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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盐为后全文阅读

作者:莫问     无盐为后txt下载     无盐为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朱翊钧醒来的时候,察觉到身边有人,张开眼看,是王容与半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人是有些倦怠的垂着头,这个姿势该是费力又不舒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为这一场大病,瘦了许多,面色也说不上好,未施粉黛,苍白的楚楚可怜。

    她真是遭大罪了。朱翊钧心疼的想。

    王容与有察觉,睁眼看见朱翊钧醒了,立即浮现笑容,“三郎醒了?可觉得哪里不舒服?御医再在外面候着呢。”

    “先不忙着叫。”朱翊钧道,嗓音嘶哑难听,他看着王容与,“你怎么来了。”

    “三郎吓我一跳,好好的喝什么闷酒,又被人下了药,我要不回来,你这块唐僧肉早便宜他人了。”王容与看朱翊钧也是心疼,这阵子她生病,朱翊钧跟着着急上火,也消瘦了一番,酒醉清醒,面色比平常白,因为酒里还混着合欢散,更是凶险。若是平常,发泄出来就好,只是陛下这次喝酒太多,身体已经没有办法发泄,但是这药性留在身体里就要成了毒,最后是在陛下十指处放血,再服下解酒药,陛下痛苦的神色才趋于平静。

    “你好些了吗?”朱翊钧问。

    王容与点头,“许御医换了方子,吃了是比之前顶用。”

    朱翊钧的神色变的很痛苦,他翻身搂住王容与,把脸埋在王容与的腹部,王容与问他怎么了,朱翊钧不回答。

    “三郎?”王容与抚摸着他的后背。

    “知道你可能是被人暗害后,我想着,若是让我找出那个人来,必要将他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朱翊钧的声音闷闷的说,“但是我真的找出来那个人了,我却不能,不能对她怎么样。”

    王容与强制的捧起朱翊钧的脸,发现他已经流泪了,不由笑道,“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朱翊钧看着她说,“她险些要了你的命,我妄称爱你,可我无法去处置那个想要去害你的人,我,我以后还如何在你面前自处。”

    “三郎觉得痛苦吧。”王容与说,眼神里有着看他煎熬的心疼,“其实只有做到一点,三郎就不用痛苦了。”

    朱翊钧仰头看她。

    王容与的笑容有些悲,“陛下去后宫广施雨露,多子多福,这样的事就再也不会发生。”

    “太后不会为了想让陛下去后宫而下药让我小病一场和陛下分开,后妃也不会为了想要亲近陛下而铤而走险下违禁的药。”

    “这一切都在于陛下对我的偏爱,也许世俗是对的,皇帝,怎么能偏爱一个女人呢?即使那个女人是皇后。”

    “我不爱你了,你怎么办?”朱翊钧直盯着王容与的眼睛问,不让她退缩。

    “我?”王容与依旧是笑着,“我还是做陛下的皇后啊,难道陛下不爱我了,还要废我不成。”

    朱翊钧太痛苦,“你要这样说,我成了什么人?”

    “我是天子,难道我不能爱一个人吗?”

    “可是你只有爱我才如此两难。”王容与摸着他的脸说,“除了我,这世上没有人爱你会要求你只有她一个。”

    “后宫的女子都爱你,你可以去爱任何人,我能给你的别人也能给你。”王容与说,“没有分别,不,陛下会更开心更没有负担。”

    “爱一个字,说来容易,原来为难。但是为难也不想放手,这就是爱吗?”朱翊钧看着王容与说,“我曾经以为我知道什么是爱,但你说那不是。等我按照你的规矩来重新学习爱,你却要放手吗?”

    王容与的眼泪终于滴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朱翊钧的脸上,和他的泪融合在一块,有些哽咽的开口,“我只是心疼你,心疼你夹在中间难受。”

    “我真的很难受。”朱翊钧说,“因为你的事,对陈矩下死命让他彻查后宫,结果,查出当年在瀛台被你下令淹死的人,以及后来在朕面前说母妃和张居正举止不清的宫人都是母后的人。”

    “我去寿安宫给母妃请罪,母子抱头痛哭,母妃细数过往,我想到这两年来对母妃的冷待,羞愧难当,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弥补我对母妃的亏欠。”

    “然后一天,就一天,我的羞愧没有能再多维持一天,竟然是母妃要害你。”

    “她为什么要害你?只因为我不去后宫吗?”

    “如果现在我不知道是我冤枉母妃,我定要去找她要个交代,要她闭宫念佛,为先帝祈福,直到死,不要出来。”

    “但是我知道我冤枉了母妃,在她遭受儿子不明不白的指责,以及冷遇后,我如何能再去跟她对峙,她说起此事,我又怎么回言?”

    “容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朱翊钧抓着王容与的手问。

    王容与反手与他交握,“我要和你说,我对母妃对我下药一事毫不在意,那一定是骗你的。”

    “我相信这次母妃不是真的要我的命,她大概只是想让我小小的病一场,然后因为避疾离开陛下一段时间,好让陛下去临幸后宫,这次我会如此凶险,只是我的身体特殊的缘故。”

    “但是你和我心知肚明,母妃今日能下药让我小病,等到日后再不如她的愿,想要我的命也只是一念的事。”王容与说。“就算我是皇后,就是你是陛下,也留不住我这条小命。”

    朱翊钧闻言握紧王容与的手,想到那夜王容与面色苍白躺在他怀里,对他的呼唤无所觉,当时他真的以为他要失去她了,虽然嘴里不停的呼唤她,但是心口脑袋都是一片空,他根本想象不到,也不敢想象。

    只他一个人在启祥宫住着,就觉得处处是王容与的痕迹,一个人倍觉寂寞空虚,但他那时知道,王容与在瀛台,总有一日要回来。

    但是如果王容与再也回不来了?

    这华丽空旷的宫殿,这大好江山,他坐拥四海,却真正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朱翊钧紧紧抱住王容与。

    “你如何对母妃,我都不过问,不插手,过后也不追究,不记恨。”王容与回抱着朱翊钧低声说,“不管陛下是如何决定。”

    “我也是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的人了,日后我与陛下,不求万年,只争朝夕。”王容与笑说,“陛下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总不好两个人都病怏怏,那就是朝夕相对又有什么快活可言。”

    朱翊钧因为太后头疼,但是对郭妃来给他下药一事,就没有什么顾忌,“郭妃行为不端,降为美人,居景阳宫侧殿,无召不得外出。”

    甚至那时期在外的郑贵妃也遭了瓜落,朱翊钧说,“郑贵妃无召入启祥宫,举止失礼,降为妃,罚一年俸禄。”

    郑妃当然觉得怨,但是她想见陛下,陛下不见她,她也没有办法。

    因为陛下醒来下了几道责罚后就带着皇后又回瀛台去了,说是一起去养病了。

    朱翊钧一时间做不了决断,所以决定还是去瀛台逃避一段时间,但是朱翊钧让陈矩把剁了手拔了舌头的顾嬷嬷和已经不成人形,只剩一口气的崔云送到寿安宫。

    其余不用多说了。

    王容与私下与陈矩说,“你替我看着点,顾嬷嬷太后一定会善后,崔云则不一定,若是太后让那个崔云自负生死,你偷偷将她送到别处养伤,等养伤好,给她一点银子让她去谋生吧。”

    陈矩没有问。

    但是无病问了,“娘娘那么信任崔尚宫,她去帮着太后来害娘娘,娘娘如何还要管她的死活。”

    “那本册子,崔云要是想要摧毁,等不到陈矩去查,就什么都剩不下,她留着证据,就是给我结一个善缘,给她自己留一条活路。”

    “我要领她这个情。”王容与说。“不然陛下知道自己冤枉了母妃,总要补偿,日后在太后与我之间,少不得要我多委屈。”

    “但是紧接这个事,所有愧疚一笔勾销。陛下对太后最好也不过是回归之前还误会着的状态,各自相安,陛下与太后面和心不和,陛下不听太后的话,太后也别想做陛下的主,至于太后还想让我在中间传话,恐怕她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也算是结了我的局。”

    “娘娘就是心善,不管如何,害得娘娘大病一场,除了娘娘受苦,竟然没有人受罚。”无病有些愤慨,“娘娘与人为善,她人却不与娘娘为善。”

    “行了。”王容与说,“吃亏在前,享福在后。再说,我现在还是病体孱弱,要养病,多造杀孽,对我并无好处。就当是积福了。”

    郭妃变成郭美人,翊坤宫的一众宫人都被返回尚宫局,又从尚宫新指了几个小宫人过来伺候美人,一时鸡飞狗跳。

    郭妃算是宫里的老人,又是素来得陛下喜欢的,但是没想到一朝失势,就失势个彻底,郭妃无子晋妃,晋升之路一路破格,最后还是被黜为美人,郭妃,郭美人从启祥宫开始就浑浑噩噩,还是之前的宫人瞧着不忍心,在要去尚宫局之前还是给郭美人收拾好了体己,“美人,这些东西你要收好,日后在宫内安生立命还用的上的,奴婢不能再伺候美人了,就给美人磕个头吧。”

    郭妃只到了景阳宫的偏殿,才回过神来,入目摆设都寒酸的从未见过,她可是一进宫就得了陛下宠爱的人。郭妃这才想起,她因为使尽办法都不能挑逗起陛下的兴趣,心灰意冷倍受打击,她当时为什么发呆呢?知道不行,虽然可惜,好好的把陛下安置好,再把酒杯用酒泡着,过后再离开,不会被皇后娘娘撞个正着。

    就不会是这么惨的结局。

    郭妃想通后收拾自己,就要出去,新宫人拦着她,“美人,你要去哪?”

    “我要去给陛下请罪。”郭妃说。

    “美人,陛下说了,美人在景阳宫居住,无召不得出宫。”宫人解释说。

    郭妃竖眉,“我没听陛下这样说过,是不是你胡扯来懵我,陛下怎么可能不见我,我与陛下少年相识,这积年的情分,你们如何能知晓。”

    “我去陛下面前跪下来道歉,陛下会原谅我的。”

    “美人。”宫人拦不住郭美人,几乎要哭出来。“就算美人出去,陛下现在也不在启祥宫。”

    “陛下不在启祥宫在哪?”郭妃问。

    “陛下陪皇后娘娘回瀛台养病了。”宫人是火。

    郭妃顿坐在地,“又去瀛台了吗?”

第二百三十章

    李太后看着眼前形容凄惨的两人,身体一直忍不住在颤抖,虽然她面无表情,竭力装作无事,殿下跪倒一片,低垂着头,不敢发出声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陛下呢?”李太后问。

    “陛下携皇后娘娘去瀛台了。”陈矩低头说。

    “这眼看就要进腊月,陛下去瀛台,难道还准备在瀛台过年不成?”李太后问。

    “这,这陛下还没交代。”陈矩回道。

    “郭妃郑妃接连被黜,又是为如何?皇后怎么突然回宫?与两妃被黜可有关系?”李太后问。

    “奴才不知。”陈矩说。

    “好,很好,你对陛下忠心耿耿。”李太后冷笑着。

    陈矩行礼后出去,他着小太监盯着寿安宫。

    果不然片刻后,寿安宫里就把顾嬷嬷送出宫外,而崔云,则被送到浣衣局,活不活的下来,就看她的造化。

    陈矩正准备找人去看顾一下,娘娘不让她死,就不能让她死在浣衣局。芳若来找她,“你不要插手了,我受崔云照顾,如今她去了浣衣局,我也在浣衣局待了几年,我去让人照顾一下也不引人怀疑。”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保她?”陈矩问。

    “你以为我在坤宁宫是白待的吗。”芳若说,“再说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一步步,也是她主动暴露在我面前,从而才能真相大白,我能想明白的娘娘自然也是能猜出来的,所以必要保她一命的。”

    “果然是有女官风采了。”陈矩笑说,“那我就不插手,你去办吧,太后可是百足,若知道是我在背后保崔云的命,计上心来又不知该如何发挥。”

    “太后是绝对想不到皇后还会保害她之人的命。”芳若笑说。

    “等到娘娘回宫,你会回启祥宫吗?”陈矩问。

    芳若摇头,“如今我在六局,比在娘娘身边更有用。比起贴心,前有无病,后有顾言晞,我便往别处使劲吧。”

    “指不定日后就成大尚宫,还要仰仗尚宫多照顾。”陈矩笑道。

    陈太后在这几天内都是措手不及的,陛下主动去寿安宫了,这是多久来的第一次,陛下在寿安宫还待了不少时间,听说出来时两眼眶红红,可见是在寿安宫里哭过了。

    陛下为何在寿安宫里哭?

