:“这样的人敢合作吗?”

    萧寒沉思了片刻:“如果他看重的不是这一单,是为你手里或者你有关系能运作的下一单呢?”

    郝运来击掌:“对了,你说的这个是重点,他不在乎二十万,那就是盯着你的二百万!”

    可,这个跟感情有啥关系呢?

    萧寒心里反复权衡,他总是不信韩笑会利用他为自己的前途。

    运来接着说:“我们是兄弟,从来没有因为钱的事情红过脸,彼此也都真心交往,简单有效。可是你想想,你当年是个大学生,毕业分配到哪都不知道,就算留在省城也是一穷二白,韩笑就选择了高官的公子,这样她就可以少奋斗很多年……”

    摆摆手,萧寒伸手拿起打火机点着烟:“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也发誓不再谈感情,但我在韩笑面前好像永远也无法拒绝,这个事情不谈了,我琢磨琢磨。”

    运来伸手把他的烟夺过去,掐灭扔进烟灰缸:“嗓子都哑了还抽,我也不抽了,中午去我家吃饭吧!我们家省城没啥亲戚,我爸早晨起来就嘀咕说想你了,说你成了名人就很难见到了。”

    “狗屁名人,”萧寒苦笑着:“也就是人名罢了。你去对门家里收拾收拾,我喝点药睡一会,中午咱一起回去就是了!”

    蒙头睡了一大觉,萧寒起床觉着舒服多了,又吃了次药,随后戴着口罩,拎着节前山狼与雪雀给捎过来的土特产,跟郝运来回他家吃了一顿饭,其实这个家就是萧寒与运来一起住了三年多的那个家,倍感亲切。

    关于这个土特产,这是他春节前很舒心的一件事,不是说这些木耳蘑菇多好吃,而是薛平主持了半年多乡镇工作后,由于学历高,新去的县委书记直接就把他提拔到良县教育局做了局长。虽说是平调,但各方面待遇比起来是升了半格。随后他就把雪雀调到了教育局办公室,专门负责文秘工作,雪雀本就喜欢文学,诗歌写的也不错,没有人说什么闲话。随后山狼与雪雀两口子就把家安在了县城,借钱买了个院子,这么多年了总算是安生了。

    郝运来的母亲中午弄了好多菜,但萧寒一滴酒也没喝,郝运来的父亲没有劝,只是说早晨在新闻里看到电视台采访萧寒,在**一线工作,得名得利看淡点,安全健康必须放到前头!

    这一点郝运来的父亲看得很透,但他没有看出来,在**结束后,萧寒获得的荣誉大大小小十多个,从省城到全省、到共青团中央到全国,尤其是这一年底,萧寒获得中国新闻奖一等奖,运来笑他成了享誉全国的“名记”!

    只是这些个荣誉跟他个人的幸福比起来,那是烂水沟上白云飘,职业的荣耀与风光根本无法让他开心,因为韩笑再一次离他而去。

    这个晚上他是开心的,想办法买了些菜,萧寒半下午开始忙活,七八个菜各有特点,为此他翻着菜谱反复琢磨。

    待韩笑拿着一瓶洋酒进门,餐桌上已经琳琅满目,俩人喝了两杯,吃了几口,目光里便全成了暧昧,很快就携手进了卧室。

    卧室里的灯全是欧阳一选的,暗红色的调子很迷离,萧寒吻着韩笑有那么一刻走神,欧阳一撅嘴的样子如影如随。

第六十五章 夜来风雨声

    在北龙,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俗称迎婿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上午十一点多,车到青山镇口,萧寒让韩笑停了车,尽管韩笑没开警车,但在镇里,但凡有车进出,起码邻居们会很关注。

    韩笑停了车扭头看着萧寒:“怎么,我不怕,你咋地还扭捏起来了?又不是让你回我家,只是一起回镇里。”

    萧寒心里明白她是嘴硬,整个青山镇在省城工作的人也就那么三五个,这几个人每个都是大家关注的重点,稍有风吹草动都是大家茶余饭后口口相传的料:有时候是孩子们的榜样,有时候是聊天嘻哈的引子,更多时候就是“酸葡萄心理”,无限放大对方生活的不如意,以此来满足自己的心态。

    当年他跟韩笑口头订婚后来各自成婚,已经让镇里“研究”过很长时间,这次如果一起回来,并肩拉手,估计得让口水再次飞溅很久。

    萧寒是怕,他怕的是他的父母受不了:韩笑跟他分手、他跟柳飞云离婚、欧阳一全家失踪……这一次次的,萧寒知道父母与自己承受的感情折磨不会分出上下。

    “明年吧,咱们牵着手走在镇里的每条街,”萧寒看着村口仍然有人值守的发热检查点,心有余悸的不仅仅是这次发烧就是个伤风感冒:“这辈子我也不怕跟你在一起!”

    韩笑明白萧寒潜层次里要说什么,她呵呵打岔说:“你下车吧,我晚上去四合院,等我啊。”

    点头,萧寒深情看了一眼韩笑,拉开车门下车,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扯掉口罩——作为每天在一线跑的记者,他知道这次**到现在只在省城发现病例、疑似病例,地市乡村肯定是安全的。

    萧寒刚进家门,手机就响了,是郝运来。

    他的工地因为**已经开始无法正常,现在有几车钢材送到,但过年看守工地的人不愿意接,没办法他准备驱车往过走。

    “你在哪?我要回青山镇,要不一起吧?”

    萧寒呵呵笑了:“我已经回来了,你来吧,等你吃饭。”随即对父母说:“是运来,你们的干儿子要过来。”

    郝运来愣了一下:“你回去了?跟韩笑?算了,不问了,午饭不用等我,晚上我回去吃。”

    萧寒的母亲耳朵尖,运来电话里的声音又大,她含含糊糊听到“韩笑”这个名字,马上就警觉起来:“根儿,你跟韩笑又在一起了?”

    萧寒不想撒谎但也不想直说,只能打马虎眼:“啥在一起啊?你就听你干儿子瞎咧咧!有白萝卜馅吗?我想吃饺子。”

    自大学毕业工作后,每次回家,只要时间允许,萧寒的母亲一般都会给他包饺子或者包子,馅子很简单:白萝卜鸡蛋。

    萧寒喜欢白萝卜的略苦味道,又不像其它肉馅一团团,咬一口馅子散进满嘴,仔细咀嚼萝卜的清香就出来了。

    将信将疑,萧寒的母亲笑了:“昨天就给你弄好馅了,你咋地今天才回来?还有,这辈子你打光棍也不许再找那姓韩的女人!妈从不多管你的事,但这个你必须听妈的……”

    看萧寒脸色不对,萧寒的父亲在旁边打断了她的话头:“我说,孩子回来过个年,你就叨叨个没完没了了!根儿,你脸色咋地不对?感冒了是不是?”

    萧寒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对父亲笑了笑:“昨天把我吓坏了,发烧,以为**呢!好在就是感冒,要不就回不来了!”

    原本他不想说这些让父母担心,但母亲“揪着”韩笑不放,只能“围魏救赵”,果然他母亲马上就过来伸手摸他额头:“还烧吗?你爸昨天喊我看电视,说你上电视了,我看那玩意可不是啥出名的事情,你在**病人堆里吹唢呐,不要命了?”

    好嘛,萧寒心里嘀咕:“这又该说不要去采访了……”赶紧握住母亲的手:“妈,那可不是**病人堆,有疑似的都带走了,留下的就是观察,我是记者,必须在一线采访,我注意着呢!你没发现我都白了,天天消毒,每天洗澡好几次,手都洗得脱皮了!”

    萧寒的母亲甩开他的手:“记者不是人啊?记者不得病啊?依我,你就请假,请到这病没了再去上班!”

    不等萧寒说话,萧寒的母亲伸手摸了下眼睛:“唉,儿大不由娘,我说也是白说,给你包饺子去!”

    萧寒站起来跟着母亲过去要擀饺子皮,被她推开了:“你去躺会吧,该吃药吃药,在家两天把身体养结实了再出去糟蹋吧!”

    坐到沙发上刚拿起几颗瓜子,李全有打家里电话过来问他回来没,父亲捂住话筒小声问萧寒:李全有,问你回来没?

    萧寒点点头,父亲松开话筒:“回来了,你跟他说吧!”

    萧寒拿起听筒,李全有马上说:“告诉叔叔婶婶不要做饭了,我马上安排司机去接你们,都到下面吃饭吧!”

    萧寒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父亲,父亲示意他决定,萧寒想了想说:“哥,这**闹得,我们就不去县城了,我也是刚进门,我妈正给我包饺子呢!”

    李全友闻言没有犹豫:“也好,让婶子多包点饺子,我们一家三口一会也过去吃!哈哈,走亲戚的不能让饿着啊!”

    跟着哈哈了一声,萧寒说知道了,一会见。

    看萧寒放了电话,他父亲也笑了:“这门亲戚是你捡回来的,可算是有了门富亲戚——年前给送了三趟东西,鸡鸭鱼肉,蔬菜瓜果,我跟你妈今年都没去县城,啥都是现成的,最多的是炮仗,给拉了半汽车。”

    萧寒点着根烟:“给你们也不用客气,吃就是,我猜我这局长哥也不是自己花钱。”

    萧寒的母亲也笑了:“居然还给我这个表婶拿了件衣服,不过太鲜艳了,穿不出去。”

    萧寒坐直身子很正色的说:“不行,妈,你赶紧换上,要不一会我局长哥来了不高兴了!”

    配合儿子,萧寒的父亲进里屋拿出一件暗红带银花的呢子大衣,出来给老婆披上。萧寒的母亲擦擦手上的面,伸胳膊穿上:“根儿,你觉着不艳?我看拿些饺子皮把这些牡丹花糊住才能穿出去!”

    全家都哈哈笑了,自欧阳一莫名蒸发,这应该是萧寒一家第一次这么爽朗的笑,萧寒更是笑出了眼泪。

    随后萧寒的父亲开始蒸鱼炖鸡,萧寒帮着烧火,风箱呼哧哧拉动,院子里很快有了过节的气氛,其实自萧寒进门,这家里才有了年味。

    不一会,李全有一家三口进门,萧寒去拿过一挂鞭炮到门口放了——当地风俗,春节期间重要的亲戚来,都要放鞭炮。为这个萧寒还查证了一番,但老人没说法,书上也没查到,估计就是为了喜庆。

    李正天看到萧寒马上站直:“主任,过年好!”这孩子在单位养成了习惯,萧寒哈哈笑了,从桌子上拿起个红包塞给他:“到家里了,叫叔叔就好,来,大吉大利!”

    很愉快的一顿饭,饭前萧寒去储物的西房拿酒,一眼就看到欧阳一父亲送的茅台,有些心酸。随即拿了一瓶其它的酒,但他没喝,只说自己感冒了在吃药。

    父亲跟李全有也都没有多喝,俩人都是意思了几杯,李全有一家对萧寒母亲端上来的白萝卜饺子赞不绝口,现在人不缺油水,素淡反而成了美味。正天吃了两大盘子,一个劲夸:“表奶奶,我姥姥家留吃饭,我爸说还有一门重要亲戚,我看啊,表奶奶的饭比姥姥的好吃,这最重要!”

    大家都笑,萧寒很赞许看着李正天,这个孩子有冲劲有底蕴反应又快,是个好记者,这才几个月已经在北龙晚报崭露头角。

    饭后萧寒送他们一家出门,跟李全有说好了初六一早见,李全友的司机送他和正天去省城。初七上班正常出报,初六得汇总下疫情及安排下一步的报道。

    父亲跟着送出来,看李全有的车走远,便掏出钥匙对萧寒说:“根儿,咱俩去四合院那边把炉子弄着,晚上你跟运来去那边住了吧?”

    萧寒嗯了一声,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韩笑说晚上要去四合院!运来晚上过来不能撵到县城开房间吧?

    到四合院,很快把炉子弄好,压了些煤球在上面,盖好。萧寒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后来就想:运来对韩笑有成见,就让他偶遇聊几句,以后在省城也就好见面了。

    半下午,郝运来就到了,他从车上又拎了两大袋子各种吃的,估计来之前去了趟超市。萧寒笑着接过来:“你这干儿子比我这亲儿子孝顺多了,我回家就带了一张嘴。”

    萧寒的母亲在旁边马上点头:“这一年啊,运来确实比你孝顺,我这两天不见就想他了!”

    又是一阵欢笑,运来进门比在自己家都熟悉,很快其乐融融。

    晚饭其实就是中午的剩菜热了热,这都是运来的提议,他早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随后又请干妈手擀面,卤就是野菜酸汤,很是爽口。

    吃过饭,哥俩提了些菜,又炸了一饭盒花生米,酒运来车后面就有,到了四合院就喝上了。

    萧寒一直想说韩笑要来,但韩笑敲门他也没说出口,所以进了院门韩笑刚抱住他,他就在韩笑耳边说:我有个朋友在,就是郝运来!

