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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问     无盐为后txt下载     无盐为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四章

    王容与的提议像是拿羽毛在朱翊钧心里挠了一下,心痒痒的,总忘不了,翻来覆去的想这个提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要说朱翊钧不想出宫,那肯定是假的。说的好听,陛下是天下之主,但是就是寻常百姓要出个门,收拾行李就可以走,但是陛下要出宫,那可真是天都要塌了。

    皇宫很大,但是被困在皇宫轻易不能出宫,再大的皇宫也没有意思。

    他并不是只会文治,武功军法也有涉猎,有心效仿成租,为大明亲征。可惜土木堡之变教训就在眼前,他现在若是说要亲征,朝臣磕头阻止的血能染红皇极殿。何况如今四方安稳,也没有让他亲征的地方。

    如若他任意妄为,就像杨广,要南巡就要南巡,凿个大运河也要南下寻欢作乐,他也早就出宫了。

    可是他也不是。

    朱翊钧本质上是不想和朝臣站在对立面上长久对峙,他有自己的脾气,但是朝臣真硬顶上来了,他又想退却,双方都冷静一下。也许是李太后的严厉在他少时性格上留下的印记,归根究底还是一个温柔的好人。

    朱翊钧微服出过宫,在大婚之前,两次都见着王容与,现在回想来,真是不错的回忆。如果能和王容与再一起出宫去,那心情肯定也不赖。

    王容与迷糊间醒来,“陛下,还没睡?”

    “你真想出宫?”朱翊钧问。

    “陛下不想码?”王容与不走心的反问一句,等稍微清醒点后,才支着手撑起头看着朱翊钧,“陛下就为这事睡不着?”

    “你倒是没事人一样。”朱翊钧说,“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吗?”

    王容与嘻嘻笑着,“我自然知道没有那个皇后会如我一般,拾掇着陛下微服出宫。陛下为难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若是你想,南巡也不是不可以。”朱翊钧说,“不然去泰山祭祀也可以。”虽然他如今说要上山封禅有些勉强,但是就是去看看是无碍的。

    “算了。”王容与说,“这样出巡太劳命伤财。全程坐在车驾里,进出都有三四层人围着,比在宫里还不自在。”

    “白龙鱼服,太危险了。”朱翊钧说。

    “换了身衣服,谁知道你是陛下我是皇后。”王容与说,“再有几个会武艺的人暗自瞧着,我们又不是去多远多危险的地方,只是天子脚下。”

    “陛下对京城的治安这么不满?”王容与问。

    “其实我挺想出去的。”朱翊钧说,“第一次偷溜出宫的那种心情,我还记得。回来后被母妃和,”并不想说出张居正的名字,朱翊钧停顿了一下后说,“好一顿教训。”

    “后来又出宫,是母妃为了让我大婚后收心。”朱翊钧说,“我记得母妃也喜欢吃海产,高兴的把从你那要来的海蟹回来献给母妃,可惜母妃大怒,说让我出宫是去体验民生艰苦,但是我却去买东西去了。”

    “后来就不准再出宫了。”朱翊钧说。

    王容与看着朱翊钧,“陛下不要伤心,母妃只是不习惯表达感情,她心里应该也很欢喜陛下出宫还记挂着她。”

    “事情过去那么久,哪里还有伤心不伤心。”朱翊钧笑道,“而且,她现在如何,已经影响不到我了。”

    “陛下。”王容与说,她搂着朱翊钧的手说,“陛下什么时候也送我几个大海蟹,我一定感动的哭给陛下看。”

    “我要你哭什么。”朱翊钧笑,“你笑起来多好看啊,这辈子只要笑给我看就够了。”

    第二天朱翊钧在皇极殿叫来陈矩,“你去安排一下,过两日,朕与娘娘去内城逛逛。”

    “要清场吗?”陈矩问。

    “微服,清场完朕和娘娘去大街上看房子吗?”朱翊钧说,“守卫的人暗中尾随就行,不要露了行迹。”

    “就大街上热闹的时候出去两个时辰。”朱翊钧说。“不要惊动太多外面的人,朕正好也看看,五城兵马司做的如何。”

    朱翊钧安排这一切,却没告诉王容与,王容与想着也不能说出宫就真出宫了,只当个玩笑话抛之脑后了。所以等到两天后,朱翊钧在午膳后给她一身民间衣裳,“换上,我带你出宫转转。”

    王容与捧着衣服,一脸不可置信,“陛下说什么?”

    “就白天热闹的时候出去转转,只在内城,来回时间很短,你还要浪费时间吗?”朱翊钧笑着说。

    王容与尖叫出声,搂住朱翊钧,“陛下如何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喜欢吗?”朱翊钧问。

    王容与用力点头,“喜欢的不得了。”

    “快去换衣服吧。”朱翊钧说,他也要换上圆领大袖衫,戴上软脚幞头,一副学士装扮,王容与的衣服也是民间妇人装扮,水红对襟琵琶袖小袄,外罩紫玉暗绣团蝠纹样半袖短比甲,下着葱青色八幅长裙。

    王容与穿上轻便方便行走的鞋子,对朱翊钧转圈展示一下后问,“这衣服是陛下给我选的?”

    “我就让人在外头成衣铺选了一套最贵的如今外头最时兴的衣裙进来。”朱翊钧说,“还挺好看的。”

    “那压襟,玉佩香包都是一套配起来了,你都带上。”朱翊钧说。

    王容与梳一个单螺美人髻,只用翡翠如意云纹簪两边簪上,“我好了,陛下走吧。”

    “等出去,记得改口叫老爷。”朱翊钧说,“等等,还有一样东西。”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遮巾,亲自与王容与系上,只留一双杏眼在外,朱翊钧有些后悔,“不如还是带上帷帽吧,这个都遮不住许多。”

    露在遮巾外的眼睛笑弯弯,“帷帽太沉了。等会我再披上披风,就看不太真切了。”

    “我一直走在老爷身后,老爷把我遮住了,谁也看不见。”王容与笑说。

    从启祥宫坐的轿出到宫外,宫外又有一个不起眼的青棚马车在等候着,改坐马车,一扬鞭就往内城走去,王容与掀开帘子,“我们这就出来了?”

    朱翊钧点头。

    “原来这么简单啊。”王容与自言自语道,一直举着帘子对外看着,她进宫后也不是不没有出过宫,可是去瀛台就好像从自己的一个房间去到另外一个房间。

    完全不会像现在一样,有种自由和新鲜的感觉。

    朱翊钧看着她小女孩一般,“就这么高兴吗?”

    王容与回头依着朱翊钧,“从前在闺中,最喜欢出门了,但也没有这么高兴,大约是因为和陛下一起出来,所以格外高兴。”

    朱翊钧摸她的手,“就你会说话。”

    因为太开心,王容与还嘟嘴亲了他一下。

    朱翊钧心花怒放时还说,“那日后就时不时带你出来转一下。”

    马车驶往内城最热闹的大街,熙熙攘攘,叫卖声,人声不绝于耳。马车停在一个人少的角落,朱翊钧先下车,然后转身把王容与抱了下来,他身边跟着两个内监扮成的小厮,王容与也有两个随侍的宫女,却不是启祥宫惯用伺候的,而是特意选的会武艺的宫人。

    在车厢里听到的声音和下车后看到的完全是另一种感受,扑面而来的市井气,王容与去握朱翊钧的手,“老爷要带我出来也不早说,早知道就不在家里吃饭,出来吃了。”

    “这外面的厨子还能赶上家里的厨子吗?”朱翊钧说。

    “家里的厨子天天吃,这外面的厨子没吃过,胜在新鲜。”王容与笑说,走不过两步,就扯着朱翊钧要去买糖葫芦。

    朱翊钧也随她,然后王容与让人把整个糖葫芦串都买下来,让人送回马车,“家里的小孩应该会喜欢这个。”

    “你就给她们带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朱翊钧笑说。

    “且看这嘛,什么有意思就买什么。”王容与说,“不然在这繁华之地,还能玩什么?”

    “随你。”朱翊钧说,“买个高兴。”

    内城的大街陆续换上石板路,虽然中间两年因为铺路哀声怨道的,如今路全铺好了,再没有人多说什么,这干干净净是直接感受的到。

    街上也有不少女人,或带着帷帽,或带着遮巾,也有什么都不戴的,卖花的小姑娘,干练轻巧,挎着花篮沿街叫卖,山茶花和黄色的桂花绑在一起,既有形,又有香,“太太买花吗?”

    “买一下束别在衣襟上,可以香一整天呢。”小姑娘热情的对王容与推销说。

    王容与仰头对朱翊钧说了什么,朱翊钧便说,“你这一花篮我都要了。”

    小姑娘疑惑的歪头,“太太戴一束就够了,就是多买些,也不过四五束,多了,你们这么点人可佩戴不过来。”

    “带回去给家里人。”朱翊钧说,“早些卖光你的花,早些回家去吧。”

    小姑娘一下笑出来,“太太,我只可以卖你一束哦,因为这街上,还有很多太太姑娘等着我的花呢,她们也想香一整天。”

    王容与轻笑,对小姑娘说,“是我失礼了。那请你卖给我一束吧。”

    丫头给了钱,王容与低头研究如何别花,朱翊钧接过后亲手给她别在衣襟上,小姑娘看王容与别上后也笑道,“老爷和太太当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太太人美心善,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小姑娘说完就笑着摇手走了。

    “哎。”朱翊钧想叫住她。

    “老爷怎么了?”王容与不解问。

    “她说的这么好听,我还想打赏她。”朱翊钧说。“太太人美心善,一定会长命百岁。”

    “老爷也人帅心善,一定会长命百岁。”王容与笑说。

第二百一十五章

    寿安宫中飘荡一股若即若离若有若无的药味,自李太后那天告病起来,这有药味在寿安宫萦绕了有大半个月了,宫人端着煎好的药进去内殿,却不送到李太后跟前,直接用茶水冲兑了浇到内殿摆着的花盆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盆景一天一换,都是一色的万寿菊,谁也看不出来其中差别。

    李太后眯着眼在炕上静思,香炉里点了一些檀香,好中和这股她不喜的药味。

    “陛下还在启祥宫?”李太后闭着眼睛问。

    宫人犹疑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她探听来的消息,但是陛下好像也没想过隐瞒,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是也没有遮着掩着,可是这种事说出来,娘娘会大怒的吧。好在李太后也没有想到会有其他的回答,只是冷哼道,“两个人在一个宫,天天见眼瞧着,有什么好瞧的?”

    “你说,这启祥宫的宫人真的没伺候陛下?”李太后对这个结果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顾嬷嬷亲自去看的,娘娘还信不过。”宫人轻声说,“再有崔尚宫不也说了,陛下和娘娘相处的时候,就是宫人都很少在近前伺候,所以其余时候陛下大约也用不上宫人伺候。”

    “你觉得佳贵人在说谎?”李太后问。

    宫人低头,“佳贵人,也没有什么缘由说谎。”

    “那么如果那个人真的存在,除掉所有可能的人选也找不出来,那最不可能的那个人就是要找的那个人。”李太后睁开眼,“那天晚上在佳贵人寝殿伺候陛下的人,是皇后。”

    宫人不由屏住呼吸,“可是皇后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

    “是啊。”李太后冷笑,“堂堂皇后,为了争宠,如此下作的事也做的出来。哀家当初真是看走了眼。”

    宫人不再接话。

    “陛下也是,这么由着她胡闹。”李太后说,“若是让人知道,真是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李太后越想越气,“去,把皇后给哀家叫来。”费一大圈功夫,把寿安宫的名声折进去,最后才知道那人竟然是皇后。而当初因为佳贵人的出现她理亏不能紧迫追击,到头来,陛下还是没有去后宫。从她进到皇宫来开始,还没有像这样的惨败过,这让她如何能气平。

    “娘娘,皇后娘娘如今不在启祥宫呢。”宫人在心里叹气,该来的还得来,只能如实禀告。

    “陛下在启祥宫,她去哪了?”李太后疑问。

    “陛下也不在启祥宫。”宫人说,“陛下和娘娘在午时后换了便装由神武门出宫了。”说完就跪下了,准备迎接娘娘的怒火。

    但是李太后却出奇的冷静,只那双眼,现着寒光,宫人只抬头看了一眼,匆忙就把头低下,不敢再看,自她来伺候太后,就从来没看过太后露出这么恐怖的神色。

    “哀家还想着怎么找个由头呢。”李太后悠悠的说,“出宫了?”

    “出宫好啊。”

    “皇后体弱,出宫沾了什么脏东西回来,也是正常的。”

    宫人的身体愈发的抖起来。

    “去叫顾嬷嬷去找崔云,她知道要做什么。”李太后说完又闭上眼。

    室内弥漫着檀香,里头又夹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药味,清心静气,惜福养身。

    王容与兴头很足,她是天足,走起路也不觉得累,与朱翊钧十指相握,看见什么想买的就摇摇手,然后朱翊钧就让人付钱,拿东西,很快手里就拎不了,王容与看了后面一眼,“老爷,不如我们找个茶楼歇歇,让他们把东西送回马车。”

    “可。”朱翊钧说。他又不能说,相比兴致高昂的王容与,他走的有些累了。能坐着休息正是他现在想要的。

    进到茶楼,正中央的戏台子正在说书,两人上到二楼雅间,叫来茶水点心,陈矩问了小二泡茶的水从哪里来,小二生就一双利眼看着一行人穿戴不凡,自然打起十二分小心,“底下大堂泡茶的水自然就是从后院水井摇上来的水,但是二楼雅间不同,客人想要什么水,自然由客人来订,甭管是去年的雪水,还是今年开春的第一道雨水,或者是玉泉——边上的泉水,应有尽有,只看客人想要哪种。”

    “少耍嘴皮子,只拿最好的水来。”陈矩扔了一粒银豆子给他,“别想着忽悠,不然小心你的狗头。”

    “哪能呢。”小二领了赏,笑的像朵菊花,“在你这样的行家的面前,水好不好,一尝就知道,小的哪敢弄鬼。”

    小二送来的水,陈矩亲自尝了,虽然比宫里差点,但在宫外也没那么多讲究,就用雅间的小炉烧开了水,泡着从宫里拿出来的茶叶,至于点心,一样的一块宫人先吃了,再摆到陛下和娘娘面前。

    王容与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戏台子上的戏给吸引过去了,这宫里唱戏,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处,王容与本来就不爱看戏,自然是觉得乏味,但是在宫外听的是从来没有听过的,品着戏词,还是挺有意思的。

    朱翊钧看她,“这也看的有滋有味?”

    “陛下不喜欢?”王容与偏头问。

    “没头没尾的。”朱翊钧说。

    “着人去要了唱本,回去让教坊司编排了演给陛下看。”王容与说。

    民间的戏词大胆的多,有一段讲到女子雨夜去荒庙躲雨,正好遇见了要退亲的冤家,戏台上女旦和小生,你来我往,我推我拉,说些个yin词艳语,口上就演完了一番好事,大堂的人听了直叫好,朱翊钧看着王容与,“如此唱段,必不可少。”

    “那可不行。”王容与说,“陛下若想听这个,下次自己出来再来听。”

    朱翊钧笑,“娘娘还害羞了。”

    “我是替陛下羞呢。”王容与说,“这唱的人大大方方,这点名要听的人才要觉得羞愧。”

    在茶楼听了一小段,王容与也不想出来的时间就在茶楼消耗了,不过她也看出朱翊钧有些疲累,便不在街上逛,而是去商铺里,他只管坐着,王容与听着介绍,觉得有兴趣的就买下,也不用人拎,伙计直接送到马车处。

    王容与出手大方,掌柜最喜欢这样的客人,忙前忙后。到最后结账的时候,王容与也会让掌柜再送点什么。

    朱翊钧皱眉,“你还缺那点送的东西。”

    王容与回头与他说,“你不明白,这是乐趣。”

    “该送的,该送的。”掌柜说。

    如此这般,又逛了小半个时辰,王容与才说,“回去吧。”

    到马车处,东西堆不下,早就另叫了一辆马车来把东西先运回去了。王容与坐上马车,才开始捶腿,觉出些累来。在宫中走动不过就那一亩三分地,和逛街可不一样。

    朱翊钧将她的腿抬到自己膝上,给她捏腿,“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累呢?”

    “逛的时候是不会觉得累的,不逛了才累。”王容与笑说,“陛下累了吗?等回去我给陛下泡脚,也给陛下按摩。”

    “那得等你有时间了。”朱翊钧说,“买那么多东西,整理也要时间呢。”

    “陛下今日出宫,觉得开心吗?”王容与笑问。

    “我知道你开心就够了。”朱翊钧道。

    “陛下看着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就不觉得开心?”王容与说,“你看,我去逛的那些商铺,里头的东西都是极尽奢华精巧,说明现在百姓有钱追求这些好东西,这样的东西才有市场。”

    “天子脚下,自然繁华。”朱翊钧倒也不是个盲目自大的,“若是现在去的其他地方,恐怕是没有这么热闹。”

    “就是天子脚下,每年冬天冻死的人也不在少数。”朱翊钧说,“朕现在一到要入冬就害怕,就怕听说哪那又遭雪灾了,死人免税,年年都有,朕真的不想再听到了。”

    “可是老天爷要下雪,陛下也控制不了啊。”王容与说,她也是知道的,所以才那么急迫的想要从海外得到新的粮食。

    “不说这些,你今日高兴。”朱翊钧说。

    “陛下若是担心过冬疾苦,可以拨钱给京中众寺,收容他们过冬。”王容与建议道。

    “朝臣你是不知道,从朕的私库出,一切都好说,从国库出,那是要老命了,梗着脖子就一条,没钱。”朱翊钧笑着摇头,“再说用国库的钱,就必要官员沾手,这过了层层关卡到了底下不知道还剩多少,到时候一番好心,累的寺庙受苦。”

    “寺庙的香火可旺着呢。”王容与说。

    “那是供奉菩萨的,你要真拿出来,这百姓也不敢用。”朱翊钧说,他知道王容与可不像那些个女人,一心向佛,但是一点敬畏也没有那也不好。

    “就算自己马上也死了也不用吗?”王容与不信。

    朱翊钧只笑,他与王容与说些闲话,也不是非要辨出是非黑白来。王容与眼睛一转后说,“从前呢,有个人,一心供奉菩萨,早晚都上供,日常茹素,十分诚心,就想着菩萨能万事保佑,顺风顺水。但是事不凑巧,就到了死地,临饿死前,面前有了一盘菩萨案前的供果,那人不愿意吃,就这么饿死了,死前就疑惑的问菩萨,我这么诚心侍奉菩萨,菩萨为什么不保佑我。菩萨心中悲悯,我都把供果摆在你面前,你不吃,活活饿死了,我还能怎么样呢?”