    而且陛下从寿安宫出出来,没有来慈宁宫。

    陈太后有些忐忑,等到嬷嬷来报,果然暗中的几个钉子都被拔了。“怎么会拔了?”陈太后惊奇问。

    “好像陈矩在彻查后宫。”嬷嬷说,“这次可不是查表面功夫,里里外外,祖宗三代,都查了。”

    “怎么突然严查。”陈太后说,“难道是皇后的病另有蹊跷?”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干系。”嬷嬷说,“只是怕陛下已经知道,当初李太后和张居正的传言,是太后您在后面做的手脚。”

    “无风不起浪,若不是当初他们时常见面独处,这样的传言,如何能让人相信。”

    “陛下今日不来见哀家,估计不会与哀家摊开来说这件事。”陈太后严肃说。

    “只是娘娘这么些年苦心经营的母子情分,恐怕也就不剩什么了。”嬷嬷说。

    陈太后苦笑,“又不是从哀家肚子里出来的孩子,说什么母子情分不都是瞎扯吗?李氏做了多少与陛下心意相悖之事,但是陛下尤要记住是亲生母亲,忍着忍着,就算发了一通脾气疏远,但是知道自己委屈母亲后就要忏悔认错,陛下是个心软的,少不得之后要对李氏言听计从,以示恭顺。哀家就没有李氏好命,不是陛下亲母,也没了伤了陛下一次还能有回转的第二次机会。”

    “陛下从前与哀家多有亲近,恐怕日后,那种日子就不会再有了。”

    “不过也仅限如此了,哀家安插几个眼线,唯求自保,当初让人说的那些话,陛下要是不信,早就查出哀家来,何至于到今天才查出来。”

    “只怕李太后不会轻易罢休。”嬷嬷说。

    “先帝驾崩时她没能逼死哀家,难道她现在就能呢?”陈太后说,“以后在后宫里,不要再去培养慈宁宫的眼线,还有,传信去固安伯府,让他们老实消停吧。”

    “是。”陈太后说,她这一生看似尊贵,实际都是煎熬。

    熬吧熬吧,不也比先帝多活了这么些好时光,活着就是胜利。

    一天之间,宫里动荡如此之大,陛下和皇后倒是离了宫去瀛台彻底落了清净,宫妃们惴惴不安,生怕这祸事就落在自己头上,但是好像除了郭妃和郑贵妃,没有别人遭殃。

    但是不管怎么这样,还是先老实待着再说。

    这宫里真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大概就只有玉贵人,她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她原本想着,陛下如今不近后妃身,郭妃得了这得子的药,是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近身,不管得手不得手,陛下难道会喜欢有人给他下药,皇后娘娘难道会喜欢有人给陛下下药。

    那个药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不会让人容易怀孕。

    郭妃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绝对后续讨不了好。

    但是没想到被皇后娘娘抓个正着,被陛下一黜到底,成了美人,若是从前,她还能爬上来,但是只要陛下还保持现在这样只对娘娘的心,郭美人就再也爬不上来了。

    当然,指望陛下不变心,还是风险了点,但在陛下变心前,毁了郭妃想要爬上去的资本,不久成了。

    玉贵人让人去膳房多要几个菜,“今日胃口好些了。”

    郭妃,不,郭美人,等你真正领会到低阶美人在后宫里过的什么日子,你的花容月貌被慢慢摧残,你的傲气被踩在地上,等到那天面目全非,恐怕陛下想起来要见你,你都会催泪掩面见不得。

    大仇得报当然要去面前亲自嘚瑟的,但是玉贵人还稳得住,再等等,等到郭美人不认命却要认命的时候,就是她去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而且,在这之前,她还得好好的招待一番郭美人,让她深刻的感受到低阶美人的生活。

    许杜仲后换的方子有用,王容与确实一天比一天好,只陛下反而意志消沉了,也不是生病,就是打不起精神来,胃口也不好,除了皇后,也不见外人。

    王容与也没急着哄他,既然吃药有用,她又按照医嘱吃起药来,之前身体亏空太多,让膳房捡长肉的菜上,冬天最适合吃锅子了,唰各种肉片丸子,还有油炸的金黄豆腐,放在锅子里吸饱了汤汁,咬一口出汁,这样也舍不得丢开手,撕个小角,边吹边吃,越吃越热,越吃越有劲。

    因着喜欢,连着几天都是吃锅子,她也不去管食欲不佳的朱翊钧,自己一个人围着锅子吃,菜摆好了就让人下去,以免人看着吃相不雅。

    “就这么好吃啊,这都吃第几天了?”终于一直瘫坐着仿佛无欲无求将要升仙的朱翊钧没忍住说,“再喜欢也不能总吃,吃了不上火吗?”

    “都是滋补锅,里面都是些药材老鸭什么的。”王容与说。“我是现在还没养回来,等我养回来,弄个麻辣锅,那就更好吃了。”

    “我看你好的也差不多了,每天就念叨着吃,吃完锅子就要吃点心,一天到晚没个停嘴的时候。”朱翊钧说。怎么有女人心这么大,才从鬼门关回来,还是亲婆婆送她进的鬼门关,她以后要如何和婆婆相处,看见她不会心存芥蒂吗?还有怎么面对他?

    他都要替她愁死了。

    她这个当事人怎么还能没事人一样,她怎么还能吃的那么香呢?

    “是差不多好了,但是之前不是没吃东西,瘦了许多,如今有胃口了,又因为冬天正好是屯肉的好季节,这个时候不吃,什么时候吃呀。”王容与说。“你看,现在我和三郎站在一起,谁都不能一口就说出谁是那个重病的人。”

    “我心里烦。”朱翊钧说。

    “烦什么?”王容与说,“三郎不是已经做了决定了?”

    “我何时做了决定,怎么我自己不知道?”朱翊钧奇怪说。

    “三郎不是到瀛台来了吗?”王容与说,“三郎不想与母妃正面对峙,也不愿意就这么息事宁人委屈了我,只好如当初误会母妃一样,子不见母,相安无事。”

    “我没有。”朱翊钧说完又哑口,除了这样他又能怎么样,他心疼皇后,难道真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恶言相向,鞭笞加身?朱翊钧自嘲的摇头,“又是我委屈你了。”

    “也说不上委屈。”王容与说,“难道我还能让三郎为了我,去把母妃骂一顿或者是打一顿吗?那可是三郎亲母,为着媳妇教训母亲,从孝道来说是大不敬。”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成熟一点。”王容与笑说。

    “你不觉得委屈?”朱翊钧问。

    “委屈当然有一点。”王容与说,“毕竟我是真的差一点就死掉了。但是三郎站在我这边,也不觉得委屈了。”

    “我不能帮你报仇,算哪门子站在你这边。”朱翊钧意志消沉的说。

    “以后我和母妃,三郎是信我还是信母妃?”王容与问。

    “自然是你。”

    “那我和母妃的话,因为一件事意见相悖,三郎是听我的,还是听母妃的?”王容与又问。

    “自然是你。”

    “那之后这后宫,真正的女主人是谁?”王容与再问。

    “自然是你。”朱翊钧挑眉道,“说来我记起来了,慈宁宫,寿安宫的宫人换一批吧,别像从前那样小打小闹的,全部换了吧,什么积年的老嬷嬷大宫女,都换了。”

    “太妃清心寡欲,太后也不好贪权恋栈。”

    “这后妃给太后请安的事也免了,初一十五去殿外磕个头就是。除生日,年节大宴,要劳动两宫太后,其余时间就不要去扰了她们清修。”

    “让她们一心为先帝祈福吧。”朱翊钧说。

    “三郎说什么就是什么。”王容与温柔的笑道。她不落井下石就是修养好了,再帮着劝和说母子亲情,那就是圣人的有些假了。

    “看起来是挺香的。”朱翊钧自觉放下心中大石,就觉得肚子饿了,再看锅子飘着香香的热气,四下查看后就问,“怎么就你一副碗筷?”

    “三郎先用我的,我让人再送一副进来。”王容与说,拍手叫宫人进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两人在瀛台是诸事不管,也算是偷的浮生半日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瀛台的湖水结冰了,王容与早就看着用痒痒说想看冰戏。好在烟萝给皇后献艺多年,深知娘娘脾性,虽然娘娘还没在冬日里点过冰戏,但是寻常的冰戏怕娘娘觉得无趣,早早就开始练习,自个儿先穿上冰鞋上冰跳舞,排列了许多次,冰上的小动作看不出来,需得大跳,袖舞才好看。

    如今皇后在瀛台说要看冰戏,烟萝就带着练好的节目去了,在冰戏队惯例的扛着大旗在冰上转完圈后。

    烟萝一身大红衣裳滑倒冰中央,她的装扮与寻常舞娘装扮不一样,裤子束在绑腿里,外裙短的只在膝上,腰间绑着铃铛做的腰饰,比起动辄十几二十人个人的冰戏队,烟萝一个人在冰中央显得那样单薄。

    但冰是白的,人是红的。

    天地间,旷野中。

    随鼓声起,大红水袖甩出,再滑行时,袖子在身后舞动,人仿佛成了燕子,转圈,大跳,下腰,自由自在,率性而行。

    就是一直觉得冰戏无趣,只是陪着王容与的朱翊钧也觉的眼前一亮,看完后说,“这个还有点意思。”

    “一看就知道私底下费功夫了。”王容与说,“赏,还告诉她说,陛下也觉得好看呢,之后就按这个排节目,顺带指导一下冰戏队的,这扛着旗子转圈,一下还好,从头转到尾,有什么好看的。”

    朱翊钧让人把窗子关上,对王容与说,“我知你说想要看冰戏是自个儿想去冰上玩了,今年是想也别想,等到明年身体彻底养瓷实了,再看。”

    “滑冰很好玩的。”王容与说,“我年幼的时候,去到别院去,水面冻结实了,我哥哥就让我坐在椅子上,他推着我在冰面玩。后来我就央求哥哥让我自己溜冰,一开始的时候也摔,一摔,我三哥就扑过来给做肉垫,我都不敢摔,不过后来我溜得可好了,三郎不想看看?”

    “想看。”朱翊钧说,“不过以后吧。”

    目的没有达到,王容与有些惆怅,“三郎会溜冰吗?”

    朱翊钧摇头,“我小时候,这么冷的天,底下烤着火,手还是要看书写字的,尤其是写大字,没写够连豆糕都没有吃,何况是去外面溜冰。”

    “三郎不想学吗?”王容与说。“现在在瀛台,又没有旁人,天时地利人和。”

    “不想。”朱翊钧说,随即笑着对王容与说,“你那么想玩,我玩你只能看着,岂不是对你很不公平。”

    王容与依偎着朱翊钧,“我看着三郎玩,就当是自己玩,也挺好的。”

    “你是待的闷了吧。”朱翊钧说,“瀛台是小了些,原本想在西山那边修建别宫,让你多个地方去,当时因为乾清宫坤宁宫重修,倒是耽误那边的进度。”

    “在哪里不重要,和谁比较重要。”王容与玩着朱翊钧的手指,“宫殿嘛,不都是一样,只是建在哪里的区别。”

    朱翊钧回捏着她的手。

    “说起在瀛台的天时地利人和,有一点更适合,我们从瀛台出宫可比从宫里出宫方便多了。”朱翊钧说。

    王容与看她,有些惊讶。

    “你召永年伯府来瀛台,来的只有你大嫂吧。”朱翊钧说,“你祖母素来没有哪一次没有进宫的,尤其又是在知晓你遭了如此大罪后,恐怕是但凡能走她都是一定要来的。”

    “你很担心她吧?”朱翊钧说。

    王容与没忍住,扑到朱翊钧怀里,“嫂子说祖母精神尚好,只是这天太冷,入宫繁琐耗时又长,祖母的身体实在颠簸不起,所以即使祖母想来,父亲和兄长都说等到明年开春天气好了再来见我,说我一定会体谅,我自然会体谅,但是我好害怕。”

    “祖母的身体根本不是她跟我说的好好的,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去看她。”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情。”朱翊钧拍着她的背说,“所以趁还在的时候多去看两眼,就不留遗憾了。”

    “三郎准我回家去看祖母吗?”王容与撑起身来高兴的说,“我想过我不好大张旗鼓的回去,但是装成普通人,和无病一起回去,还是可以的,无病出宫的话是必要去永年伯府请安,也不至于让人起疑。”虽然长嫂说祖母身体无碍,只是不好大费周折,但是她不亲自去看一眼,总不会心安,所以即使朱翊钧不说,这几日她也要说,想回去一趟。

    “我陪你一起去。”朱翊钧说。

    王容与看着他,“三郎的心我知晓,但是这次,三郎还是在瀛台等我吧,我想回去看看祖母的身体,三郎要跟我一起回去,这看就不好看了。”

    “你忍心把我一个人落在瀛台?”朱翊钧看她。

    王容与沉思一阵,“不然三郎在外面等我,等我看了祖母出来,还可以陪三郎在外面转一转。”

    “好吧。”朱翊钧也没坚持,知道他要是跟着一起去了,永年伯府少不得还要来招待他,王容与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也不能尽兴和家人相处。

    也不用特意避开人,叫来陈矩说,他和娘娘准备坐在马车上去京城里转转,安排好人护卫就可以了。

    马车停在永年伯府的偏门,无病和王容与一前一后的下车,马车又往前走,“在街上随意转一圈后再过来接娘娘。”朱翊钧说,也不去看窗外的街景,和之前和王容与隔着窗户一问一答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靠在车壁,闭着眼,想要养神打发了这样一段百无聊赖的时间。

    什么时候开始呢,没有王容与在身边的时间,一点意义都没有。和她在一起时,即使是毫无意义,也会让他觉得有意思。

    陈矩在外头提议,“听说前门一带,开了几家新馆子,都是正经的从南边来的厨子,有一家以海味著称,不如爷先去试试,觉得不错,再带夫人去尝尝。”

    “嗯。”朱翊钧道可。

    王容与在无病身后一直低着头,无病进了偏门,门房还说,“姑娘又来看老夫人了。”无病点头示意,然后直直往老太太院子里去。

    门房有心还想问无病身后跟着的女人是谁,但是两人走的很快,一下就没了踪影。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等候听传的时候,王容与就忍不住抬起头,等到能进去,老太太的院子里也换了一批人伺候,自然也认不得,只觉得这么气质出众的人也是宫人吗?宫里的丫头,真的就比她们出众这么多?

    难怪别人说,宫里就是个扫地丫头也是仙女。

    嬷嬷打帘子出来,“你今个怎么突然来了。”等到看到王容与,浑身一震,眼眶瞬间就湿了,“娘,”随即警觉的闭嘴,忙掀开帘子让她进去,她把里头伺候人也叫出来和院子里的人都打发到外面去了。

    “去请少夫人过来。”嬷嬷还不忘交代说。

    王容与进了房间,直接奔向祖母的床榻,看着被子盖下没有什么起伏的消瘦老人,眼泪不由落下来,跪在床榻前,将脸埋在床单里,无声抽噎。

    老太太略有所觉,睁开眼,“是谁?我还没死呢,怎么就先哭上了?”

    “祖母。”王容与喊道。

    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看向她,眼珠上蒙着一层雾,竟已经是视物不清了,“是我的宝儿吗?不,我睡糊涂了,穆兰,给我递药过来,又糊涂了,又想起娘娘了。”

    “祖母,是我啊。”王容与见老太太看向自己都认不出,伸手在老太太面前摆摆,见老太太没有反应,眼泪掉的更凶,“祖母的眼睛怎么了?怎么没人告诉我?”

    “真是宝儿?”老太太伸手去摸,王容与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是我,祖母,是我啊。”

    老太太一下坐起,“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能来呀?赶紧走,让人知道就不好了。”

    “没关系的。是陛下让我来见祖母的。”王容与解释说。

    “我就知道,你那天召见,我不去,你定是不会心安的。”老太太叹气说。

    “祖母的眼睛怎么了,怎么没人和我说?”王容与说,“祖母的身体只对我说好好好,这样以后我还怎么相信?”