    韩笑马上松开手:“哪,我回家了!”

    萧寒赶紧拉住她的手,轻声说:“他是下午突然来的,你不要生气,见见吧,我最好的朋友。”

    韩笑挣脱他的手:“你们喝吧,我回去了,父亲一个人在家呢,我撒谎出来的!”

    说完转身就出了院门,萧寒跟出来:“你生气了?不至于吧?”

    韩笑回头:“我为什么要生气?”不能萧寒再说话,她就快步走了,很快转过一个街角不见。

    旁边院子里有孩子的嬉笑,然后一个钻天猴吱吱叫着到了半空,然后啪的响了一声,萧寒哆嗦了一下,有些发冷,才意识到自己就穿了个衬衣,听到敲门就跑出来了。

    慢慢回头进院子,插门,他有心给韩笑打个电话解释下,可刚才她态度让他有些反感,毕竟不是从前了,这些年萧寒独立面对那么多事情,知道这时候说啥都会越描越黑,索性回到屋里啥也没说继续喝酒。

    郝运来没问,其实他在门帘缝里看到韩笑了,但他没出来,萧寒一个人进来,他也不好问,只好装作不知道,只说你上个厕所这么长时间。

    这一晚萧寒没睡好,乱七八糟的各种梦,天蒙蒙亮手机响,是韩笑,冷冰冰问他吃过早饭回省城好不好,萧寒坐起来说刚回来,再住两天吧。

    韩笑沉默了会才开口:“我们不是说好的回来住两天就走?我初四要值班,你住吧,我自己回。”

    萧寒没反应过来呢,韩笑的电话就挂了,回拨她已经关机。

第六十六章 独钓寒江雪

    没有犹豫,萧寒马上穿衣服下地,然后简单洗了把脸就出了四合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带上门,看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呢,农村过年,一般初三不会起早,因为不用放鞭炮不用敬神灵,所以整个镇子都静悄悄的,清冷清冷。

    萧寒手揣在兜里,几分钟就走到韩笑家门口。路过镇派出所,他站住往里面看了看,一辆警车旁边停着韩笑从省城开回来的车,他没问韩笑这车是借的还是她的,韩笑也没说。

    韩所长有几次机会能调到县里的派出所,但他都拒绝了,他家跟派出所只隔着一堵墙,但大门紧紧关着。

    萧寒伸手推了推门,里面插着,就又把手缩回兜里,这个点肯定不能敲门,他犹豫了下就往回走。再路过派出所他发现派出所的门是开着的,于是就进去到了韩笑车前,转了一圈就在主驾驶旁的车玻璃上写了一行字:想了你一夜,走的时候打给我,一起回。

    玻璃上微微有些冻霜,写完萧寒手指头冷得有些刺疼,伸到嘴里哈了哈气,就又回到四合院。

    郝运来仍在酣睡,俩人住北房左右两个家,走到中间客厅就能听到他的呼噜声,萧寒笑了笑,熥开炉子坐了壶开水。

    阳光慢慢铺满院子,萧寒将一壶茶冲泡到没了颜色,喝得通透,上了两次厕所,手机就在手边,但一直没响。

    有些坐卧不安,萧寒还是忍不住又出了院子,街上有了三三两两要去走亲戚的人,打着招呼,装作散步的样子,再到派出所门口,韩笑的车已经不见了。

    心里瞬间冰凉,萧寒觉着自己跟天气融成了一团,他跟韩笑再一次的开始犹如在阳光下嘴里哈出的气,看着真实但虚无渺茫瞬间消失不见。

    摸出手机,继续是关机状态,萧寒摇摇头转身回到四合院,有些恼火:多大年龄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发这种无名火。

    换茶泡茶,郝运来终于睡到自然醒出来:“给我来一杯,宿醉起来就是嘴干舌燥。”

    坐下喝了两杯茶,他一拍桌子吓了萧寒一跳:“对了,你昨天不是说李局长给了你驾照了吗,公司有辆越野车在县里放着呢,好久没人开,你开回去先用着吧!”

    萧寒说好,但自己技术不行,运来马上说:“这玩意就是个熟练工,我送你四个字——胆大心细。你这大早晨跟丢了魂似得,咋啦?”

    没什么,萧寒掩饰地笑了笑:“事不宜迟,说做就做,咱现在就去看车,开回来我练习两天,初六我让李局长的司机跟着,我开回去也就差不多了!”

    郝运来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于是哥俩很快就驱车到了工地,萧寒在运来指挥下开了几圈,然后一前一后就开回到镇上回父母那边吃早饭。

    此前,在欧阳一的车上实践过,再加上这个越野车是自动挡,更加好操作,不到两天,萧寒已经开着在青山镇附近的路上撒开了欢。再一天,专门练习了倒车入位,运来说萧寒开车的天赋很好,他已经教不了了。

    初六一早,萧寒开车,李全有的司机坐副驾驶,正天坐在后排,一路两百多公里居然没停就开回了省城,期间李的司机偶尔说一两句要领。

    韩笑早早起来,父亲给她荷包了两个鸡蛋,她只吃了一个,对于萧寒她真的很生气——久别重逢,刚刚又在一起,她觉着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想他。回来就住一晚上,她还骗父亲说去同学家晚上不回来住了,谁知道那个家伙弄了个什么朋友过去。

    气哼哼她出了四合院绕过街角,正在想去哪住,她的父亲咳嗽着在阴影里走出来:“丫头啊,你骗老爸还嫩点,”然后走过来扶着她的肩膀:“这个事情急不得,萧寒是个好孩子,值得托付一生,可我怎么觉着你仍旧草率,不够慎重呢?”

    眼泪不由自主就流出来,韩笑跟着父亲回到家,爷俩聊了很久,围绕的就是感情。韩笑的母亲在刚上初中那年就因病去世了,韩所长之所以一直没有再续弦,第一是真怕韩笑受委屈,再者就没碰到让他心动的。

    这一晚,韩所长反复跟女儿分析,你在婚姻这条路上已经摔过一个跟头了,原因得好好分析。如果再找一定要彼此相爱,尽管这很难,因为世界一直在变,人也再变,很多东西都无法坚持。

    老爷子心知肚明:丫头,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下萧寒,他心里也有你,这就太难得了。你得改改自己的个性,不能像以前一样,总是命令人家,这会让不舒服,有时候会感觉你在施舍人家。

    韩笑其实很明白,只是她跟萧寒只要在一起就习惯强势,她认为这就是爱的一部分。

    只是,她不知道这些年萧寒所经历的,一个记者,如果学不会强势,学不会因势而变,他早就被淘汰出这个行业了。现在他已经是北龙晚报顶尖的记者了,就是因为读书多文笔好,聪明反应快,并且有自己的原则与担当,最重要的是他对待事情马上就能做出判断。

    返回的路上韩笑其实已经想通了,她想跟萧寒打电话,又想他最近报道**太累了,就让他在老家休息几天吧,所以就没开机。到了省城后给父亲打电话报平安,想了想才又给萧寒打,但一直没人接。

    她有些着急,但想不出萧寒在干吗?直到很晚萧寒才给她回过来,说自己在练习开车,手机早晨起来放到四合院忘记带了。

    韩笑听他着急解释诉说,想笑但忍着,当听萧寒说给她窗玻璃上写字时,她轻轻说:“我看到了!我没生气,不开机就是想让你在老家多住几天,好好休息休息。傻子,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开车要心细不能走神,你没问题,我等你回来开车拉我去兜风啊!”

    萧寒很开心,忙不迭说没问题:“这个越野车有天窗,兜风最好!”

    等萧寒返回省城,发现越野车的天窗开不了,不是坏了,是**开始大面积肆虐不敢开窗了。

    一个接一个的病例被诊断,一片片地区被戒严,每天都有新的疑似病例被证实,没出了正月,北龙省城**患者已经过了百。

    广州、北京、北龙成为全国疫情最严重的三个地区。

    糊里糊涂经历过这个事件的人后来谈起来都是心有余悸,更不要说萧寒他们这些每天都要面对的一线人员。

    北龙省城仅有的两家传染病医院迅速爆满,不得不采取分散收治的策略,几十家二级以上医院全部开设发热门诊。到四月份,北龙防控“**”工作小组正式成立“流调大队指挥部”,来自市及各区县疾控中心、卫生监督所等单位的公共卫生人员分为市直属大队、分队和铁路防病队,组成了数百个防病小组,在北龙省织就了一张疏而不漏的“**”防控网。

    到了四月底,北龙省所有的高校均采取了校园封闭管理的紧急措施,北龙省全部中小学师生暂时停课。暂停全省歌舞娱乐场所、“网吧”、电子游戏厅、剧场、影院、录像厅等公众聚集的文化娱乐场所的经营活动。

    萧寒跟摄影记者每天都奔波在每个疫区,李正天几乎住到了防控中心。北龙晚报开始实行轮班制,除了他们仨,剩下的编辑记者带行政人员,上一周休息一周。报纸缩减到八个版,只要上班就是围绕萧寒转,除了正常的国际国内新闻,萧寒他们报道组每天都要提供五个版面的**相关报道稿件。

    好在经过磨合后,很多栏目固定了下来,比如:疫情每日报告、连线**患者、专家解读等等,但这已经让他们仨疲于奔命了,白甫发了两次火,仍旧没有人愿意参与这个组的报道,他对萧寒说自己这个总编辑无能,带不出好记者就自己往前冲吧。

    萧寒哪敢让白甫亲自去采访,拗不过他就让他每天落实下那几个专栏的文字,不过就打了一天电话,办公室主任江曼曼就把这活接了过去。

    这个女人别看平时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就是一个花瓶,再加上关于她的传言很多,尤其是跟袁锋,所以她接了这个活后,一下子扭转了很多人对她的判断:雷厉风行,敢说敢做,叫真大胆。

    有个下午,萧寒跟摄影记者在省城集中收治**的北龙“小汤山”采访,手机都没带进病区,江曼曼打电话问一个数字总也打不通,随即就开车去了一个收治发热病人的医院。

    等萧寒他们出来,这个江曼曼正在跟那个医院的负责人在吵架,因为对方只认萧寒,省城所有记者都不让进——这个负责人后来对萧寒说,你们单位那个女孩子不是疯了就是吃了老虎豹子胆了,口罩都没戴就要闯**患者病房。

    年前萧寒被省委书记点名表扬后,他的姓名在北龙省就成了通行证,尤其是北龙电视台与北龙日报专访报道后,他甚至被点名列席参加省委省政府的一些防控会议,有一次,省委书记对旁人开着玩笑介绍说:两年前,他报道“一个志愿者之死”时候,我拍着桌子说的“这个萧寒”,就是这个萧寒。

第六十七章

    五月初,萧寒被单位推荐,获得北龙省五四青年奖章,而后又获得新长征突击手,岗位能手等荣誉,只是不能集会,这些奖状奖章就是默默领回来,束之高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个月份是**最疯狂的一个月,天空外面仿佛有一只大手,随意揉捏着这个世界。北龙的**感染人数突破五百,全民皆慌,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躲着、活着。

    于是,各种传言风起,其中关于偏方治疗**的最多:先说是绿豆熬着喝,半生不熟最好;接着说板蓝根能预防能治疗,转眼各大药店板蓝根卖脱销;最靠谱说是熏醋,最好是米醋,能杀灭病菌……

    作为记者,萧寒每次都一笑而过,但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郝运来给他端过来绿豆汤他也喝;韩笑递给他一大包板蓝根他也给郝运来分点,俩人一起冲着当茶喝,然后写一篇辟谣报道——这个估计只能算他的产量,因为整个报社五月份天天醋气熏天,人人自危。

    就像四面楚歌,人类总是喊着战胜自然,或者更大的口号“人定胜天”,这一刻却是那么可怜的无能为力。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环境,萧寒获得人生第一个省级荣誉,继而第二个,但真的无人喝彩,也无人顾得上喝彩。成功有时候就是这样,平静地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条九曲十八弯的大河,一路奔腾,来不及回首已经融入大海。

    宁静,萧寒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个,除了一次次对生命消逝的惋惜、直面恐怖的坦然,这个世界突然就停顿了下来。

    不管去哪,每一辆公共汽车上都是稀疏的乘客,更多是空荡荡的车厢,空荡荡的街道几乎不见行人。饭店跟各种娱乐场所都关门了,手机电话也开始进入缄默状态,就像每个人嘴上至少一层的口罩,面对面都是点头摇头,能不说话就都闭着嘴。

    采访也成了惯例,**病人的集中治理让萧寒他们省了不少事情,每天雷打不动的各种数据发布定时都传真到报社,但没有松懈,萧寒仍旧每天在这些例行的数据中寻找新闻点,继而领着正天推出一篇篇的专题报道。