    朱翊钧笑着手上用力,“又拿你编故事哄荣昌睡觉的劲来讲故事给我听。”

    “就是这么个道理嘛。”王容与说。

    “是,娘娘说的是。”朱翊钧点头道。但他没说,这绝境中伸出救助的手,与人而言,那就是人心所向。

    朝廷怎么会让寺庙有机会这么收买人心呢。

    就是京中大户做慈善都有根线比在那,稍有不慎,都要引火上身。

    王容与总是善良,善良的有些天真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王容与回到宫里,让人把东西都分一分,送给宜妃的,送给荣昌和昭宜的,都着人送过去,荣昌藏不住事,看见母妃送来这新奇的小玩意,就过来启祥宫,“母后哪来这样的小玩意?”

    “今天我和你父皇去宫外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王容与悄悄与她说了这个小秘密。

    荣昌一脸艳羡,“啊,真好,可是母后为什么不带我去啊?我也想出去玩儿。”

    “这个可是偷偷去的,我和父皇是大人,你是小孩,需要人保护,所以偷偷的出去就不行。”王容与说,“你看你,母后说让你每天去宫后苑走走,我可知道,你走到半道,就让奶娘抱着你走。”

    “你如今多沉啊。”

    荣昌撅着小嘴,随即底气不足的嘟嚷说,“昭宜一起抱了。”

    “昭宜是妹妹。”王容与说,“再说,昭宜是见你一个人抱着不好意思才让人抱的,妹妹这么体贴,你这个做姐姐的,难道不能做个好榜样。”

    荣昌点头,“那我以后不让奶娘抱就是了。”

    王容与笑说,“这才乖。”

    “如果你能坚持十天每天自己散步走了半个时辰,十天后,我让你和昭宜去宫外公主姑母那玩怎么样?”王容与建议道。

    荣昌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真的?”

    “母后什么时候骗过你?”王容与笑说。

    “一言为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母后一言,一言九鼎。”荣昌高兴的说了一堆,然后跳下炕。“我去告诉昭宜这个好消息。”

    荣昌出宫的时候还碰上了崔尚宫,崔尚宫手里还端着盘子,连忙往后退让行礼,荣昌摆摆手,笑的甜甜,“崔尚宫不用多礼,快快进去吧。”

    崔尚宫见她欢喜的样子也不由笑了起来,但是看到盘子里的册子,心又一下沉重起来,面上的笑容还未散,眼睛里却有浓重的散不开的阴霾。

    这副脸色如果有人看见,必定会心生警惕,也许之后就没有那么许多事了。

    王容与见崔尚宫进来有些意外,“这个点怎么来了?”

    “今天才把宫人的调动都整理好,这是花名册,送来给娘娘过目。”崔尚宫低头说,她上前呈上册子,看着王容与毫无所觉的拿起册子翻看。

    想起顾嬷嬷送来这本空白册子前,先让她吃了一粒药,这册子是用药水泡过的,但是和其他册子并无分别,你在上面写了什么再送到皇后跟前去,皇后接触后会有发热疑似时疫的迹象。

    崔尚宫大惊,“时疫?”

    顾嬷嬷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不是时疫。”

    “陛下和皇后朝夕相处,娘娘如何能拿陛下冒险。”

    “只是发热而已,娘娘只是想让皇后和陛下分开一段时间,并不是想让皇后死。”

    崔尚宫紧张的看着王容与,事到如此,她只能寄希望与,太后娘娘真的只是不喜皇后独占陛下,想让他们分开一段时间,并不是想要皇后死。

    毕竟换皇后也是很麻烦的事。

    王容与看的速度很快,等看完发现崔尚宫一脸紧张就笑道,“怎么了?你做的很好。”

    “微臣担心事出匆急,怕有遗漏之处。”崔尚宫说。

    “你做事我很放心。”王容与说,“就连宫妃的种种要求你都考量的很到位,还没有哪个宫妃来抱怨说给她派的宫人不好,这就是你的功劳。”

    “微臣不敢邀功。”崔尚宫说。

    “做的好还是要夸的,不然以后做事都只讲糊弄,不讲好坏了。”王容与笑,她把册子放回盘子里,让人赏了崔尚宫。

    崔尚宫谢恩后离去。

    王容与转头对宫人说,“陛下今日有些疲累,晚膳进些温补力气的,主食上干果山药粥,来一个枸杞羊肉煲,牛肉片成薄薄的,下水烫熟就捞出,调韭花酱,对了,我让送到厨房的辣椒,让他们也弄成酱料上来,其余的菜就看着上,要开胃,清爽利口的。”

    “我和陛下泡了澡再出来用膳。”王容与说。

    也许真是累了,两人就分据在澡池子两边,安分的泡着热水,没有其他动作。

    穿好衣服后,王容与让朱翊钧趴在贵妃榻上,她坐在朱翊钧腿上,给他来了一通松骨,“舒服吗陛下?”王容与问。

    “有点疼。”朱翊钧说,“你平时手劲也没这么大呀。”

    “用劲大才能按通。”王容与说。

    朱翊钧突然嘿嘿笑起来,“道理是想通的,就像我两做那事一样,我一用力,你就说疼,说受不住,但是,要用力才舒服不是吗?下次我再用力的时候你不能叫停了哈。”

    王容与没忍住照他后脑勺来了一下,“不按了。”

    朱翊钧反身拉住她的手,“怎么,还兴半途而废的。”

    “我这还只有疼,还没爽呢。”

    “想爽是吗?”王容与冲他假笑一下,“那我一定让陛下如意了。”

    浴室里时不时传出一声陛下的惨叫声,浴室外的宫人眼观鼻口观心,万事不知。

    不过这么折腾一番,朱翊钧疲乏都解了,王容与给人按摩自己也出了一身毛汗,从浴室出来,看见膳桌就胃口大开。

    两人对坐着进食,王容与把那碗红红的辣椒酱摆在面前,尚膳监是剁碎后用豆豉蒜末拌在一起用热油滚了,喷喷香。王容与就着这一碟辣椒酱,把一盘子薄切牛肉吃了大半,“有这么好吃吗?”朱翊钧吃着韭花酱问。

    “陛下试试。”王容与说。她裹好一块红彤彤辣椒酱的牛肉放在朱翊钧的碟里,朱翊钧神情慎重的吃了,过后眉毛紧皱在一起,吃下去后接连喝了两三杯茶水,“这么冲?”

    “好吃。”王容与说。不止牛肉,就是桌上的其他菜,她都要用辣椒酱裹了。

    尚膳监的大太监每天也要等着去送膳盒的人回来跟他学陛下娘娘用膳时的情形,他好判断哪个得陛下娘娘喜欢,哪个最后不要再上陛下的膳桌。

    “今天弄的那个辣,辣椒酱娘娘挺喜欢的,吃完牛肉还用另外的菜也沾着那个吃,还比平素多用了半碗饭。但是陛下好像不太喜欢,觉得那个味冲。”小太监说。

    “可是这个辣椒是启祥宫送来的,我这也没有,如果娘娘要想再吃我也不能去再跟启祥宫要啊。”大太监苦恼的说,他请来出宫采购的太监,把留下的一小个辣椒交给他,“你必要出宫去找来这个辣椒。”

    “这什么呀,从来没见过,没听说的东西,我去哪找。”采购太监也是一脸苦相。

    “那不管。”大太监说,“娘娘喜欢吃,咱们就是上天下地都要寻来,不然要咱们干什么用。”

    王容与自然不知尚膳监的烦恼,她今天过的很开心,出宫了,还吃到了喜欢的味道,睡觉时倚到朱翊钧怀里,像个小猫一样在他脖颈处蹭,还要爱娇兮兮的说着,陛下太好了,我好爱陛下。

    朱翊钧原本想今日修生养性的,也没忍住,软玉温香抱满怀,玉杵捣药轻复重。

    王容与娇喘吁吁,看着朱翊钧的眼睛里冒着光,她捧着朱翊钧的头,“我觉得好幸福。”

    朱翊钧看着她的眼睛,“我也觉得幸福。”

    王容与笑的眉眼弯弯,“陛下知道幸福是什么吗?”

    “就觉得心里满满的,暖暖的,我想此刻天长地久,哪怕以江山来换。”朱翊钧看着王容与的眼睛说,那眼睛里承载的深情和真诚让人动容。

    王容与仰头去吻他,“这下我真的要做一个妖后了。”

    芙蓉帐暖恩爱长。

    第二天早上朱翊钧先起身去上朝,王容与睡着没动,朱翊钧以为她昨夜累了,也没让人叫起。

    是无病看娘娘过了平常起身的时候都没动静,才进到帐去,才发现娘娘高热了,“娘娘?”无病焦急推着王容与,而王容与毫无反应。

    无病出帐来,“娘娘病了,赶紧去叫御医来。”

    “我去两宫处解释一下。”顾言晞说。

    “与众妃说今日不要请安了。”

    “还有公主那,也暂且不要过来。”

    虽然因为皇后的突然高热,启祥宫里有一些慌张,但是慌而不乱,一切有条不紊,只是无病心底深处有一些担心,娘娘自小就不容易生病,但一旦生病就不容易好,旁人吃来有用的药她吃起来无用。

    希望这突然的高热,没有什么事才好。

    许杜仲是最先来的,但是他把脉了许久,却捉不准到底是因为什么发热,只能先替娘娘把热降下来再说。

    片刻后,又有两名太医过来,说是太后娘娘听说皇后娘娘身体不好,着人来看看,再回去禀告,其中就有一位是主治疫病的,他一诊脉便战战兢兢说,“这,这不是疫病吗?”

    许杜仲皱眉喝道。“杜太医莫要胡说,娘娘如今只是高热,其余疫病的症状一概没有,如何能诊之为疫病呢?”

    “天下时疫万万种,症状没有一概而论。”杜太医说,“这如果不是疫病,许御医倒是说,娘娘是为何高热?”

    许杜仲说不出来。“如果是疫病,如今只有娘娘一人,如何能确定是否传播?”

    “娘娘和陛下住在一起,若是等到确认传播,许御医想要传播给谁后才能认定?”杜太医说,他一甩手,“我自去禀告太后娘娘,让娘娘做定夺。”

    杜太医走后,无病面色苍白的看着许杜仲,“许御医,娘娘当真?”

    许杜仲摇头,“现在还不好说,只是麻烦的是我现在诊不出娘娘为何高热,杜太医是治疫病的好手,如果他一口咬定是疫病,短时间内我也没有办法辩驳。”

    “不过不要担心。”许杜仲说,“娘娘在深宫内,若是真是疫病,宫里就不该只有娘娘一个人病患。”

    无病面色苍白,“娘娘昨日出宫了。”

    许杜仲一下怔住,这下,真的不好说了。

    无病片刻后恢复震惊,“许御医有办法让娘娘清醒吗?这种局面得她恢复意识来做定夺,等到太后娘娘的人再过来,就来不及了。”

    “我先试试吧。”许杜仲说。

第二百一十七章

    寿安宫的人来的很快,领头的就是顾嬷嬷,她常年严肃,眉心处有深深的川字纹,不说话就很威严凶恶的感觉,她身后还跟着六个宫人,俱是用薄纱遮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顾嬷嬷对顾言晞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替皇后娘娘挪宫。”

    “娘娘还未确诊为疫病,嬷嬷你这是为何?”顾言晞说。

    “杜太医诊疫病在太医院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他既如此说,就是**不离十了。”顾嬷嬷说,“再说,就算娘娘只是普通不适,难道娘娘还要用病体来侍奉陛下吗?”

    “任何人伺候陛下时都要避疾,难道还要我来教你不成。”

    “敢问嬷嬷,太后娘娘想让娘娘移到何处去?”顾言晞看着顾嬷嬷身后的人心里知道,今天就算她们不搬,来人也会帮她们搬,娘娘如今昏迷不醒,陛下在皇极殿,李肱已经赶过去通知,但是李肱也不能进政事堂,等到陛下回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就凭她们,如何能抵抗太后娘娘的意志?

    “景阳宫清净适合静养,恭妃和皇长子常年住在那也不用额外再修饰收拾,太后娘娘道让宫妃和皇长子先去永和宫挤一挤,把景阳宫让出来给皇后娘娘做养病之处。”顾嬷嬷说。

    顾言晞闻言掐紧自己的虎口,不要让神色失态。陛下不喜恭妃娘娘,所以让她居住在最偏僻的景阳宫,一年到头都不会想起一句,形同冷宫,太后却让皇后娘娘去住景阳宫?这内里意思不管是哪种,都让人心寒。

    “陛下很快就回来,娘娘移宫这么大的事,得陛下做主。”顾言晞说。

    顾嬷嬷看了一眼她,“便是陛下回来,这宫还是要移的,难道皇后娘娘生病了,要让陛下退让吗?”

    “你现在去收拾东西好过等下着急忙慌,疫病可不是小事,你们也要跟着一起去,这内里的东西也要全换过。”顾嬷嬷说,“事情紧急,等到陛下回来就晚了。”

    外头剑拔弩张的时候,无病正紧张的看着许杜仲为娘娘扎针,一套金针下去后,娘娘的脸色由潮热湿红,转白,随后在无病的轻声呼唤中眨眼,“娘娘,你可醒来了?”

    “我怎么了?”王容与问,眼皮子似有千斤重,鼻息火热,使不上劲来。

    “娘娘病了,许御医查不出来什么原因,杜太医说可能是疫病。”无病忍着担心直截了当的说,如今正需要她拿主意,什么事都不能瞒着。

    “疫病?”王容与面色大变,随后惊慌的问,“那陛下呢?”

    “陛下还在皇极殿,没有意外传来,大约还是好好的。”许杜仲说,“等陛下回来,微臣也会替陛下把脉。”

    王容与的神色一下放松下来,“陛下无事就好。”

    “娘娘,寿安宫来人,要娘娘移宫养病。”无病说。

    王容与点头,“是该移的,不光是我,昨日近身伺候过我的人都要跟我一起移走,后宫,后宫哪里都不稳妥,便去瀛台吧,只一条路与外相通,也好控制,不让疫病扩散出去。”

    “这个时候的瀛台该多冷啊。”无病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冷有的冷的好。”王容与有些气力不济,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喘,但她还是趁着有力气的时候多说一点,“去瀛台需快,等我们走后,启祥宫上上下下的物件都要换,能烧的烧,不能烧的用热水洗净收好,地面用醋稀释了喷地,短期内不要让公主来启祥宫。”

    “陛下,陛下若有担忧,也去别宫居住,暂且不要居住在启祥宫。”王容与勉力说完,呼吸似风箱,眼睛又要阖上。

    “不至于此,也不一定是疫病。”无病说。

    “那如果是疫病呢?”王容与睁开眼看着她,“宫中发生疫病之严重,后果不是你我能承担的,照我说的去做,快。”

    无病抹了眼泪恢复坚毅的神情,应是后出去。

    王容与在要昏迷不昏迷之间,对许杜仲说,“又要累你了。”

    “微臣份内之事。”许杜仲说。

    “给陛下诊脉之事由别人来吧,你见了我,把病过给陛下就不好了。”王容与喃喃说。

    “遵娘娘命。”

    无病从内殿出来,对步步紧逼顾言晞的顾嬷嬷视而不见,只低声对顾言晞说,“娘娘说去瀛台养病,去收拾了吧,昨日在内殿伺候的人都一起去。”

    “不等陛下吗?”顾言晞问。

    无病摇头,“娘娘不会见陛下的,我们得在陛下回来之前出宫。”

    于是才盼着陛下早些回来的人,转眼又开始念叨陛下可千万要慢点来。便是启祥宫的宫人也开始用纱巾遮口,来来回回的忙碌,收拾娘娘出外的行李,换下启祥宫的摆饰,一片兵荒马乱。

    等到六个宫人相对着抬着盖的严严实实的皇后上辇车时,启祥宫当真有些风雨欲来的不详感,娘娘真的是疫病吗?娘娘会死吗?有人太害怕以至于无法抑制的嘤嘤哭起来。

    “哭什么?娘娘又没死。”无病喝止道,“你们留在宫里的,照娘娘的吩咐,把该做的都做好,不要让娘娘担心,等娘娘病好了,我们就回来了。”

    顾嬷嬷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太后只想让皇后和陛下隔离一段时间,没想到娘娘自个儿要去瀛台。

    先前还拦着她说要等陛下回来的宫人,等到娘娘的意思出来,立马就行动,就连她说,“也不用去瀛台,太后娘娘说了就在后宫,只要彻底隔离了,就没什么事。”

    无人应对。

    无人在意。

    启祥宫的宫人也是训练有素的,直把她和她带来的人落在一边,像个灯柱。

    等到娘娘上了辇车,顾嬷嬷也不敢大意,也跟着辇车走,她可不敢想事情会如此顺利,陛下可还没来呢?

    娘娘曾经不是没想过让皇后去远一点的地方养病,她想的更远,想到去京郊的皇寺,但是想到陛下肯定会不允,才退而求其次的选了景阳宫。

    还能一箭双雕,把恭妃和皇长子移出来,再有皇后去了景阳宫,陛下你还去不去呢?景阳宫最是偏僻,陛下去景阳宫得经过好几个宫,如此这般,那些宫妃还揽不住陛下,都是没用的,趁早再选秀进新的吧。

    可是皇后娘娘说要去瀛台,这是如了太后的意,又没有如太后的意。

    顾嬷嬷心想,总要亲眼见了娘娘出了宫,才好回去仔细禀告。

    辇车走到一半,果然被叫住,朱翊钧匆匆从皇极殿过来,“你们这是干什么?”

    “寿安宫想干什么?”朱翊钧看着顾嬷嬷的眼睛像是能吃人。

    顾嬷嬷腿软,一下便跪下了,她是寿安宫的大嬷嬷,从来在陛下面前都有几分薄面,陛下如此不讲情面的眼神还是第一次见到,顾嬷嬷吓到心悸,又替娘娘后怕,好在是娘娘自己要出宫的,如果现在是太后一定要皇后出宫,还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在寿安宫发火。

    已经冷若冰霜的母子关系,恐怕更要糟糕。

    朱翊钧要往辇车走,其余人也纷纷跪下阻拦,这次拦他的人就是启祥宫的宫人。

    “陛下,娘娘说了不让陛下近前,娘娘不愿过了病气给陛下,还请陛下体谅娘娘的一片苦心吧。”无病道。

    陛下处理政务到一半突然跑了,阁臣们听说可能是皇后娘娘得了疫病,几下碰头,不行,疫病这事马虎不得,于是也匆匆来了。

    到地一看,皇后娘娘很理智很大气,但是陛下不肯,不肯娘娘出宫,也不肯不近娘娘的辇车,“什么疫病?你我朝夕相处,同食同寝,我还好好的,你怎么会得疫病?不过是普通的发热,怎么就要出宫去养?”