    “这是正常的。”老太太的手就没从王容与的脸上放下来,“快别哭了,祖母,祖母也会老的呀。”

    “看我的宝儿,长到这么大,做了皇后,生了公主,时间过去那么久,祖母也要老的呀。”

    “我不想祖母老。”王容与闭眼说。

    “傻孩子。”老太太笑着说,“当皇后怎么还傻乎乎的,那可不行。”

    “不过啊,你放心,祖母这把老骨头,没那么容易死。”老太太慈爱的看着她,“我怎么也得等着皇后娘娘生下太子,才好放心的走啊。”

    “祖母。”王容与哽咽。

    曾氏很快就过来了,看见嬷嬷亲自在门口守着,就知道肯定是里面有什么事,等到见到尊贵的小姑子就跪在老太太床前,爷孙两执手相看泪眼,心脏都要吓的骤停,太想问娘娘怎么过来了,又寻思着是不是要下跪行礼。

    “嫂子别忙荒,今天就当是个远嫁的小姑子回娘家,只论亲情,不论上下。”王容与回头看见是她来了,就擦擦眼泪说。

    “祖母,小姑回来是高兴的事,也不知道能待多久,可不能只关顾着掉眼泪了。”曾氏劝道。

    “不如把二嫂也叫过来?三嫂不会说话,别让她来招小姑的嫌,那索性老三家的都别叫,小的如今都还不太懂事,怕嘴上没个把门的,也不叫了吧。”曾氏提议说。

    “爹在吗?大哥二哥在吗?我除了祖母嫂嫂还有三哥,家里其余人都许久没见了,真是想念,玉清如今该是个小伙子了,再过两年都该议亲了。这家里后来的小孩,我还一个都没见过呢。”王容与笑说,然后反身对祖母说,“呀,我此番悄悄的来,又不好带太多东西,他们会不会嫌弃我这个姑母小气,见面礼都给的寒酸。”

    “每年从你那来的东西,从上到下,一个不落,人人都有,小孩也不是不懂事的。”老太太说。

    她对曾氏说,“老大家的赶紧去把家里的爷们都叫来,小孩也都叫过来给姑母磕个头,还有,赶紧让厨房准备些大姑娘喜欢吃的,不管时间长短,大家伙也吃一顿团圆饭。”

    “哎,我马上去安排。”曾氏说。

第二百三十二章

    虽然说亲人相聚难得,要开心,别光顾着哭,但是真见到父兄,眼泪如何能忍住,寻常女儿出嫁,一年人情走动,总还要回几次娘家,但是王容与嫁到宫中,便是生生的和家族断了关系,“爹,大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王容与看着两鬓斑白的父亲,和头上也有丝丝华发的大哥,经年不见,都沧桑许多。

    “不孝女儿回来了。”

    王伟不知道女儿怎么会在这里,但是他眼明手快的拖住想要下跪的女儿,“娘娘。”

    王伟也是眼眶含泪,“使不得,臣等要给娘娘下跪的。”

    “就当是女儿回来不行吗?别把我当做娘娘。”王容与哽咽着说。

    “礼不可废。”王伟说,“最多就是我们不给娘娘行礼了,娘娘要下跪,我担不起。”

    “爹。”王容与说。

    “娘娘身体如何?”王厚德看着王容与说,“先前说的那样凶险,大家都吓了一跳,如今看着娘娘能出来,应该也是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看着还是瘦了。”

    “她自大婚后,就再没圆润过了。”老太太说,“皇家那么多的好东西,还比不上咱家能养人呢。”

    “母亲。”王伟不赞同的说。

    “行了,就这几个人,我说说而已。”老太太怜爱的说,“是啊,做别人的家母,做人家的妻子,孩子的母亲,哪里有在家里做姑娘时的轻松,消瘦也是正常的。”

    “身体已经好些了,如今每天都吃的多多的,填鸭一样。”王容与拿自己打趣说。

    “能吃就好,能吃是福。”王伟说,片刻还是憋出来一句。“不要怕圆润了不好看,身体最重要。”王伟还担心是女儿为了瘦好看才刻意不吃,毕竟王容与只是中人之姿,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压力很大吧。

    王载物从外面进来,一脸坚毅强忍的哀容,等看到王容与再看到还好好的祖母,脸上表情一时没转换过来,“这么急把我从书院叫回来,我还以为是祖母不好了,差点在路上没哭出来。”

    “二哥还是这么好笑。”王容与一下笑出声了。

    “我只是好笑,娘娘就是胆大了吧,娘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身边也没有依仗,看装扮,娘娘是偷溜出来的吧。”王载物说完又抚掌,“看来娘娘在后宫已经是说一不二了,不然娘娘也不会冒风险出来。”

    “不容易啊,照我想的,娘娘该早两年就该有偷溜出宫的本事才是。”

    王厚德捶一下弟弟,“越说越没边,快闭嘴吧你。”

    “娘娘只有这次,万万不能再有下次了。”王伟经儿子提醒也说,“我知道你想念家人,但是女子嫁人,就是别家的人,就是你三妹,嫁了普通人,跟着夫家去任上,也是好几年见不到家人。”

    “三妹家的外任多久了,也许是时候把他调回来,也让三妹能回家看看。”王容与说。

    “这个你不要管,他到了能调任的时候自然可以调任,后宫不得干政,娘娘切记,不要为了家里向陛下讨要任何。”王伟说。“皇恩浩荡,永年伯府已经很得陛下优容。”

    “我知道。”王容与说。

    “爹,妹妹这么聪明的人还用你提醒吗?你看妹妹做的多好,朝堂乡野就没有说皇后不好的人。”王载物说。

    “所以更要谨小慎微,好名声得来不易,要摧毁它却只要一点小事。”王伟说,“我知道你聪明,但是就怕聪明被聪明误。”他有心想说一下最近开始有风头的皇后独霸陛下的事,但是左右想着,他这个父亲跟女儿说这样的话也太不像样。

    于是他对大儿子使个眼色,让他叫他媳妇去说一下。王厚德曾经和父亲交谈过这样的话题,但是父亲认定,若是她现在随便嫁个人家,要是夫婿乱纳妾,让她受委屈,我定要上门打一顿为她出气。但是她嫁的皇家啊,皇嗣一事如何能马虎,陛下膝下不丰,娘娘也只有一个公主,独霸后宫,这对她而言不是好事。

    她是皇后啊,如何能让她被千夫所指,史书记载,到后世都有人讥讽她的善妒!

    等到孩子们来拜见姑母,大家都整理了仪容,脸上带着笑意,久别的苦后就是重逢的甜,无病身上准备了小荷包,都是个小但贵重的东西,拿来给子侄辈做见面礼最好不过了。王容与看着大小满屋的孩子,笑着对祖母说,“家里人丁兴旺,祖母的好福气。再过两年,玉清可以娶妻生子,祖母到那时就能五世同堂了,可是难得的。”

    “好。”老太太知道她的意思,“我一定好好活着,等着抱玉清的孩子。”

    不是饭点的时候却摆上满满当当的餐桌,王容与陪着祖母坐着,祖母眼虽不明,用嘴给王容与布菜,“鸳鸯鱼头,糖熘肉圆,玉带虾仁都有吗,这都是娘娘爱吃的。”

    “都有都有。”王容与说。

    “我都替您给娘娘布菜了。”曾氏笑说。

    “还有香烤双脆,对了,肉燕,哎,那个要现打的,今天肯定来不及了。”祖母遗憾的说。

    “无病已经告诉膳房的人怎么做肉燕,我在宫里也吃的着的。”王容与说。

    “是啊,有什么是在皇家吃不上的呢。”老太太喃喃道,她已经看不清心爱的孙女的面容,却仍然在努力的看向她,两人手挨着手,却还不满足。

    人越老了,就总是想起从前,那么小的一个乖囡囡,被她母亲送到她手里,眼睛都还没睁开,却在一直流眼泪,难道是母子连心知道要和母亲分别了吗?她对不起章氏,王家对不起章氏,所以加倍的对孙女好,孙女也乖,自小就贴心,祖孙两的感情是谁也比不了。

    要是可以,她也不想死啊,一直看着孙女多好。

    但是现在真死了,到地下对章氏也能交代了,囡囡当了皇后,王家列祖列宗都有光,现在就差一个儿子了,列祖列宗保佑,要宝儿早日怀上儿子才好。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王容与也不能总待在不走,到了要走的时候,几乎又是泪洒当场,王载物说,“我们在宫外好好的,娘娘在宫内好好的,这就够了。不要哭了,笑着走出去,不然你红着脸回去,我们可解释不清了,还以为家里给委屈了。”后半句是故意的。

    “我要从家里出去不哭才奇怪吧,别人还说我没心肝呢。”王容与回道。

    “走吧走吧。”王伟说,“别惦记在家里,你好,我们就都好了。老大媳妇送一下,我们就不动了,你悄悄的来,再悄悄的走。”

    王容与握着祖母的手,老太太笑着说,“放心,等到明天天气暖和了,我就去宫里看你。”

    曾氏送王容与出去,在路上面露难色,王容与察觉,“嫂子有话直说就是,有什么为难的。”

    “按说这话也不该我跟你说。”曾氏微微苦笑,“我们都是女人,这心都是一样的,再说,我嫁给你哥哥多年,中间也没些个乱七八糟的人,如何好开口劝你。但是公公说要说的,我又不能不开口。”

    “嫂子不用开口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王容与笑道,“我现在做的确实不是大众认为的皇后该做的事。但日子是我自己在过,我总不能为着别人觉得不能这样做我就不做,来人间一趟还是要过的合自己心意吧。”

    “父亲担心的我也知道,也请不要他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曾氏看着王容与的笑脸也笑道,“娘娘是我见过最聪明剔透的姑娘。

    “这样好。”曾氏笑着说,“我想,公公和夫君知道娘娘在宫里过的自在,便是什么担心都可以放下了。”

    马车已经在偏门外等候,王容与上了车就扑进朱翊钧怀里,朱翊钧敲敲车壁,马车开始往前走,朱翊钧搂着她,“怎么了?见着家人不高兴?还是祖母的身体已经坏到这种程度了?”

    王容与在他怀里只摇头。

    “那就是舍不得了。”朱翊钧说,“也不用舍不得,以后咱们再来就是。”

    王容与还是摇头。

    朱翊钧拍着她的背,“那我们还去转转吗?你想去哪里?茶楼,戏园,新开的南菜馆子,还是你的远朋轩?”

    王容与摇头,然后抬起头,“哪都不去了,回去。”

    “嗯。嗯?”朱翊钧挑眉看她,“就回去。”

    “嗯。”王容与一脸坚毅,“回去造孩子。”

    娘娘主动提起,陛下自然只能配合。两人都素了许久,之后一个身体没彻底好全,一个是心情不好没有兴致,等到两个人都好了,一时素惯了谁也没往那方便想,躺在床上聊聊天就睡了。

    这个时隔多久的坦诚相见,一开始王容与还笑了,朱翊钧有些莫名,“你笑什么。”

    “不是,你还是先停下,我们说说话。”王容与说,直接拉上床果然还是不行。

    “谁这么聊天啊?”朱翊钧不解的看看自己身子,在看看王容与身子,“那先穿上兜?”

    “你把手拿开我才能穿兜啊。”王容与笑。

    朱翊钧握着手中绵软,“不过你身上瘦了,这个倒没瘦。”

    “还是小了点。”王容与自己伸手摸了摸,“多吃点猪蹄。”

    “你自己怎么能摸呢?”朱翊钧睁大眼睛问。“太因乱了,不行,我来摸,你不准摸。”

    之后也不用聊天了,被翻红浪,几度**。

第二百三十三章

    待人都走后,王伟跪在母亲面前,扶着她的衣摆,“娘,你看儿孙都这么孝顺,你,千万要养好身体,儿子没了你不行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老太太抚摸着儿子的头,“儿啊,我也想多看看你。”可是岁数到了又能有什么办法?

    没头没尾一家子大小都聚在老太太院子里,听到一点隐约哭声,但这要是老太太没了,也不该是这点哭声啊。然后又要吃饭,吃了饭都没多久又都撤去,各院约束下人,但是最先的那一批忘记交代,隐约还是传出了些风声。

    像是家里来了贵客。

    那也不应该这么偷偷摸摸啊?

    三少奶奶坐在桌边吃着干果,眼睛却瞄着正对面的屋,大冷天的帘子打起,打量别人不知道她在等什么。不一会,若云的两个孩子就被抱回来,三少奶奶扔了手里的干果起身,对着对门说道,“这家里来了贵客,不叫我去也罢了,横竖我是个不讨喜的,怎么连若云姨娘都没叫去,说起来,你不是也沾亲带故的吗?”