    天气逐渐热起来,每一次进病区的防护服穿戴都像蒸桑拿,萧寒围绕这个都写了一篇侧记,白甫伸着大拇指表扬说,你的眼中处处是新闻,且篇篇可读性强。

    春节的不愉快很快化为乌有,但忙碌又高风险的工作,萧寒与韩笑每周都见不到一次,而每一次的见面都如饥似渴,俩人进了家摘掉口罩就滚在一起,好像彼此最后一次的疯狂。

    没有多的言语交流,他们俩进入一种彼此需要的阶段,就像老百姓每天看疫情报告,麻木般地关注着,但又不知下一步走到何处。

    韩笑带着自己所里的同事,从一个小区封锁到下一个小区,每天在马路上关注着来来往往,俩人偶尔也能碰到,但只是眼睛交流,关切还在,逐渐也麻木成了对视一下就各自忙碌。

    煎熬的是人,时间只是淡淡向前,发生什么也不会停止。

    转眼就是五月底,北龙省的**感染人数第一次保持平稳,随后开始逐步下降,这是很奇怪的现象,全球的感染人数也在同步下降。所谓sara病毒就像听到了撤退的号令,尽管不整齐,但纷纷掉头开始离开。

    直线下降,直线下降,直线下降。

    时间进入六月,北龙两周没有发现疑似病例,原有的患者也开始逐步出院观察,但没有人敢放松警惕,一切仍旧在尽最大可能防控着。

    萧寒有种要累趴下的感觉,一百多天没有休息,整个人瘦了大约二十斤,一米八的大个子体重不到一百四,白甫心疼地开玩笑说他当旗杆都有些不够粗。

    2003年6月14日,萧寒估计一生都会记住这个日子,世界卫生组织解除了对北龙的旅游警告,北龙省最后一批**患者出院,随即北龙晚报**报道组撤销。

    在白甫的要求下,萧寒开始撰写**日记,一百篇,即日起在北龙晚报连载。

    十天后,世界卫生组织将中国从**疫区中除名。

    如释重负,尽管邱副总编都要求让他休息几天,但萧寒婉拒,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十多万字的**日记,去除了新闻必要的因素,写作有时候是一种享受。

    说起来有些矛盾,萧寒不愿意或者不敢休息是因为韩笑——她说等**结束,俩人一起出去休个假,然后回来就结婚。

    元旦前,萧寒跟韩笑好合好散,俩人还吃了一顿饭最后又在一起缠绵了一夜。萧寒对韩笑说自己没有怨恨,韩笑狠狠咬了萧寒肩膀一口:你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当年我离开你选择贾飞翔,这是你无法逾越的一道坎。

    肩膀被咬处火辣辣疼,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萧寒摸着韩笑的长发:“那时候,我到过你们在北京的学校,后来没进去,原因就是我想通了——就算当时你回心转意,一切也回不到从前。这不是怨恨,也不是坎,就算是,我后来不也结过婚,现在咱俩身份一样啊,这是一种感觉,讲不清的感觉。”

    韩笑没再说话,起来去洗了个澡,然后穿戴整齐就走了,临出门她回头说了一句话:“你跟你的感觉生活!我跟我的前途生活!”

    事后,萧寒给郝运来讲了一个故事,自己亲身经历的故事:

    大约是五岁那年,萧寒的堂姐出嫁,于是全家每天都去伯伯家里帮忙,他当然也跟着去了。那时候家里条件还不是很好,能吃上猪肉一般都是过年过节或者像这样的红白喜事。

    堂姐结婚当天,早早又去了,大人们都在忙顾不上他,于是他就跟一帮孩子疯玩,到中午吃饭时候,他气喘吁吁找到母亲说饿了。母亲领着他到了临时灶房,是本家人,厨房也照顾,伸手就递过来一大碗肘子肉,萧寒端起来很快就吃完了,下饭的馒头没吃几口,满满一大碗肉吃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五岁的孩子,吃了差不多七八两肉,一下午的肚子不舒服,不到天黑萧寒就吐了,苦胆汁都吐出来还是恶心。

    郝运来嘿嘿笑了:我说你咋地不吃猪肉,原来是吃伤了。

    萧寒点根烟,抽一口吐个烟圈:“当韩笑说要结婚时,我怕了,不知道为什么原来那么想跟她在一起,后来经常在一起了,却又没了期盼,反而有了恐惧。”

    郝运来摇头:“我一直说你们就不是一类人,人家看的是前途奋斗,你这随性生活肯定跟不上节奏。你们文人不是爱说劳燕分飞吗,燕子在一起辛苦了都分开,人肯定更是。”

    哈哈笑了,萧寒拍着自己兄弟的肩膀:“你这个家伙,‘劳’燕不是辛劳辛苦的燕子,是另一种鸟,叫伯劳鸟。这种伯劳鸟属于留鸟,而燕子属于候鸟,也就是生活习惯不同,所以诗经里说‘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

    郝运来也哈哈笑:“我这半瓶醋,也就是瓶底醋在你这百科全书面前卖弄,自找没趣是肯定的了。我就说个意思,不管是不是同类,在一起辛苦了,肯定得分飞。”

    **结束后不久,韩笑又有了一次升职的机会,在她这个年龄不到两年三级跳,确实是奇迹,不过这一次,就像萧寒获得荣誉一样,不知不觉。

    北龙省在十月份准备实行新闻发言人制度,首先在省城试点,省城公安局局长没有犹豫就选择了韩笑,他眼中的韩笑反应快,形象好,尤其是在北龙晚报的头版照片,天作之合。

    除此之外,这位局长还有另外一个私心,他的党校同学离婚后一直单着,他看上了韩笑,但因为**一直没有机会提这个事情。

    这位看上韩笑的人萧寒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去年山体滑坡时在现场指挥的省城西山区区委书记,韩笑当时推开萧寒被山石砸伤就是他领着去包扎的。

    这位书记叫尤红军,四十五岁已经是副厅级干部,但在四十岁时老婆非要离婚,后来就办了,老婆带着孩子去了异地。原因很简单,他太不顾家了,而他前妻是个富二代,从小养尊处优希望天天被男人疼爱。

    十月底,韩笑再升一级,成为北龙省城公安局新闻发言人,这是一个副处待遇的岗位,刚满三十岁在公安系统这个职务几乎是神话。韩笑跟局长谈话时明确表态原来的派出所还兼任,她感谢组织信任,并说自己需要继续在基础锻炼。局长很满意,就依她并且安排说近期吃顿饭,有个老朋友要给她庆祝庆祝。

    等韩笑把新岗位熟悉了,十一月中旬,局长安排了一顿饭,尤红军在饭后当面就给韩笑表白了,说自己自从在救援现场看到她就一直魂牵梦萦,希望能给他个机会相处,增进了解。

    韩笑没有直接拒绝,互留了手机号码,她首先想这个尤红军已经四十五岁了,然后才想萧寒,随后落落大方回答说自己考虑考虑,。

    韩笑从饭店出来就给萧寒打电话,萧寒说自己在单位赶稿子,问回那边,说自己还得一会,要不让她先回她家,他一会过去——两个人的两个家一直也没固定去哪,韩笑没好气说不用了,就是问问,各回各家吧。

    萧寒嗯了一声就挂了,他确实在写“**日记”的最后章节,满脑子都是回顾性的词语,根本没听出韩笑的语气里有商量的意味。

    韩笑一个人走了很久,没有头绪,**结束时候她真的觉着累了,一个人打拼无依无靠就想依着父亲跟萧寒结婚,可那个家伙却开始不积极了,甚至对她的态度暧昧不少。韩笑一直试图理解萧寒,毕竟当年是自己先对不起人家,所以想不出结果就放下了。

    随后尤红军约她吃了几次饭,她也没告诉萧寒,逐步发展,她越来越矛盾决定跟萧寒摊牌。

    到元旦前,她去萧寒那边家,一起吃了晚饭后,她就直接说了这个尤红军的事情,萧寒沉默了一会说:“我们分手吧!”

第六十八章 挥手自兹去

    2003年过去,萧寒觉着自己很怀念它:

    跟韩笑合了又分,但心里真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有了怨恨,唯有祝福曾让自己刻骨铭心的人幸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事业在突如其来的瘟疫面前,行云流水般就到了*——年底国家新闻工作者协会宣布年度优秀记者,他榜上有名。他的作品《**日记》也获得中国新闻奖特别奖,这在北龙晚报是第一个,独一份。

    临近十月,北龙大学研究生入学通知书寄给了他,欧阳一的父亲凭借自己影响力给他安排的这件事,并没有随着他的离开而泡汤。拿着通知书尽管记忆里仍旧很疼,但也有欣喜。他去报道后领了一堆书,随后开始撰写第一篇论文,元旦前后也在相关期刊发表,算是正式入学。

    郝运来在羽城县的工程也渐近尾声,有李全有照应,结账很顺利。依照当初郝运来定的口头协定,这个工程他要给萧寒分二十万的提成,但萧寒坚决没要,理由是自己已经开上了公司的车。郝运来说不算,车是旧车本就没人开,然后当着他的面给公司财务打电话,让把这部分钱作为借贷萧寒的入账。

    回顾这些不是搞年终总结,而是萧寒在来回衡量,在**时期他的优秀表现不仅让北龙省新闻界瞩目,南方一些媒体也开始关注他,并在元旦前后频繁联系他,国内最具盛名的《某某周末》更是派了一位副总编亲临北龙说服他加入。

    走?留?

    父母的意见是没有意见。萧寒父亲说自己还不老呢,你自己决定吧,好好盘算盘算利弊就好。

    郝运来坚决不同意:去哪不是写稿子!再说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你在北龙算个人物大家捧着你,去了南方人才扎堆,一个猛子进去估计连个响动都听不到。说到最后运来声泪俱下:“我活这么大就你一个说得来的兄弟,我舍不得你走!”

    白甫倒是很支持他走:“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在这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你蹦再高也就那么一根草!”他用自己的经历告诉萧寒有机会一定要抓住:“当年北京几家杂志要我过去,但舍不得这舍不得哪,你看看我现在成了啥了?”“狗屁老总,还不是个干活的,委曲求全,不痛快。”

    走,得再一次从头再来;

    不走,好似已经没了激情。

    萧寒没了头绪,人生第一次左右为难,索性先放下,想等等过了年再最后决定。

    但这一次的时间没有了慷慨,进入腊月门,北龙日报的一把手退休,新来的一把*厉风行,上任第二天就来了个 “全员下岗”,原来的北龙日报各部门领导,包括北龙晚报、北龙都市报等子报子刊的处级以上干部都要重新竞聘。

    先是竞聘第一责任人,而后是副职。看似有条不紊、红火热闹,三天后所有处室都竞聘完结,然后新的党委会开了一天会,中午都是吃的盒饭,这位“新官”来的第五天,整个北龙日报人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个单位部门子报子刊的第一责任人换了个遍。

    邱副总编没有继续担任北龙晚报的一把手,这个也好理解,因为这一年把他折腾地也够呛,只有亲历过才知道一张报纸的一把手不好当。再加上过去的一年又特殊,他勉强完成合同领了自己的奖金,没有跟晚报任何人吃顿饭,甚至招呼都没打过一句,就回北龙日报继续他的副总编了。

    袁锋也没有参加竞聘,这一年的闲云野鹤让他很自在,白甫给他打电话说竞聘他嘿嘿笑,说不趟这个浑水了。然后他还劝白甫也不要竞聘,因为这个人家早就内定了。

    白甫将信将疑,但还是参加了竞聘,他对萧寒说自己目的很明确:表明自己对北龙晚报很有感情,也陈述自己对这张报纸的了解与未来发展。当不了社长,继续总编辑应该没人争吧。

    事与愿违,到最后白甫这个总编辑也没被提名,新来的社长是北龙日报最年轻的副总编,原来北龙晚报的班子悉数不用。但这个人非常会来事,他首先将白甫提名到北龙日报*做主任,然后依次跟北龙晚报原来的班子成员谈话,首先说肯定不能留,然后问想去哪,最后都妥善安顿到合适的部门。

    这很了不起,这次竞聘结束后,北龙日报有很多处级干部都被挂起来,半年后才陆续安排。后来萧寒及晚报的老主任们都听说,北龙日报新来的一把手之所以能破例安排,是因为北龙晚报这位新来的社长签署了一份合同——一份非常苛刻,但决定了北龙晚报此后辉煌的十年。

    萧寒没有在意这些,因为人员的变动,尤其是白甫的离开,他心灰意冷到了极限,去意渐浓。

    最后没有决定还是有那么一丝不舍,毕竟他是元老,正如白甫离开时跟他们几个创刊就在的喝酒,醉了嚎啕大哭:“咱自己养大的孩子,现在拱手送人了……”

    腊月十八,郎军结婚,在一起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萧寒下了决心准备参加完这个婚礼就辞职,而后回青山镇过年,年后去《某某周末》上班。他最担心的郝运来,但公司越来越红火,相信随着时间流逝,他这个最好的兄弟会理解他的选择。

    尽管去意已决,但他仍旧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再加上郎军忙结婚,专题部的事务都压到了他头上。在位一天负起责任一天,萧寒不急不躁,逐一理顺,抽空还把办公室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腊月十七下午下班,萧寒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很伤感,他信手在稿纸上写下: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诸多不舍,抄录李白诗词《送友人》,权作送给自己吧。

    写到最后一个字,眼泪忍不住要流下来,他叹口气站起来出门下楼,而后在北龙日报的采编大楼前站了很久才离去。

    他刚上车,李正天就打电话给他:“主任,刚才我在写稿子,新社长过来溜达,在你的办公桌前发了会呆,然后问我你去哪了?”