    “哪个太医诊的,朕要治他的欺君之罪。”朱翊钧爆喝道,他的腿被陈矩紧紧抱着,不能向前,又捶打不开。“给朕滚开。”

    “陛下,陛下体谅娘娘的一片苦心吧。”陈矩劝道。

    阁臣也跪下相求,申时行对朱翊钧说,“陛下,您说的,难道皇后娘娘不知吗?你心里的担忧着急,难道皇后娘娘不知吗?但是娘娘还是这样做了。不为别的,只为陛下的身体,不肯承担那一点点的闪失。娘娘爱重陛下的这份心,赤诚可贵,难道陛下要辜负娘娘的这片心意吗?”

    朱翊钧停止暴怒,看向辇车的眼神十分心酸难过,“你真的要这样吗?一句话也不跟朕说就走吗?”

    无病几乎是立即哽咽了,“陛下,不是娘娘不想回答你,只是娘娘如今已经晕过去了,听不见陛下的声音。”

    朱翊钧闻言又狂躁起来,一定要近前去看,别人再劝他也不听,他心中隐秘的担忧,不愿意说出来,害怕说出来,不会的,他的容与,不会就这么离开他。

    还是许杜仲跪行出来。“微臣还请陛下信微臣一回,微臣必定会竭尽全力医好娘娘,娘娘如今高热,神识不清,当务之急是必须到瀛台去安置好,好方便医治。”陛下在此多耽误一会,娘娘的危险就多了一分。

    “你说的。”朱翊钧不再闹,他就那么站着,低沉的如要下雨的阴云。“如果娘娘有何闪失,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去给娘娘陪葬。”

    辇车重新启动,车门被颠簸开,一只手落到门外,朱翊钧见状忍不住伸出手去,却只能看着辇车载着他心爱的女人越走越远。

    “她想朕牵她的手。”朱翊钧低声说道,“可惜朕却牵不到。”

    “娘娘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皇后出宫去瀛台,后宫也是一阵忙乱,太医一下有些疲于应付,去到各处诊脉,这个紧要关头,要是谁有发热迹象,连忙就要挪出去,至于还能不能回来,就要看以后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防疫的药汤熬成一桶桶,谁都要喝上一碗,醋水泼地,药味和醋味弥漫在一块,不是很好闻的味道,却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朱翊钧拒绝了宫人提议去别的宫暂住的提议,自己依旧回了启祥宫,躺在炕上,入目的种种摆饰也和早上出门时完全不一样。

    “谁让换的?”朱翊钧脾气不好。

    “是娘娘吩咐的。”只余有四个宫人在启祥宫伺候,妍青道,“陛下,娘娘把昨日回来伺候过她的宫人都一并带去瀛台了,寿安宫来人说怕奴婢们伺候不了陛下,又另派了六个宫女过来侍奉陛下。”

    “哪里的来的回哪去,朕用不上她们。”朱翊钧手抵着头,闭着眼说,“传旨下去,命各宫都在自家老实待着,别四处走动。否则就都给朕出宫去。”

    “陛下,任御医在外等候听传。”陈矩进来说,“是娘娘交代的,要御医来给陛下请个平安脉。”

    “她都病的昏迷不醒了,还记挂着这些。”朱翊钧心里又升腾上一点难过,“让他进来吧。”

    皇后娘娘出宫避疾,疑似疫病。

    这事根本瞒不了,不出正午,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永年伯府内,老太太听到消息后一口气没过去就晕了过去,好在太医就在府上,被丫头连拖带拽的过来,把脉扎针,老太太又一口气悠悠转醒。

    人还未清醒过来,眼泪就哗哗的往下流,太医劝道。“老封君如今的身子,切忌大悲,忧急攻心。”

    “我的娘娘,我的心肝啊,这是要我的命。”老太太捶着自己的胸口说。

    “娘娘得了疫病并未确诊,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娘娘才先出宫来,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病不清楚。但是许御医跟着去了瀛台,许御医年少有为,医术了得,想来娘娘也会逢凶化吉,病体安康的。”太医劝道。

    老太太本就只是在死命撑着,只是想到皇后还未诞下皇子,虽然王容与进宫就是皇家的人,不用为娘家人守孝,但是王容与与祖母感情甚笃,就是明里不守,私下里该守的孝道是一概不会短缺。

    皇后娘娘还没有对诞下皇子,若她不管不顾的去了,娘娘最少一年不会与陛下同房,这耽误一年,会发生多少变故啊。

    所有老太太一直在强撑着,不敢病,不敢死。只是皇后得了疫病的事传来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自然知道自己孙女这个得了病总不见好,吃了药总不管用的毛病,如此怎么能不忧心,不伤感。

    她泪眼说道,“老而不死是为贼,老人到了年纪总不死,就要克下面小辈的寿命了,我如果早死了就好了,娘娘就一定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祖母。”曾氏拉着老太太的手低声哀求道,“祖母别这么说,娘娘听见了心里该多疼啊。”

    “祖母一定要保重身体,如果娘娘病好了,再听闻祖母身体不好,伤心之下又有什么不好,祖母可怎么能舍得?”

    王雅量上前来,握着老太太的手,“祖母莫要担心,我等会就进宫,去求陛下,让我去瀛台值守,好歹知道娘娘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老太太闻言握紧他的手,慌忙点头,“要的要的,你妹妹自小就不喜欢吃药,你一定要劝她,好生的吃药,你告诉她祖母在盼着她好,她若不好,祖母一日也安睡不下。”

    “我会转告娘娘的。”王雅量说,“祖母千万听太医的话放缓了心,等着娘娘的好消息。”

    老太太晕过去后崔氏来院子里看了一会,等到老太太醒来,她借着头疼,既然母亲身体无碍,她就先回房了。

    懒得在这里看他们一家子着急上火的模样。

    自王芷溪去了的消息传来后,崔氏经此打击,人也消沉阴森,但是老太太和老爷都怜她丧女,也就由她去了。

    性子愈发古怪。

    等回了房,崔氏让人都下去,她一个人卧在床上,在枕头下的暗格拿出一个小匣子,里头放着一个白布人偶,上面用纸贴着王容与的生辰八字。

    崔氏嘴角浮现笑容,拿出针来扎在人偶身上,“你们还有盼着她好的一天,我的溪儿,躺在阴冷的地底下再没有好的一天。”

    “王容与,哼,我的溪儿没了,你也别想好过。”

    崔氏如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王容与死。老太太每天烧香拜佛替王容与祈祷,崔氏每天也在佛前坐着,却是用最恶毒的话诅咒王容与。

    老爷怜她丧女,又真以为王芷溪是为了王容与才死的,更添愧疚,对她颇有温情照拂,这原本是崔氏一辈子最想要的东西,但是现在,她不在乎了。

    她的女儿没了,她的指望没了,她满腹心机幸苦筹划,都成空了,王伟不会和她同葬,他早和他儿子说过,要回老家和章氏同葬。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属于过她。

    而她,自己比不过那个死人,她的女儿也比不过那个死人的女儿。

    崔氏疯了,但是她疯的心甘情愿。她现在活着的目的,就是看着王容与死,若是有机会亲眼见了她,她一定要亲自把刀子送进她身体里。

    是她害死了她的溪儿。

    她凭什么还活着。

    王雅量回自己的校园收拾,毕竟如果去瀛台,恐怕几日都回不了家。若云比她先一步回来,早让人安排好了,王雅量看着她,再看看一边躺着才过周岁的儿子,他爱怜的亲亲睡着的儿子,“我走了。”

    “嗯。”若云道。

    “三爷,你不能去。”三少奶奶冲过来拦住,“皇后娘娘那可是疫病啊,人人都躲之不及,你非要上去做什么,有什么消息,自然有旁的方法知道,如何能让你亲自去。”

    “疫病可不长眼睛,传染可不挑人的。”三少奶奶哀泣道。

    “你让开,我去瀛台,又不会去皇后娘娘近前伺候,如何能染上。”王雅量说。

    “时疫一传,死的最少半城人,何况是小小的瀛台。”三少奶奶摇头说,“难道在祖母心里,只有皇后娘娘的命是命,三爷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你闭嘴。”王雅量爆喝道,“你知道什么你就乱说,瀛台是我自己要去的,你这话岂不是致我致祖母都于不义之地。”

    三少奶奶拦着他就是不让他走,见自己说服不了三爷,便冲着若云喊,“你怎么就不来劝劝,三爷听你的话,你也只记挂着你旧主的命吗?三爷可是你男人,你孩子的爹,三爷要有个闪失,皇后娘娘还能让你不守寡不成。”

    “奶奶言重了。”若云说,“我相信皇后娘娘吉人天相,我也相信三爷必定会平安回来。”

    “三爷和娘娘兄妹情深,老天爷都看在眼里的,一定会好人好命。”若云说。

    王雅量回头看她,“等着爷回来。”

    若云点头。

    王雅量不欲再和妻子纠缠,绕过她往外走,三少奶奶倚着门,“三爷,只是我是真心心疼你,你明不明白。”

    若云低声呢喃,“你心疼三爷,谁又不心疼三爷呢?”只是除了心疼,你还得懂他。三爷和娘娘兄妹情深,三爷就是为了娘娘赴死都是心甘情愿,如何能劝。

    只能坚信,皇后娘娘不是早死的命,三爷也不是。

    朱翊钧看着御医,“朕的身体如何?”

    “陛下的脉细稳健,身体安康。”任太医回道。

    “那皇后娘娘怎么就是疫病呢?”朱翊钧不解道。

    “一家子得疫病,有马上就发作的,也有挨过一劫的,个人身体不同,缘法不同。”任太医说。

    “皇后身边的宫人查出有发热的吗?”朱翊钧问。

    “当时并不是微臣在场诊断,并不十分真切。”任太医说。

    朱翊钧又何尝不知,只是当时在场的太医都跟着去瀛台了,他心里非得要问点什么才能安心,“你觉得,娘娘的疫病严重吗?”

    “时疫虽然不分四季,但是冬疫好过夏疫,再加上娘娘是今早发热就叫许御医去诊治了,发现及时比拖时发现好。至于其他,微臣不曾见过娘娘的脉案,不好诊断。”任太医说。

    朱翊钧一问三不知,眉心的川字愈发深重,“来人啊。去问问瀛台是什么情况,怎么还没有传来消息?”

    “着人看着,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就报来给朕知晓。”

    “是。”

    “陛下,武毅将军王雅量在宫外求见。”张成进来报。

    朱翊钧示意太医退下,“让他进来吧。”

    王雅量全服披挂进来,“末将参见陛下。”

    “起来吧。”朱翊钧说,“今日不是你不当值吗?”

    “回陛下,末将今日沐休,在家中听闻皇后娘娘前去瀛台避疾,特来请命去瀛台换守,请陛下应允。”王雅量说。

    朱翊钧看他,“你不怕疫病?”

    “末将不怕。”王雅量说,“不怕陛下责罚,说句逾矩的话,若不能知晓娘娘近况,末将,末将一家都寝食难安。”

    “朕也不怕,可惜没有人能应允朕前去瀛台。”朱翊钧苦笑说。“你也不用去了,朕给你一个活,你去瀛台问了娘娘的情况,再来回报与朕。”这样皇后什么情况,你也知晓了。

    “陛下。”王雅量还要说,朱翊钧摆手道,“她看重朕的命,也会看重你的命,她不让朕去,若是知晓朕派了你去,恐怕好了后就要和朕闹脾气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李太后拨动着手里的佛珠,“皇后出宫去了?”

    “是的,现在应该到瀛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顾嬷嬷说。

    “她自己说的要去瀛台?”李太后问。

    “是。”

    “我去的时候皇后娘娘该是昏迷不醒,是许御医用了什么手段,皇后有短暂的清醒,之后就有条不紊的都安排好了。”顾嬷嬷说,“还亲自交代了,不能让陛下靠近她。陛下拦下了皇后的辇车,也没让陛下靠近了去。”

    “娘娘是真担心自己得了疫病,怕传给陛下。”

    “这种时候又拎的清,从来都不是一个笨人,就是不知道她为何铁了心要独占陛下。”李太后说,“罢了,她既然自己选择去瀛台,养病也不是以几天就能好的,就让她安心在瀛台住着吧。”

    “她和陛下看着情投意合,牢不可分,其实脆弱不堪一击即碎,只要陛下这期间临幸了其他后妃,他们之间就回不去了。”李太后说。王容与那样的人,看着随和,其实执拗的很,只要她心里对陛下起了隔阂,他们两人就能回到相敬如宾的帝后关系。

    这对陛下,对后宫,都是好事。

    “男人就这么回事。”

    “只有女人还傻傻的相信有情爱。”

    “启祥宫的宫人带走了许多去瀛台,就先把寿安宫的人挪过去顶上。”李太后自语后对顾嬷嬷交代说。

    “可是陛下不让人过去。”顾嬷嬷闻言为难的说,“先前去的人都被陛下撵出来了。”

    “是吗?”李太后问。

    “那便不去了。”

    “如此大好的机会,后妃们还不知道趁机,那也是她们的命。注定要独守空闺孤独到老的命。”

    王雅量去到瀛台,瀛台与岸上相连的桥上有禁军把守,见王雅量过来拱手,“将军,皇后娘娘懿旨,特殊时期瀛台不得随意进出。”

    “我来替陛下跑腿,想知道皇后娘娘如何了,还烦请通禀一声。”王雅量说。

    片刻后无病出来,对王雅量一福身,“三爷。”

    “娘娘如何了?”王雅量问。

    无病摇摇头,“娘娘还没退热。”

    “总早上发现到现在,怎么还没有退热?”王雅量说,“当真,是,是疫病吗?”

    “杜太医说是疫病,可是开的方子用下去并不起作用,许御医还是诊不确定,但他说当务之急是要把热降下来。”无病轻声说了,“娘娘中午时分醒过一阵子,知道在瀛台后就又放心睡了。”

    “当务之急当然是要降热,这人要是高热不退,久而久之就是好了也得留下许多后遗症,这些太医到底有没有本事?”

    “许御医是熟悉娘娘脉案的人了,好在现在娘娘喂药还是喂的下,许御医说并没有到真正凶险的时候。”无病说。她心里焦急难安,但是外表上不能表露分毫,她一刻都不想离了娘娘身边,但是听闻是王雅量过来,她知道,其他宫人说什么三爷都不会信的,只能她亲自来。

    “老太太知道娘娘的病,很是挂念忧心,我原本想着跟陛下请命,来瀛台驻守,好时刻知道娘娘的消息,但是陛下不准,只让我来替他跑一次腿,也能知晓些娘娘的情况,好让家人放心。”

    “三爷万万不可再提来瀛台驻守一事。”无病说,“娘娘不会欢喜的。”

    “娘娘清醒时也说过,她病的突然,恐怕是瞒不住家里,还请父亲兄长多多宽慰祖母,不要让祖母太过忧心伤体。”

    “娘娘自小不爱吃药,就是小小的风邪入体,也比旁人要好的慢些,她自个儿处境这么危险,还要想着他人。”王雅量低沉的说,“到底是从哪得的病?”

    “现在许御医反驳杜太医的理由就是,如果是疫病,断断不可能只有娘娘一人发病,如今我们这些近前伺候的,还没有发热迹象,不过杜太医说我们没有发热也有可能是时间太短的原因。”

    “如果找不到病因,就不能对症下药。”无病说,“三位太医也十分焦急,在一起讨论,查阅医书。”

    “有把握吗?”王雅量问。“这比确诊是疫病更可怕,不治之症吗?不会的,娘娘运气没有那么差。”

    “总之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无病说,“三爷,奴婢要回去伺候娘娘了。”

    “只能依靠你了,好在还有你陪着娘娘。”王雅量说。

    王雅量自己听了焦心不已的消息,朱翊钧听了也没好到哪里去,“到现在还没确诊是因为什么发热?”

    王雅量无言默认。

    “这些太医是不是没办法?那把太医院其他太医也都叫过去。”朱翊钧道。

    “陛下,太医院的太医从中午开始在后宫把脉,就没停歇过。”陈矩说,“再说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许御医如今在瀛台,他若想不出法子,其余人去了恐怕也只是白白惊扰娘娘。”

    “也许娘娘明日就退热了。”王雅量说。

    朱翊钧总觉得心神不灵,在启祥宫待着,没有熟悉的人在身旁,每一刻都是暴躁,即使王雅量才来说了王容与的情况,下一刻他又想着人去问,娘娘退热了没有。

    “陛下,荣昌公主闹着要来启祥宫,可如何是好?”张成面露难色的说。

    “荣昌?”朱翊钧说,“她也许是吓着了,朕去看看她。”

    朱翊钧去了长春宫,荣昌哭的眼睛都红肿了,“父皇,母后怎么了?”

    “母后身体有一点不舒服,去瀛台养病去了。”朱翊钧把她抱在膝上,“你是大公主了,情绪还如此外放,你母后知道了如何能放心。”

    “若是一点小的不舒服,怎么会离开宫廷,去瀛台养病?”荣昌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么好糊弄了,“母后真的得了疫病吗?”

    “母后会死吗?”荣昌拉着朱翊钧的衣襟问。

    “不会。”朱翊钧很笃定的说,“她怎么舍得死呢,怎么舍得荣昌这么好的孩子呢?”

    “父皇,我可以去瀛台陪母后吗?”荣昌啜泣着问,“我生病的时候最想见到母后了,母后生病了,身体难受,但她在瀛台,看不到父皇,也看不到我,她心里该多难受啊。”

    荣昌稚言让朱翊钧眼眶发热,“父皇也想去瀛台陪母后,但是母后不让,母后也不会准你去瀛台的,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到母后好了,我们再去瀛台见她,可好?”

    但是三天,整整过去三天,在瀛台的皇后还是高热不退,朱翊钧已经狂躁的,见什么砸什么,骂着太医院的都是废物,这种情形下,就算朱翊钧是一块无人看管的大肥肉,也没有后妃敢上前去捋虎须。

    或者她们现在也顾不上去陛下面前献媚。

    皇后会死吗?