    那边屋里没回应,三少奶奶还想说,被丫头借口外面冷给拉扯回屋了。“奶奶,少说些吧,等到三爷回来,那边一委屈上,还以为奶奶又欺负她了。”

    “哼。”三少奶奶哼着气,“这家里,就没人把我当个人看。”

    “奶奶消消气吧,这不若云姨娘从前那么大的面子,不也没见吗?”丫头说,“若云姨娘没嫁进钱来给那位当管事,手里淌过的可都是真金白银,比家里的大管事还威武呢。”

    “谁知道呢,指不定是贪钱了,所以这么不招人待见。”三少奶奶说。

    王雅量下值回来,先去祖母院里请安,祖母强撑着没睡在等他。“三儿,今日娘娘偷偷来了,我想着你在宫里当值,时不时在宫里也见着了,就没叫你回来,怕惊动太大。”

    “娘娘回家了?”王雅量说,“瞒的挺瓷实的,一点风声没露。”

    “你在宫里,娘娘在瀛台,要还能让听到风声,那差不多也是昭告天下了。”老太太拍着孙儿说,“偷偷的来的,就她和无病两个人,把你爹吓的够呛。”

    “那现在该在后悔,没多看两眼,这可是难得。”王雅量说,“不过娘娘能来这一次,日后少不得还要回来的。”

    “若是陛下同意还好,但是也怕太后娘娘那知道了不喜。”老太太说,“寻常闺女回娘家次数多了都不招人喜欢,何况娘娘。”

    “这些你就别管了,你见到娘娘开不开心?”王雅量问。

    “当然开心。”老太太说,“我个老婆子,还能见娘娘几回。”

    “你看你说的,养好身体,想见几回见几回。”王雅量笑说,“等到娘娘怀上了,你还能进宫陪产,天天都看着娘娘,多好。”

    “哎呦,要是说娘娘明天就查出有孕,我这立马就能下地,眼睛也能看见,精神抖擞,再活个两三年一点问题都没有。”老太太说。

    “娘娘就是您的神丹妙药。”王雅量笑说。

    老太太笑呵呵的,招手让嬷嬷拿出两个匣子来。“别说祖母不疼你,这里两套足金头面,给你房里两个,一人一套,留着也好,融了去打新首饰也好,你两个哥哥可没有。”

    “怎么突然要给她们这些东西?”王雅量问。

    “这不是担心你家里的那个见到娘娘嘴上没个把门的说,说些不中听的惹娘娘不高兴,就没叫她来,既然她没来,若云也没叫。”老太太说,“娘娘回来是高兴的事,我连崔氏都没叫。”

    “这点小事。”王雅量说。

    “这事短时间也没有好的办法。”老太太说,“你媳妇不讨喜欢,但是她还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便是若云再好,不能让她凌驾在你媳妇上,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的,祖母,放心。”王雅量说。

    王雅量从祖母院子里回到自己院子里,让小厮把给三少奶奶的那一份送到她房间去,他则进了若云屋,屋里烧的挺暖和的,儿子穿着小袄端坐着写大字,小小的手抓着笔还不甚规范,但也一笔一划写的认真。

    女儿则穿成个球似的,在炕上滚来滚去的自娱自乐,若云坐在最外头,手里做着针线活计。

    瞧见人进屋了,若云起身来迎,“今个儿回来的挺早。”

    “张哥连喝了四五日,被家中夫人勒令下值就回家,不能出去喝酒,这没了领头人,局就攒不起来了。”王雅量说。他把头面匣子给若云,“这是祖母给你的。”

    “祖母真是,病成这样了也是面面俱到。”若云感叹道,“我若老了能有祖母半分,就是福气了。”

    “你知道是为什么?”王雅量问。

    “猜出来了。”若云说,“儿子说是叫了姑母。”

    “那没叫你去,心里不的不得劲啊?”王雅量问,“我记得,当初你和娘娘可好了。”

    “正常的,奶奶没叫去,要是把我叫去了算是怎么回事。”若云笑道。“这家里可没有不懂规矩的人。”

    “奶奶稍等,等奴婢去禀告一声。”门外传来若云丫头焦急的声音。

    “滚开,我看着爷回来了。”三少奶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自古妾到妻处要听候通传,没听说妻到妾处还要先禀告的。”

    “外面闹什么呢?”王雅量提高音量说。若云默默离开他的怀抱,把女儿抱到里炕去,让儿子休息一会,去看着妹妹玩。

    “爷,你可回来了,现在这家里都没人把三房当回事了。”三少奶奶一进来就扯着手帕哭了起来。

    “我还没死呢,你别急着哭丧。”王雅量不耐的说,“你又整什么事了?”

    “哪里是我要整事,娘娘来了,大房二房都去了,二爷人在书院都骑快马叫了回来,就是三爷没通知,三房的人也没去,你说,这家里谁把三房当回事了?”三少奶奶抽噎着说。

    “你看见娘娘了吗?就说娘娘来了?青天白日莫不是疯了说胡话呢?”王雅量皱眉说,“娘娘好好的在瀛台呢。”

    “那把孩子都叫了过去,不是娘娘,贵客总少不了。”三少奶奶说。“大房二房的奶奶都去,就三房没去,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是没把三爷放在眼里。”

    “三房的孩子去了吗?”王雅量问。

    三少奶奶支吾着这个,王雅量看着她,“三房的奶奶为什么没去,你问你自己啊!为什么家里来贵客了不让你去见客,你上得了台面吗?”

    被王雅量这样直接的打脸,三少奶奶也待不住了,这下捂着帕子是真哭了,甩开丫头的手就夺门而去。

    “你好好说话。”若云劝道。

    “她听吗?”王雅量说,“我真是做了什么孽。”

    王伟去到太太院子里,崔氏盘着腿念经,仿佛没见着他来,王伟也不以为意,坐下后说,“我去跟吏部尚书喝了酒,三女婿年年评价都是甲等,要调换回京也是可以的,现在就等着京里有哪个好缺,就能调回来,也能让三姑娘回来陪陪你。”

    “哪里有什么二姑娘,三姑娘,这家里不就一个大姑娘吗?”崔氏冷笑道,“王家的好姑娘,光宗耀祖,我生的那两个不争气的孽障,怎么好意思说是王家的姑娘。”

    “二丫头死,谁也不想的,但是过去那么久,你也该走出来了。”王伟叹气说。

    “走不出来。”崔氏对着王伟冷笑,“这是你们王家欠我的,欠女儿的。”

    王伟说不下去,再坐了一下,就起身走了。

    每天每夜的造了几天娃,就是每天吃的都是什么固本培元,补肾养精的药膳,还是补的一脸菜色,只王容与荣光焕发,都看不出曾经大病过一场。

    “不行了,得歇歇。”朱翊钧说。

    “三郎只有这点力气,不应该吧?”王容与笑他,“后宫佳丽三千,如今只让你对我一个人使力,三郎是觉得厌了才没劲了吧”

    “不然,三郎夜御九嫔依稀也就是几年前的事。”

    “这个时候翻旧账就没意思了。”朱翊钧说,“再说哪里就夜御九嫔了?”

    王容与只笑说不说话,等到用膳时,朱翊钧见又是羊肉,猪肾之类的东西,喊道,“去给娘娘上一道猪蹄来。”

    过后对王容与耳语说,“以后就我补肾,你补肉,天天一起,看谁先吃腻。”

    “三郎。”王容与架在朱翊钧肩膀上笑着咬耳朵说,“我忘记跟三郎说了,要补胸前这肉,吃猪蹄是下策。”

    “那上策是什么?”朱翊钧问。

    “上策自然是要三郎日日揉着它,就能变大了。”王容与轻声说。

    朱翊钧拦腰把她放倒在自己腿上躺着,“你到底还让不让我好好吃顿饭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王容与娇娇笑着说。

    “可让我见着活着的妖精长什么样了?”朱翊钧用筷子沾酒点在王容与鼻子上,闻着味不太对,又把筷子放进嘴里一舔,“这什么酒?”

    “许御医那拿来的。”王容与说,“我也不知道泡了什么,但是许御医说是好东西。他们家生女儿酿女儿红,生儿子酿十全酒,都是成亲时喝的。许御医这酒比别的又多放了几年,肯定效果更出众。”

    “他家还有这传统?”朱翊钧好奇道,端起酒杯闻一闻,“一日只得一杯,三郎慢慢喝。”

    朱翊钧先抿了一口,随即皱了眉眼,“这也太难喝了。”

    王容与爬起来,端起来酒杯,亲自喂朱翊钧,“想想太子,这酒就似蜜甜呢。”

    朱翊钧咽下酒,随后压下王容与的头,舌头去她嘴里转一圈,“太子才不甜,你是甜的。”

    王容与头抵着头笑看着他,“那要再甜一下吗?”

    “这饭没法吃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腊八那日,朱翊钧回了宫,与众臣分食了腊八祭食后,又回了瀛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王锡爵问拉住自己的申时行,“你如何不让我去劝诫陛下,这还有几天就过年了,陛下还在瀛台,难道今年真在瀛台过年不成?”

    “不急不急。”申时行说,“瀛台才多远,就是二十九陛下没回宫,再去请也使得。”

    “你说夏天往瀛台跑还能理解,这大冷天的,瀛台四周的湖都结了冰,想想都冷。”另一个大人来参与探讨,“徐大人是想建议陛下再建一个行宫便于过冬?”王锡爵问。

    “不敢。”徐大人知机的溜走,不在参与阁老们的话题。

    “陛下已经多年未曾大选,如今膝下不丰,不如等新年大朝,汝默与我一同上奏,请陛下大选,采淑女充盈后宫。”王锡爵看着申时行说,同榜申时行是状元,而他则是榜眼,但他先入阁,如今也是申时行为长来他为后,但是申时行为人极为事缓则圆,让人看着心生不满,王锡爵则锐意进取的多。

    “不急,今年还没过完,说什么明年的事。”申时行依旧是打马虎眼。

    看着申时行远走的背影,王锡爵狠狠的一甩袖,“就你会顺陛下的意,一点风骨都无。”

    王容与亲自熬的腊八粥,看陛下吃的正香,王容与就说,“三郎,我们明日回宫吧。”

    “回去干什么?”朱翊钧吃一头腊八蒜,“往年吃的都是甜口的腊八粥,你今日熬的这咸口的咸鲜适口,很好吃,我明天早膳也用这个。”

    “不回去,难道真在瀛台过年?”王容与说,“我也想荣昌了。”

    “想荣昌了接荣昌到瀛台就是。”朱翊钧说。

    “陛下,你该知道,你不能永远不回宫的,既如此,拖着不回去干嘛。”王容与说。

    朱翊钧放下筷子,没什么食欲了。

    “我让人去收拾东西了。”王容与说,“这腊八粥里放了糯米,少吃些也罢,让人送膳食进来,今天我让人用腊猪蹄炖的锅底,整个瀛台都是香喷喷的。”

    “你别以为用好吃的就能让我改口。”朱翊钧道。

    “那三郎不吃?”王容与不无可惜的说,“难为我为了等三郎一起,忍了许久,口水都咽干了。”

    “你自己想吃就吃,别等我一起,饿坏了怎么办。”朱翊钧说,“我陪你吃些吧。”

    王容与吃着饭看着对面坐的朱翊钧,看出来是真没食欲勉强吃些,看来回宫这事对他而言,还是没有准备好的一件事。

    王容与笑着对朱翊钧说,“以后我就不在用膳的时候和三郎说不高兴的事,好好的饭都吃不下。”

    “你听到不高兴的事还能吃得下饭?”朱翊钧反问。

    “听到不高兴的事心情自然不好,但是想到吃饭是件开心的事,就好歹能中和一下,就想着人生不总是不高兴的事,吃着好吃的,心情变好了,再去面对不高兴的事都有力气了。”王容与笑说。

    “你还真和别人不一样。”朱翊钧笑。

    “那回宫后,你也不要去寿安宫请安了。”

    王容与看着他不说话,你自己再想想,可能吗?

    朱翊钧一想好像也是不现实,“你就说你病还好彻底,要静修,是我说的不去。”

    “那别人不都知道,三郎跟寿安宫起隙了。”王容与说,“王朝以孝治天下,那之后的狂风暴雨,恐怕三郎也没做好准备。”

    “为什么都喜欢对朕的家事指指点点,母慈才能子孝,就没人关心一下,朕这么做是不是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上来就来指点朕不孝,真是上下嘴皮一碰,好轻巧。”朱翊钧生气。

    “他们也未尝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母妃的错处,但是孝道是政治正确。就像武姜行事如何,郑庄公最后还不是要违背誓言,挖地道去泉水处与母亲和解,好留下母子重归旧好的记载。”王容与说。“你要说郑庄公最后是真想念母亲了,我可不信。”

    “后宫的女人太复杂了。”朱翊钧摇头,“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去面对母妃,你这个受害人倒是做好准备了。”

    “呵呵。”王容与回报以两笑。

    陛下和娘娘要回宫了,沉寂的后宫一下活跃起来,忙叫梳妆,新做的衣服要上身,大冬天的也不怕冷,花枝招展的去启祥宫迎驾。

    宜妃来说,启祥宫前太小,站不了这么多人,每宫去四个人就好。郑贵妃被降为妃,虽有子,但是宜妃替皇后掌宫多年,也不欲在这事上与她别苗头。横竖她是要去了,其余人去不去干她何事。

    当然是按位分来,余下,一宫主位要带谁,那就看谁平常交际的好。

    也有小美人不服气,“皇后娘娘从前都是让我们都去迎驾的,怎么到她这就地方小了?那些个高阶嫔妃想见陛下娘娘不是比我们容易的多,我们就这么几个能见陛下娘娘的机会,她都给剥夺了。”

    “你有本事去跟宜妃娘娘抱怨去,和我们撒什么气啊。”另外一个小美人说,“我不与你扯闲篇了,我给三公主做的一身衣服,只剩下滚边了,早日做好,也好早日上身。”

    “这个时候谄媚可还来得及?”小美人冷声道,“说不定顺嫔娘娘就会带上你去接驾呢。”

    “能不能接驾,真的那么重要吗?难道你指望着就在启祥宫跪下接驾的那一霎,陛下就能看上不成。”美人说,“活的实际点,好好讨好主宫娘娘,日子还过的顺畅一点。”

    “这日子没个盼头,过的没滋没味,行尸走肉,还不如死了。”见陪着听牢骚的人也要走,小美人赌气说了狠话。

    “你就是不想活了,这些浑话也等我走了后再说。”要走的小美人听见了也生气了,“好吃好喝的供着,锦衣玉缎的穿着你还不满足,当初落选让你回家嫁个懒汉,每天粗茶淡饭粗布罗衣的为生活劳作,你就想活了。”小美人说完走了。

    留下的小美人对着灯花默默流泪而不自知,“便是粗茶淡饭,粗布罗衣,但是身边有个人能说话,长夜漫漫有个人陪着,我宁愿不要锦衣玉食。”

    辇车进了启祥宫,看着外头在雪地里等着的宫妃,王容与心有不忍,就叫她们都进宫来,再正式拜见一回,朱翊钧难得应付,自己换了衣服休息,“我就不去见了。”

    王容与去见宫妃,笑着接受她们关于自己身体的问候,回说已经无碍,然后说宜妃在后宫管理幸苦,兰妃和郑妃也辛苦了。

    越嫔突然笑说,“这种高兴的时候本来不该妾说话的,但是昨日那宫人来找妾,妾既然知道了却不告诉娘娘,就是妾的失职了。”

    “昨日妾宫里的李美人,和翊坤宫的余美人闲谈,说了些很不像话的宫怨话,说是,说是娘娘从前都是让所有人去接驾的,但是宜妃娘娘却只让每宫出四个人,心里颇有些怨气。”

    “说起这个也是,陛下和娘娘回宫,怎么说也得满宫来接才是气派。”郑妃闲闲接口,反正有人刀指宜妃,她就填把火。

    “翊坤宫如今谁是主位?”王容与问。

    顺嫔有些不安的开口说,“郭,郭美人搬到景阳宫后,翊坤宫如今主位空缺,翊坤宫里如今是妾的位分最高。”

    王容与点头,“宫怨这事若是从人口说出来了,不罚就说不过去了,但是现在是年关下,这大家都要过年,宜妃记下,等到出正月,罚李美人和余美人抄女则百遍,罚俸一个月。”

    “是。”宜妃点头。

    王容与又看向越嫔,“至于那个向你告密自己伺奉的美人的宫人,则让她回尚宫局吧。”

    然后还和煦的说,“以后知道不该说的时候,就别说。不合时宜的话也不讨喜。”

    “行了,本宫久坐也乏了,你们先回去吧。”王容与说。

    王容与回了内殿,让人重新梳妆,朱翊钧看着她,“怎么还梳这么复杂的发饰,不是改休息了?”