    萧寒发动车,开开车窗,冷风瞬间弥漫“正天,你说啥?叫我叔叔就好。”

    李正天答所非问:“叔,你是不是要走了?”

    松刹车踩油门,萧寒觉着捏着的手机有些冰冷:“这个先不说,过两天咱爷俩一起回家,我告诉你详情。”

    正天有些接受不了,还想追问但忍住了:“我说你下班刚走,需要叫回来吗?新社长把你桌上的稿纸扯走了最上面一页说不用了,然后他就出去了。叔,你稿纸上写的啥?”

    “没写啥,”萧寒觉着太冷了,伸手把车窗都关上,然后开开暖风:“正天,你晚上有事吗?没事跟我吃饭去,你运来叔叔说涮肉呢!”

    办公室就李江天一个人,他已经站到萧寒的办公桌前,萧寒抄录诗词的时候用的是钢笔,且用力很大,第二页稿纸上的印子不用仔细辨别都能看到是啥字。这个孩子马上就明白了所有,他强忍着说:“叔,我还有稿子写,你们吃吧。”

    挂了电话李正天的眼泪就开始汹涌,这一年多,他已经将萧寒视作自己的偶像,时时刻刻都在学习效仿,这一刻说走就走,根本无法释怀。

    萧寒将一盘碟插进音响,这是运来求人从香港带回来的,专辑名字就是《沧海一声笑》,港台金庸剧的插曲合集,当罗大佑充满沧桑的声调出现,他也跟着哼唱,心里无尽沧桑: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晚上他没跟郝运来说自己定下来走的事情,他想让彼此都好好过个年。公司的餐厅改造个火锅厅,炭烧铜火锅,运来从内蒙让人发过来的羊肉很好吃,萧寒努力放下很多东西,笑容满面吃但没多喝,因为他知道只要不约束,会很快喝醉。

    第二天上午,萧寒放肆睡到上午十一点,其实早早就醒了,但任由自己懒散在床上:从第一天到晚报上班到昨天看完“最后一条”稿子,他根本不用努力,每个细节都在眼前浮现。

    看时间差不多,起来冲个澡下楼,发动车直奔饭店,到了后发现单位人大多没到呢,于是找了角落的桌子,磕着瓜子花生很悠闲放松。

    陆陆续续,北龙晚报的同事来了不少,尤其是袁锋与白甫都来了,老的班子成员也都来了,袁锋看萧寒坐在角落不由就笑骂:“你这个家伙装什么b,你的副主任结婚你躲那算咋回事,滚过来,陪我跟老白好好喝几杯!”

    萧寒笑着站起来:“我真不知道您会来,要不早站在门口迎接了!”

    他是真不知道袁锋会来,原本想白甫主婚必须来,其它的班子成员估计就是捎个礼罢了。他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刚刚坐定,北龙晚报新一届的班子也都集体来了。

    都是北龙日报的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再说这张报纸说破大天也是北龙日报社所属,并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存在任何私人恩怨。所以袁锋与白甫马上就站起,其余人包括萧寒也都纷纷礼貌站起来。

    郎军赶紧跑步过来安排,并排两桌就都坐下了,一桌是袁锋与白甫还有原来的晚报班子,加上萧寒;另一桌就是新的社长领着新的班子成员。两桌人就萧寒一个不是北龙日报正式编制,也就他一人不是处级干部。

    其实刚开始晚报还有几个老主任在袁锋这边坐着,新的班子来后就都悄悄换了地方,这很好理解,无法把关系理顺——坐“老的”这边,“新的”会不会给他穿小鞋?坐“新的”这边,“老的”会不会说他忘恩负义?

    萧寒很自在坐着,因为他已经将自己视作要走的人,是“老的”,是即将退出北龙晚报历史舞台的人了。

第六十九章

    作为主婚人,婚礼开始后白甫上台,一介诗人,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两三句祝福的话语后就开始转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萧寒很多年后回忆,郎军这个腊月十八的婚礼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节点,当然对于郎军肯定是,自此正式告别单身,进入另一种生活。他想的是对于北龙晚报,对于自己——此前三年只是热身而已,自这个婚礼的第二天,北龙晚报与他才踏上起跑线,发令枪不是白甫的最后回忆煽情落泪,而是新任社长的真诚。

    白甫在讲话里回忆了三年来与大家的日日夜夜,无尽惋惜与惆怅,晚报很多人都抹了眼泪,好在他这时候还没喝酒,发言的最后还是将祝福巧妙融入:

    “百年修得同船渡,我白甫有幸与老晚报的兄弟姐妹共事三年多,一千个日日夜夜啊,在我生命里将是最珍贵的一段时光!借郎军老弟新婚舞台一角,在此表示感谢!

    千年修得共枕眠,在此我也代表老晚报的全体兄弟姐妹,祝福新郎新娘永结同心,早生贵子,幸福美满!”

    萧寒抽出一张纸巾擦拭了擦拭眼角,他第一天进入北龙晚报办公场所,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白甫,脑海里马上就蹦出当时的情形:

    当时他去早了,在楼道溜达,当走到写着“总编辑”字样的门口时,门突然开了,萧寒吓了一跳,不由“啊”了一声。门里走出来一个胡子拉碴满头乱发的中年人:“啊什么啊?你是干啥的?”萧寒定了定神,脑海里浮现出爱因斯坦,忍着笑一脸正经:“我是萧寒,来上班的。总编,您好!”这位中年人手里拎着条毛巾,听萧寒说完点点头:“进来吧,我去洗把脸。小韩你好,我叫白甫。”萧寒连忙点头:“我叫萧寒,风萧萧的萧,寒冷的寒。”

    ……

    白甫下台坐到座位上,低声问旁边的萧寒:“我跑题了吧?”

    萧寒递过去一根烟:“没有,白总,很好!勾起很多往事,我正在想第一次见您的情形。”

    白甫点着烟吸一口,然后慢悠悠说:“有火就该抽烟,抽吧!风萧萧兮易水寒,很悲壮的名字,我记住了!”

    这就是当年他把“萧寒”叫成“小韩”,而后萧寒纠正,他接着说的话,几乎一字不差。

    看萧寒又抽纸巾,白甫低头对萧寒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老哥我祝福你去了南方大展宏图,我也相信你必将大展宏图。”

    萧寒还没说话,婚礼主持人已经来到他们桌前,原来接下来该袁锋致辞,但新的社长来后袁锋推辞不讲了。礼貌问题,郎军给新的班子送了请帖,他估计都不来,最多新班子派个副总过来算是给面子了,但没承想齐刷刷新老班子全到,虽然蓬荜生辉,但上台讲话的议程就被打乱了。

    按照原来的议程就该袁锋上台了,但他推辞说让新社长说吧,新社长摆手让他先说,于是主持人就下来请他。

    这次北龙日报调整,袁锋没有报名任何部门的竞聘,倒也不是耍个性,是他真不想干了。只是他的年龄刚过五十,退休远远够不上,新来的社长认为袁锋这是跟他对着干,大怒,准备免了他的职让他当一名普通记者,他知道后笑着说他开除我才好呢!

    后来还是北龙晚报的新社长出面,动员北龙日报党委会给一把手说明情况,反反复复好几次会议才定下来,袁锋任北龙日报开发公司总经理——北龙日报成立报业集团已经批下来了,准备过完春节就挂牌,开发公司也将重组。

    任命书下来,袁锋连个谢谢都没有对这位新社长说。来年北龙日报报业集团正式成立后,他又把开发公司的总经理辞掉,只是挂了个开发公司下属旅游公司的总经理,正处还是正处,但自此他再没有进过北龙日报采编大楼。

    十年后,袁锋退休通知下来,他儿子过来给他收拾了办公室。这时候的白甫在北龙一个地市优哉游哉,挂着一个什么文化研究会会长的头衔。同年,他离婚迎娶了一个比他小三十岁的新娘子,在近郊买了个别墅,偶尔写点东西,新媳妇在他六十一岁上生了个小丫头。

    这就是袁锋,萧寒在回忆里总也无法定义这个人,只能用大家共同的评价:持才放狂,放荡不羁。但他会再加八个字:热爱生活,享受生活。

    婚礼主持人到了桌前请他,袁锋伸手拿过主持人的话筒,清清嗓子:“下台的人就不上台了,”大家哈哈笑着鼓掌,他摆摆手:“郎军是个好郎君,这个我可以作证,”又是哄笑鼓掌。袁锋跟着鼓掌:“其实,你俩结婚证早就领了,刚才萧寒跟我说这已经是办的第三次了,所以,你俩已经老夫老妻了,我这个老社长也就不唠叨了!祝福你们,祝福在座的每一位,幸福!快乐!自由!”

    郎军与新娘都不是省城的人,此前在各自老家都办了一次婚礼,这次在省城其实就是请客,萧寒给袁锋坐下闲聊了几句,他就给用上了。

    主持人伸手接过话筒,边上台边说:感谢袁社长的精彩幽默!下面隆重请出北龙晚报社社长龙飞先生讲话。

    截止到现在,萧寒才知道这位新社长的名字叫龙飞,此前如果说他没有听说过那是不可能的,但肯定没有过脑子,因为他认为这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龙飞身体魁梧,目测身高有一米八五以上,一身黑色的西服很得体,白衬衣没打领带但领口的扣子也紧紧系着。他几步就跨上了台,走路虎虎生风,整体就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

    萧寒坐直身子,这不是礼貌性,而是龙飞开口第一句话就点中了他的要害:“说实话,我很犹豫来不来参加这个婚礼,但思考再三我来了,因为我必须来!”

    龙飞扫视了一圈:“刚才我跟郎军聊了聊,知道今天来的大多数嘉宾是北龙晚报的同事,还有一些新郎新娘的同学朋友,没有外人,所以我可以放开说几句话,请大家谅解。”

    大家都静静听着,萧寒缩回拿烟的手,很纳闷这个龙社长会讲什么。

    龙飞将目光落在袁锋与白甫的桌上:“第一,我代表北龙晚报新一届编委会感谢上一届编委会所有的努力,是你们让《北龙晚报》从无到有,从默默无闻到今天的独领风骚!给你们鞠躬了!”

    袁锋与白甫赶紧站起来,北龙晚报所有在场的都站起来,掌声经久不息。

    龙飞饱含感情鞠躬,然后接着说:“在新老交替的时候,我尽全力做了些事情,如果各位仍旧不满意,随时来找我,我会继续在能力范围为各位方便!”

    袁锋与白甫相视一眼,走上前去与龙飞握手,全场又是掌声不断。

    萧寒知道在这次北龙日报大调整时龙飞做的,但仅限于编委会的领导,跟他们没关系,所以没在意,但袁锋与白甫都理解这里面的艰难与苦衷。

    龙飞等袁锋与白甫落座后才接着说:“大喜的日子,我还是宣布几件喜事吧!年后北龙日报将挂牌成立集团,借此机会这几天我一直在跟各方面共同努力,争取给大家把身份的问题解决了!”

    雷鸣般的掌声,在场北龙晚报的人再次起立,就连袁锋与白甫都不由自主站起来叫好——他俩对于晚报老弟兄们的愧疚,这个是最根本的。

    这也是最困扰晚报所有人的问题,就以萧寒为例,档案里有大学学习经历,设计院工作经历,然后就是空白了。年轻好说,病了老了谁管?

    萧寒也站起来鼓掌,尽管他要走,但这个龙社长确实是为大家办了一件实事,大好事。

    龙飞等掌声平息后,接着又宣布了两件事:第一,北龙都市报即日起合并到北龙晚报,一个班子两个刊号,然后整合人员,将北龙都市报以周刊形式出版发行。

    这个对于北龙晚报太重要了,这样的整合避免了一个单位下属两张报纸的同质竞争,再加上人员的整合,肯定能达到双赢。其实龙飞原本给北龙日报党委会谈的是撤销北龙都市报,人员他接收就是,但新来的一把手不同意:我刚到任就撤一张报纸刊号,人家会说我是败家砸摊子!