    这是梗在她们心头问题。

    按说皇后管理后宫,但凡是有些经历的宫人都说,没有比皇后娘娘更好的更公正的了,各种乌七八糟的事也没有。她也不打压嫔妃,喜欢让嫔妃们穿的漂漂亮亮的,也不为难嫔妃,她们自己找乐子,皇后娘娘也是允许的,还鼓励她们。

    但是皇后娘娘霸着陛下这一点,就远抵消过她所有的好。

    后宫女子的天,是陛下,陛下不来后宫,就是天不下雨,后宫里好看的女子就是等不到雨的花朵,只能枯萎在地里。

    有心狠的想,娘娘去了,陛下的这块天就又属于其他人了,陛下大概会另立新后,但是继后,如后又能比得上元后。

    有那么心还存有善念的,却只想娘娘病了,便是日后只能缠绵病榻,就算陛下心里想着她,但是身体总要人照顾,这后宫里旁的人也能分些雨水。

    如宜妃兰妃那样一心只盼念皇后娘娘早日康复的人,太少了。

    瀛台,太医个个都是形容憔悴的模样,“娘娘怎么吃什么药都不见有效呢?”杜太医疑惑不解。“这不应该啊。”

    “之前靠着金针放学给娘娘降热,但是渐渐也不管用了,再这么高烧下去,娘娘怕是不好。”许杜仲说。

    “我这翻阅了许多医术,都没有这样的记录。”另一个太医说,“看来没有弄清楚娘娘到底是为何病的,这个结就是无解。”

    “娘娘从上一次请平安脉后的所有起居,我们都问的清清楚楚,除了食用辣椒,和陛下出宫一趟外,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许杜仲皱眉说,“辣椒。我们都吃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是和陛下出宫的那条街,我们也让人反复去探勘过,没有人高热,何况当日同行者,都没有人高热。娘娘这病,倒真像是无中生有来的。”

    许杜仲看着杜太医,杜太医心口一跳,“你看我干什么?”

    “毕竟是杜太医一口咬定娘娘是疫病,我医术浅薄,总要等着杜太医拿出一个章程来。”许杜仲说。

    “高热不退,瞧着是很像疫病。”杜太医说,“疫病这个事不能马虎,自然是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今三天过去,既然没有同样发热的情况出现,那么说明娘娘只是孤例,自然算不上是疫病。”

    “这是最后的方子,若是服下去,娘娘还不能退热,诸位,就准备好给家里的遗书吧。”许杜仲叹道。

    因为皇后的不耐药,这最后的方子,药量十分大胆,配药也很是新奇,这份方子拟出来,都没有能马上敢给皇后娘娘服用,太医们也惜命,这药房子一个不好,怕是直接喝下去就没了,那他们不是都得要陪葬的命。

    只是瞧着这高热实在没办法了,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许杜仲在其余两位太医忐忑不安的眼神里说,“你们放心,这方子是我开的,药是我让人煎的,若是有不好,我是首罪,走在你们前面罢了。”

    这药方子灌下去,一直对药没有反应的皇后娘娘果然有了反应。只是这反应算不上好,热度还上去了,一直昏睡的人也开始辗转说胡话,爸爸妈妈,爹娘,祖母兄长的乱喊,还念叨出儿时的事,三哥你不要爬树,那个风筝我不要了。无病听的直掉眼泪,“许御医,这可怎么办?”

    “陛下——”王容与突然厉声喊道,之后就没有叫过别的名字,只喊着陛下。

    “三郎——”

第二百二十章

    皇后高热不退,这各色担心里的人中还有更担心的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太后看着顾嬷嬷,“那药不是只会让人有高热疑似疫病的情况,怎么皇后的情况如此严重?”

    “杜太医传出信来,好像真的是快不好了。”顾嬷嬷说,“高热不退,换了好几个药方子都没有用,杜太医也慌了,他怕陛下到时候会让他们陪葬。”

    “如果陛下真要太医殉葬,怕是杜太医会说出点什么。”

    “皇后要真没了,陛下的反应,哀家现在都不敢想。”李太后头疼的说,“但若皇后真是个短命的,杜太医那,便让他早些闭嘴,安静的去死了平息陛下的怒火吧。”

    “不行。”无病搂着一直呓语的王容与,脸上还带着泪痕,但是表情坚定,“娘娘现在想陛下,我得去把陛下请来。”

    “皇后娘娘当初说的,除非她自己站起来解禁了,不然瀛台不许出进。”许杜仲说,“你去找谁传话?谁会听你的。”

    “我去吧。”许杜仲说。

    许杜仲到了瀛台桥上,对着守卫的人说,“娘娘的病情有重要起伏,我要给陛下禀告。”

    守卫的人看着边上的风灯,再看看天上的星子,“许御医,这黑灯瞎火的,怎么往宫里传信啊?”

    “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法子。”许杜仲说,“若不是十分紧急,我如何不能等到天亮,但是现在,你们速速去报,要是耽误了,你们担待不起。”

    守卫互相对了个眼神,猜测到这个点这么焦急,不会是皇后不好了吧。要是皇后死了?守卫抖了一下,“许御医稍等,我马上去给你传话。”

    宫门深夜紧闭,但是自然有留给紧急事件的通讯渠道。守卫把许御医的话送到启祥宫,陈矩一直留意着,夜里也不曾睡熟,听了消息就自己拿了腰牌出去,一路疾驰到瀛台,看着许御医,“许御医。”

    “娘娘想见陛下。”许杜仲说。

    “娘娘清醒了吗?”陈矩问。

    许杜仲摇头。

    陈矩也是几乎就想到那个最坏的结果,他白着脸,“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陈公公去和陛下禀告的时候尽可往严重了说,娘娘一直在喊着陛下。”

    “我知道了。”陈矩说,他也一刻也没耽误,疾驰回宫了,这个时候若是要上早朝,也该起来了,但是陛下还是不喜上朝,会晚起半个时辰,只去皇极殿处理政务。

    但是陈矩知道,这几日,陛下并没有能安睡,于是就直接进去了,跪在龙床前,“陛下。”

    朱翊钧拉开帷帐看着他。

    “陛下,许御医说皇后娘娘想见陛下。”陈矩说。

    “娘娘退热了吗?”朱翊钧惊喜的说,“病好了?”

    陈矩摇头。

    朱翊钧的心一下就沉入心底,他沉着的说让人更衣,去瀛台,但是实际上他的手都在抖。

    怎么会?

    不可能。

    朱翊钧在瀛台桥前被闻讯赶来的阁臣们拦住,也有人去通知太后,陛下要去瀛台,太后娘娘快派人去阻拦,千万不能让陛下进了瀛台,万金之体,坐不垂堂,如今皇后娘娘病况未明,如何能让陛下去见娘娘。

    “陛下为何突然要去瀛台?”李太后惊道,这天色都未明。

    “好像是瀛台的消息,说是皇后娘娘恐怕要不好了。”

    李太后身子晃了一晃,片刻后说,“让宜妃领哀家的懿旨去劝陛下,陛下要是不顾念天下苍生,顾念大明皇朝,就尽管去瀛台吧。”

    等人走后,顾嬷嬷问李太后,“太后知道皇后的病并不传染,如何不让陛下去见皇后?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了。”

    “如今宫里宫外都深信不疑皇后娘娘是得了疫病,连阁臣都知道要去拦着,如果哀家这个时候不派人去拦着,这不是告诉别人,哀家有问题吗?”李太后倦怠的说。她也没想过让王容与死,现在要真死了。

    她得好好想想,之后该怎么办。

    朱翊钧看着拦路的阁臣,“滚开。”

    “陛下。”阁臣头触地后说,“老臣明知道皇后娘娘是得了疫病,如何能送陛下去皇后身边,娘娘也不会想陛下如此的。”

    “是皇后想见朕。”朱翊钧道。“瀛台伺候的人到现在也没有发热,是不是疫病,还是另说。”

    “但娘娘的病很奇怪,这一点陛下不能反驳,这么些天高热不退,高热是最易感染的,若是陛下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阁臣道。

    朱翊钧不想和他们多说,下了车驾,就直接往瀛台走,但是阁臣不顾形象的去抱住朱翊钧的腿,“陛下,陛下三思。”

    这时从后面来的车架,宜妃系着斗篷下来,“妾遵慈圣圣母皇太后之命,请陛下为天下苍生保重自己。”

    朱翊钧带着杀气的回头,“你也要拦朕?”

    宜妃跪下,“若是娘娘现在想见我,便是明知会死,我也是要进去的。”

    朱翊钧弯腰拎着阁臣的领子耳语说,“也许朕这次进去,就是见她最后一面。”

    “所以即使你现在撞死在朕面前,朕也要进去,懂吗?”朱翊钧用力推开阁臣,此后再无人敢拦陛下。

    朱翊钧匆匆走进蓬莱阁,无病跪在王容与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王容与面色潮红,眉头紧皱,显然十分不舒服,时不时呓语几句,陛下,三郎,甚至还有大逆不道的直呼陛下姓名朱翊钧。

    朱翊钧上床搂住王容与,先问无病,“怎么这么烫?”

    等到和王容与说话时声音又放柔,“我来了,容与,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的陛下来了。”

    王容与自然是毫无反应。

    朱翊钧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处,不由流下眼泪,“许杜仲,娘娘的身体到底如何,你赶紧想个法子来?”朱翊钧抬头宝喝。

    许杜仲跪着,无人敢直视陛下龙颜,“现在只有病办法了,让娘娘去温水里泡着,看能不能降温。”

    “那还不快去。”朱翊钧道。

    瀛台有超大浴池,夏天在这里,王容与喜欢当室内游泳池用,因为要降温,也不能用太热的水,只比体温高一些,这个天气下去,还能觉出一点冷来。朱翊钧抱着王容与泡坐在浴池里。

    一直在跟她说话,叫着她的名字。

    王容与炽热的皮肤贴着朱翊钧的皮肤好似觉得舒畅些,她已经无意识的喊着陛下,但她没叫一声,朱翊钧就回她一句,我在。

    从黎明到太阳升起再到正午,王容与喊了多少声,朱翊钧就应了多少声,没有一丝不耐,朱翊钧以为他在和阎王抢夺王容与。

    “朕是天命之子,朕的皇后,朕不让死谁也不准带了她的命去。”

    “你若敢收,朕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砸了你的阎王殿。”

    一会咬牙切齿说着狠话,一会又开始祈祷上苍,列祖列宗,保佑王容与,“她连儿子都还没生呢,如何能就让她这么走了。”

    但他更多的是啄吻着王容与的额头,几乎是恳切的求着她,“你不要这么狠心,不要这么离我而去,不是说了要和我白头偕老。你王容与,响当当的王家大姑娘,说一不二的皇后娘娘,如何能说话不算话?”

    “如何能只对我说话不算话?”

    也许是朱翊钧的诚心感动上苍,在不知道泡了多久后,朱翊钧才听到怀里的人除了叫他外第一次说了冷。

    “冷?”朱翊钧才发觉,怀里人的体温已经不复炽热,甚至还有点冷。

    “容与。”朱翊钧惊喜的摇着王容与。

    “陛下?”王容与还不清醒,但是已经有些意识了。

    朱翊钧几乎又流下泪来,泪落在王容与的脸上,是热的,“是我,是我,我来陪你了。”

    “陛下?”王容与伸手去摸朱翊钧的脸,但是手无力,抬不起,朱翊钧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是我。”

    “你来了。”王容与脸上展现虚弱的笑容,“陛下,朱翊钧,三郎。”

    “都是我。”朱翊钧哽咽道,“只要你好起来,以后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小猪?”王容与问。

    朱翊钧原本真是大悲大喜,沉浸在情绪里不能立即抽离,但是听到王容与这一句还是不由自主的笑起来,明明心情很沉重,但是不能控制的笑,这一点都不好,但他又不忍责怪她,“我抱你起来。”

    一下子没抱起,重新滑落在浴池,激起巨大的水花,宫人在外听到动静询问,“陛下?”

    “进来两个人,来伺候你们娘娘起来。”朱翊钧说,抱着一个人维持一个坐姿,早就腿麻直不起身,“去叫许杜仲准备,娘娘的高热退了。”

    宫人进来看见有意识的娘娘,喜极而泣的去架起虚弱的娘娘,给她换上干爽的衣服,要搀扶着她回床上躺着,她却直直看着还在浴池里的朱翊钧,不愿意走。

    “你先去,我马上就来。”朱翊钧道。“你看,我也要换衣服不是吗?”

    王容与才同意被挪走,这时陈矩才进来,扛起在坐在浴池里的陛下,在贵妃榻上给他换下衣服,因为泡的太久,脚板和小腿都泡起了肉色泛白的水泡。

    “陛下,叫太医来看看吧。”陈矩说。

    “先不急。”朱翊钧道,“娘娘还在等着呢,早些出去。”

    陈矩会穴道,给陛下的两腿敲击按摩两下,缓解了麻疼之意后才伺候陛下换了衣服出去。

    朱翊钧走到床边,还没开口问,王容与想挣脱被子伸出手来伸向他,朱翊钧去握住了,才问许杜仲,“娘娘病况如何?”

    “娘娘的病凶险之处就在于持续不退的好热,如今退了高热,最棘手的问题就解决了,之后再如何,要先吃一剂药后再观察。”许杜仲说。

    “那还不快去熬药。”朱翊钧道。

    他上到床去,从身后环住王容与,两人的手在被子底下交缠,朱翊钧问她,“现在不想着我的身体身系万民,不能闪失呢?”

    王容与的气力有限,说不上很长的话来,只依恋的躺在他怀里,用头去抵她的胸膛。

第二百二十一章

    王容与用了药又沉沉睡去,这次没有高热,无论是许杜仲还是宫人都是松一口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有朱翊钧还十分忧心,“如何又昏睡过去了?”

    “娘娘昏睡是为了身体康复。”许杜仲说,“只要不再高热,慢慢调养总会好的。”

    “陛下,移步让臣给陛下诊脉吧。”许杜仲说。

    “陛下泡了大半日水,如果不及时诊治,发了病怕就是娘娘的不是了。”

    朱翊钧起身让人诊脉,许杜仲说,“虽然陛下现在脉息平稳,为着以防万一,陛下还是要喝下预防的汤药。”

    朱翊钧点头称可,一碗苦汤汁,一碗辣姜水,一饮而尽,“陛下,现在是否叫膳?”

    “朕现在没有胃口,对了,娘娘吃什么?”朱翊钧问。

    “从发病起到现在,除了药,娘娘什么都不曾进口。”顾言晞说。

    “这怎么能行?”朱翊钧看着许杜仲说,“便是熬些参鸡汤灵芝汤喂下去,肚子里只有苦药,如何能好?”

    “前几日是娘娘水米不进,便是药,都是硬灌的。等到这次娘娘清醒,该是可以缓缓进些水米了。”许杜仲说。“还好陛下来了,不然,娘娘这次真的很凶险。”

    “所以当初就不该让她出宫。”朱翊钧拍桌说,“什么疫病不疫病,朕要真是真龙天子,还怕什么疫病。”

    “说不定留在宫里早就好了,白白受这几日的苦。”

    “陛下。”陈矩见娘娘病情稳定,陛下也心情稳定才开口说,“诸位阁老和宜妃娘娘,还在瀛台桥外跪着呢。”

    “他们爱跪就让他们跪着吧。”朱翊钧没好气的说。“还有,把瀛台桥的守卫撤走,娘娘既不是疫病,如何能当疫病防着。”

    “娘娘此番安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清醒,陛下也未曾休息好,不如回宫休息吧。”许杜仲说。

    “既然娘娘不是疫病,朕就在这陪她,有谁能说朕。”朱翊钧道。

    “娘娘有病在身,按理是要避疾的。就是陛下不在意,娘娘却会被人诟病。”许杜仲说,“何况是娘娘这病,来的蹊跷又凶猛,便是如今,臣也不能给个确切的诊断,娘娘之病是后果,却无前因。”

    “却无前因?”朱翊钧眯起了眼。

    “是。”许杜仲说,“像是无中生有的病。”

    朱翊钧何等的敏锐,便是这四个字就能让他意识到,皇后这病,不是天灾,怕是**。

    竟然有人暗害皇后,朱翊钧心里掀起惊天巨浪,眼神也犀利起来,但面色反而没了之前的担忧生气,只是平淡如常,让人看不出内心所想,与昨夜那个抱着皇后害怕她撒手的软弱之人是天壤之别。

    既如此,瀛台看来他是不能留,若他还留在瀛台,怕背后之人还会加害皇后。也罢,让王容与好生在瀛台先养着,他回宫去,把这无中生有的人给揪出来。

    “朕先回宫,若不然把阁臣都跪病了,谁来给朕处理国事。”朱翊钧说,“娘娘醒来后就派人去宫里通知朕,朕再过来。”

    朱翊钧进到内殿,又长长时间的抚摸她的脸,得知是有人加害她,心中对她怜悯都化生成对未知之人的怒火,“朕一定会把他找出来,然后将你受的苦几倍奉还与他。”

    朱翊钧解下自己随身的玉佩放进王容与手里,才起身离去。

    出瀛台一路回宫,朱翊钧的辇车不停,只在经过瀛台桥上跪着的众人身边时,陈矩喊了一声,“陛下命起。”

    “娘娘凤体趋于和缓,与瀛台静卧养病,守卫按常例拱卫,非陛下及皇后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等到陛下的辇车离开,阁臣们才被搀扶起,跪了几个时辰,几乎不能成行,“好在皇后娘娘凤体安康。”

    宜妃也是跪坏了腿,回宫后去寿安宫回了太后娘娘的话,就也闭门谢客的养伤。

    陛下天未亮就硬去了瀛台,都道是皇后娘娘不好,陛下赶着去见最后一面,但是等到下午陛下回宫,据传皇后娘娘已经熬过凶险,转危为安。

    “她怎么那么好的运气?”郑妃一早就跪在佛前,对外说是听闻皇后不好,给皇后祈福,今天像她这样做的后妃不在少数,但是跪在佛前真的心里想的什么,那就只有菩萨知道。

    郑妃看着面前一脸慈悲的白玉观音,喃喃道,“都要死了还能再活过来?”

    “陛下的真龙气那么好用?”

    “还是皇后娘娘故意说的也严重,要惹陛下垂怜呢?”