    “今日回宫怎么也要去两宫处转个圈。”王容与说,“三郎躺着吧,我去去就回。”

    “你今日这么辛苦,明日再去吧。”朱翊钧说。

    “三郎就不懂了吧。”王容与说,“今日不去明日去也说的过去,但是明日就不好借口说身体不适,得多应承一番。今日去,就是我要多待,母后和母妃也会让我早些回来休息。”

    “行吧,就你机灵。”朱翊钧说,“反正朕是身体不适,想来两宫太后也能体谅。”

    王容与先去了慈宁宫,陈太后看着她,“这病算是彻底好严实了吧,那次急急忙忙要出宫,可把哀家吓坏了。”

    “多谢母后惦记。”王容与说,“好在陛下庇佑,挺过来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陈太后看着她笑,“你是个有福气的,哀家从第一次就没看错。”

    陈太后只言不提陛下知道了些什么,是不是要和她生份了,虽然慈宁宫上上下下都是王容与未曾见过的新人,她对着王容与,依旧像从前一样丝毫无差。

    从慈宁宫出来去寿安宫,李太后就没有陈太后那样的淡然无事,自王容与进殿来,她看向王容与的眼神就森然带着光。

    “给母妃请安。”王容与福身,不等李太后叫起,她就直起身来,从前她也是这样,但是如今在李太后看来,更是刺眼。

    “皇后闹了两次要死要活,让陛下夜奔瀛台,哀家还以为皇后真的要不好了,如今看着好好的,某不是皇后也学了那矫情的妃子,以病体求怜。”李太后冷声道。

    “陛下对我怜爱,即使我什么都不做,也不会减少,我又何必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王容与微微笑着,“也得多谢母妃垂怜,才使我大病得愈。”

    李太后冷哼后闭眼,“你赢了,你成功让陛下对哀家有了误会,如今寿安宫的人也都换了干净,哀家就是没了爪牙的老虎,只能趴着。”

    “但你记住。”

    李太后睁眼直视着王容与,“陛下当初误会哀家和张居正,在寿安宫大发雷霆,过后母子关系落入残局,但是陛下知道误会哀家后,来寿安宫抱着哀家的腿哭,那份歉疚做不得假,你信不信到陈氏死的那一天,陛下都不会主动进她的慈宁宫。你就不害怕等到有一天他知道又误会哀家有害你之心,恐怕陛下再也不会去你的宫,届时你该如何自处你想过吗?”

    “不管母妃信与不信,我从未在陛下面前调拨过你们的母子关系。”

    “我也从来不想和母妃比个输赢。”

    “此事从头至尾,我无愧于心,又有什么好害怕将来的?”王容与笑着说,“我不明说,但母妃也当做是假的,就太说不过去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李太后闻言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你看,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蓉与不解,李太后道,“怎么不装?你不是一直装的通情达理,孝顺贤惠。哀家以为你还要像从前一般表现的全然不在意。看来之前的贤惠大度,也只是没有踩对地方上,看来你这个人人称道的贤后,也不过尔尔。”

    “母后若觉得我从前是在装,那就当我是在装吧。”王容与无奈摇头笑说。

    “我并无相当贤后的野心,如孝慈高皇后,仁孝皇后那般,我是远远比不上的。”王容与也回笑道。“总不能贤后还没当好,还有脱离女性和身份,想着去当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圣人。母妃有点强人所难了。”

    “是哀家看走了眼,当初选了你当皇后。”李太后哼道。

    “母妃当初选的我理由,不外乎就是稳重,明事理,难道我什么时候不稳重,不明事理了,让母妃有这样的感叹?”王容与问。

    “你如果明事理就不会霸着陛下不放。”李太后说。

    “母妃也曾年轻过,也曾侍奉过先帝,难道不理解我吗?”王容与问。

    “可你是皇后。”李太后说。

    “皇后也是女人啊。”王容与说,“后宫中,争宠斗艳各凭本事,怎么到皇后就不行了?”

    “行,你别后悔就是。”李太后说,“崔云是已经像你投诚了吧?”

    王容与摇头。“自这次事后,我才知道她是母妃的人。”

    李太后死死盯着王容与,“你也是够狠的,为了离间哀家和陛下的关系,宁愿拿自己的身体将计就计。”

    王容与又苦笑。“我从来不知道崔云要给我下药,等查到她身上来,我还在想为什么,我自认为十分倚重她,也给了她十足的信任,她为何要这么做?”

    “这里没有旁人,你不用和哀家说客套打马虎眼。”李太后说。“若不是她心向你投诚,如何还会留下马脚让人抓住,她做事向来干净利落,这可不是她的作风。”

    “可见我对她的信任和倚重,虽然不能让她违抗母妃的命令,但到底还是让她心有愧疚。”王容与说,“只可惜我对母妃恭敬顺从,换不来母妃的垂怜。”

    “若你做的好,哀家怎么会如此?”李太后说。

    王容与不再言语,李太后说,“只要你好好活着,这事总会过去的,这一局是你赢了,只是你记着,哀家日后再不会看轻你,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给你了。”她做送客姿态,等到王容与起身回头要走了,她才又说了一句,“哀家从来不曾想要过你的命。”

    王容与立住,却没有回头,“是药三分毒,何况是特意来让人生病的药,难道母妃能确定,绝对不会死人?下完药了再来说本意不是想要命,那母妃想要什么?”

    “母妃真的只是因为我霸着陛下而不喜吗?”

    王容与说完径直走了,李太后看着她的背影,“哀家还真是选了一个聪明人做皇后。”

    王容与回了启祥宫,朱翊钧端详着她的面色。“太后,没有难为你吧?”

    “你问哪个太后?”王容与问,让人松了头发,再换了衣裳,披上毛茸茸的褙子,坐到炕上,“母后从来不会让我难堪,至于母妃,嗯,她说她本意不是想要我的命。”

    “药都下了才说不想要命,要是这次你没挺过来呢?”朱翊钧闻言就生气,“到时候也是一句我本意不想要人命就能解释过去的吗?”

    “三郎还生气呢?”王容与说,“我看母妃也不是很担心,等到三郎过了这阵,也许会觉得为了我冷淡母妃也太过了,毕竟母子连心。”

    “她为什么想要下药?”朱翊钧说。“你不要单纯的以为她只是不喜欢你,再说她为什么不喜欢你,无非就是你不会顺着她的意来劝我,她控制不了我,想要通过控制你再来影响我。”

    “她就不是愿意安分做个颐养天年的太后。”朱翊钧说。

    “所以我最后问母妃,你真的是因为我霸着陛下才不喜欢我吗?”王容与说,“就像母妃也看不明白,陛下不是单纯只为了我才会生母妃这么大的气。”

    朱翊钧不再言语。

    误会母妃和张居正,他就单方面切断了和母妃的一应交流,否则就是他成年,亲政,大婚,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每日去寿安宫请安时,母妃总有许多话说,她还是要影响他,还是把他当做那个年幼的帝王,耳提面命,循循善诱。

    远离寿安宫后,那种自由的感觉很好。

    这样才是一个帝王。

    查出寿安宫给皇后下药,他去了瀛台,虽然做了选择,但是心里何尝不是如释重负,自由的人如何甘愿在戴上镣铐,他又如何去做回对母妃言听计从的皇帝。

    王容与看朱翊钧面色后又依偎过去,“三郎嫌我太聪明了?”

    朱翊钧搂着她,“那怎么办,也不能把你塞回你母亲肚子里,对她说,千万把你女儿生笨一点。”

    “我不能为了你去责罚我的亲身母亲,冷落她是我唯一能做的,至于其他,只是顺带着,这个主次你要记住,在我心里你很重要的。”

    王容与仰头看着他笑,“从大婚时我就在说,我在后宫,依仗的只有三郎,而三郎,也从来都让我依靠。”

    朱翊钧搂紧她,不,我没有成为你的依靠,否则,你也不用受那么多苦。

    既然回了宫,皇极殿是要亲去的,朱翊钧用完早膳后去处理政务,好在这么些年,朝臣都已习惯他这样的频率,也再没有人不长眼的上折子劝他勤政。王容与先让人去叫了荣昌来,再叫人隔了半个时辰后再把其余的皇子皇女叫过来。

    短短两个月,荣昌就抽条消瘦了,之前为王容与担心的婴儿肥不复存在,巴掌脸上也多了沉稳,进来行礼问安,是个大公主模样了。

    王容与叫她上前来,搂住她,眼泪却如断了的珠线儿滚落下来,“母后不好,母后让荣昌担心了。”

    荣昌搂住王容与的腰,“母后身体真的好了吗?以后都不会病了吗?”小小声儿里透着可怜。

    “好了。”王容与哽咽着说,“母后跟你保证,以后一点健健康康的,再不生这样重的病。”

    “我好害怕。”荣昌说,“母后你不要生病,你不要死,不要让荣昌一个人。”

    “嗯。”王容与说,握紧荣昌的肩旁,“看我的荣昌瘦的,母后都心疼死了。”她用手去抚荣昌脸上的泪珠儿,却越擦越多,她现在才明白祖母每次看她说她清瘦的心情,这种心疼和不舍。

    “母后不是说瘦了好看吗?”荣昌也伸出手替王容与擦泪,“昭宜好看,我现在比昭宜还瘦了。”

    “那是母后想岔了,我的女儿,怎么样都好看,之前母后那样说,是没见过荣昌瘦呢,现在见了,觉得荣昌还是脸上有点肉肉的好看。”王容与说,“正好你父皇也说母后瘦了不好看,以后,荣昌就和母后一起吃胖胖,好不好。”

    荣昌点头,她搂着王容与说,“母后,你让我每天在宫后苑散步两圈,我每天都去了,不信你去问嬷嬷,母后,我不想要出宫去姑母府上玩,我只想和母后在一起,母后再去瀛台把我也带上吧,不要只带父皇。”

    王容与连连点头,“以后母后出宫,都带着你。”

    母女两好一阵腻歪后,顾言晞端来铜盆,王容与想起时间该差不多了,就对荣昌说,“来,不哭了,我们整理一下,弟弟妹妹们要来了。”

    “嗯。”荣昌说,王容与给她洗了脸,涂了面脂,等收拾妥当,王容与让人去问尚膳监的点心送来了吗,这个时候,宫人也来通传,皇子公主都来了。

    大皇子打头走,其后是昭宜,随后是三皇子,三公主,进来后分成两排,对王容与行礼,“给母后请安。”

    “都起来吧。”王容与说,“坐。”

    三皇子和三公主尚且要奶娘的帮助才能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王容与先问了两个小的情况,是奶娘代替回了,然后才问昭宜和大皇子,依旧是问的最近看了什么书啊?宫人照顾的可尽心?新年的衣物以及其他可都称心?

    尚膳监的点心适时的送进来,皇子皇女们的礼仪都被教的很好,小口吃着,不发出声音。王容与看着这些孩子,时间在孩子身上看起来格外的明显,从前还需要抱在手里的三皇子和三公主,转眼也有了自己的脾性和喜好,大皇子也不是从前那般畏缩胆小的模样。

    王容与知道她把孩子们叫来,他们的母妃在宫里还指不定多担心了,也不久留他们,吃了点心后,各人赏赐了东西,就各自回去了。

    三皇子坐在奶娘怀里,“母后宫里的点心真好吃,怎么我从前没吃过?”

    “我的三皇子,皇后宫里的许多东西是特供的,除了皇后,其余人不能用。”奶娘解释说。

    “那我以后多来给母后请安,就能多吃那个点心了?”三皇子问。

    “哎呦我的祖宗,这话在你母妃面前可千万别说,不然郑妃娘娘该伤心了。”奶娘说。

    “我每天都见着母妃,母后又不常见。”三皇子说。

    “三皇子,你要记住,郑妃娘娘才是你的亲母,她才是这宫里对你最好的人。”奶娘说。

    大皇子回宫,恭妃殷切的看着他,“可曾见到你父皇?”

    大皇子摇头。

    恭妃有些失落,“都在启祥宫了,娘娘为何也不说让你们见一下陛下呢?”

    “我们不见陛下就算了,皇子都见不到陛下。”

    “我们去的时候,陛下不在启祥宫呢,该是去皇极殿处理政务了。”奶娘说。

    “这是娘娘的惯例了。”恭妃苦笑,“从前宫妃们去请安,娘娘也会选在陛下不在宫的时间,这样陛下见不到后妃,见不到皇子,谁也说不出错来。”

    “娘娘。”宫人担忧的说道。

    “哎,我随便说的,去伺候殿下回去换身衣服,要看的书和要写的策论都写了,虽然陛下现在见不着,但你不能懈怠,这样你父皇问起你时,就不会失望,反而会很高兴。”恭妃对儿子说,“殿下一定要努力。”

    “你可是陛下长子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宫中过年可不是什么轻省的事,规矩繁杂,礼数更是繁琐,一套一套执行下来,回到宫中,只想让人捏脚泡热了身子就去床上躺着,也没心思做旁的,两人搂着说些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元宵那天,朱翊钧对王容与说,“快去换衣服,我带你去宫外看灯去。”

    “宫里的灯也很漂亮。”王容与说,最近有些惫懒,不想动,何况昨日下了雪,今日还冷的很。

    “去吧,去吧,我们很久没有去外面看灯了。”朱翊钧说。

    王容与疑惑的看他,“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外面看过灯吗?”