    也正是这样的不决断,后来造成很大的麻烦:五年后,北龙都市报重新开始办成都市报,再次成为北龙晚报的竞争对手,且不择手段。但经历了各种变故,再没有发展起来,重新定位的北龙都市报拉过去一批人,在都市类媒体刚开始走下坡路,北龙都市报的民营资本撤出,很快就发不了工资了,然后员工开始闹事,搞得北龙日报报业集团头疼不已。

    龙飞接着说了第二个喜事:自今天起,北龙晚报开始“暖心工程”,员工过生日会有蛋糕,红白喜事会有相应的照顾,开始评选优秀员工外出旅游等等。

    再一次掌声雷鸣,龙飞用几句表态的话结束了自己的发言,他甚至没有再祝福新人,但郎军已经感谢的五体投地,因为他的这次婚礼成了北龙晚报加快发展的起点。

    龙飞说北龙晚报已经具有了乘风破浪的雏形,当今中国都市类媒体也迎来了千古难遇的发展机会,他相信在新一届编委会班子的努力下,在全体员工的努力下,北龙晚报一定能够迎来灿烂的明天!

    很多年后,萧寒不记得那天吃什么了,喝了多少酒,但龙飞的话他总是一遍遍回忆,他还记得袁锋与白甫都喝多了,但再没说一句跟北龙晚报有关的话,大醉后也没说。

    这顿饭吃到下午五点,饭店的服务员打着哈欠不耐烦透了,但晚报的员工没有一个人走,郎军反复给饭店老板说好话,菜倒是没有加几个,但他备的酒远远不够,于是又送来十多件才算没丢人。

    萧寒也喝多了,李正天送他回家的路上手机响了,他还以为袁锋白甫他们要换地方喝,但晕乎乎看号码陌生,就没接。

    但这个号码很执着又拨进来,他气哼哼接起还没说话,手机里传出一个声音:“萧寒吧,我是龙飞。”

第七十章 月出惊山鸟

    酒喝的实在太多了,萧寒听到龙飞这个名字还有点迷瞪,随即重复了一句“龙飞?”

    李正天在旁边赶紧推了他一下,然后低声说:“叔,是社长!”

    萧寒看了正天一眼才明白过来,随即坐着身子:“龙社长,您好!我喝太多了,请谅解我的冒犯!”

    龙飞在宴席开始后,挨着桌子敬了一圈酒,然后就离开了,他走的时候谁都没说,袁锋与白甫准备去回敬发现他不在座位,等了一会还不见才知道他离开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新的总编姓仵,仵作的仵,名字很秀气叫仵清平。他跟白甫关系一直不错,是从北龙日报省城部副主任提拔过来的,他告知白甫说龙社长有事先回单位了,下午要跟北龙日报人事处协调北龙晚报这批人的人事关系问题。

    龙飞敬酒的第一桌就是萧寒在的这桌,他端着酒碰杯,这一桌都是原来北龙晚报的编委会成员,社长、总编,副总编、副社长,龙飞没有一个错了排名顺序,依次碰一下。

    不在编委会的萧寒是最后一个碰杯的,因为刚刚交接,萧寒在单位还没有跟龙飞碰过面,袁锋刚要介绍,他笑着说:“不用介绍,这是北龙晚报第一记者,敬仰大名了!”

    龙飞是北龙日报社党委委员、副总编,这话说出来让萧寒有些激动,他双手毕恭毕敬端杯碰了下:“龙总,您高抬我了,晚报的记者都是第一,我们从不敢懈怠!”

    龙飞喝了这杯敬大家的酒,伸手给萧寒倒了一杯,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来,萧寒,为你的不敢懈怠,为你这一年在**现场的报道,单独敬你一个。”

    如果萧寒打算继续在北龙晚报干下去,这杯酒就是顶头上司给他倒酒,他肯定诚惶诚恐,但他已经下了决心走,所以很坦然端起杯:“龙总,我也谢谢您刚才的讲话,真的很暖心!”

    龙飞呵呵笑了:“这话老气横秋,但我喜欢,干杯!”

    喝了这杯酒,龙飞转身就去其它有晚报员工的桌上敬酒了,白甫悄悄对萧寒说:“我看人家有挽留你的意思,你请辞报告打上去了?”

    萧寒也低头悄悄说:“还没有,明天吧!”

    尽管已经不清醒,但萧寒大致猜出来龙飞这个电话来意,说了道歉的话随即又舒服的躺在座椅靠背上。

    龙飞那边估计听出他的醉意,但没有不耐烦:“没有冒犯!专题部今天有两个稿子提交上来,我看了下觉着标题不太好,你过来看看修改下。”

    萧寒一听是工作的事情马上又坐直身子,开车的李正天有些好笑,他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他也知道他的萧寒叔叔要走,但不知道他这个叔叔为何一会放松一会紧张。

    “稿子?”萧寒想了想:“龙总,今天提交的稿子只有一条,且这条稿子昨天编前会就议过了,但昨天没用,今天重新提交还要改吗?”

    龙飞暗自点了下头,他知道萧寒喝了多少酒,仵清平都汇报过了。其实稿子的事情就是一个试探,他也知道这个萧寒在**时期的表现,还有此前他写的稿子都也看过,关于才气他不怀疑,他只是在试探萧寒的敬业程度。

    龙飞斟酌了下接着说:“嗯,我不知道昨天编前会的事情,那就不改了。另外有个事情,晚上我在咱报社酒店请宣传部的人吃饭,人家点名让你参加,能来吗?”

    萧寒觉着脑袋沉重,眼皮也开始打架,尽管龙飞是商量的口气,他仍然觉着无法拒绝:“好的,龙总,我现在过去!”

    龙飞说了声“好的,晚上六点半”就挂了电话,萧寒放下手机扭头问正天:“几点了?”

    李正天看了下车仪表盘上的时间,不由就笑了,萧寒车上这个表估计好久没校对了,居然显示是凌晨一点。他再掏手机看:“叔,五点一刻。”

    说完发现没回应,扭头看萧寒已经睡着了,正天没有叫他,虽然听的断断续续,但他从刚才电话的内容,知道龙飞是叫萧寒回单位,随即找了个路口就掉头往单位反向开去。

    龙飞放下电话,马上给仵清平打电话,仵清平也在回来的路上,他没有客气:“人家喝到现在情有可原,你是总编辑也到现在成何体统?真扯淡!马上赶回来!”

    仵清平听着电话里的滴滴声哭笑不得,但他刚来报社见习期就跟着龙飞,知道他的脾气,对谁越好骂谁越厉害。其实仵清平是很冤枉的,龙飞敬完酒就悄悄给他说:你代表我,守到最后,尤其是对老晚报的班子,多喝几杯。问我,你就编个理由,就说我回单位有事忙。

    仵清平回到单位赶紧到龙飞办公室,敲门进去看他正看着一张稿纸发呆,没说话静静坐到他办公桌对面等待他下令,因为这么急让他回来肯定是有必须马上处理的事情。

    龙飞放下稿纸:“萧寒要走,你知道吗?”

    仵清平不假思索:“知道,龙总,白甫给我说了,《某某周末》的副总编过来请萧寒,待遇都谈好了,据说提供公寓房还有年薪!”

    龙飞盯着仵清平的眼睛:“你能不能用总编辑的思维考虑问题?这是晚报的第一人才,他走了对晚报的损失有多大?我叫你回来不是听《某某周刊》给他什么,是我们怎么做才能留下他?”

    仵清平有些为难:“我们给不了他更高的待遇,您也知道我们的体制,这个估计太难了!要不我们打打人情牌,让袁锋与白甫给他说说?”

    龙飞马上就怒了,伸手拍了下桌子:“我看还是让袁锋与白甫回来当社长总编辑好了!你啊你,去去去,给我在咱们酒店订个包间,晚上除了值班老总,其余人六点半过去!”

    仵清平再没有辨一句,答应着就出来了,走到楼道里他也没想清楚,萧寒走跟晚上吃饭有啥关系。

    李正天将车开得很稳很慢,这个聪明的孩子大约猜出来龙总是要挽留萧寒,他对这个叔叔不是依赖,但他也不想萧寒走,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他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让萧寒好好睡会,清醒的时候再跟龙总谈,也许会有些效果,虽然他在龙总身上没看到北龙晚报的辉煌,起码看到了希望。

    进报社大院,停车,熄火,正天看了下表六点整,他推了推萧寒:“叔叔,到单位了。”

    萧寒睁了下眼又闭上,嘴里嘟囔了一句:“六点二十你叫我!”

    正天“嗯”了一声,开开车门下车再轻轻关上车门,然后走到车后面打了个电话。

    他这个电话打给了自己的父亲李全有,萧寒要走的事情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思量,如果他父亲能说几句挽留的话,也许有用。

    李全有听正天说完,首先很欣喜,因为新来的社长答应员工办手续,他儿子的大学毕业后档案没处放,只能托人在省城找了个工厂挂着,如果调进报社,那就全顺当了。其次是担忧,萧寒走后他的儿子在报社就没依靠了,以后发展肯定会受限。第三,他知道自己跟萧寒没法说,就算说了也不一定管用。

    思谋再三,李全有跟儿子说:“你叔叔有他自己的选择,这个我们都无法左右。我想知道的是他缺钱还是就为了个人发展?如果是前者,好办!如果是后者,我想我说了也是白说。”

    李正天急了:“你就知道钱钱钱,我萧寒叔叔不缺钱,我的意思是你去表奶奶家,让表爷爷表奶奶劝劝他留下!他这个人做事太拼命,如果去了南方,大家都拼命他估计会更拼命,恶性循环下去,他肯定不会快乐!”

    知子莫若父,李全有马上就明白自己的儿子是心疼萧寒,根本没考虑自己在单位的依靠,萧寒的个人魅力他领教过,这也正常,马上就说:“儿子,你不要急,我现在就去他家,看看我表叔表婶的态度。”

    李正天刚挂了电话,身后传来一声:“好!”他吓了一跳,专心打电话就没觉察身后有人,回头一看又吓了一跳,龙飞就在他身后站着,而且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

    李正天马上很尊重的喊了声“龙总好!”

    龙飞指指车:“萧寒在里面睡?”

    李正天点点头:“是。”

    龙飞拍了拍他肩膀:“李正天,专题部记者,晚报人送外号‘萧寒第二’,对不对?”

    李正天不好意思挠挠头:“萧主任是我学习的榜样,他博学多才,做事认真,尤其他的文笔,我很努力学没学到皮毛。”

    龙飞听完他的话很正色说:“小伙子,我们共同努力,把你这个榜样留下怎么样?”

    正天马上说“好好”,龙飞笑了笑就向大门口走去。正天知道龙飞听到了他跟父亲的电话,估计也听到了他跟萧寒的关系,这都不重要,在晚报都是靠本事吃饭,这样的关系太稀松平常了,据说很多大报处长的关系呢。他只是纳闷,龙飞不是约萧寒来单位吗,他怎么走了?

    赶紧打开车门推醒萧寒:“叔,龙总出去了?”

    萧寒坐起来摇摇头:“是,他约我晚上去陪饭,是去咱单位酒店了吧?”

    北龙日报大酒店就在单位右侧十字路口,正天直起腰看了看:“是,是进了咱报社酒店。”

    萧寒伸伸腰拉开车门:“喝太多了,正天你回吧,我进办公楼洗把脸就过去。”

    正天将车锁好:“叔,我在办公室等,还能喝吗?”

    “尽量不喝吧,”萧寒摆摆手,努力直起腰走进北龙日报采编大楼。

第七十一章 蓬门为君开

    小睡了一个来小时,酒意略微小些,脑袋也不那么沉重了,但进卫生间尿出的尿都是刺鼻的酒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出了卫生间,哗哗用凉水洗了七八遍脸,清醒很多,萧寒抬眼看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落寞的感觉,两三天没有刮胡子,越发显得脸庞消瘦。

    捧起一捧水泼在镜子上,水珠默默向下滚动,弥漫开一个个影像,有些重叠的样子越发孤单。

    自写完《**日记》后,萧寒思量自己几十天没有写过东西,叹口气,他觉着自己最近有些颓废了,书都好久没有翻过了,这样的日子真的是无聊透顶。

    欧阳一的突然离开,与韩笑的合合分分……转眼三十岁,而立之年立起了什么,婚姻几乎全是悲调,事业到此又要转折重新开始,前路茫茫,酒后沉重,萧寒叹口气又捧一捧水洒向镜子,转身出了洗手间到办公室。

    正天已经给他泡了一杯茶,看他拿毛巾擦脸擦手,小心地说:“叔,六点二十了,你喝口茶赶紧过去吧。”

    办公室就他俩在,萧寒笑了笑端起茶,顺着杯沿浅浅喝了一口,看着正天说:“你该搞对象了?”