    郑妃复又合上眼,随后再睁开,满眼的欣喜,“菩萨保佑,娘娘果然否极泰来,得以安康。”

    “娘娘,你从今早上就跪在佛前,水米未尽为皇后娘娘祈祷,如今皇后娘娘好了,娘娘也要爱惜自己。”

    “如果我跪着就能让娘娘安康,就是跪断这双腿,我也乐意。”郑妃垂目说,主仆二人一说一和,当真是一片丹心为皇后的忠良姿态。

    朱翊钧回了后宫就让陈矩去查后宫的人,“仔仔细细的查。”朱翊钧道。“无论是宫人,还是——太后。”

    “是。”陈矩道。

    王容与睡到日暮深沉,醒来时觉得手心有东西,抬起来一看是陛下的玉佩,嘴角不由上扬,“来人。”

    “娘娘。”无病掌灯过来,“娘娘醒了?”

    “什么时辰了?”王容与问。

    “戌时三刻了。”无病问。她见王容与想起来,便拍拍枕头垫高,让王容与靠了上去,许杜仲已经过来了,等着为王容与诊脉。

    “我觉得好多了。”王容与伸手让许杜仲诊脉时笑说,“之前可把你们吓坏了吧?”

    “再差一点就可以吓的去见西天佛祖了。”许杜仲说,“娘娘脉象还是很弱。”

    “这世间的药,对我来说用处总不大。”王容与苦笑,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是在这世上的人。

    “这次真的是鬼门关上走一遭了。”王容与说,“许御医,你替我帮无病诊诊脉,我看她面下青黑,可别是被我传染上了?”

    “无病自娘娘病后,一直衣不解带的伺候着,许是累的。”许杜仲说。娘娘为何不看微臣这眼下青黑,这都是为娘娘熬夜查医书累出来的呀。”

    “临到治病才去翻书,许御医不该是这样的庸才才对。”王容与说罢笑起来,但是笑不过两声,就牵引肺部,咳嗽起来,有些气上不来的样子。

    “娘娘好生静卧着。”许杜仲说,“喝完药后再进一点小米粥,娘娘四日未曾进食,伤了根本,需的慢慢调养。”

    王容与点头。

    等到许杜仲走后,王容与让无病去休息,“我如今已经好了,只剩静养,你若累坏了,之后谁来照顾我?”

    “你也给其他人一些表现的机会,不然白跟着我来了一回瀛台,连个表忠心的机会都没捞着。”

    “娘娘不用这么说,我去休息就是。”无病说。

    “你回家休息。”王容与说,“顺道把我的情况细细和祖母说了,让她不要再担心。休息个三四日,再回瀛台来。”

    “是。”

    等到无病走后,顾言晞来伺候,王容与让她伺候笔墨。“娘娘看着有些累,娘娘想写什么不如等明日起了后再写。”顾言晞劝道。

    “趁我现在还有力气,先写了。”王容与看着她笑说,“你不让我写,我就不喝药了。”

    顾言晞第一次遇上皇后娘娘这样耍赖,没了章法,想要找无病来,无病却已离了瀛台,“娘娘莫不是因为此,才特意支走了无病,只因为奴婢没有无病又办法吗?”顾言晞有些委屈。

    “我写不过三两句,你快些拿来,我快些写完。”王容与说,“我有些累了,让我早些写完休息好吗?”

    顾言晞劝说不得又犟不过,只得搬过来书案,王容与展纸,起笔道三郎,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面上也露出少女怀春的酡红色,便是病容也添三分艳色。提笔诉家常,戌时三刻初醒,昏昏沉不是今夕何夕,察觉手心有物,是三郎贴身玉佩,心下熨贴,仿佛三郎就在我身边傍着我。有三郎在,便是病着也不觉得可怖,心下甜蜜欢喜,我要与三郎长长久久,三郎信我。

    许御医之药,有昏睡安神之用,也许三郎再来看我,也是昏睡不得见面,所以我每次醒来就会写信给你,三郎见信,如见我,我见回信,犹见三郎。

    王容与写了信封好口后让人送到启祥宫去,“陛下若是问我的情况,就是我一切都好,吃了药又睡了,让陛下不要过来,白走一趟。”

    药是不用咬牙喝了,喝了几天的药,嘴和肠胃早已没有知觉,只小米粥却是吃不下,顾言晞也不敢硬喂,王容与药效上来,又睡去了。

    杜太医与许御医对峙,“你如何总在娘娘的药里加重安神的分量,娘娘总是昏睡,与身体何异?”

    “娘娘的病因未查出,便是什么药都是治标不治本,现在好不容易情况稳定,自然是要稳中求解,如果娘娘再起高热,你有把握,娘娘能再挺过一次吗?”许杜仲问。

    “虽说是三堂会医,但实际主意都是你一人拿的,那我和太医还有必要在此吗?不若离开,给许御医挪个亲近。”杜太医气道。

    “在座三人,只我官职最高,不听我的,难道听你的。”许杜仲说,“娘娘若有差池,我们三人都是连串蚂蚱,我没有把自己的命指望在别人身上的习惯。”

第二百二十二章

    朱翊钧看了王容与的信,看完后仔细收好,“去瀛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陛下不是要引蛇出洞,这个时候去瀛台,会不会引起怀疑。”陈矩说。

    “那等到天黑后,朕穿上内监的衣服去一趟吧。”朱翊钧说,“朕要说完全对瀛台不管不顾,不也惹人奇怪吗?”

    启祥宫去了人去瀛台,根本引不起人注意。

    朱翊钧坐在王容与床边,王容与果然还是在昏睡,朱翊钧问了情况,就让人下去,他静静的陪着王容与。

    王容与面容消瘦,朱翊钧有些心酸的想,她自嫁给他,就再没有过少女时期的圆润可爱,若是当这个皇后幸福的话,怎么也不该如此。

    现在竟然还有人要害她性命。

    内监在外提醒,再不走,宫门就要下钥了。

    朱翊钧亲亲她的手,才起身离去。

    回到宫里后,又拿出王容与的信来看,然后写了回信,抬头写容与,突然有了疑问,之后便是和她探讨她喜欢直接叫你的名字,还是叫卿卿?或者你还有其他的小名。自你进宫来,我就叫你梓童,这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叫皇后梓童,我当时却忘了问你喜不喜欢。

    突然觉得启祥宫好冷啊。

    你快些好起来,回来让启祥宫暖起来。

    只短短一份信,写的也只是些家常,但是朱翊钧就拉拉咋咋写了大半夜,过后封好信口,叫来人明天一早,开宫门就送去瀛台。

    “也不必急着回来,等着娘娘的信一起回来。”朱翊钧说。小内监点头。

    张成后来闻言,心里挺不是劲的,从前这陛下和娘娘传信的活都是自己的,如何能轮得到别人。

    但是谁叫昨夜不是他当值呢,这么好的机会给了别人。

    还是陈矩那边的人,让他想使个法子截胡都不成。

    张成咬牙,当初他和冯保在陛下面前平分秋色的时候,陈矩还不知道在哪呢,结果他一下冒出来了,连掌印太监都被他搂到手里,张成原先是不太服气他,但是眼看着气势都往他那边去了,就是不服气也只能憋着。

    不行,不管怎么样,皇后娘娘那不能也让他的人搂了去,那可是他的立身之本。

    王容与这次醒来依旧是没有什么力气,因为娘娘吃了药就用不下饭,顾言晞先上的滋补汤,再上的药。

    王容与勉力喝了半碗汤,再喝药,过后一脸苦色,“许御医,这药就没有不苦的方子吗?”

    “良药苦口利于病。”许杜仲说,“娘娘怕苦,以后可要千万保重身体。”

    “我自小得了病就不容易好,所以一直也不怎么生病。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次病的如此突然及严重。”王容与微微一笑说,“我差点以为自己这次要死了呢,好在许御医妙手仁心,救我一命。”

    “这话微臣不敢当。”许杜仲说,“救娘娘命的是陛下。”

    王容与点头。

    “娘娘好生休息,微臣先告辞。”许杜仲说。

    “许御医,我如此昏睡,可有碍?”王容与直截了当的问,之前高热不退昏睡还说的过去,如今吃了药依旧是清醒不了几个时辰,总不像是正常情况。

    “娘娘之前高热,内耗颇多,所以微臣在娘娘的药里加了安神的药,安睡便于娘娘恢复。”许杜仲说。

    “许御医跟我说一句实话,我如今,与寿年可有碍?”王容与问。

    “微臣不知道。”许杜仲诚实的说,“微臣现在只能想到娘娘明日的身体会如何。”

    王容与笑,然后点头,“好了,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许杜仲离开后,王容与有些失落,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可能还是早死的命,还是有些沮丧的。明明已经找到想要白头偕老的人,但是却没有那个身体能陪着他到老。虽然她玩笑说要死在陛下前面,因为她受不了送陛下走的心酸孤苦,但她也没想说陛下送她就会轻松。

    如果这么这么早死的话,对陛下来说是一个大打击吧。

    不过早死也有好处,陛下还年轻,日后总会有其他人来填补她离去的空白,等陛下忘了她,心就不会再钝痛了。

    “娘娘,陛下的信今个儿一早就送来了,娘娘现在要看吗?”顾言晞见娘娘有些心情低落就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王容与点头,看展开信后却是笑了,顾言晞早备好书案在边上,退到帷帐后伺候。王容与提笔回信,三郎可曾还会用梓童称呼其他人?

    父亲与家人叫我大姑娘,兄长们称呼妹妹,只祖母,习惯叫我的乳名宝儿,后必还要加上心肝,宝贝肉之类的。

    三郎叫我容与,也是极新奇的,毕竟闺名虽然取了却不怎么被人叫,也是奇怪。

    今日醒来时是在白日,看着外头太阳挺好,看着照进来的光都觉得温暖。三郎在宫里,闲暇时也坐在庭院处晒晒太阳。太阳温暖,就像我陪在三郎身边。

    王容与让顾言晞拿来剪子,剪了一缕自己的头发,放在香包里,让和信一起送到宫里去。

    皇后娘娘的病虽然趋于稳定,但是一时半会也断不了根,虽不是疫病,但是陛下也没说接娘娘回宫,皇后就这么在瀛台住下来养病。

    启祥宫虽然每天都要着人去瀛台两趟,吃喝用具,陛下想到什么是娘娘在瀛台用的上的,就马上就会让人送过去,娘娘在瀛台胃口不好,陛下还让尚膳监里得用的都去瀛台,导致宫里的饮食一下变差了许多。

    但是也没人在意。

    既然皇后娘娘现在不是病的很严重,陛下在宫里也没再说去瀛台,心情既然没有那么着急的话,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去陛下面前刷下存在感了。

    郑妃是第一个尝试的,端着自己做的点心去启祥宫,“陛下惯用的点心师傅去了瀛台,臣妾亲手做了一点点心,来献给陛下。”

    朱翊钧虽然没有召见郑妃,但是点心还是收下了。

    这是一个好讯号。

    余后郭妃也去求见陛下,还进了启祥宫,陪了陛下一下午。

    于是启祥宫外总早到晚都有各种各样理由来见陛下的宫妃,陛下有时候会见,有时候不见。

    玉贵人是第一个被留在启祥宫过夜的宫妃。

    朱翊钧躺在床上,玉贵人坐在脚踏处,朱翊钧冷冷看着她,“若是太后召你,你知道怎么回吗?”

    玉贵人点头。

    这个天已经很冷,虽然室内烧着暖炉热热的,但是没有被子,坐在脚踏上过夜,还是从心深处升起一股凉意。

    玉贵人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选择她,但是陛下的举动让她明白,陛下的心,恐怕真的都在娘娘身上,就是有朝一日陛下变心了,到时候宫里也该都是新人了,没有她们什么事。

    与宠爱无缘,跟孩子更是无份。身为陛下的女人,自然可以在宫里锦衣玉食的过一生,但是她甘心吗?

    周玉婷抱着自己的腿。

    在陛下的心,现在她和郭妃没有什么区别,郭妃位分还在她之上,还有陛下旧情,日子更要比她好过,如何能甘心。

    原本想着等到宠爱和位分都在郭妃之上,她就好报仇,但是现在即无可能,那就拉着郭妃一起下地狱吧。

    周玉婷脸上浮现出奇怪的微笑。

    便是一夜不睡也精神抖索,第二天伺候陛下起身还含羞带怯,仿佛昨夜真的侍寝了。

    玉贵人从启祥宫出去的时候,那些宫妃的眼看着她要冒火了,她也不以为意,果然回宫没多久,李太后就召见了玉贵人。

    “昨天你伺候陛下了?”李太后问。

    玉贵人羞怯点头。

    “这可是一年多了,陛下第一次宠幸皇后以外的女人,以前不声不响的没看出来,原来你才是真是得陛下喜欢。”李太后说。

    玉贵人羞怯道,“许是妾伺候陛下的次数少,陛下还觉得新鲜吧。”

    “行。”李太后说,“也是你的造化。”

    “皇后在瀛台养病,后妃们也不能装作不知在宫里不去请安。”李太后说,“这样吧,你就代表后妃,去瀛台给皇后请安。”

    玉贵人有些慌张,“但是妾位分低,如何能代表后宫?”

    “哀家说你能代表就能代表。”李太后说,“你去瀛台请安后对皇后娘娘说,你能伺候好陛下,好让皇后放心。”

    玉贵人不知道为什么皇太后有和皇后争锋相对的恶意,但是上面神仙打架,她这个小虾米,只能依计行事。

    如此,还能浑水摸鱼的实行她的计划,说不定她不用跟着同归于尽,只要看着郭妃下地狱就好了。

    玉贵人去瀛台给皇后请安,皇后昏睡并没有见她,玉贵人也不以为意,坐着用了一盏茶后,对宫人说,她就是替宫中后妃来给娘娘请安,太后要她说的伺候陛下,她也说了,然后就离开了瀛台。

    王容与清醒时,顾言晞不同意告诉娘娘玉贵人今日来的事,无病说,玉贵人来了今天,瞒住了,以后再有贵人宫妃过来,也一并瞒住吗?能瞒住吗?

    娘娘有权知道事实,之后再怎么样娘娘自有决断。

第二百二十三章

    王容与如今清醒的时间能长一点,总算是没有一醒来就吃药,吃完药就躺着等药效上来又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今天气越发的冷,即使王容与看着外面的太阳好,也不能把她挪到外面晒晒太阳。

    “越躺越废。”王容与自嘲说。

    “娘娘如今就是坐久了都有些吃力,再好好养养吧。”无病说,“这入冬的太阳看着热,到外面就知道还是挺冷的,这风刮的可厉了。”

    “骨头都要躺软了。”王容与说。

    “娘娘再坚持一下。”无病也觉得心疼,“娘娘如今也不发热了,慢慢就会好了。”

    “每天喝的药只多不少,说是没有高热了,但是一直疲软无力。”王容与也觉得有些奇怪,“虽然我素来病好的慢,但这次确实太慢了些。”

    “也许明天就好了。”无病说,“娘娘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也挺好的。”

    “睡觉是睡够了。”王容与笑。

    “今日玉贵人来瀛台给娘娘请安了。”无病说。

    “哦。”王容与疑惑的一声,“她怎么来了?”

    “难道昨天她伺候陛下了?”王容与笑着问。然后看着无病一下凝重的神色,“被我猜中了?”

    无病把玉贵人来说的话学了一遍,王容与闻言笑了,“知道了。”

    “玉贵人这次来就是为了给娘娘添堵的,好在娘娘并不以为意。”无病说。

    “陛下的信呢?”王容与另问道。

    无病拿了信过来,王容与就让人先下去,她要看信再回信,这种时候喜欢一个人独处,毕竟看信笑的傻呵呵的样子,被人看见还是挺不好意思的。陛下的信里并没有写他和其他宫妃的互动,只是说些琐事,说荣昌闹着要来瀛台见她,问她觉得什么时候让荣昌来合适。

    王容与又想了想,之前几天的信,也没有说宫妃的事。

    朱翊钧每天太阳下山后装扮成内监来看王容与的事,并不让瀛台的人与王容与说,因为王容与吃了药要昏睡,若是王容与知道陛下这个时候会去见她,就会特意等到这个时候清醒,朱翊钧想让她安心养病,不用刻意等他。

    于是在王容与看来,应该是许久没有见过陛下了,这些天只有两人鸿雁传情。要说夫妻情侣之间不常见面就容易产生误会,何况是这样敏感的事。

    但是王容与奇怪的却一点都没怀疑。她笑着提笔写回信,荣昌那我会另外写信给她,让她先乖乖的,我如今每天醒来的时间都不一样,别让她过来还吓着她。

    今日我昏睡的时候,玉贵人来了,说是来给我请安,也说会好好伺候陛下。无病说与我听的时候,奇怪我一点也不相信她真的伺候陛下了。大概知道我现在是被三郎爱着的,所以有底气,心里对三郎充满着信任,现在恐怕亲眼撞见陛下和别的女人躺在床上,我可能会先疑问三郎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王容与写的轻松,朱翊钧看信是一点都不轻松,几乎是立即就让人备车,去了瀛台。

    王容与已经睡了,朱翊钧也没说看看就走,也不用人另外安排寝卧,就在王容与身边躺下,搂着她,睡了许久没有睡过的一个好觉。

    王容与醒来时察觉身后有热源,扭过头去果然看见朱翊钧。王容与自病后,一直仪容不整,也不曾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已经瘦脱相了,现在看见朱翊钧,却觉得他瘦了许多,不免心疼,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朱翊钧有所察觉,睁开眼后看着王容与,两人双目对接,一瞬间俱心神荡漾,都觉得这种时刻已经太久没有了,弥足珍贵。

    朱翊钧蹭着王容与的手。

    王容与道,“三郎都瘦了,现在到底是我生病,还是三郎生病?”

    “病在你身,痛在我心嘛。”朱翊钧道。

    “三郎瘦了,我也心疼。”王容与说,“我都病着呢,还要心疼三郎,三郎不说心疼我一下,好吃好睡长胖一点,可见也不是真的心疼我。”

    “好,我以后一天吃八顿,把自己吃成胖子,可好?”朱翊钧笑。

    王容与笑眯了眼,“三郎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上过来的,看见你在睡也没打扰你。”朱翊钧说,“起来吧,许杜仲还等着诊脉呢,今天可觉得好些了?”

    “见着三郎,我就觉得神清气爽身轻如燕,可以下床去跑几个大圈。”王容与笑说。

    朱翊钧笑,“知道了,我日后会常来陪你。”

    王容与一直散着发,平常也不注意,今日朱翊钧在这,王容与还是让人给她梳妆了一下,弄好后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瘦成什么模样,登时就不想看了,“这样好丑,再怎么装扮也是很丑。”

    朱翊钧一直没注意她在这边倒腾,发现她有情绪波动才过来,“怎么了?”