    “我们初见不就是在元宵节吗?”朱翊钧说。“算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灯。”

    王容与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也没再说什么,就去换了衣服,然后两人一同出宫。

    马车去往德胜坊小灯市外放下,王容与以为朱翊钧不知道就说,“城里有个更大的灯会,德胜坊这个只是大家惫懒去大灯会上才有的小灯会。”

    “我知道。”朱翊钧说,“当初偷溜出宫,也是想着大灯会上人多难以护卫,又因为德胜坊近,才来了这。”

    “外头再有多热闹的灯会,在我心里,这里就是我见过最好的灯会。”朱翊钧看着王容与说。

    “三郎这是移情作用。”王容与笑说,带着兜帽,也不担心这街坊里的老邻居认出她来,实际上也认不出来,王容与这些年变化也挺大的。王家也早已不在德胜坊住,德胜坊来来往往搬走了人家又搬进了人家,热闹还是不减当年。

    如今民间尚奢之风盛行,当年王芷溪一盏宝石攒的花灯,就能稳坐魁首,如今放眼望去,华丽富贵的花灯不在少数,显然要当魁首,更考验巧思和手艺。

    朱翊钧拉着王容与的手,走在灯火璀璨下,只觉完美,“你看上哪盏灯,我去解灯谜给你要来。”

    王容与看着他,“先问问,也许现在的规矩变了。”

    两人去到一个摊位上问,朱翊钧问守灯人,要是看中了花灯怎么办,“官人是第一次来德胜坊灯市吗?”守灯人问。

    朱翊钧摇头,“多年前来了一次,但是担心这么多年没来是不是规矩变了。”

    “规矩没变,官人看中哪个花灯,解了下面的灯谜,那盏灯就归官人所有,官人给的赏灯钱,或多或少都是心意,最后会一起捐给慈济寺做香油钱,不过若是有多人看中同一盏灯,那就要价高者得知。”

    “这灯谜上挂着桃花枝的花灯,则是有答题条件的,得是符合条件单身青年才俊才能答题。”守灯人笑说,“挂着桃花枝的花灯是家里有待嫁的闺女呢。”

    “还有这样的。”朱翊钧奇道。

    “你难道不知道?皇后娘娘从前住在这条街上呢,后来这条街上的姑娘们都特别好嫁。”守灯人说。“这条街的房子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真的?”朱翊钧回头对王容与笑,“不过我的夫人也是在这个灯会上认识的,这条街的风水确实不错。”

    “是吧。”守灯人笑。“托皇后娘娘洪福,这德胜坊的灯市也越来越热闹了。”

    王容与捏捏朱翊钧的手,“去别处看看吧。”

    元宵出来走百病的小夫妻也不少,挨挨挤挤的,有人手中还绑着红绳,朱翊钧看见了,也说要绑一个,王容与笑他,“孩子都多多大还弄这个干嘛,那都是才新婚的小两口。”

    “你管新婚还是孩子都几岁了,感情到了就能缠。”朱翊钧说,也不用特意去寻红绳,从腰间取了一块玉佩,用玉佩的配绳将两人的手缠到一块,“今生走不散,下辈子还要找到你。”

    “我这么霸道,三郎下辈子还想碰见我。”王容与笑问。

    朱翊钧回过头看她,火树银花都在她眼睛里,一如初见。“我希望下辈子碰见你,你能早点说明白,我们就不用浪费中间那么些时光。”

    王容与看着他,“我虽然觉得我自己挺好的,但是三郎对我如此,我又不禁想自问,我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样。”

    “那你觉得我好吗?”朱翊钧问她。

    “当然好。”王容与停了一下,“一时让我说不上来,就是哪那都好。”

    “我看你也是一样,哪哪都好。”朱翊钧笑说。

    两人就这么看着,千言万语都在眼神里,便是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便是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如此对看着,眼神间的默契流动,依然让人心动。

    朱翊钧心随意动,想要低头去吻王容与,王容与仰头配合他,却在他的舌头要伸进去的一刻,突生一股恶心,推开了他,偏头干呕了几声。

    “怎么了?”朱翊钧关切的问。

    “没事。”王容与说,她捂着胸口,“大概是香粉气太浓了,闻着有些恶心。”

    “那我们回去吧。”朱翊钧说。

    “别呀,难得出来,我记得这坊市最后面有个阿婆,做的桂花团子特别好吃。”王容与说。

    “你别勉强。”朱翊钧问。

    王容与摇头,“不勉强。”压下心里一阵一阵的恶心,奇怪,难道是今天什么东西吃冲了?

    穿过重重人群才到了王容与说的卖桂花团子的阿婆那,人很多,没有位置。但是不想朱翊钧看着黑漆漆的油锅就有点不愿意让王容与吃这个,“要不咱们还是会去让尚,让厨子做吧。”

    “别人做的没有阿婆好吃。”王容与说,“买一个吧,好久好久都没有吃了。”

    王容与摇着朱翊钧的手,朱翊钧看着油锅再叹一口气,“就要两个。”

    “十个铜板一份,一份五个。”阿婆头也不抬的说。

    “那你只能吃一个。”朱翊钧回头对王容与说。

    “阿婆,要炸脆一点。”王容与说。“桂花蜜只淋在最上面一个团子上,转一圈,不用太多。”

    阿婆的长筷子都没抖,小小白白的糯米团子入到糖油锅里搅动,越变越大,最后变成黄黄的团子,捞出锅来蘸一下凉水,外皮就变的脆脆的硬硬的,用竹签串了,上面再拎一勺桂花蜜,下面用干荷叶包了,然后递给朱翊钧,却没要他的银子。

    “大姑娘好久没来了。”阿婆说,“难为大姑娘还记得阿婆的团子,今天算阿婆请你。”

    “阿婆从来都很小气的,今天怎么这么大方了。”王容与从朱翊钧背后探出来头来笑说,“阿婆不总说赚的辛苦钱嘛。”

    “再辛苦,这十文钱还是舍得的。”阿婆说。她抬头看了一眼王容与又低头,“大姑娘长开了,不用担心自己不漂亮了。”

    王容与只笑,好像又回到小时候,七八岁吧,偷溜出来吃阿婆的桂花团子,她让阿婆把团子炸大一点,阿婆说赚钱不容易,她就说别人都说妹妹好看,说她不好看,还当面说,真的好烦啊。

    阿婆就说,“那你也好看,只是你现在没长开,长开就好看了。”

    “再说好看也没用,我年轻时候别人也说好看,结果运气不好嫁了个病秧子短命鬼,一辈子吃苦受罪,到老了也不能解脱。”阿婆看着年幼的王容与的说,“大姑娘的面相一看就是个好命的,肯定一辈子都顺风顺水的,容貌是其次的了。”

    “阿婆,你的招牌褪色了,我再给你写一张吧。”王容与说。“如果你不要银子的话。”

    “那感情好。”阿婆说,“我说这我从前也是没有招牌的,这个还是你给写的呢,这块旧了,早有人叫我换,不换。”

    “换了就没有了。”

    在原有的竹匾上撕下旧到褪色的字,再重新蒙上一层新纸,就去隔壁的灯滩上要来笔墨,不是什么好笔,也不是什么好磨,但是在阿婆摊前这黄豆大的灯光下,王容与提笔,犹如每一次写字时的认真。

    阿婆桂花团子。

    王容与写好,让阿婆重新挂上,阿婆笑着说,“虽然我不认字,但是谁家的牌也没我的好看。”

    王容与要走了,阿婆重新炸了一份桂花团子给她,“之前的冷了,吃这个吧。”

    朱翊钧临走还是偷偷扔了一锭银子给阿婆,阿婆想去追上还给他,但是很快又有客人来,走不开身。

    有熟客注意到阿婆换招牌了。“阿婆,你这牌子终于舍得换新的了?”

    “嗯。”阿婆笑说,“这最后一次,等这招牌也旧了,阿婆就卖不动团子了。”

    元宵的夜市到很晚,阿婆的孙子来接阿婆回家,阿婆把这个银锭子塞给他,“好生收好,不要让你娘和大哥知道。”

    “哪里来的?”孙子惊讶说,就是元宵生意再好,也不该有这么大的进账。

    “贵人给的。”阿婆说,“你读书,以后要改换门楣的,这银子不要用,等你当上官了,再拿出来供着,能保你官场畅通。”

    小孙子不明所以,但是他推车的时候也注意到,牌匾换了。“祖母不是说不换招牌的吗?”

    “大姑娘回来了,又给我写了一张。”阿婆乐呵呵的说。

    小孙子哦的一声,等联想到阿婆嘴里的大姑娘是谁时,差点没把车开进沟里。“祖母,你不是累了发怔了吧,大,王家的大姑娘如何能回来,还到你这买团子,写牌匾?”

    “镇定点,沉稳点,多大的事。”阿婆笑说,“不管她嫁给谁家,是多富贵的人,在我这啊,就是大姑娘。”

第二百三十七章

    王容与一定要吃的桂花团子,临了她又不下去嘴,皱眉捂嘴,拿到嘴边就受不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说这些东西不能吃吧。”朱翊钧说着要扔。

    “别扔啊。”王容与说,“今日吃不下是我的事,阿婆的团子还是好团子,带回去给无病她们尝尝。”

    “那也成。”朱翊钧说,他催促马车走快点,有点担心王容与。“你今天不舒服,直说就是。横竖以后我们还有的是机会出来。”

    “我没什么。”王容与挽着朱翊钧的手臂说,“和三郎出来走百病,来年百病不侵,邪晦不生。”

    “我倒是还健康,只你,这身体真让人担忧。”朱翊钧看她说。“从前看着你都不会有这样的担心。”

    “病一场就把三郎吓着了。”王容与笑说。“陛下的胆子该不止这一点。”

    “你不曾像我一样,环抱过毫无知觉的你,若是你也曾有过,就能知道我的后怕。”朱翊钧说。

    “谁说我不曾见过。”王容与说,“三郎之前食的那个劳什子福寿丹,三郎硬挨着我瞧着心疼,三郎沉沉睡起我也害怕,心就跟吊在半空似的,无着无落。”

    “我不是答应你,以后都不碰那些东西了。”朱翊钧说。

    “我像那样的生病以后也不会有了,所以三郎放心些了吗?”王容与说。

    朱翊钧捏捏她的腰却没说话。

    一路颠簸回宫,朱翊钧看着王容与面色有些不好,就说去叫许杜仲来,王容与拦下了,“只是颠簸的有些恶心,喝点热茶就好了,今天还是过节,就不要请御医来。”

    “明早上让许杜仲进来请平安脉。”朱翊钧退后一步的说。

    王容与喝了半盏热茶,又觉得肚子饿,临睡了又用了半碗面下去,睡觉时朱翊钧给她摸着肚子,担心她吃撑了不好睡,没想到她挨着枕头就睡了,一点事都没有。朱翊钧不由觉得好笑,但还是一下一下轻柔的按摩着她的肚子。

    早膳后许杜仲进来给王容与请平安脉,把脉后摇头,把了许久后才对王容与说,“像是滑脉。”王容与不敢置信,“没那么轻易有吧,你再诊诊?”

    “时日有些短,孕相还不显,若想更确定点,再过十五日就更有把握。”许杜仲说,“或许等到孕脉稳健了再报喜?”

    王容与点头。

    等宜妃来禀告宫务的时候,宜妃说娘娘回宫了,玉体康健,她如今再拦着宫权就该有人说闲话了。

    “她们说任她们说去,我也不是只让你一个人帮着掌宫,兰妃,郑妃,不也一直在处理宫务?”王容与说,“你可不像会听他们闲话的人。”

    “这不是恭妃和顺嫔作为有皇子皇女的妃嫔,没有掌宫,看着我就有些酸。”宜妃说,“从前那是娘娘身体不便掌宫,再说还有郑贵妃揽总,但是郑妃降到妃位后有些面上过不去,就托病说不来处理宫务,兰妃没个主意只看我的,如今娘娘都回宫了,我再揽个总也不合适了。”

    “只怕这个总你还真的再揽下去。”王容与说,“顺嫔是位分不到,恭妃是不得陛下喜欢,我要是让恭妃掌权,转眼陛下就会找个由头申斥她。她和大皇子在宫里本就不易,不好再雪上加霜。”

    “我的身体未来恐怕还是不能支撑我来管宫务。”王容与把手放在肚子上,她看着宜妃,知道她能看懂。

    宜妃眉头一跳,随即狂喜,“娘娘?”

    “还没确定,谁都不知道。”王容与说,“再过十五天才看吧,也许也没有那个运气。”

    “依着娘娘的运气,早该来了才是。”宜妃说,“娘娘好生养着,切勿为宫务烦忧,我定都处理的好好的。”

    “怎么你比我还高兴似的。”王容与笑问。

    “我天天都在烧香拜佛,期盼娘娘早日生下太子殿下。”宜妃压低声音说,“不然一个大皇子畏畏缩缩,一个三皇子还看不住资质,但是郑妃就够让人难受的。我日后可不想和她住在一个宫里。”宜妃说的就是日后大家都变成太字辈的就得合住一宫了,若是郑妃真成了母后皇太后,那真的要呕死了。

    王容与失声笑,“你也想的太远了。”

    “不过其实我也想过。”王容与正色说,“如果我真的注定是今生无子的命格,那么无嫡立长,就是大皇子了。”

    “陛下对恭妃的厌恶,着实让人担心。”宜妃说,“不然当初朝臣们也不会担心陛下要立三皇子,而不顾中宫,就要逼陛下立太子。”

    “无嫡立长,是祖宗家法,拗不过的。”王容与说。“你再看现在,觉得陛下对郑妃如何?”