    李正天有些瞠目结舌,随后就红了脸:“叔,你酒没醒了吧,怎么提到这个话题了?”

    再喝一口茶,萧寒若有所思:“有个对象就能照顾你了,现在每天都是在外面对付吃饭,长久下去胃口都吃坏了。”

    这话的意味很明确,正天心里动了下,但不露声色:“这个再说吧,叔,你该去酒店了,已经六点二十五了。”

    大大地喝了一口茶,肚子里有了些热乎感觉,萧寒放下杯子拍了拍正天的肩膀出了办公室。

    下楼紧走几步,酒店就在单位临近,萧寒到包间门口看表六点二十五,不由就微笑:这个正天,对时间观念看得真重。

    敲敲门,包间里传出“请进”的声音,萧寒推门而入。

    龙飞在桌子正对面坐着,他左边是仵清平,右边座位空着,然后依次坐着北龙晚报新的班子成员,萧寒继续微笑:“龙总好,仵总好,各位老总好,抱歉抱歉我迟到了。”

    问完后他有些纳闷,桌子边只空一个座位,那肯定是龙飞说的宣传部领导,他坐哪?

    龙飞看看表:“我说的是六点半,还差三分钟,萧主任没迟到。”而后拍了拍他右边的位置:“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啊!”

    萧寒有些犹豫:“我加一把椅子吧,领导来了坐您边上。”说完就准备出去喊服务员加椅子,龙飞笑了笑:“不要啰嗦,过来坐吧,说宣传部领导是骗你的,怕你不给我龙飞面子。”

    看着其他班子成员,萧寒仍旧推辞:“各位都是领导,我坐边上就是。”

    依照龙飞的性子,萧寒推辞他早就火了,但他刚才给班子成员说了,今天要极力挽留萧寒,他首先不能发脾气:“今天你必须坐这里,过来吧!”

    再没办法推辞,萧寒只好走过去坐下,但实在别扭,只是坐了半个椅子,没敢往后靠,很拘谨的样子。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龙飞说了这句诗然后对最边上一位说:“安兵,叫服务员起热菜吧!”

    心里嘀咕了下,萧寒觉着这是给他送行的一顿饭,也就放开些,随即把整个屁股放到椅子上。龙飞吩咐完再扭头:“北龙日报这个院子里你的名声很大,其中有一个百科全书的称号,我刚念了两句诗,你肯定知道,但我不明白你为何突然放松了?”

    萧寒没有隐瞒心里的想法:“您刚才吟咏的是杜甫的《客至》,尽管请辞报告明天才递给您,您肯定已经知道这个事情了,现在把我当客人了,感谢您,我理解您这是安排一顿饭给我送行。”

    龙飞哈哈大笑:“果不其然,百科全书名不虚传!我刚才让这几个臭皮匠给我提供一首诗,只是为了显示真诚,但他们告诉我这句,露馅了吧!”说话扫视了一圈,几位老总均是掩饰地笑。

    萧寒赶紧接话:“杜甫这首诗确定是很真诚的,当时他已年过半百,颠簸流离后在成都落脚,盖了个草屋子,家贫如洗,‘盘餐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没有菜没有肉,只有一瓶老酒赶紧拿出来待客,这真的够真诚的了!”

    龙飞上下打量了一番萧寒:“我真的服了!我是历史系毕业的,肯定大不如你,但今天咱们有的是酒,也有菜,但我就一个目的——不把你当客,要把你当主人,你留下不走行不行?”

    说起来这很突然,但也不突然,萧寒在龙飞刚才训斥几位副总的时候已经猜出来了,但没有想到龙飞这么直接就说出来。

    他抬眼看了下桌子上已经倒好的一壶壶分酒器,仍旧没有隐瞒:“龙总,我非常感谢您的抬举,今天在郎军喜宴上您的讲话也打动了我,只是,这个事情我考虑了再三,已经选择好了,请您谅解!”

    龙飞似乎知道他要说啥,听完就指着桌子上的分酒器:“这个咱一会再讨论,来喝酒,一人拿一个, 各拿各的!”

    龙飞第一个进的包间,他进来后就让服务员拿来了酒与分酒器,还要了两瓶矿泉水,随即就耍了一个小把戏——两壶倒得很满要溢出来是水,多半壶的都是酒。

    玻璃分酒器,纯净水与白酒没有多大分别,在灯光照样下,透明晶莹。

    龙飞伸手拿了个多半壶,仵清平也伸手拿了多半壶的,萧寒伸手拿过一壶满的,剩下三位副总编都伸手拿走多半壶,副社长安兵催完菜进来正好看三位副总编拿走半壶的,龙总在他不敢多说啥,只能伸手拿走最后一壶满的。

    心里明镜似得,龙飞拿着酒壶站起来:“今天在这里设宴,目的只有一个,做工作让萧寒留下来,咱为了北龙晚报的明天,一起干了这壶!”

    萧寒心里话“这是要灌醉我啊,”中午喝的不少,现在一满壶分酒器至少二两半酒,半壶一两多,明显不公平。但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咬牙端着壶站起来:“龙总,各位老总,不管我留不留下来,如此盛情我得感恩,北龙晚报给了我很多,为了它的明天,我喝!”

    仰脖子就灌进去,砸吧砸吧味道不对,他狐疑地看着龙飞喝完,再看几位副总编也呲牙咧嘴喝完,忍不住就说:“龙总,我喝的是水吧?”

    龙飞没回答他而是问仵清平:“你喝的是啥?”

    仵清平刚痛苦咽下这半壶酒,他中午也没少喝:“酒啊,白酒啊!”

    龙飞目光扫过三位副总编,均回答是白酒,他再看安兵,这位副社长原来是北龙日报办公室副主任,迎来送往见多了,他没有撒谎:“龙总,我喝的也是白水!”

    哈哈笑了好一会,龙飞伸手拍了拍萧寒肩膀:“我喝的也是白酒,但你喝的肯定是水,我倒的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很多时候的选择是无法判定对错的——都想少喝,于是都选半壶,半壶都是酒,选了就错了;你想喝醉感谢我的盛情,就选了满的,但恰恰却是水,也选错了;安兵没有选择,只能拿最后一壶满的,他不想喝,刚开始肯定心里嘟囔骂人了,喝到嘴里才知道没有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

    都有些发愣,这葫芦里的药让他们都没想到,包括萧寒在内都在思考龙飞的话,然后都点头称妙。

    萧寒只是想龙飞最后一句话“没有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不明白龙飞想告诉他啥,因为他有了选择,那么龙飞是说他的选择错了吗?

    不是,龙飞对安兵说:“拿酒倒酒,中午都喝了不少,晚上咱少喝点酒,主要是吃。”吩咐完他扭头对萧寒说:“我知道如果让你留下,有可能是耽误了你的前途,《某某周末》自创刊我就订阅,确实好看,这张报纸的记者都是大才,每一篇报道都可圈可点。你写的稿子我也都看过,尤其是昨晚我集中时间看了一遍你的《**日记》,真好,跟这个周末的很多东西不谋而合。”

    安兵转着桌子给大家面前的分酒器倒酒,到萧寒这他赶紧站起来,人家是副社长,不能没礼貌。龙飞伸手把他拉着坐下:“没事,今天在座的都是我的兄弟,仵清平进报社就跟着我,周文俊、王青、卫斯夫三位副总编也是我分管部门的干将。”

    龙飞点到一位老总,萧寒赶紧依顺序对着对方点头微笑,除了值守夜班的秦哲副总编,班子成员都在。

    “没有外人,你也不是外人,不是杜甫UU小说的客人,你是北龙晚报的中坚,”龙飞动了感情:“孩子,我今年五十整,大你二十岁,你只比我儿子大六岁,你能不能不要拒绝一个长辈的请求!”

    手足无措,萧寒不知道该说什么,下决心离开北龙晚报,他的心里已经像被撕开了口子,现在龙飞似乎在往上面撒盐,不由就叹了口气。

    龙飞继续说了些留下来发展好的话,一桌人都坐着,没有人动筷子。

第七十二章 迈步从头越

    龙飞说话的过程中透露了一个事情:“北龙日报很多人劝我不要来晚报,给诸位说一件事,我上常务副总编的事情已经确定了,估计这两天省委组织部就会来宣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仵清平马上伸手倒酒:“这是个大喜事,得庆祝一下!”其余的副总们也纷纷道喜倒酒,龙飞摆摆手:“容我说完,咱们再吃喝吧!对了,你们可以抽烟!”

    龙飞不抽烟,也很反感别人在他办公室抽烟,所以他这些手下一般跟他在一起都不敢抽烟。萧寒不知道这个情况,且早就憋不住了,他掏出烟站起来散了一圈,龙飞就笑呵呵看着,看萧寒给大家再点烟,对萧寒的喜爱越来越多:知识面广,文笔好,守时有规矩,有礼貌敬业。

    看着萧寒坐下抽烟,龙飞继续说:“我半年前去南方调研,他们那边的都市报发展如火如荼,其成长的速度让我咋舌,回来后我就给党委会写了报告,但原来的一把手马上退休就没理会。恰逢其时,新领导来了,并且他也对都市类媒体非常感兴趣,于是一拍即合准备大力发展晚报,只是选了半天没有人选就定了我。”

    他扭头对萧寒说:“你知道我跟北龙日报签订的合同内容是什么吗?三年三级跳,第一年上缴二百万利润,第二年上缴三百万,第三年上缴四百万,发行也是从现在的五万份到三年后的十五万份!”

    萧寒吓了一跳,手里的烟灰掉到裤子上都没有发现:“这也太苛刻了吧,平均每年的广告都要过千万,您为什么要这么签!”

    “因为我知道我能完成,因为我知道北龙晚报有这个实力完成,因为我知道都市类媒体这才刚刚开始发展!”

    龙飞信心十足:“但是,萧寒,你要是离开我的损失就太大了,首先是民心,最好的记者离开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无法弥合的;其次是内容,你对报纸的理解已经达到一定水准,稿件的把握更是成熟,现在晚报没有任何一个编辑记者能接你专题部的活;第三是榜样,你的敬业与付出是一个标杆,据说晚报很多小记者视你为偶像,很多主任也把你当做样板督促自己!”

    萧寒赶紧站起来:“龙总,您过誉了,这个可不敢当!”

    龙飞再伸手拉他坐下:“我这个人从不亏人,他们都知道这么多年我怎么对待自己的兄弟们!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说实话很难克制,于是我就给自己说——想骂人不被人恨,你只有把这个人当成自己人。”

    顿了顿龙飞又开口:“萧寒,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我也会做,一个想干点事情的老报人在此恳求你留下。”

    说完他伸手把自己面前的半壶酒拿起,咕咚一口喝了下去。

    顿时热血沸腾,萧寒站起来也伸手端起酒壶,仰脖子喝下准备表态,龙飞第三次拉他坐下:“萧寒,不急,明天早上八点我在办公室等你,到时候你的任何选择我都理解支持!”

    酒再没有喝,接下来大家就是吃菜喝汤,安兵安排酒店给做了面条,很舒服但萧寒只是吃了半碗就不吃了。

    他刚才准备表态的话就一句:“龙总,您不要逼我了!”

    不是没被感动,而是他太彷徨:一会儿真不想在北龙这个地方再待了,爱情失意,没了激情,他想换环境深呼吸,人生不能这样被消磨;一会儿又想在晚报已经如鱼得水,再加上在北龙逐渐经营起自己的圈子……

    吃完饭,龙飞站起来:“萧寒,陪我走走路吧,我吃的有点多!”

    无法拒绝,萧寒答应着站起来,龙飞指着安兵说:“你打包一份主食去下专题部,李正天还没吃饭呢?”

    萧寒不便说话,他很惊奇这个龙飞啥都知道,这样琐碎的关心最感动人,他对龙飞的人格魅力更加佩服。

    深冬的**点钟,这个城市的街道仍旧车水马龙,萧寒将手揣在兜里跟着龙飞走路,他健步如飞,不再说话,萧寒跟着跟着就跟不住了,赶紧把手从兜里掏出,甩开胳膊才勉强并肩。

    这时候萧寒才明白龙飞说的“走走路”不是“散散步”。

    穿过两条街道,龙飞拐进市中心公园,里面明显安静了很多,尽管树木均是光秃秃没有叶子,偶有的冬青等长青植物在路灯下泛着暗黄光没有绿意,但空气突然开始清冽。

    中心公园的中心并列着两个湖,就像这个城市的两页肺,湖面很大,萧寒跟欧阳一溜达过,没走一半欧阳一就坚持不住了,高跟鞋把她脚磨了个泡。

    看前面的龙飞继续大步流星,萧寒心里想这不是要绕湖一圈吧,乖乖,这路走得已经冒汗了。

    果真,龙飞很快就走到绕湖路径上,回头对萧寒说:“我经常来走,一般是早上,一个小时左右走一圈。今晚空气不错,咱也走一圈吧!”