    王容与用手遮面,“三郎回去吧。”

    “怎么了?”朱翊钧坐下搂着她,挥手让宫人都下去。

    “我现在太丑了。”王容与说。

    “不丑,哪里丑。”朱翊钧劝她。

    “哪里不丑?”王容与说,“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真的不丑。”朱翊钧道。“大概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

    王容与听的嗤笑出声。

    “好好吃饭。”朱翊钧说,“我可是问了,知道你现在吃的还没有从前吃的一半多,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损耗太多,除了睡,多吃也是补充的办法。”

    “尚膳监的厨子就在瀛台候着,想吃什么只管让人去做。”

    “喝药喝的太多了,都没有胃口吃饭了。”王容与委屈说。

    “尽量好不好。”朱翊钧道,“每次多吃一点,就多吃一点。”

    王容与点头。

    “三郎这个时候还不回宫吗?”王容与问。

    “多陪你一下。”朱翊钧道。

    王容与歪头笑,“难道不是陛下昨天见了我的回信,就急切的想来瀛台跟我解释吗?”

    “你信我,还需要我解释什么?”朱翊钧说。

    “那不知道,看三郎想要跟我说些什么。”王容与笑,“毕竟三郎要知道,如今有些你不想告诉我的,有人会特意来告诉我,那三郎自己掂量,是你告诉我的好呢,还是让我从别人那他听到一些添油加醋的好?”

    “我在启祥宫,叫过几个宫妃进来陪侍。”朱翊钧道,“但是我没有碰她们,这点我没必要撒谎,我也不会骗你。”

    “我之所以会叫她们进来,也是想转移一下你的压力。”朱翊钧道。

    “单这个理由有些站不住脚哦。”王容与说,“我跟三郎说过,陛下对我的偏爱,我既受得住,那之后跟随的一点副作用,我完全也能受得住,不用三郎替我转移。”

    朱翊钧看着她,“但是我还是想让你更轻松一点,哪怕这种方式你不喜欢。”

    王容与看着他,“三郎现在既然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三郎对我的好意,我领了。”

    “陛下还要召宫妃伺候多久?”王容与问。

    “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朱翊钧有些歉意的说。

    “那好吧。”王容与说。

    “我日后每天都来陪你可好?”朱翊钧问,他有些摸不准王容与是不是生气了,想到王容与现在还病着,他还让她不顺心,就觉得自己很不该。

    但是如今没有办法,一想到有人对王容与不利,他就芒刺在背,一日不解决,他就放松不了。

    王容与笑着摇头,“太幸苦了。”

    “我总是睡着,三郎来也见不上面,再说三郎如今要在宫里召幸后妃,总是往瀛台跑,三郎哪里还有时间。”

    “那三日来一次,好吗?”朱翊钧说。“你睡着也没关系,看着你的睡颜,我心里也十分满足。”

    “真想快点好起来。”王容与摸着他的脸说,“不想三郎这么辛苦。”

    “我也希望你早点好起来。”朱翊钧说,“我也不觉得幸苦,我爱着你,甘之若饴。”

    瀛台帝后浓情蜜意。

    后宫里,玉贵人去找了裴美人,那和她是同乡,平常两人都是小姐妹情深的。

    “我上次放在你这里的盒子,让你替我保管,你现在拿来给我。”玉贵人说。

    裴美人去寻了过来递给她,“你不是说这个是救命的东西吗?”

    “现在是到救命的时候了。”玉贵人抱着匣子说,“陛下前日召幸了我,也许过两天又会召幸我,我得把握住这个机会,不然错过了,等到娘娘病好回宫,我就再也没有机会。”

    “陛下这么久来第一次召幸后妃就是你,你真是命好。”裴美人不无艳羡的说。

    “比起从前郑妃郭妃的盛宠,我这又算得了什么。”玉贵人自嘲道,“只是陛下怕娘娘不喜,所以才在低阶嫔妃里选的我,不过也是我的运气,还有没有以后,就看这次了。”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裴美人问。

    “当初陛下在豹房的时候,我也在,道士得陛下宠幸的时候,我因为常在陛下跟前,在道士那也有些脸面,就去求了几丸药。”玉贵人压低了声音说。

    裴美人心口一跳,“救命的药?”

    “给命的药。”玉贵人说,“这后宫女子的期盼,无非就在圣宠和皇嗣。”

    “这里面是好运丸,吃了后与人同房,是一击必得,一次就能承孕。”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这么神奇?”裴美人将信将疑,她没有跟着去豹房,也不知道那些事,“那些道士可靠吗?”

    “如果真的有这种药,怎么贵妃和郑妃都不知道,就你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怎么知道她们没有?”玉贵人说。

    “道士都有些神神鬼鬼的本事,何况是被陛下选进宫的道士,不求长生不老,只是求子,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我能想到去跟道士求药,贵妃她们也许也想到了。”

    “这么珍贵的药,说给就给吗?”裴美人说,看着那个匣子的眼神突然火热起来,如果能提高怀孕的几率,如果有了皇嗣。

    玉贵人看到了她眼神里的狂热,心里微微一晒,却说,“我在宫里的所有打赏和积蓄,才换来这三粒药,我先试了,如果有用,用不了其他,剩下的就给你。”

    “那怎么可以?”裴美人惊道,“这是你千辛万苦换来的,这么珍贵的药,怎么可以给我?”

    “我在宫里只有你这么一个真心姐妹,你也知道,我一路走来不容易,才回宫时除了你,也没有别人对我释放善意,我们说好在后宫里要相互扶持,我要是发迹了,也一定不会忘了你。”玉贵人说。

    “姐姐是个有本事的,妹妹无用,只能仰赖姐姐照顾了。”裴美人说着眼泪也落下来。两人抱着哭一回,才让宫人伺候着整理仪容,再依依不舍的告别。

    玉贵人回到宫里,宫人对她说,“贵人真的要把这药分给美人吗?这皇嗣可不嫌多。”

    “先试试,总要先试了有用才行。”玉贵人笑道,等到宫人出去,她打开木匣子,里头其实只放着一块叠好的布料,虽然精美奢华,但是只是一块布料。

    如果真有什么好运丸,她如何能放心交给裴美人看管。

    真以为这后宫里还有什么真的姐妹情深。

    她倒是不担心裴美人自己偷看过,她做多看了一眼就合上,等到她这么说以后,她只会怀疑是不是匣子里有暗格,而她忽略了查看。

    裴美人在宫里果然是凝目沉思,宫人问她在想什么,裴美人摇了摇头,“不对,那个匣子放在我这时我无意间打开看过,里头只有一块布料,没有其他,她怎么今天说里面是药呢?”

    “会不会是匣子里有暗层?”宫人问。

    “其实算来也有迹可循,玉贵人把匣子送过来的时候,正是她才从豹房回来,那个时候陛下已经被娘娘接去瀛台,过后不久就彻查豹房及后宫,各种违禁药物都要被查,尤其是在豹房伺候过的人。”

    “玉贵人怕被查所以送到美人这来也说的过去,毕竟宫里从前已经严查过几次,那次查就没有严查到美人这。”宫人说。

    裴美人点头,“就当她说的是真的,也当那个药是真的,咱们先观望着。”

    “如果玉贵人真的怀上龙嗣,她真的会把剩下的药送给你吗?”宫人说。

    “就算送了这个药给我,也得我有机会伺候陛下呀。”裴美人苦笑着摇头。

    皇后娘娘不在宫里,不用去启祥宫请安,其实宫妃们见面的机会就不多,就是私下来往也都是很斟酌,毕竟在宫里要当亲姐妹来相处,可是需要担着风险的。

    但是后妃闲暇时去宫后苑却是不限的,裴美人去到宫后苑赏花,片刻后,郭妃和她宫里的美人也过来宫后苑赏花,两厢一照面,互相见礼后,就一起在宫后苑游玩。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裴美人就在郭妃的身边,然后周边还没有其他人。裴美人低声把玉贵人的事说了。

    “还有这样的事?”郭妃先是有些怀疑,怎么可能这么巧。而且周玉婷才到储秀宫的时候势头很强,是成为皇后的热门,但就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踢到谷底,不但连普通宫妃或者宫女都做不了,直接成浣衣局的罪人。

    而她从浣衣局回宫,就是踩着她回来的。

    郭妃不知道玉贵人对她是什么心情,但是郭妃自己对玉贵人是很厌恶的,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把玉贵人踩在脚下,裴美人她也是知道和玉贵人是同乡,所以指使她特意去向才回宫被所有人都排斥的玉贵人示好。所以她听说玉贵人有这个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你觉得玉贵人跟你说的都是真的?”郭妃问。

    “我也说不好。”裴美人说,“虽然她素日里和我称姐道妹的,但这关系性命的大事,还是说不好。”

    “不过我认为,如果这个药是真的,如果玉贵人还有机会被陛下召幸,那么也不过几个月,我们就能看到结果。”裴美人说。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还真的把那剩下的药送给你,你准备怎么做?”郭妃问。

    “我自然会把药送给娘娘。”裴美人笑说,“那药就是送给我,我也见不到陛下,不是浪费了吗。”

    “你真能忍得住?”郭妃说。

    “我一个小美人,就是有幸生下皇嗣,也是子不能凭母贵,但是娘娘就不一样,娘娘位分高,在陛下心里还有情意在,娘娘生下皇嗣才是最好的。”

    “自我进宫来,就多得娘娘庇佑,陛下的圣宠是飘忽不定的,但是娘娘的庇佑是实实在在的。我相信,日后娘娘也会多庇佑我的。”裴美人非常真诚的说。

    “你放心。”郭妃看着她笑道,“只要我在一日,就庇护你在后宫无忧。虽然现在因为你要和我避嫌,生活差了些,但是你放心,你宫外的娘家,我帮你照顾的好好的。”

    “多谢娘娘。”裴美人说。

    这一场宫后苑的密谈,除了眼前这一盆花景儿,再无人知晓。

    过后两天,朱翊钧又留下玉贵人在启祥宫过夜。

    不止是玉贵人等到这个机会,其余人也在等一个结果。

    将近年关,皇后还在瀛台养病,后宫里宜妃协助着郑贵妃管理宫务,筹备过年等事宜,如今进出启祥宫的宫妃不在少数,但这里面偏偏没有之前盛宠的郑贵妃。

    郑妃也是不解的很。

    但是之前陛下不想见她,现在为了过年的事,是不得不见她,有些事,太后不管,皇后不在,那是非得陛下来过问。

    虽然边上还有宜妃跟着,但是总算是能见到陛下了。

    郑妃看着陛下的眼睛脉脉含情,却又很克制,一副我很见陛下但是陛下不想见我我就不主动来烦陛下虽然我真的很想陛下神情,公事公办的说着事情。

    先前的事朱翊钧都淡淡的过,直到说到皇后娘娘在哪过年的时候,朱翊钧才正了神色,“娘娘身体还未安康,寒冬腊月也不好挪动,今年就在瀛台过年。”

    “内外命妇去瀛台给娘娘拜年,宫妃也是。但是娘娘体力不济,就不用见面了,在蓬莱阁外磕个头就是了。”

    “但是过年大典上,需要皇后娘娘叩拜行礼的场合,是否让择宫妃代娘娘行事?”郑贵妃问,若是要有人代替,那么除了位分最高的她,还能有谁呢。

    “不用。”朱翊钧说,“拜天祭祖的时候,朕会代皇后向上天祖宗说明。”

    “瀛台新年务必要办的热闹,教坊司要备好节目,还备上烟花,对了,今年的花灯也早些准备着,从年三十一直挂到出正月,还有冰灯,绢花的假景。”

    “行了,瀛台的事朕会让人去办,你们不用管了。”朱翊钧说,“过了大朝拜后,朕也会去瀛台小住几日。”

    “没什么事你们下去吧。”朱翊钧说,“外事不决去问太后,内事不决你们自己商量着办。这些事以后不要来问朕。”

    “是。”郑贵妃心不甘情不愿的说,然后和宜妃一同出去。

    玉贵人侍寝后二十多天,胃口不好,吃不下饭,又常常呕吐,面有菜色,人人都道她是有孕了,李太后叫来太医去诊断,但是太医说时日还太早,孕相还诊不出来。

    “无事,如果真有孕,再有十天就该能查出来了。”李太后说。她对玉贵人说,“好孩子,你的福气来了,回宫后好好养着。”

    玉贵人含羞带怯的应好。

    等到人走后,李太后说,“也让人去瀛台给皇后娘娘报个喜。”

    朱翊钧自己没碰过玉贵人,自然对这样的消息不以为意,可能是玉贵人吃坏了东西吧,乱吐,等到能确诊就知道了。

    王容与在瀛台听闻玉贵人有孕的消息,面上依旧笑着说不相信不在意,只是到了夜里,一直稳定的体温,又变高了。

    许杜仲现在要说最怕的东西,那就是皇后娘娘的高热了,如今娘娘的体温又可以煎鸡蛋了,喝了药下去又没用,“没有办法,只能又像上次那样,去水里泡着,直到体温下降。”

    “我去准备。”无病说。

    “要通知陛下吗?”顾言晞问。

    “不能瞒着,不然不知道陛下会发多大的脾气。”许杜仲说,“我去传信。”

    启祥宫半夜里点灯,陛下的銮车又是着急忙慌的往瀛台走,皇后娘娘又不好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朱翊钧急急到瀛台,蓬莱阁里王容与烧的面色潮红神志不清,对他的呼喊完全没有反应,朱翊钧对许杜仲说,“怎么治了这么久,还是这样?”

    “微臣也不知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许杜仲面有难色,“是微臣无用。”

    “朕现在带她去泡着,一切等高热退了后再说吧。”朱翊钧拧眉说,御医素手无策,难道真要去民间悬赏名医来给皇后看病吗?

    朱翊钧脱的只着单裤抱着王容与躺在浴池里,王容与的睡裙在水里散开,像花一样,朱翊钧却无心欣赏,抱着王容与心都要碎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

    “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王容与单薄的身体靠在朱翊钧怀里,无知无觉,没有回应。

    这次没有上次泡的时间长,将将天要亮的时候,王容与就恢复了意识,她摸着盘在自己腰上的手,“三郎?”

    “醒了?”朱翊钧湿漉漉的手去摸王容与的额头,感觉没那么热了,但又觉得沾了水,或者是自己的手泡在水里摸不准,“我带你出去,让许御医给你诊脉。”

    王容与就一直看着他,直到许杜仲诊脉后退下熬夜,她也一直看着他,朱翊钧有所察觉,回头看她,“怎么这么看着我?”

    “三郎上床来抱抱我。”王容与要求说。

    朱翊钧依言上了床抱着她,王容与靠在他胸前听心跳。

    “怎么了?”朱翊钧问。

    “玉贵人有孕了吗?”王容与低低的问。

    朱翊钧先是没听清,后来听到了,很震惊的看着王容与,“你说的信我,难道是假话不成?”

    王容与搂着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不看他。

    朱翊钧又是生气,但是看王容与心里想着这件事又把自己弄的高热又心疼,想骂舍不得,想打更是下不去手,最后只能长叹一声,“我说没碰过她,就没碰过,你不该把这样荒诞的消息当真。”

    “可是无风不起浪啊。”王容与小小声的说。

    “玉贵人也没有查出有孕,只是吃不下又吐,难道这天底下所有吃不下又吐的人都是怀孕了?”朱翊钧道。

    “没有确诊吗?”王容与疑惑的问。

    “你不知道?”朱翊钧问。

    “来传信的人只说玉贵人有孕了,我想着,一定是确诊了才会传来的。”王容与低落的说。

    “没有确诊,太医说日数太短查不出来,但我知道,我没碰过她,她怎么会有孕?只是肠胃不舒服而已。”朱翊钧说,“难道她还胆大包天给朕带绿帽子不成?”

    “不。”王容与说,“我乱想了,三郎不要再说了。”

    “所以你当真了?”朱翊钧说,“你以为我说谎了,我背叛了你,让别的女人怀孕了,然后你就把自己逼病了?”

    “我嘴上说的信誓旦旦。”王容与看着他说,“我说君若无情我便休,但是这么多日日夜夜,情是真的,哪里能说放的下就放的下。但是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我心里又十分难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其实是不太信的,我想着等你来的时候亲自问你的,但是也不知道身体怎么回事,他也不听我的,不然,我早就想他好了,不要这样病怏怏的躺着。”

    “别哭了。”朱翊钧说。“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这事也是我的错,我明知道宫里有人传消息给你,我早点来跟你说就好了,你就不用把自己逼成这样。”朱翊钧说。

    “不过你这也是给我一个警醒了,我要是以后真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就真能死给我看,让我后悔都没有地方去。”朱翊钧用手抹王容与脸上的的眼泪,故意笑着说。

    “我病了这么久,不能伺奉三郎。”王容与说,“三郎需要人伺候,我。”

    “我忙着忧心你的病都来不及,哪里还管的上那许多。”朱翊钧说,“你把我想的也太没良心了。”

    “我错了。”王容与说。

    “我说过,有些事,嘴说的都是假的,只看我怎么做的。”朱翊钧道,“你会胡思乱想,是我做的还不够。”

    “不,三郎做的够好了。”王容与说,“是我病的久了,糊涂了。”

    “不要再这样突然发热,不要再这样半夜传急信给我,说你不好了,我的心真的再也经受不了几次这样的刺激。”朱翊钧说。

    “死了会比较好吗?”王容与低声喃喃道。她如今半死不活的吊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她也不能陪着朱翊钧,让朱翊钧人正当年陪着她清心寡欲,她又怎么能忍心。

    好在朱翊钧没听到她这句话,不然又该心疼了,他只搂紧了王容与,轻声安慰她说,“会好的。”

    等到王容与稳定后睡着了,朱翊钧回到后宫大发雷霆,查清楚是谁去瀛台嚼的嘴皮子,一个嫔,朱翊钧罚了她闭门思过半年,还下了命令,“从今天起,后妃都不得去瀛台打扰娘娘静修,真有心去请安,就在瀛台桥上磕个头就成。”

    朱翊钧大发雷霆,倒像是给了后宫一个错误的感觉,玉贵人是真的有身孕了,皇后娘娘听闻消息后旧病复发,陛下才会这么生气。

    李太后听闻消息后晒笑,“你看,就是这么脆弱的关系。”

    “皇后在瀛台回不了,她也伺候不了陛下,时间越长她越会猜疑,然后把陛下越推越远。”

    “陛下是个男人,正当年的男人,血气方刚,他又能忍得了多久?”