    “虽不知郑妃从哪招了陛下的厌恶,但是毕竟曾经宠过,只怕对上恭妃还是有一战之力。”宜妃说。

    “是选太子,也不是立了太子,顺带还要把太子的娘扶正。我既还是皇后,郑妃,恭妃,都是一样的。”王容与说。

    “只盼十五天后有好消息。”宜妃双手合十说,“那就真的前前后后都妥了。”

    朱翊钧回宫后就问今天许杜仲来请平安脉是什么情况,王容与笑说只是昨日的元宵吃的有些多,所以才会那样。朱翊钧笑她,看以后还贪不贪吃。

    但到了夜幕,两人在床帐后对卧,王容与看着朱翊钧又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朱翊钧问。

    “其实今天许杜仲把脉,说是像滑脉。”王容与说。

    “什么?”朱翊钧闻听就坐起,“怎么才跟我说?”

    王容与又把他拉着躺下,“时间短,也不能去确定,许杜仲说再等十五天,就能确定了。”

    “我让他先瞒着后宫,不然十五天后查出不是怀孕,那可怎么办?再跟丽贵人一样,成为宫里的笑柄?”王容与说,“我不管,我告诉你了,你可得替我瞒着。”

    “你和她能一样吗?我压根就没碰过她,她要真有孕才有鬼了。”朱翊钧看着王容与的肚子说,“只你这一块地,我是精耕细作,没日没夜,再没消息,我都觉得不应该了。”

    “也许是我怀不上呢?”王容与说,这个问题也一直压在她心里,只她装作不在意罢了。

    “真要没有也没办法。”朱翊钧笑说,“好在我们也有荣昌了。”

    “可是我没有给你生个太子。”王容与看着他说。

    “那也有两个皇子了。”朱翊钧说,“真等到那时候,立皇长子为嗣便是。”

    “陛下不是不喜欢恭妃吗?”王容与问。

    “立大皇子为嗣,便让恭妃先去吧。依她的福分,等太子继位后追封太后也够了。”朱翊钧漫不经心的说,“陈太后的日子如何,我是亲眼看在眼里的,如何能让你也去受那份苦,后宫,有一个太后就够了。”

    王容与轻轻的倚进他的怀抱,“多希望是真怀孕了。”

    朱翊钧被王容与带的紧张,他压根也不会隐藏,所以不过三天,皇后娘娘有孕的消息还是传出去了,朝上是一片大喜,当年的立储的风波还摆在那,要是中宫有喜,那大家都高兴,不然又要礼法硬抗上圣意,两败俱伤。

    后宫明面上一片喜欢。

    慈宁宫是喜欢。

    寿安宫是没那么喜欢也没那么不喜欢。

    “确定了吗?”李太后问,“之前那么久都没有消息,怎么这么突然?”

    “是从陛下那传出来的消息,该是确定了吧。”宫人说。

    “皇后命人去永年伯府报喜了吗?”李太后问。

    “这个问不出来。”宫人说,启祥宫的消息从来都是最难打听的,何况是她们这些人,又不是从前李太后*惯的熟手,打听个消息毛毛躁躁的,不合意。

    李太后皱眉,“那去个人去神武门问问,永年伯府的人进过宫吗?”

    “是。”

    王容与有些无奈朱翊钧的保守秘密的能力,不过说来也奇怪,按说现在应该只是个小豆在腹中,什么感觉都没有才是,但是自从许杜仲说是滑脉,王容与就一天比一天更有感觉,再加上吃的也比平常多,许是板上钉钉的事,倒也不介意朱翊钧没守住秘密,一天一天的,只等许杜仲来确诊那天。

    慈宁宫倒是闻听消息就送来东西了,后妃们也想来启祥宫庆贺,但是朱翊钧直接免了,“日子还短,娘娘需要静休,不要来烦扰娘娘。”

    朱翊钧又下命令,娘娘不喜香粉,日后后宫里都少弄些七七八八的香味。

    王容与不喜香味,但只她宫里是要求这样,后妃们她从来不要求,女子爱粉爱香都是正常,所以朱翊钧这么一出,王容与就说,“她们不来我跟前,爱怎么来怎么来呗,你还管人家香粉上去了,也不怕人家说你。”

    “那不行,那香味冲着你了怎么办?”朱翊钧说。

    “这后宫隔这么远,哪里能传过来。”王容与说。“就先头这三个月吧,之后就让她们恢复原状。”

    “也行,到时候暖和了,咱们依旧去瀛台安胎去。”朱翊钧说。

    到十五日上,许杜仲来诊脉,然后道喜,“恭喜娘娘,孕脉稳健。”

    朱翊钧这次是边上陪着的,闻言大喜,“赏。阖宫大赏。”

    王容与也止不住笑意上头,“快去两宫处报喜,还有无病,你亲自去一趟永年伯府报喜。”

    “是。”无病并启祥宫一众宫人都是喜气洋洋。

第二百三十八章

    虽然许杜仲说王容与脉象还好,但是朱翊钧还是立马小心翼翼让王容与去躺着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两人分坐在床榻上说话,“之后除了永年伯府的人,其余人你都不要见了。”

    “宜妃还是要见的。”王容与说,“不然我这安胎期间,这宫里的事怎么办?”

    “让她们看着办。”朱翊钧说,“能有多少事。”

    “反正朕的话放在这,谁要是敢在皇后娘娘安胎期间惹事让娘娘操心,严惩不贷。”朱翊钧说。

    王容与看着朱翊钧高兴的样子,“三郎这么高兴,如果这胎还是个公主怎么办?”

    “公主也挺好。”朱翊钧说,“你很久没怀孕了,身体已经不习惯这种感觉,等到这胎生下,我们再继续努力,后面怀孕也很容易了。”

    “我还担心了许久,真以为自己是怀不了了。”王容与笑着摸着肚子说,“如今真是天可怜见。”

    “原来你也害怕。”朱翊钧笑她,“我见你浑不在意,还以为是心有成竹。”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没问题,但是太久没有孕息,我也担心,是不是当年我扯的谎要应验在我身上。”王容与说。

    “既然知道怕,以后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说话就注意些。”朱翊钧说,“我觉得你私下说话太放纵了。”

    “我知道了。”王容与说,“以后一定只说好话。”

    朱翊钧摸摸她的头,“想吃什么?”

    “吃不下。”王容与摇头说,她指指自己的胸口,“还高兴着呢,旁的还什么都想不起来。”

    朱翊钧握着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这也高兴着呢。我想去大喊,去跑几圈,去文渊阁,去跟他们炫耀,朕要有嫡子了。”

    “还想大赦天下。”

    “三郎想喊想跑都成,只是去阁老前炫耀,以及大赦天下,等到孩子生下来再去做也不迟。”王容与说,“不然,才得知怀孕就大赦天下,等到孩子出生,三郎又当如何庆祝?”

    “你的话本上不是说民间大户,若是家里有喜事,便要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同城庆贺。”朱翊钧说,“等到太子出生,我也去午门前也摆上一个月的流水席,让臣民们都来用席庆贺。”

    “那朝上又有的说了。”王容与笑。

    “中宫嫡子,再怎么庆祝都不过分。”朱翊钧看着王容与的腹部说,“他一出生,就是朝臣的宝贝疙瘩。”

    王容与和朱翊钧说了很久的话,说到有些倦意,朱翊钧便让她休息,王容与说,“我怀孕的事,三郎要亲自去跟荣昌说,她要做姐姐了,这天下又多一个人来爱她,可不能让她觉得,弟弟还没出生,父皇母后就都不爱她了。”

    “荣昌若要见我,即便是我睡了,也领她进来看看。”王容与说。

    “荣昌向来懂事的。”朱翊钧说。

    “孩子懂事,但这不是大人的理由。”王容与说,“孩子懂事,大人更要心疼孩子。别人我不管,荣昌和这个是一个肚子里出来,若是个儿子,身份贵重尤在荣昌之上,三郎要是在两个孩子中间分出个二三对待来,我可不依。”

    “荣昌是我们的长女,我疼她更甚于你。”朱翊钧说,“你难道担心我疼爱太子胜过荣昌?不可能的,太子是要捶打的,我小时候可从来没轻松过。”

    “你难道想把你小时候过的生活套在儿子身上?”王容与一下又清醒起来,“那可不行,我跟你说,孩子就小时候几年能松快,长大了一点轻松日子没有,我可不想你从小就严苛对他。”

    “太子不是普通人,怎么能松懈呢?”朱翊钧说。

    “不管。”王容与说。眼看着两人就要为儿子未来的教育问题吵起来,朱翊钧一下又笑的泄了气,戳着王容与的肚子说,“看来这真是个儿子,看你母后脾气都变大了。”

    “好了,五岁以前都听你的。”朱翊钧说,“五岁后就不能放松了,真不能放松了,放松就是害他。”

    “我也不会溺爱他。”王容与说。

    “那可说不准。”朱翊钧摇头说。

    王容与笑着捶他,朱翊钧哄着她睡了才出来。

    “去请荣昌公主过来。”朱翊钧在外间说。

    启祥宫和春暖暖,后宫里也是一片欢欣庆祝的气氛,后妃们单纯的想着,皇后娘娘有孕,不能伺候陛下,陛下总该到后宫来了吧。各自都翻箱倒柜找去,看有什么好东西能找出来送到启祥宫去庆贺,给小皇子做的东西也要提上日程。

    但是还是有些人知道,这些期盼只是奢望。也许时间有些久,许多人都不记得,或者根本不知道,当年皇后怀荣昌公主,陛下就陪着皇后到生产,没有去后宫,哪怕当时一进宫就得陛下胜宠的郑嫔,也不能让陛下破例。

    何况现在,陛下和娘娘的感情更胜于前,陛下怎么会做娘娘不喜的事?

    娘娘也不会突然变了一个人,就会推陛下去后宫。

    不要说荣昌公主当时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陛下看重是情有可原,后面可能就没有这份殊荣了。但现在娘娘肚中的很可能就是陛下心心念念的中宫嫡子,其重要性难道会小于第一个孩子?

    只是有些人看不透,有些人看透了却不说破,这后宫的日子,锦衣玉食的牢笼,从上到下捂的厚厚实实的生活,若是心里连个奔头都没有,真真是在数着日子等死罢了。

    玉贵人早就看透,这会倒是不在意,毕竟她还有更在意的事,如今也该是收割的日子了。玉贵人描眉涂唇,精心选了首饰配服装,便是面圣也不过如此用心了。揣上手暖,系上披风,去景阳宫去了。

    景阳宫里住着一个遭陛下厌恶的恭妃,几个不得宠的美人,还有郑妃,从郑妃到郑美人,还搬到景阳宫,可见在陛下心里,这景阳宫,虽无冷宫之名,已是冷宫之实。

    其余宫前,雪路都扫的干干净净,只景阳宫前面还留有湿漉漉的痕迹,显然是扫的迟了,雪已经化了。景阳宫一年到头也没个上门走动的人,原也没人在意,这玉贵人猛不丁的上门来,还让人惶恐了一会。

    玉贵人先去跟恭妃请安,然后才说明来意,想去看看郭美人。

    “呃。”恭妃有些为难说,“郭美人到景阳宫后不太习惯,总是动辄大喊大叫,所以我早就免了她来请安的事,眼下也不好叫她来主殿见客。”

    “无妨的,妹妹去偏殿看她就是。”玉贵人说,“郭美人也是好福气,到了景阳宫,娘娘是个和善人,不然依她的性子,到别的宫里,怕是早就不在了。”

    “别这么说。”恭妃说,“都是伺候陛下的人,郭美人当年那么风光。”

    恭妃还是咽下话头,“我就不打扰妹妹了,让宫人带妹妹去偏殿就是。”

    玉贵人起身行礼后告退,郭美人是最后到景阳宫的,位置自然算不上好,最后最偏的一间,玉贵人跟宫人打听,才知道一开始有景阳宫的美人想着郭美人落魄是暂时的想讨个好,主动和她换房子,但是被郭美人骂了出来。“郭美人才到景阳宫一个月,可是骂的飞鸟都不敢在景阳宫落脚。”

    “后来不骂了?”玉贵人问,她塞了一对戒指给宫人,宫人在景阳宫伺候油水没多少,收了戒指倒也肯说,“郭美人把殿里砸了干净,尚宫过来说美人的份例里可没有能替换的,郭美人见收拾了残渣后殿内空空无几,只能自己出了钱再置办了东西摆上。”

    “喝茶都找不到茶杯了。”宫人说。

    玉贵人一脸心疼的模样,其实心里挺开心的。

    这些事她早已知晓,但是果然,再从别人口中听到,还是很心头暗爽。

    到了偏殿,玉贵人道谢后进去,让自己的宫人守在外面。

    “郭姐姐,我来给你拜年来了。”玉贵人进去后说。

    殿内即使充盈着炭火的味道,还是觉得有些冷,炭分三六九等,这供应量也是按三六九等来的,宠妃那永远不缺东西,不得宠的,有钱还能想办法弄点东西来,没钱,便硬挨着呗。在底层的人不敢想云上的人过的什么神仙日子,这在云上的人一旦跌下来,这对比怕也够喝一壶的。

    “怕不是给我拜年来的,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郭美人的声音从内传来。

    内室小,郭妃坐在炕上,面容俏丽一如当初,只是消瘦了些,从前盛装遮盖下的戾气更加明显。玉贵人捂嘴笑,“瞧姐姐说的,姐姐现在还有什么让我不安好心的?”