    一个五十岁的人说走,三十岁的萧寒告诉自己不能服软:“行,龙总,陪您。”

    甩开步子,俩人开始默默走路,期间偶尔闲聊也跟晚报无关,看来龙飞真是让萧寒考虑一晚上,明早八点才听他的选择。

    这一圈走得俩人大汗淋漓,快到出口的时候龙飞给司机打电话,让过来接他并让司机去专题部把李正天叫上,开萧寒的车过来接萧寒。

    俩人到了公园大门口,萧寒看旁边超市开门,进去买了两瓶矿泉水出来递给龙飞一瓶,然后自己咕咚咕咚喝了多半瓶。

    龙飞喝了几口,看萧寒牛饮就笑了:“你这刚锻炼完这么喝水不科学,不过你中午喝那么多酒,也算稀释吧。”

    萧寒刚想说谢谢,手机响了,他父亲打过来的。李全有放下儿子电话就买了些东西去了萧寒家,唠家常一样把萧寒走留的利弊说了,他最后把正天对萧寒的心疼学说了一遍才走。

    商量了一会,萧寒的父亲才给他打过来电话:“我跟你妈商量了一下,你还是不要离开北龙晚报了吧,一个人去外地我们不放心!”

    夜色已晚,很安静,萧寒父亲的声音又大,龙飞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李正天下午打电话有了些效果。

    萧寒有些尴尬:“爸,这个事情我再考虑考虑,你们不要操心了,早点睡吧!”

    “要操心,”龙飞突然插嘴:“萧寒,放不方便让我给你父亲说几句?”

    犹豫了下,萧寒把手机递给龙飞,这个要求太不合常理,他都忘了跟父亲说要打电话的是谁。

    龙飞接过手机听萧寒父亲在继续说心疼儿子一个人在外地打拼,随即就呵呵笑了笑:“老大哥您好,我是龙飞,北龙晚报的新任社长。”

    萧寒的父亲很错愕,一时不知说啥,只是回复了一句:社长好。

    龙飞接着说:“今晚我一再挽留萧寒,但好像他去意已决,这样吧,我这个人没做到的事情从来不乱许诺,现在我给您一个许诺——三年内我让萧寒当上处长,单位很快要盖房子,我想办法让他跟晚报的元老们都能参与分房!”

    萧寒在旁边有些感动,为留他,龙社长已经仁至义尽,他再拒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这有点霸王硬上弓的感觉。

    萧寒的父亲知道羽城县县委书记是处级干部,还有分房子这样的好事情,但他太懂自己的孩子了,他可不敢轻易做儿子的主。于是思考了下对着电话说:“您对孩子的好我明白,我也会努力给他说说,谢谢您这么看得起我儿子,有时间来我们老家玩啊!”

    龙飞呵呵笑着说一定去,一定去,然后就把手机递给萧寒,萧寒接过去说:就这啊,爸,我一会打给你!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公园门口,龙飞再没说什么,跟萧寒摆摆手就上车走了,萧寒走到自己车跟前,李正天很关切看着他:“叔,晚上没喝多吧?”

    “没,”萧寒拉开车门:“倒是走路走多了!”

    这一晚萧寒睡得很好,其实在龙飞给他父亲打电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不是有人拦着,是自己原本就舍不下北龙晚报,有这样一位老总是晚报的福气,他没有理由再拒绝!为挽留一个记者,这位老总这样的煞费苦心实在是难得,萧寒决定留下来先干着,如果看不到前途随时可以走。

    晨起洗个澡,萧寒下楼吃了早饭就去了单位,八点他去了龙飞办公室,没有提去留,只是汇报专题部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龙飞认真听完然后说,这个先放放,今天上午编委会开完后,全员竞聘:先是竞聘主任,然后是副主任,首席编辑、记者,再然后各部门主任副主任与记者双向选择,你有什么想法?

    萧寒说没有,我现在去写竞聘报告,龙飞很赞赏点头,然后指了指自己放报纸的桌子:《某某周末》都在,你搬走吧,以后早晨我看完就安排给你送过去,专题部接下来的报道要从模仿到创新到超越!有没有信心?

    萧寒笑了:龙总,您忘了,按您的改革方案,我现在是普通记者,下午才竞聘专题部主任呢。

    龙飞也哈哈笑了:“对你就是走走样子,我就不信晚报有人敢跟你竞争这个主任。”

    上午十点宣布,下午四点开始竞聘,到晚上十一点所有部门主任定下来,除了专题部就萧寒一个人报名,其余部门竞争非常激烈,在萧寒的鼓励下,李正天也竞聘了副主任。

    变动最大的是郎军去办公室当了主任,原来的办公室主任江曼曼就没报名这个岗位,她直接就报了专题部副主任。这个位置有五个人报名,本来竞聘的票数李正天排第一,江曼曼排第二,但综合考虑还是让江曼曼当了副主任。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萧寒抱着宁缺毋滥的态度双选了十个记者,在**时期跟他一直采访的原摄影部记者,任首席记者到专题部,本来编委会协调让李正天去夜班编辑部当首席编辑,但他态度坚决继续留在专题部,龙飞于是发话专题部多设一个首席给李正天。

    萧寒主任,江曼曼副主任,原来那个摄影记者与李正天首席记者,再加十个记者,北龙晚报专题部人员达到最高值,一个大办公室坐得满满当当。

    当天下午萧寒召开了全部门会议,客套了几句直接就布置了春节后的第一个战役:三一五,围剿黑脏假。

    随即就分成四个组,每个组三人,以暗访为主,春节前就要出击,围绕食品、药品等黑作坊、假货仓库等开展调查。

第七十三章

    转眼就是春节,然后一个多月就是“315”,萧寒很着急,这是新班子来后他的第一炮,如果打不响不要说对不起龙飞的挽留,就是在新的晚报班子、各个采访部门的新主任面前,他都会觉着没有脸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是这个策划不是因为有了新闻事件,然后围绕这个事件展开,而是说发生着的事件但你不知道,首先得发现,然后才能挖掘。

    分成的四个组,已经开始运作,工商局等相关部门都去过了,但效果不明显,都是些小作坊,豆腐、豆芽啥的弄的不正规,也不能说是假,就是脏乱差。

    这些东西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鞭炮,点着都能握在手里,最多掌心麻一下而后一个小小的红印,很快就没了感觉。

    萧寒思考了三天,然后拿出一个策划方案,一大早去跟龙飞汇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听:“我没时间看这些,马上要扩版,还有,还要搬办公室,乱七八糟累死个人,这个狗屁郎军干啥磨磨蹭蹭,气死我了!你先听我说说咱们扩版的情况,给点意见!”

    北龙晚报自创刊开始雷达不动十六个版,这根本跟不上形势,南方或者北京等发达省份的都市报都是随机出版,比如当天广告多,马上加版面,如果有特大事情发生,一样会马上加版面,想要发展这是必须的。

    2001年7月13日,北京申办第二十九届奥运会成功,当时萧寒在内的几个主任就建议加版面或者出号外,但袁锋与白甫认为这样的费用太大,又没有广告支撑,所以就没弄。

    其实提前三个月很多都市类媒体都开始运作,跟商家谈好,如果成功马上就推出祝贺电等内容,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双丰收。

    再比如在美国911事件第二天,南方一家刚创刊的都市类报纸,一下子出了一百个版面。在没有现场记者,没有一手新闻的情况下,发动全报社,图片、背景、新闻全部整合,并且想法设法联系到现场的一些人,高价收回第一手的现场描述,从而一炮打响,很快就占领市场成为当地最重要的都市类媒体。

    龙飞的想法是首先扩版到二十四个,再加八个版面的省城版,然后随机再增版,这个萧寒马上鼓掌说好,说实话这个他真的不敢评论,龙飞是老报人了,他对版面的一些论文在全国同类期刊都获过奖。再加上有编委会在,他一个小小主任可不敢多参谋,这倒不是怕得罪人,龙飞一己之力把他留下,编委会已经有人冷眼相看——看看你萧寒能干出啥花。

    这一点龙飞也有所觉察,但也不能左右人家思想,他在晚报新的编委会分工的时候就提出分管两个部门:办公室与专题部。

    这在无形中又给了萧寒压力,一般报社一把手最多分管办公室,采访与编辑部门都是副总编与副社长分管。

    关于搬家的事情萧寒也知道,龙飞认为在北龙日报的采编大楼晚报施展不开,其实大家都明白他是想破釜沉舟。在北龙日报采编楼里*逸了,说实话北龙日报的记者与编辑不能说不努力,但大多都教条化,因为报纸定位就决定了写的东西格式化。再加上人多,夜班编辑都是上一周休息一周,这在晚报是肯定没办法实现的,就是让编辑这样休息编辑也不愿意——工资都是跟干的活挂钩,你天天休息就拿几百块谁也不愿意,还有末尾淘汰如悬在头顶的剑。

    在北龙日报采编大楼里有一句话流传“在晚报你会懂得什么叫生存,在日报才知道什么是生活”,而后不久晚报搬到了北龙日报原来的招待所,重新装修后占了三层,大办公室内布满一个个小隔断,这跟原来北龙日报机关式样的办公室相比,只会给你快马加鞭仍然赶不上你旁边的人的感觉。晚报很快又流行了一句话:“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驴用”。

    在龙飞办公室坐了一会,关于他自己这个“315”的采访规划一句都没有说出去,反而得到一个命令:晚报三月份开始扩版,你这个策划必须各位打响,要很大的反响!

    就算龙飞不说这样的命令,萧寒也已经给自己定了这样的目标,但怎样实现龙飞一个字也不说,于是出来前他说了自己规划里的一点:自当日起,在北龙晚报发出启示,全省征集线索,第一为相关报道预热,第二也许就有被骗的人能提供出有价值的情报。

    龙飞点头说可以,你写个东西给了晚报,头版连续登载,但龙飞也很明确的告诉萧寒:“造势没问题,但我想线索估计不会太多。”

    回到办公室,萧寒一筹莫展,他拿着一支笔不停敲打着桌上的稿纸,思维很乱。

    江曼曼坐在他对面,这是以前郎军的位置,她来后这两天基本无所事事,因为她对采访根本不懂,这个副主任说穿了也是照顾。原来的办公室主任就是袁锋钦定,而后关于她跟袁锋的绯闻又有很多,但这个女孩子做事干练,在晚报办公室三年也是勤勤恳恳工作,事无巨细都是亲力亲为,所以大家对她也不反感。

    她本来也想跟萧寒好好谈谈,尽快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但这两天看萧寒一直埋头写东西,没有机会,这会刚想说又看他很烦恼的样子就关切地问了句:主任,怎么了?

    萧寒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说:“没事。”

    江曼曼嘿嘿笑了下:“没事?你的目的是要敲烂那叠稿纸吗,要不给我一半我学学你,帮你敲?”

    萧寒没有笑,但就像看到一丝光线冲进他混沌的大脑,“学学”,对啊,学学!

    他马上站起来:“江主任,给你个任务,我这里有去年全年的《某某周末》,”他抬眼看了扫了一眼其他部下:“你带大家开始翻,从里面找出所有关于‘打假’的报道!”

    江曼曼的执行能力非常强,在办公室三年锻炼也很会协调人,随即她就开始分发报纸,然后安排大家翻报纸,只有有关就挑出来,她开始设计表格,分类登记。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这个统计已经有了结果,萧寒看了看登记表很赞赏江曼曼的工作能力,不但一目了然,而且可模仿操作性她都标了星号。

    中午萧寒请部门全体去对面吃饭,老板小罗精心弄了七八个菜,但萧寒刚开始没有让大家喝酒,说下午给大家全体开个会,还要布置采访。

    江曼曼笑着说:“主任,今天中午这店里就咱一桌饭,你要不先把会开了,然后咱们喝点,第一咱们部门全都在,第二马上过年再聚都到初七了。”

    萧寒看看大家说好,江曼曼随即就从包里掏出分析表递给他,他赞许的点了点头:“这次‘315’采访是个重头戏,咱们晚报已经决定三月份开始扩版,到时候印刷、发行肯定会有所混乱,估计两周也就磨合顺利了,到时候咱们的这个策划首当其冲,要砸出一片浪花。”

    大家都放下筷子,萧寒接着就开始分配任务,组还是四个组,他也不坐镇了,大家每个人都选一个题,重点是——不去求相关部门提供线索,而是自己挖出线索再去找相关部门查抄。

    萧寒点着《某某周末》:“江主任已经分析过了,这里正好有十三个选题,我们要在三月十二号前拿出这十三篇重点报道!我不管诸位用什么手段,只要有利于采访费用我来想办法处理,如果是外省的在咱们省坑蒙拐骗,需要出差告知我全力支持就是!”