    “两个人离了心,就能各自做好自己的身份,哀家也不用替他们着急。”李太后说。

    “太后一番苦心,希望陛下和皇后能体会才好。”宫人说,“只是皇后这病实在有些蹊跷,就连许御医都素手无策,只能让娘娘安睡静养,不能根治。”

    李太后皱眉,“也是她的命吧。”

    裴美人来找玉贵人,玉贵人躺着迎接她,“我最近实在没力气,让妹妹看笑话了。”

    “你快躺着,我们什么关系,不要拘泥那些礼节。”裴美人说,“最近可好些了,太医可说什么了?”

    “还是吐,吃不下东西。”玉贵人苦笑着摇头,“但是太医也没诊出来是孕相,只让我安心躺着等,也许过了日子就能确诊。”

    “我现在就害怕,如果到时候诊出来不是孕相,我就丢人了。”

    “毕竟从前那么多次伺候陛下都没有消息,这个药总不能吃一次就有用。”

    “这积年的嬷嬷眼睛都厉的很,她们说你这是十有**就是孕相,只是日子短太医诊不出来,你就等着好消息就是。”裴美人说,“我可真羡慕你啊。”

    “羡慕什么,得等他成功落地后吃再来羡慕也不迟。”玉贵人说。

    裴美人坐在那和玉贵人说些其他,没说玉贵人你说过你自己怀上了就会把那个药分我一粒,但她也没说走,按道理玉贵人现在正是要静养的时候,她就一直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直到天色黄昏才离开。

    第二天又来了。

    玉贵人知道她来的意思,但是她也没开口说,如果这药经过实验,真的这么有用,她还能轻松送给玉贵人,就要让人起疑了。

    玉贵人就这么应和着裴美人,但是这个时间也要把握的好,按说一个月后就一定可以诊出来是不是怀孕,她就装不下去了,那么在这几天里,她就要把药送出去。

    玉贵人平素把身边把的很紧,但是因为最近病了,又疑似有孕,只顾着自己身体,宫人就出入的随便点。

    在裴美人又一天的跟她来耗的时候,玉贵人才笑着对她说,“瞧我这记性,说了要分一粒药给你的。”

    玉贵人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她,“只一粒,你千万要谨慎。”

    “我不要,你自己拿着吧。”裴美人推着玉贵人的手,但是一手却捏着荷包。“我又见不到陛下,你时常能面圣,还有机会。”

    “日子那么长,你又还年轻,总有机会面圣的。”玉贵人劝道,“再说,我这胎要是稳了,我也想把孩子养结实了再要第二个,怕那个时候药物没有药效了,岂不是浪费,给你,你有我有,大家都好。”

    裴美人接过荷包,热泪盈眶,“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不管日后如何,我这条命就是姐姐得了。”

    “傻妹妹,我要你的命干什么?”玉贵人笑。“我们都要在这宫里好好活着。”

    裴美人千恩万笑的从玉贵人宫里出来,回去后等到夜深,换了宫人的服装,去了郭妃的翊坤宫。

    “这就是玉贵人的药?”郭妃问。

    “是。”裴美人说,“也不枉费我去她那坐了许久。”

    “你确定她给你的就是真的?”郭妃说。

    “娘娘是什么意思?”裴美人不解的说。

    “贵人,你真的要把这个药送给裴美人吗?怎么可能,现在这个药是真的有用,我自然要留着自己用,她生的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只有我肚子里出来的才是一颗心。”

    “那你答应了裴美人,奴婢看美人最近几天来,虽然没说要药,但是那个意思就是想要药呢。”

    “药我会给她的。不过是一粒健脾药,外表也看不出来,如果她吃了没怀孕,那就是她运气不好,怪不得人。”

    郭妃把宫人学给她的听话说了一遍给裴美人听,“所以你看,所谓姐妹啊,也就那么回事。”

    “那这药对娘娘就没用了。”裴美人咬着下唇,羞迫难当。

    “没关系,这怪不得你。”郭妃说,“放心,你的忠心,我记下了。”

    等到裴美人离开,宫人伺候郭妃梳妆,“娘娘,你怎么不告诉美人,你已经把玉贵人那的药换了过来?”

    “告诉她干什么?”郭妃说。她看着镜子里依旧如花容颜的面貌,“我上次让你藏的那个药,你找来给我。等到陛下气消了,我去启祥宫有用。”那是催青药,为了躲过宫里三番五次的搜检,郭妃让宫人去藏到隐秘处。

    “是。”

    容颜未老恩先断。陛下,不是我要耍心机手段,你也说过想给我一个孩子的,只是你现在不给了,那就我自己来要。

第二百二十六章

    王容与醒来后朱翊钧并不在身边,被无病搀扶着半坐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王容与问,“陛下什么时候走的?”

    “娘娘熟睡后陛下就走了。听说陛下回宫后发了好一顿脾气,说是日后后妃到瀛台来给娘娘请安,就在瀛台桥上跪一跪就好。”无病回道。

    王容与抿嘴一笑,“想让我知道的就算人在瀛台桥消息也会传到我耳中。”

    “我觉得有些饿了,叫膳吧,今日不要那些汤汤水水,给我上半碗干饭,再一些肉,肉要炒的咸口一点儿,最好是酸辣开胃的。”

    “可是太医说娘娘现在不能吃口味重的东西。”无病担忧的说。

    “现在我想吃点东西,比不想吃好。”王容与说,“今日的药也停了吧。”她有些厌倦了。

    她本身是十分不喜欢吃药的。从前说她病好的慢,第一是因为药对她没用,第二个都不是什么大病,她都是想喝药就喝,嫌苦就不喝药,有一下没一下自然好的慢。

    但是因为这次病来的奇怪,又确实感觉到死亡的威胁。为着想早日好,为着不让周围人担心,她都是很听御医的话,日*着自己吃这些苦汤药,吃了后再无胃口吃其他。

    然而这么多天都没作用。

    “停了也没有副作用的话,就让我停一天药,好好吃点东西,我这胃里已经很久没有装过除了药以外的东西了。”王容与说,“如果又发热了,反正吃药也降不下去,要泡水,到时候再泡一会呗。”

    “娘娘停药的话,许御医会跟陛下说的。”无病说。

    “那等陛下来了,我再跟陛下解释。”王容与笑说。

    朱翊钧坐在案后,面色晦涩不明,案前放着陈矩的调查报告,“这么些天你就查出了这些?”

    “奴才无能,没有查出是谁给皇后娘娘下药的证据。”陈矩低头说,“宫里的宫人已经换过大半,除去新入宫的宫人,所有后宫的宫人,奴才这次都做了深度调查,祖上三代,所有入宫后的轨迹,和什么人相熟,都查了出来。”

    “所以你说,当年在瀛台跳水的那个人以及后来在朕面前语焉不详的那些人,都和慈宁宫有关系?”朱翊钧神色阴暗的说。

    “那些因为李太后传言死去的人,他们在宫外的家人,确实收到固安伯府的照应。”

    “呵呵。”朱翊钧冷笑,“看来朕真的是有一位淡泊名利清心寡欲的好慈母啊。”

    “还和慈宁宫暗地里有关系的人奴才已经有严打拷问过,他们对慈宁宫嘱意他们在必要时把当年李太后和张居正一时含糊不清的解释。”陈矩说。

    “那当初,李太后和张居正到底有没有不合礼的接触?”朱翊钧问。

    “应该没有。”陈矩说,“李太后只在乾清宫时会与张居正见面,就是陛下不在场的时候,也有足够的宫人内监在场。”

    朱翊钧大力的拍打案面,大力的把案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

    陈矩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朱翊钧静默了许久,然后冲出启祥宫去,前往寿安宫。

    李太后听说陛下来还奇怪,“陛下很久不来寿安宫了。”

    朱翊钧见到李太后的面,一下跪下了,然后膝行到李太后跟前,搂住她的腿,“儿子愚钝,让母妃委屈了。”

    李太后先是突然,过后明白过来,弯腰搂住朱翊钧的背。“我的儿,难道哀家真的等到了这一天。”

    “儿子愚钝,儿子不该怀疑母后,还与母后置气离心,白白中了别人的计谋,如了别人的愿。”朱翊钧心里真的觉得愧疚难当,不由涕泪双流。

    “是谁在后面搬弄是非,让你我母子生疑?”李太后闻言也明白了,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当初她以为是皇后在陛下耳边吹耳边风,但是后来又觉得不是,皇帝的心结看起来那么重,他是当真了。

    只凭皇后的话,陛下就这么容易怀疑自己母亲的贞洁?

    一定是有什么人在背处,但是当时,所有相关的人都被陛下处死,她又被限制在寿安宫里,根本无从下手,没想到陛下今天就说出来了。

    “儿子也没想到。”朱翊钧说,“若是不派人去仔细排查,朕也玩玩没想到。”

    “是陈太后是不是?”李太后不是个笨的,有能力在这宫里布下那么长的线,除了陈太后,还能有谁。

    朱翊钧沉默不言,就是默认了。

    李太后哭着捶朱翊钧的后背,“小时候哀家管你管的严,她不过几盘点心,你就说母后好,母妃不好,可是怀胎十月,挣扎了一天一夜生下你的人是哀家啊,哀家才是天底下最盼着你好,最无私对你的人,可是你看不出来。”

    “别人一点温情,不过过嘴,你就要来戳哀家的心。”

    “因为哀家的身份,这辈子就算死都在她之下,哀家唯一比她好的就在于哀家有陛下,是我亲生的骨血,但是陛下向着她不向着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李太后摇头悲沧道。

    陛下是个心软重情的,这个时候如若不让陛下对她有所愧疚,重新在关系里掌握主动,日后陛下还是得向着皇后。

    “母妃,母妃,朕错了。”朱翊钧道。

    “哀家还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你想明白的那天,哀家以为我们母子就要离心离德到哀家死的那天。”李太后仰天泪道。

    寿安宫里母子二人互吐真言,重归旧好。

    陈矩结束这么长时间的调查,也是能回到栖息之地稍作整歇,芳若拎着一些下酒菜过来,陈矩搂着她坐在怀里,让她喂酒喂菜。

    “你忙了这么久忙完了?”芳若问。

    “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在查什么?直接问就是,还这么婉转。”陈矩笑说。

    “你能说就说,不能说就不说,我也不是非要知道。”芳若笑。“这宫里,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可不想早死。”

    陈矩笑,“倒不是不能和你说的事,毕竟我也信得过你。”

    “娘娘病的蹊跷,许御医说是无中生有才有的,陛下就怀疑是不是有人对娘娘不利,所以陛下就让我彻查后宫,这后宫里的积年的老鼠,可是费了老鼻子劲才梳理干净。”

    “之前陛下不是和李太后起了隔阂,然后这次就查出来原来没那个事,所以陛下现在去寿安宫给太后陪不是了。”陈矩说。

    “陛下和太后重归于好的话,太后日后对娘娘会好一些吗?”芳若担心的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太后娘娘对皇后就是咬牙切齿的恨啊。”

    “这个说不好。”陈矩说,“但是太后无非就是不喜陛下独宠皇后,荒废后宫,如果陛下以后还是不去后宫,太后对娘娘就没有好脸色看。”

    “娘娘的日子好不好过不知道,但是陛下日后的日子怕是难熬了。”

    “陛下之前误会太后,不得心怀愧疚啊,不得要补偿的言听计从,那太后让陛下去临幸后宫,陛下去不去?”

    “那可怎么办呀。”芳若嘀咕说。“那你还查出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其余也没什么特别的,毕竟后宫宫人换了好几茬,后妃身边的人也不敢结党,后宫里没有宠的后妃倒是有几个拉帮结派,不过也是互相抱着取暖过日子,没什么坏心。哦,对了,那个崔云,她当尚宫的事李太后在里面使了力,这个事你要记在心里。”

    “她可能是李太后的人。”

    芳若一下失手送了酒杯,酒污了裙子,陈矩伸手给她擦拭,“怎么了?”

    “你说你没有查到后宫谁对皇后不利?”芳若看着陈矩,面色凝重,“但是崔云有一段时间很奇怪,我都觉得她好像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她怎么了?”陈矩眸色立即变的深刻。

    “就是皇后娘娘病的那一天,她表现的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娘娘出宫后,她的表现也很慌张,非常的回避我,然后第一次传娘娘不好的时候,那天夜里,我看到她在后殿对月祈祷,还说什么她不是无心的,她不想你死之类的话。”

    “你怎么会看到?”陈矩问。

    “按说我根本就看不到,但是因为之前她表现的种种迥异,我便对她上了心,一直对她暗暗留心,而且那天夜里她是从我房前走过的,那不是一定要走的路,我怀疑她就是想引我去看。”

    “表现如何慌张,你说的具体一点。”陈矩问。

    “没办法说具体。”芳若说,“但是你要知道,崔云当尚宫有些年头了,深的皇后娘娘信任,一直大权在握,她行事该是泰山崩与前都不动山色,所以一旦她出现慌张,你就能明白,这太不寻常了。这里头有事。”

    “但是之前你也知道,崔尚宫出入坤宁宫都很随意,相当于是娘娘的亲信,我也没往别的地方去想,但是你说崔云是李太后的人,李太后会不会对娘娘下药?”芳若的神色一下变得十分害怕,太后娘娘已经到了要致皇后死命的程度了吗?

    “不一定,你说你听到崔云说她是无心的,恐怕她没想到那个药会让娘娘病的十分严重,甚至到要死的程度。”

    “你先回去吧。”陈矩正色说,“我去查查她。”

第二百二十七章

    陈矩要有目地的查一个人,那是很快就能查个底掉,等到确认崔云在娘娘病前那一日去往启祥宫的时间点有些特殊,不是她平时去启祥宫的时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陈矩就果断的把崔云下了司礼监审讯司,先不问话,上三套刑罚,等到崔云被拎到陈矩面前,已经是面无血色,形容狼狈。

    “崔尚宫,知道咱家为何要请你来审讯司坐坐吗?”陈矩问。

    “不知。”崔云闭着眼说。

    “崔尚宫的嘴硬又有什么用呢?进了审讯司,还能全身而退吗?崔尚宫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早说就早解脱。”陈矩说。

    “我是有品阶的宫人,你能直接处死我吗?”崔云冷笑着反问。

    “崔尚宫难道不知道,这宫里真惹上事,死,比半死不活可好太多了。”陈矩说,“皇后娘娘素来是个仁慈的,就是你真惹上事了,娘娘看在你从前的份上,也会留你一命,但是你觉得,如果明天一早,崔尚宫被关起来的消息传出去,有没有其他人进来要你的命?”

    “现在离天亮,只有一个时辰了,崔尚宫好好想想。”陈矩说。

    崔云被拉着手跪在陈矩面前,一直低着头,直到陈矩悠悠说,“天亮了,你听,外头宫殿活起来的声音,崔尚宫,想明白了吗?”

    崔云慢慢抬头,看着陈矩说,“在我的房间的床板下有一个匣子,里头有一个钥匙,可以打开另外一个匣子,那个匣子藏在尚宫局的珍宝阁最里面一个架子的底下,是一个金檀镶贝母的双层盒子,打开后先看到一套翡翠玉匕首的挂件,拿开后下面有一个暗层。”

    “你把里面的东西送给许御医,看能不能对症下药医好娘娘的病。”

    崔云满脸是泪的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想过要皇后娘娘的命。”

    陈矩面色凝重,他亲自去寻了东西,那暗格下是一本册子,普通的花名册,陈矩都不敢拿起来看,匣子放好,一溜烟去了瀛台,把许杜仲摇醒来,“许御医你快看,这册子可与皇后的病有什么干系?”

    许杜仲昨夜又是看医术看到半夜才睡,本是眉头紧皱十分不耐,听到话以后立即来的精神。“这是什么?你从哪来的?确定跟娘娘的病有关系吗?”

    “你别问从哪来的。”陈矩说,“不是有关联我也不会拿来烦你,只有到底有没有关系,要看你,我都没敢碰。”

    许杜仲小心翼翼的接过,然后打开,“药玉?”

    “不是,不是,下面还有暗格。”陈矩提醒。

    许杜仲最终看见是一本花名册也觉得奇怪,他小心翼翼的拿起,左右翻看,上面是新添的宫人名字,这世界上应该没有看了字就生病的,那就不该是请太医,而是请道士了。除非这纸墨上另有文章。凑近了先去闻墨的味道,没什么出奇的,又舔了舔,也没什么特别。

    陈矩在一旁紧张的看着。

    许杜仲又去闻纸张的味道,一次闻不中,又闻了第二次,味道很淡,几乎能忽略,但是当御医,五感,尤其是嗅觉比别人还是要强一些,只这么一点不对劲,还是让许杜仲抓住了。

    他撕下一小块纸放在嘴里嚼着,然后神色大变,“去给取一锅清水来。”

    陈矩亦步亦趋,“许御医,可是这纸有什么问题?”

    “你杵在这干什么?”许杜仲推他,“赶紧去问娘娘的宫人,娘娘生病前的有没有看过这个册子。”

    陈矩闻言立马让人去把娘娘身边的无病请来,“悄悄的,别惊动人。”

    无病被叫到许杜仲这边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以为是昨天她帮着娘娘把药倒掉没有喝的事让许御医发现了,但是一到却看到陈矩,本能觉得不对,神色紧张。

    许杜仲此时撕了几页纸放在清水锅里煮,下面是香炉,“你来看看,这本册子娘娘病前可看过?”

    无病仔细看了几眼,“这应该是崔尚宫送给娘娘看的新补宫人名册,正是娘娘病前一日下午,崔尚宫送来的。”

    不断搅动后,清水里的纸慢慢变成絮,清水也渐渐变成琥珀色,就是墨水化开也不该是这个颜色,无病神色变了,“难道?”

    陈矩示意她什么都别问,只看着许杜仲,“许御医,这纸上是有毒吗?”

    许杜仲仔细的望闻尝后摇头,“像是药方子,不是毒。”

    “那这个和娘娘的病有关系吗?”陈矩问。

    许杜仲神色严肃,“这里头应该有山茱萸,熟地,鳖甲,人参,白芥子等,还有一些成分是细查不出来,但这查出的成分该是治血操的方子,不过比重很大,不是正常治病的分量,若是正常人吃了怕是要血爆而亡。”

    “娘娘看这个册子也不过小一刻钟,什么厉害的药会有这么大的作用?”无病问。

    “那恐怕就是查不出的成分在起作用。”许杜仲说,他用茶杯在锅里舀起来一杯稍微放凉后就一饮而尽,“等我喝了看有什么作用,就能知道这对娘娘的病有什么作用。”

    “许御医?”陈矩和无病惊呼。

    “许御医就是要试药,让我试也行,许御医要是病倒了,谁来看顾娘娘?”陈矩道。

    “谁喝也没有我自己喝有用。”许杜仲说,“放心,不是毒药,就不会喝了就死,就还有转圈余地。”

    “你们自去忙你们的。”许杜仲闭上眼道。“我有结果了就会叫人去找你们。”

    陈矩和无病出来,陈矩要赶回宫去审讯崔云,是谁给她的书册?无病显然是不能置信,“是崔尚宫吗?”