    等萧寒说完,江曼曼接了一句嘴:“主任,咱们是十四个人。”

    萧寒微笑着看着她:“我知道,这样,咱俩选一个题,还要顺带统筹大家的情况。”

    都明白萧寒这是要带江曼曼学习,她自己也明白,萧寒这么说是给她面子,心里暗暗发誓好好学习,争取早日独立能去采访大稿子。

    砂锅面的老板小罗也准备一两天放假回四川过年,他在吧台看萧寒说完了话,提着两瓶酒过来放到桌子上:“这两瓶好酒算我送大家的,一年来大家对我照顾很多,更重要一点,我们要围绕在萧寒主任周围,力创辉煌!”

    哈哈都笑了,萧寒站起来拍拍小罗肩膀:“谢谢啊,回来记着给带些地道的腊肉,我们三月十六号还是这里,庆功!”

    都是没有头绪,只有《某某周末》类似的采访报道,也就每一个人选了一个题,开始吃饭,就两瓶酒分开,意思了意思,都开始考虑自己领的任务。

    回到办公室,大家开始研究报道,想法设法找相关线索,江曼曼看最后剩下一条关于《某某周末》发的关于假调料的报道,她有些心虚,但又不能当众问,只好用 qq给萧寒发了一条信息:这假调料没有啥可比性吧?

    萧寒正在看这篇报道,看到电脑qq头像闪,就点开看了下,随即不假思索就回复了一句:你要从这个稿子跳出来,人家报道假调料,我们不能也这样照猫画虎,北龙省有个地市不少盛产辣椒吗,我买的辣椒面经常就不辣。

    江曼曼马上就跳起来:“主任,我出去下啊!”

    萧寒还没答复,她一阵风就冲出办公室,香水味随即又冲过来,本来“久闻不知其臭”,萧寒皱了皱眉,心里想,我得跟她谈谈,少撒点最好不撒才是好记者——这个理由逗得他自己都笑了。

    正在这时候,潘洋崎的电话打进来,南方人的抑扬顿挫:“萧主任啊,在忙啊,晚上赏脸吃个饭呗。”

    萧寒本没心情,但正如郝运来说的“看在钱的份上”就答应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顿晚饭让他获得一个最大的线索,跟北龙的支柱产业煤炭有关,从而经历了一个月的生死采访,最后他的报道引发了一个行业的地震。

    江曼曼又去了小罗的店,小罗以为她忘记了东西,可刚才收拾没发现有遗落的东西啊,但没想到她张开就问:“你是川菜,辣椒是从四川带过来的,还是当地买的?辣不辣?”

    这篇关于辣椒面的报答也成了北龙晚报“315”的重头戏,但采访基本都是江曼曼自己完成的,只是最后见报的文字萧寒几乎重写。

第七十四章 野径云俱黑(2)

    就要下班的时候,江曼曼才回来,三九天她跑得满头大汗,一进门就对萧寒说:“这个辣椒面里面的学问大了,我跑了几家川菜饭店,又去了两家大的批发市场,有了些眉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萧寒本来想打断她,但看见其他部下都在竖着耳朵听,觉着这也是刺激,就任由江曼曼说下去。

    喘口气,江曼曼双手摁着萧寒办公桌桌沿接着说:“真假比例基本是一比一,识货的都明白,但一般老百姓买基本都是看红的亮的,但这里面都掺着柿子皮,更可气的是有些要特辣的里面居然有化学物品。”

    萧寒指指她桌上的杯子:“江主任辛苦,你先喝口水,你这是知道了销售,最后一个环节,前面的工厂与作坊我们还得暗访,慢慢来,有时间。”

    这话也是给大家伙听的,采访不扎实肯定不行,事关一个企业或者一个行业的脸面,更有可能直接砸掉很多人的饭碗,不慎重会出问题。

    陆陆续续打招呼下班,萧寒收拾了下办公桌看看表也准备走,江曼曼看就她跟萧寒还有李正天三个人了,于是对萧寒说:“主任,我学历不高,写作水平很一般,在报社三年就是迎来送往,真想学点东西,你要好好帮我,晚上我请你吃饭好不好,正天一起。”

    李正天进报社手续就是江曼曼办的,所以她大致能猜出他俩的关系,但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在这点上萧寒是感谢她的。

    萧寒呵呵笑了下:“江主任,我们共同学习,我会的一定会全盘托出,你没问题的,写俩稿子就熟悉了。晚上我已经约了人了,要不你跟正天去吃吧。”

    江曼曼有些遗憾,但很快恢复自然扭头对李正天说:“李首席,你晚上也有约了吧?”

    萧寒哈哈笑,正天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嫩了点,萧寒说完他就准备说“不好意思我也有约”,但他还没开口,江曼曼已经替他说了,堵得他不知道该说啥好。

    幸亏萧寒解围:“这样吧,江主任,年后来了,我们仨吃一顿,你请客就是了。”

    江曼曼很快收拾了自己的包包,半开玩笑半正式说了句“本美女还不至于一个人吃晚饭”,然后飘然而去。

    李正天放下手里研究了一下午的报纸,抬头说:“叔,晚上我给你开车吧,我也没事。”

    萧寒没有犹豫就说好啊,反正你晚饭也是一个人,跟我去吃饭,不要喝酒就是了。

    正天把报纸折叠好放到了自己包里,起身说:“叔,就说我是您的司机,不会有人让我喝酒的。”萧寒本来还想开玩笑“李首席这么大的司机我用不起”,但忍住了,他跟正天尽管年龄相差不大,但一直以来就说叔叔侄子的关系,没有开过玩笑。

    北龙晚报这个首席很难界定是官还是民,比副主任小但比普通记者大,又没有具体的行政职务,只是补助高些但干的活也相应地提高了——考核要求比一般编辑记者要高。比如说一般编辑记者一个月必须有两个b级以上稿件或者版面,首席就是三个,否则当月效益工资就没份,所写稿件只能折合稿费,那就差很多了。

    李正天开着车,萧寒点根烟问他选了个什么题目,正天回答说药品,萧寒再问有眉目没,正天答所非问没问题,我能拿下。

    再无话,其实正天是非常开心的,因为萧寒没有离开北龙晚报。他这次没当上副主任一点都不在乎,论年龄就算是首席也是最年轻的,关键是他这个表叔每天还能朝夕相处,这才是他这个“萧寒第二”最开心的。

    晚饭潘洋崎安排吃海鲜,在座几位,都是在北龙做生意的他的老乡,一个个财大气粗,但对萧寒还算尊重,因为潘洋崎对萧寒推崇有加:我这老弟是北龙第一记者,第一作家,第一大才子。

    萧寒哈哈笑:潘总高抬,再说我就钻到桌子底下跟各位吃饭——没脸啊,吹牛吹掉了——这是当年马季赵炎一个著名相声里的片段。各位都是商界奇才,大亨,我就是一介书生,或者是能吃能喝的酒囊饭袋罢了。

    他低调,潘洋崎撇嘴:“各位看过《**日记》吗?”

    其中多半点头,其中有一位真看过:“**结束后《北龙晚报》开始连载,我每天找报摊买,往往跑一条街才能找到,真是洛阳纸贵啊!”

    潘洋崎洋洋得意:“这位,这位就是作者萧寒,我兄弟!”

    啧啧一片称赞,酒宴就在这样的气氛里开始,不管怎样萧寒最终没有走,留下也就安心了,再加上“315”也基本有了报道眉目,最主要是一年来太累了,再加上当晚又是腊月二十三,于是萧寒开始放开喝酒。

    李正天跟潘洋崎的司机,还有其它老总的司机一起在外面吃的,他没有多话只是按自己喜欢点了一个菜一个主食,萧寒觉着委屈他进酒店说一起吃吧,他笑着说:“叔,我只要坐上去肯定得喝酒,我不想喝也不会喝,您就好好放松喝一顿吧,一年了!”

    很快喝多,都喝多,然后其中一位马上就联系了ktv,美名其曰:“今天过小年,咱哥几个好好舒服舒服,我埋单!”

    出了酒店,萧寒坚决让李正天开车先回家,第一他不知道折腾到几点,第二他不想让他这个表侄子看他“出丑”。

    正天坚持了下也就回了,临走的时候说早七点半在他楼下等,潘洋崎真以为正天就是萧寒的司机了,从兜里摸出几张百元钞塞给他:“小年好,师傅辛苦!”

    正天哭笑不得,拿着钱说了声谢谢就开车走了。

    萧寒坐潘洋崎的车,路上随意聊了几句,潘洋崎无意说了一句:现在煤炭生意不好做,掺假太多,搞得他们真的都卖不起价格。

    这个“假“字一入耳,萧寒马上就是一个激灵,尽管喝得天旋地转,他马上就问:煤炭也有假?怎么掺假?

    潘洋崎醉醺醺靠在座位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下意识回答:“有啊,层出不穷,这里面的道道多了。”

    萧寒拿起座位旁扶手上的矿泉水,拧开一瓶递给潘洋崎:“潘总给说说,怎么个假?”

    潘洋崎接过水喝一口:“这个得细说,我现在就想妹妹,不想说这些了,萧寒老弟,不开心咱今天不提了好不好?”

    萧寒也拿起一瓶水喝了几口:“好,现在不说,明天说,明天说。”

    感觉车七拐八拐走了半个省城才停下,几个人的酒劲正好发作到最高点,潘洋崎老乡领的这是个高级会所,表面是个度假村,但里面有个湖,湖中间有个湖心岛,岛上有栋楼玄机很多,不是会员根本靠不到跟前。

    摇摇晃晃下车,萧寒与潘洋崎互相搀扶着,他老乡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一辆电瓶车到了跟前。

    几个人坐上电瓶车,开车的小伙从座位下拿出几瓶酸梅汤:“各位老板请解解酒。”

    其中有个老板摸出两张一百块递过去,小伙子说了声谢谢,随后发动车缓缓驶向湖边。

    酸梅汤很好喝,冰冷但酸甜可口,没到湖边呢几个人都喝完了,似乎也很有解酒效果,萧寒感觉就没那么难受了。

    电瓶车到湖边,有一艘船正等候在岸边,一个小小的码头边几盏红灯低悬,说不出的暧昧。

    说起来是岛,但萧寒觉着船刚发动就到了,下船回头看,那几盏红灯仿佛伸手可及,估计就是十多米湖面而已,所谓船与码头都是噱头,或者就是为了情调。

    看迎接的是两位身材窈窕的少女,萧寒知道接下来肯定是美女环绕,心里不由就起了个念头——这里是“假”会所,这念头冒出来他就想笑,不由就摸了摸脑袋告诫自己,这是出来“潇洒”,不要走火入魔当成了暗访。

    岛上的楼就五层,在黑夜里大致目视判断一层也就三四个篮球场大。萧寒点根烟跟着往前走,心里不由自主仍把此行当成了暗访,但这个稿子肯定写不出来,因为当晚他自己深陷温柔乡——在痛快后睡了个好觉,醒来看着身边的青春**,再看窗外水面热气腾腾,这才想起时值寒冬,湖面不结冰肯定是下面有暖气。

    披个睡衣下床,屋里如春天般温暖,萧寒从兜里找到烟,随后坐到靠窗的椅子上点着烟,宿醉后的眩晕与烟草气息还有窗外的雾气结合在一起,很是迷茫。

    早饭就在岛上,自助餐但品种非常全,萧寒进餐厅看了一眼价格,每位三百八十元。进去找个靠窗的地方坐下,稀稀拉拉都是一对对,但都像父亲跟女儿。

    这里的规矩是一天一夜或者一夜一天是一个“钟”,具体价格萧寒没问但估计会贵得更咋舌,因为坐在他对面这个高挑女孩跟他在谈王尔德,并且可以判断不是临时抱佛脚——她都知道《认真的重要性》是个喜剧,甚至可以背诵里面的台词。

    没有问她是哪个学校的大学生,萧寒知道问了也是谎言,其实就算她说了真话,又能怎样?拯救她?

    等潘洋崎懒洋洋下来,萧寒让俩女孩坐到一边吃饭,而后亟不可待重复了昨晚的话题:煤怎么作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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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条记者介绍:
主人公萧寒,农家出身,擅长唢呐吹奏,阴差阳错进入媒体工作二十年,经历了太多新闻界的风风雨雨,官职处长,心灰意冷,而后转行。主人公韩笑,萧寒青梅竹马女友,后嫁给某高官,与萧寒反反复复,最终锒铛入狱。 这是第一部描写中国都市类媒体发展的小说,从兴起到影响力巨大再到没落,每一个在其中的记者都会有切骨之感。 这是人性的表白,一个无冕之王的自白。 这是一个从业二十年的记者的回忆录。 主线以中国都市类媒体兴衰,1998年开始至2017年。 记者的背后原来有那么多……头条记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头条记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头条记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