    “这事你先不要跟娘娘说。”陈矩说,“这事,不是娘娘说不查就能不查的事。”

    无病回到王容与身边,王容与昨日没有喝药,任性的想吃饭和肉,但是肠胃适应了很久的汤水,一时不能立即恢复作用,王容与昨日可是拉了几次肚子,把一众宫人都吓坏了,但是被王容与喝住,不让去找太医。

    “拉肚子正常,不要大惊小怪。”王容与说。

    因为没吃药,王容与精神还好一点,见到无病回来还笑着商量说,“今天就用肉汤泡饭吃吧。其实昨天错了,应该昨天吃汤泡饭,等肠胃熟悉了,今日才吃干饭的。”无病支吾应着,王容与就发现了她失常的表现,“怎么了?”

    无病等到四周无人,只两人时才把陈矩和许杜仲一事说了。

    “陈公公说不告诉娘娘,说这不是娘娘说不查就不查的事。”

    “为何不查?”王容与挑眉说,“哪里有婆婆想要媳妇死的,既然她存了这个心思,我们就到了图穷匕见,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陈公公也是怕娘娘大度,为了不让陛下为难就把事咽下去。”无病说。

    “那是陛下的难题。”王容与苦笑说,“母亲和媳妇,得二选一了。从前我息事宁人,是心疼陛下,不想让陛下为难,但是如今有人要我的命,我还息事宁人?没了命,陛下倒是不用为难了,但是我如何能忍,我也不是真的一点气性都无。”

    “我是陛下的妻子,在这之前,我也是我,一条人命。”

    “只是我十分不愿意到这一地步,到底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她不能容我至此?”

    “现在说我是她选中的儿媳妇,恐怕没有人信了?”王容与自嘲的说完后摇头。

    “娘娘做的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只是太后,想要管的太多。”无病说。

    王容与看着虚空某点,不再说话,也全无兴致。

    崔云被陈矩拿下的消息传到寿安宫时,李太后皱眉,“因为什么?”

    “不知道。”宫人说,“陈矩不好打交道,审讯司水泼不进,不然我们昨夜就该得到消息,不该今早上发现崔云不在位上才知道她出了事。”

    “陈矩一直在审她吗?”李太后问。

    “不清楚。”宫人道。

    “去查。”李太后说,“在他去找陛下之前让他来见我。”

    顾嬷嬷走上前,“娘娘,崔云不会说出来吧?”

    “她如果是个聪明的就该什么都不说。”

    “但是她要真是个聪明的,就不会露了行迹让陈矩发现。”李太后说,“你告病出宫吧,出了宫换了名字在京城找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躲一躲。”

    “好在是这个时候发现。”李太后说,“就算最后真的扯到我身上,陛下才发现误会我,对我心有歉疚,难道还能再对哀家大发雷霆不成,媳妇不止一个,亲娘可就哀家一个。”

    顾嬷嬷悄没声息的出了宫,但是陈矩早有准备盯着寿安宫,顾嬷嬷出了宫,离了寿安宫人的眼,陈矩的人就出现打了闷棍,把顾嬷嬷带回了宫。

    顾嬷嬷出现在崔云身边,陈矩看着崔云说,“看来我不需要问你,是谁给你的那本有问题的册子了。”

    崔云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她看着顾嬷嬷,喃喃自语说,“你说这药只会让娘娘发热,疑似起疫,如何害的娘娘如此病重?”

    陈矩听到后挥手,让人把两人都带下去分别看守着,“在面圣之前,不要让她们两个死了,自我走后,不准人进出这里。”

    陈矩又疾驰到瀛台,这次有宫人把他的行踪报给李太后,李太后让人看住瀛台进宫的路,务必要陈矩在面圣前来一次寿安宫。

    陈矩来到瀛台把崔云说的话告诉许杜仲,许杜仲说,“我已经知道了。”他面色上还有一丝潮红。

    “喝药过后一刻钟,我就发热了,我让杜太医来给我瞧了瞧,那个傻子,竟然说我得了疫病,还说我肯定是伺候娘娘才染上的,娘娘发病虽然奇怪,但果然是疫病没错。”

    “等我喝下药高热退去,他就没了言语。”许杜仲说。“因为娘娘不是直接吃下去的,我也寻来一个弱质宫女,让她捧着书看了一刻钟,过后也有发热迹象。”

    “如此看来,杜太医也该去诏狱做客了。”陈矩说。

    “这个药该是只会让人发热,但是让皇后娘娘变的如此严重,恐怕也是下药之人没想到的。”许杜仲说,“既然知道原因,我改了一下药方,看娘娘喝下会不会有用。”

    “娘娘的身体遭此一难,也是真受罪了。”

    “那半本花名册,还要劳烦许御医写一个详细,我好一并陈给陛下。”陈矩说。

    “好。”许杜仲说,并不多问,这牵扯到后宫阴私,少知道一点是一点。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这个花名册只要让陛下知道有这个东西就好,不要凑近看了,否则若是发热就不好说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陈矩记着许杜仲给他的交代,用三层布裹着放在他怀里,喝了预防的药后才又重新启程回宫。

    也是他眼尖,远远瞧着宫门外有人在等候,略一思索,直接掉头,从另一个宫门回宫,然后直接去往启祥宫。

    朱翊钧头疼的厉害,歪在启祥宫里也没让在跟前伺候,昨天的心情真的是五味杂成,当初觉得母妃和张居正有染,谁说他心里都有疙瘩,无法直视,心里煎熬,到昨天才发现之前的煎熬都是被人设计,但他一点也不好过,陈太后是他嫡母,自他懂事起,母妃就说要对母后尊敬,自小母妃严厉,嫡母慈爱,朱翊钧从心里尊敬爱戴嫡母,陈太后也不止一次外对说过,在殿内听到他的脚步声就觉得开心。

    母慈子孝,传为佳话。

    但就是这位他打心里敬爱的嫡母,原来不是面上的淡薄,不是被母妃逼到无处立脚的可怜无助。她背地里伺机,安插眼线,是啊,这宫里哪里有真正单纯无辜的人,即使她无宠无子,但她还是皇后,父皇正妻,一国之母。

    朱翊钧的心里如今还是在煎熬。

    从昨天到现在,他没有去慈宁宫对峙,年轻不懂事,亲自去跟母妃对峙,闹到两败俱伤,面上难看。如今虽然知道母后在里面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但是他去找母后,又能怎么样呢?造成的误会,他对母妃的冷落和伤害,已经造成,他难道能报复母后吗?

    不如不见,不如不见。

    陈矩进来跪下,朱翊钧看他,“你这些天辛苦了,自去休息,不用到跟前来伺候。”

    “陛下,奴才有事禀告。”陈矩低着头。

    “还有什么事?”朱翊钧问。

    “这是许御医检查出的娘娘的病因,以及这是事件起末。”陈矩将折子抬高呈于前,朱翊钧点点炕桌,陈矩上前放好。

    朱翊钧拿起来看,不过一息就合上扣在桌上,“那本花名册呢?”

    陈矩又退后几步,才从怀里拿出花名册,“这纸都是泡过药水的,许御医千交代说不让陛下接触太近,这后面半本,是许御医扯了试验的。”

    “朕知道了。”朱翊钧说,他的神色和声音没有泄露什么他的想法。

    “你下去吧。”

    “这事,除了朕,不要再告诉其他人。”

    “是。”

    等到又变得冷静,朱翊钧才拿起折本继续看,几乎是看两眼就要放下,平复心情后再继续看,为什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他的母亲想要下药杀了他媳妇!!!

    再看几遍都无法相信,但是白纸黑字明明白白,人证物证俱在。朱翊钧全部看完后,把折本扯散,撕的粉碎,然后扔到香炉里烧了。

    “来人,给朕拿酒来。”朱翊钧说。

    “娘娘。”翊坤宫内一个宫人疾行到郭妃身边,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当真?”郭妃道。

    “是里面的宫人传出来的消息,陛下一个人在内殿,送了许多酒进去。”宫人低头说。启祥宫的宫人大多跟着娘娘去了瀛台,虽然陛下说不要寿安宫送去的宫人,但是尚宫局补过去的粗使宫人,在外围伺候,陛下也没说什么。

    这些人中就有可以变成眼线的人。

    “于我梳妆打扮,我去启祥宫陪陪陛下。”郭妃说。她从妆屉的最下面一层翻找出两个匣子,一个匣子里装着两粒药丸,一个匣子里的纸包装的是药粉,郭妃慎重的贴身放好,才起身去往启祥宫。

    郭妃在启祥宫受到阻碍,不过她柳眉一竖,“是陛下叫让我来伺候的,谁敢阻拦?”

    陈矩不在,小内监把话传到张成那,张成正为陛下一言不发要酒喝觉得头疼,闻言更是头疼,出来给郭妃陪不是,“娘娘,陛下今日真的是不见人。”

    “张公公也头疼吧,陛下心情不好,自个儿喝闷酒可如何是好?不如你让我进去陪陪陛下,也许陛下就没有那么烦闷了。”郭妃说,“放心,事后我不会说是你放我进去的,我一路硬闯,因为陛下说了不见人,你们也不敢进去请示,所以才让我进去的。”

    张成有些犹豫。

    “陛下不会怪我,你又在怕什么?”郭妃说,“何况,想要陛下舒心的念头,你我是一样的。”

    “奴才去给陛下拿酒了,没见到郭妃娘娘进去。”张成说完拱手出去。

    郭妃笑,才莲步轻移进了内殿。

    “陛下。”郭妃进去后发现朱翊钧盘腿坐在炕上,面前已经有不少酒瓶。

    “谁叫你来的?”朱翊钧扫一眼后继续自顾自的闷酒,“滚。”

    “陛下。”郭妃也不在意陛下的态度,轻轻走过来,“陛下为何喝了这么多酒?酒多伤身,陛下可要爱惜自己。”

    “与你何干。”朱翊钧冷漠道。“滚,朕现在谁也不想见。”

    郭妃过来给陛下斟酒,“陛下一个人喝酒多无趣,奴奴陪着陛下吧,陛下有什么烦心的,也尽可和奴奴说,陛下说出来就舒服多了,陛下还不信奴奴,奴奴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的。”

    “朕想一个人静静。”朱翊钧道。但是郭妃把着酒壶,朱翊钧一把没捞着,瞪着郭妃。

    但是郭妃今日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来的,如何会被朱翊钧的不悦吓住,始终笑脸盈盈,朱翊钧喝了一杯,她就倒一杯,也不再说话,存在感降的弱弱的。

    朱翊钧心里烦闷憋屈的很,实在也不想说话,闷头喝酒,只当郭妃不存在。

    郭妃看着朱翊钧,眼神里满是求而不得的哀伤,陛下,你的宠爱真的是昙花一现吗?就是当日郑妃受宠,你也不是如今这样视我于无物。我什么都没变,你就已经厌倦我至此了吗?竟是连一眼都不想多看我?可是怎么办,我在这后宫,若无宠无子,时日久远,等到韶华故去,我在后宫该如何自处?

    陛下,你说我有孩子,你就会升我做贵妃。如今,我不要做贵妃,只要陛下给我一个孩子。

    郭妃眷恋的看一眼朱翊钧,去接张成送来的酒,张成见陛下没有赶郭妃走,心下也是大定,随后就告退出去了。

    郭妃在转身之前,把自己荷包里的药粉倒进酒里,然后再看着陛下一杯一杯的喝,一盏茶时间后,朱翊钧摇摇头,一阵酒意上头,就往旁边一到,没了意识。

    郭妃小心上前,“陛下?”

    小心试探过后能确定陛下是已经睡着了,郭妃小心把陛下摊平,把炕桌挪到底下来,上炕后跪坐在陛下身侧,双手解开陛下的领口,朱翊钧皱着眉左右摇头,显然睡的并不安稳。

    呼出的除了酒气,还有一些暧昧的热气。

    催青散发挥功效了。

    郭妃干咽下那两粒从玉贵人那得来的药丸,拍着胸口等它下。

    “你说的当真?”咸福宫里郑贵妃拍案而起。

    “错不了。”宫人说,“是我们在启祥宫的眼线说的,陛下一个人喝闷酒,郭妃进去了,后面就没出来。”

    “可恶,竟然敢趁陛下喝闷酒的功夫去陛下跟前,等到陛下喝的醉醺醺的,岂不是成了她的好事。”郑贵妃说。“走,我们也去启祥宫。”

    “可是我们就算进了启祥宫也进不去啊?”宫人说,“没有陛下传召的话。”

    “陛下现在喝醉了,皇后你娘娘不在,我是贵妃,我想进去见陛下,谁敢拦我。”郑妃说,“真有人硬拦,你们几个机灵点帮我挡着,我伺机溜进殿去,他们不敢下死力拦我,等到进到内殿,一切都好说。”

    “若是陛下还醒着,就说担心陛下跪下来领罚,不过是闭门禁足,若是陛下已经酒醉,我就说郭妃趁陛下酒醉对陛下不轨,赶走了她,我就好伺候陛下。”

    郑妃盘算的好好去了启祥宫,没想到张成在,张成一脸为难的拦着,还直说郭妃娘娘如今在里头伺候陛下呢,贵妃娘娘不能进去。

    这样郑妃说要进去,那真是硬闯宫了。

    郑妃看着张成冷笑,“我还一直以为张内监是皇后娘娘的人呢?张内监还真是深藏不露。”

    张成一脸苦笑,“奴才一心只伺候陛下,娘娘莫要挖苦奴才。”

    “郭妃现在在里面伺候陛下吧。”郑妃说,“陛下现在酒醉,真是好伺候的很,只是等皇后娘娘回宫,知道是你让郭妃去伺候的陛下,都该夸赞你的贴心了。”

    张成低头,“郭妃娘娘进去的时候,奴才不在,但娘娘既然进去了,陛下没让娘娘出来,奴才也做不得其他,但是现在奴才是知道陛下没有传召贵妃娘娘的,如何能放贵妃进去,贵妃若真要进去,奴才不敢硬拦,贵妃娘娘便踩着奴才的身体进去吧。”

    “我踩你的身体干什么?”郑贵妃冷笑,转身坐下,“我就在这等,等郭妃伺候完陛下,你再去问陛下是否愿意见我。”

    启祥宫的宫人进来奉了茶才退下去,急忙去找了其他宫人,“陛下喝醉了,郭妃娘娘现在在里面伺候陛下,这可怎么办?”

    “是陛下召见了郭妃吗?”另一个宫人问。

    宫人连连摇头,“自陈公公走后,陛下就心情不好,叫了酒,不让人在近前伺候,如何能叫郭妃娘娘来侍寝。”

    “郑贵妃来了被张公公拦在外面呢,显然也是知道陛下喝酒了,想来趁机亲近陛下。”

    “怎么办?陛下,陛下明明就不想她们伺候啊。”

    “行了,你在这注意着情况,我去瀛台,告诉皇后娘娘。”另一个人宫人下定决心的说。

    “瀛台那么远,何况娘娘还病着,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不如去找太后?”宫人提议道。

    “太后不会管哪个后妃伺候陛下的。”那人说,“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们现在去瀛台通知,娘娘未醒,告诉无病姐姐或者顾姐姐也好,起码让娘娘知道这不是陛下自己愿意的。”

    “嗯。”宫人点头,“你快去。”

    也是运气,王容与早就醒了,用了膳食后正在和无病耍赖想要出去走走,听闻宫里来人,也没防备就叫人进来,等到听完禀告后,王容与眸色一深,神色沉下来。

    “备车,回宫。”王容与说。

    “娘娘,你的身体还未痊愈,不能劳动啊。”无病劝道。

    “是啊,不如奴婢进宫一趟,把陛下接过来吧。”顾言晞说。

    王容与看着她们,“备车。”

    “你一个宫人如何能把酒醉的陛下请到瀛台来。”

    “我若不回宫,今日让郭妃得逞,后宫岂不是找到一个好办法了?”

    王容与意已决,无病等人也不敢再劝,只去安排了辇车,里头烧的热热的,再把王容与搀扶上车。

    皇后回宫显然是很突然了,但是守门的也没接到说不准皇后回宫的通知,只能在辇车经过的时候跪下行礼就是。

    辇车直接到了启祥宫门前停下。

    王容与裹着厚披风,罩的严严实实,连脸都没露。

    张成跪在地上迎接皇后,心里慌张,皇后你娘娘怎么会突然回宫,他今天放郭妃进去,到底是好是坏?

    郑贵妃跪迎皇后,却在心里偷偷打量,这皇后娘娘可是在人嘴里好几次去鬼门关打转的人了,如今看,能起立走动,也不是身体很差的模样。

    皇后娘娘好不容易生病离了陛下身边,结果只有一个玉贵人,还有今天的郭妃,在这期间近了陛下的身,这对郑妃来说,简直奇耻大辱。

    但是陛下突然对她敬而远之,她也是方法想尽,却没有作用。

    王容与没有管她们,直直进了内殿,打开门就看见陛下上身褪尽的躺在炕桌上,郭妃一身单薄睡衣跪坐在陛下身边。

    对王容与进来完全没有反应。

    王容与近前来看陛下,却发现他有不似酒醉的非正常潮红,王容与瞧见朱翊钧的下身,安安静静,干干净净。

    而郭妃一脸死灰,完全没有刚承宠后的姿态。

    王容与用手摸朱翊钧的颈脖,跳动的非常快,“你对陛下做什么了?”王容与喝问郭妃,顾言晞闻了酒杯的味道,“娘娘,这好像是宫里禁了的合欢散的味道。”

    “什么?”王容与大惊,反手一巴掌就甩在郭妃脸上,“你竟然给陛下下药。”

    “陛下在喝酒,你还敢下药,你知不知道,烈酒加药,可以让人致死!”

    “来人,快宣太医。”王容与惊急喊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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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8785/ 第一时间欣赏无盐为后最新章节! 作者:莫问所写的《无盐为后》为转载作品,无盐为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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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盐为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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