    “要是过来看我笑话的,大可走了。”郭美人闭眼说。

    “我是过来给姐姐拜年,陪姐姐说说话,姐姐怎么对我这么冷淡。”玉贵人也不用人招呼,自顾自的走到郭美人面前坐下。

    “皇后娘娘先前日子短,诊不出孕脉,到日子就诊出来了。像你,当初也是日子短,诊不出孕脉,结果到时间,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没怀孕?”郭美人看着玉贵人说,“我要是你啊,这个时候早就在房里躲羞不出来,还像你,心大的能来看我的笑话。”

    “陛下根本没有碰过我,哪里来的怀孕?”玉贵人挑眉笑说,“皇后娘娘那是真日子短,我那,不过是疑似怀孕的做做样子罢。”

    郭美人突然向前冲玉贵人脸上一抓,“果然是你在设计我。”

    玉贵人头往后一仰躲过去了,“我还真以为姐姐笨的,还没想到我呢。”

    “若不是你说有那个药,若不是你有疑似怀孕的症状,我不会铤而走险。”郭美人厉声道。“就不会遭了陛下的厌,落到今天的地步。”

    “这都是姐姐贪。”玉贵人说,“若是姐姐不贪,就没有今天这么一场祸事。”

    “我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如何要害我?”郭美人厉声道。

    “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丽贵人哈哈大笑说,“姐姐呀姐姐,你怎么还没老,记性就不好了。”

    “若不是你,当初选三中也有我一席之位。何至于我在浣衣局还苦了那么段时间,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丽贵人说。

    郭美人摇头,“在储秀宫作威作福可不是我逼你的。”

    “人只要聚在一起,自然要有个打头的,其余就都是听话的。”丽贵人说,“我是霸道,我占了头,可是我也护下了她们,若不是你在背后搞鬼,储秀宫的事如何会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暴露在两宫太后前,不得不处置。”

    “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在储秀宫称老大两宫太后不知道?这是人天生的个性,当初太后喜欢我,也是喜欢我的个性。”玉贵人说。“这是适合做皇后的个性。”

    “她们就算知道你在储秀宫领头,但是不知道你霸道到什么程度。”郭美人冷哼。“适合做皇后的个性?你怕是做梦到现在还没醒。”

    “无所谓了。”玉贵人说,“我的梦早就醒了,你的梦醒了吗?”

    郭美人警惕的看着她,“你害得我这样,难道还有什么不满足吗?”

    “满足,当然不满足。”玉贵人挂着笑说,“我就要看着你,一点一点的挣扎,看着光了,然后又被打下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个小小贵人,也敢大放厥词。”郭美人兀自嘴硬的说。

    “我是一个小小的贵人没错,可惜姐姐你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后宫也是一样的。”玉贵人说,“我今日来通知一下姐姐,姐姐日后好做好准备。”

    玉贵人要走,郭美人冲着她喊,“等等。”

    “当初你的事到太后面前,不是我做的,是皇后做的,我也跟着吃了瓜落,你要复仇,根本就复错对象。”郭美人喊道。

    “若不是你惹恼了皇后,我和娘娘当初是相安无事的。”玉贵人停顿一下后说。

    “你不就是不敢报复皇后,只敢欺负我吗?”郭美人道。

    “是啊。”玉贵人回头笑说,“就是欺负你啊。”

    郭美人气的倒仰。

第二百三十九章

    荣昌来启祥宫时是满脸笑容,待她行礼后,朱翊钧招手让她来身边坐下,“笑的这么开心,可是知道有什么好事了?”

    “知道,我又要有弟弟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荣昌说。

    “这个弟弟和其他弟弟可不一样。”朱翊钧说,“是你的同胞弟弟呢,是这天下除了父皇母外,你最亲近的人。”

    荣昌点头,眼睛里都透着笑意。“嗯,我一定会对他很好的。”

    “等他生下来,我带他一起玩。”荣昌说。“我让喜桃做布兔子给弟弟。”

    “弟弟大概不会喜欢布兔子,弟弟会喜欢布老虎吧。”朱翊钧建议说。

    荣昌一下陷入为难,“啊,那我准备的玩具,弟弟会不会喜欢啊。”

    “你准备了什么?”朱翊钧问,“这样,你带父皇去看看你准备的东西,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挑挑弟弟会喜欢的东西?”

    “好。”荣昌说。

    荣昌牵着朱翊钧去长春宫,看了她准备的七七八八的东西,其实都是她自己平时喜欢玩的一些东西,朱翊钧发现里面的马鞭,“还在骑马?”

    荣昌歪头看他,“母后说的,七天可以骑一次,骑半个时辰。”

    “这么喜欢骑马?”朱翊钧问。“光秃秃的校场什么都没有。”

    “可是骑在马上,风吹在脸上特别舒服。”荣昌说。

    “那春天的时候父皇带你去宽敞的地方跑马。”朱翊钧保证说。这么一想,发现自己很久没有陪荣昌了。

    “春天的时候父皇也要陪母后呀。”荣昌倒是看的明白,毕竟父皇和母后一起去瀛台把她落在宫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习惯了。

    嬷嬷说了,父皇母后感情好才是好,她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总腻着母后。

    “带你一起,让你母后在边上看着我们跑马。”朱翊钧说。其实荣昌现在的年纪,该是到了要守闺的年纪了,但是王容与不想拘着她,朱翊钧就也没有想太多。

    之后朱翊钧又带着荣昌去了他的私库,打开宝器库,父女两一起挑哪些弟弟会喜欢的,“荣昌喜欢这个吗?”朱翊钧指着一个八层高的莲花烛台,层层精美繁复,流光溢彩。

    “摆在我的房间里不好看。”荣昌摇头说,她可是有审美的。

    “不是现在给你。”朱翊钧道,“给你做嫁妆怎么样?”

    “我的嫁妆父皇不给新的呀?”荣昌噘嘴说,“这个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傻丫头,有的东西不能只看新旧,越老越有面儿。”朱翊钧说。

    “那我也不知道我以后的公主府,适不适合摆这个。”荣昌说。

    “那父皇一定要把这个给你怎么办?”朱翊钧故意问。

    荣昌皱皱眉头,“那我以后装门弄一件屋子出来摆这个。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摆,但是以后一定能想到。”

    “你这个性子真是像极了你母后。”朱翊钧说。

    “可是母后说我像父皇。”荣昌说。

    “你母后说你像父皇什么?”朱翊钧好奇问。

    “就刚才父皇说我像母后的地方。”荣昌狡黠的说。

    “朕看这不是你母后说的,是你说的吧。”朱翊钧笑。

    朱翊钧回启祥宫时,王容与已经睡了一觉起来,“三郎去长春宫了?”

    “嗯,去见了荣昌给弟弟准备的玩具。”朱翊钧说,“然后带她去了私库,顺带想挑几件给她做嫁妆,结果她说,不确定以后的房子适不适合摆那个。”

    朱翊钧现在说起来还是觉得好笑,他看着王容与,“我说她那个样子像足了你,然后她说你也说过一样的话。”

    “这怎么会像我,明明是像三郎。”王容与说,“我出生寒门,可没有这股讲究劲。”

    “这宫里的布置,还有瀛台的布置,只有你是真喜欢花心思在这上面。”朱翊钧说,“连带着你的宫人也喜欢在这上面用心讨你喜欢。”

    “那住的地方嘛,不合心意怎么住的舒服。”王容与辩解说。

    “荣昌接受的好吗?”王容与问,

    “很好。”朱翊钧说,“我说你就是瞎操心,荣昌做长姐做的很好,对其他公主皇子都那么好,对自己的亲弟弟自然要更好。”

    “再说,恐怕她的嬷嬷也没少在她耳边说,比起旁人,更想要个亲弟弟。”

    “说的我又紧张了。”王容与说。“万一是个女人呢。”

    “瞎想那么多。”朱翊钧说,“你怀荣昌的时候,我也天天念叨着太子,荣昌生下来,我疼她也不少啊。”

    “我也是着相了。”王容与自嘲道,“其实我应该是最不在意这个问题的,毕竟,不管男女,都是我的心头肉。”

    “明天让永年伯府的人进来陪你说说话。”朱翊钧道。“有人陪你说话就不会东想西想。”

    “你就不想陪我说话了?”王容与问。

    朱翊钧笑,“我这陪你好好的说荣昌呢,你就想到是男是女去了,永年伯府的人我说不说都要入宫来见你了,你又想到我不想陪你说话了。你告诉我,我之后该怎么说话。”

    “那就是嫌我无理取闹。”王容与说。

    “我发现,你怀荣昌的时候也没这么磨人啊。”朱翊钧笑说。

    “那个时候懂事呢。”王容与说,“这个时候恃宠而骄。”

    “好好,恃宠而骄的好。”朱翊钧说,“我宠的,我认。”

    永年伯府自无病来道喜后整个伯府都洋溢着喜气,因为明天还要进宫,曾氏也是忙里忙外的,婆母不顶事,祖母身体不好,一切都需要她抗,好在家里还是懂事的多。

    “明天祖母要进宫吗?”曾氏忧心的对丈夫说。

    王厚德疑惑的问,“怎么了,祖母不是说要去吗?”

    “听了报喜后是看着精神好多了,也说一定要去,但是嬷嬷过来说,气又上不来,吃了药丸下去,睡着了,还不知道明天起来是什么情况。”曾氏还是有些焦虑。

    “我让老三先去跟宫里说一声,看娘娘是个什么安排,若是能从神武门坐轿去启祥宫,那祖母应该还应付的来。”王厚德说。

    “只能这样了。”曾氏说。说来祖母的后事,在去年间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准备了,太医也说祖母只是在熬日子,但是祖母为了皇后硬拖到现在,其实曾氏也是怕,祖母了了一桩心愿,就这么撒手人寰。

    娘娘与祖母感情甚笃,若是在怀孕期间悲伤过度,也怕出什么意外。

    当然这都是心底最隐秘的担心,不能说出口的,一旦说出口,万一成真,就说不清了。

    王厚德去找王雅量商量,王雅量说,“不用担心,到时候自然有轿子来接。”

    “其实祖母已经坐过轿子进宫了。”王雅量说,“祖母这般年纪了,旁人也都理解的。”

    “到底是逾矩了。”王厚德叹气说。

    “这宫里隔三岔五总有几个逾矩的,是奉旨逾矩,没关系的。”王雅量说。“我明日会一路送祖母到启祥宫,旁的不用担心。”

    全服披挂在祖母身上已经是不小的负担,但是老太太摆手说没事,还笑着说,“这辈子还能穿几次啊?”

    自她房里到启祥宫,老太太就没下过地,到启祥宫前时,无病也安排了两个力气足的宫人,搭成人轿抬老太太进殿,待到进殿要行礼,王容与就拦住了,“祖母坐罢。”

    亲自在靠背处多塞几个软和的背枕,让老太太坐好,“是坐着舒服还是躺着舒服?”王容与问。

    “这样就很好了。”老太太说,拉着她的手不让她瞎忙活,“娘娘现在身子贵重,可不要多动,快坐下。”

    王容与看着老太太头上的首饰都觉得沉,“进宫累吗?”

    “只是我如今也不好再出宫去给祖母看。”

    “娘娘可千万别说要出宫了。”老太太说,“我进宫来看娘娘,很好。”

    “对了,真好许御医还没走。”王容与说,“让许御医给祖母请个平安脉吧。”她是故意留许杜仲到这个时候的,要说太医院里王容与最信任谁,那就只有许杜仲了,她也相信许杜仲的医术水平,总想旁人医不好的,他也许能医。

    老太太摇头,“不用劳烦许御医,府上太医看的挺好的,药方吃着也有用,要是他知道我进宫又看别的御医,他以为娘娘信不过他,心里该难受了。”

    “顺便嘛。”王容与恳求说,“也许许御医能看出点别的。”

    “娘娘,我是老了。”老太太说,“老了,就是许御医也治不好的。”

    王容与有点眼眶泛红,老太太笑她,“你看你,都这么大了,又是皇后,一国之母,这么小女孩气可不好。”

    曾氏适时的问王容与怀孕的症状,听王容与说吃的好,也睡的好,没有什么不便,才应和老太太说,这都是太子体贴母后,乖呢。

    “都希望这个是太子,若是公主怎么办啊?”王容与忧伤的说。

    “当年荣昌出生的时候,大家也都在期盼太子,但是公主也挺好。”老太太说,“这胎公主,下次再怀就是,太子总会来。就是若真没有中宫嫡子的命。”

    “陛下也有皇子。”

    “娘娘是嫡母,大妇,夫君的孩子都一视同仁罢了。”

第二百四十章

    “娘娘自生了荣昌公主后,这么多年都没有孕息,这中间,娘娘可有担心过太子的事吗?”老太太温和的问,目不能视物,看起来反而有点洞察世事的清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起初是没想过的。”王容与说,她那时打定主意不与陛下近身,太子自然是没影的事。她当时是怎么想的?

    那是有了荣昌,只想让荣昌在范围内活的自在,其余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王容与也没细想过。普通人家的女孩子生下来就开始思考以后的婆家,但是皇帝的女儿总不愁嫁的,尤其明朝的公主,不用和亲也不用政治联姻,只要睁大眼选个健康的,身家清白的,只要不是个蠢的,关起门来过日子,可以过的比所有人都舒服。

    但是怎么养一个太子?王容与从来没有想过。

    她对大皇子和三皇子说要多好,也不尽然,不过是面儿情。王容与也不去害他们,也不去特意对他们好,都有自己亲妈,不是她生的,却想他们心里对自己像生母一样,王容与可从来没想过。

    毕竟现成的例子摆在前面,从前陛下也敬重陈太后,但是对李太后那才是事事上心,有些事别人还没说,他就先说出来,担心委屈了他的生母。

    这是人之常情。

    王容与也从来不是个爱揽权的,也没想法参与朝政,不管谁当太子,谁以后当皇帝,都得把她这个嫡母敬着。

    后来和陛下说开了,重归旧好,当时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没毛病的,不论男女,生下来都是爱的结晶,她也不担心。横竖两人感情好,现在也没个行之有效的防范手段,

    但是后来久久没有怀孕,她开始忧心,怕自己不能生,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她也担心,这么久才怀一次,也许没下次了,女儿既然有了,那当然是想儿女双全的好。

    “如果真不能生,人早安分了。”王容与笑说,“当初怀荣昌的时候,也想过怀男怀女,等到生的时候,只想着顺利生下来,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了。”

    “我也不像别人怀孕那么容易,就担心是不是只有这次没有下次了。”王容与说。

    “就是生下来一个公主,就是没有下次了,情况也就如最初一样,那么多年娘娘都不动如山的过来了,怎么现在就动摇了。”老太太说。

    “大概人娇了,就想东想西想,让祖母多疼我一下。”王容与说。

    “怕不是想让祖母疼你,是想让陛下哄着你。”老太太说。

    王容与笑,老太太看着她,“陛下对娘娘的好,远甚于别人,但是娘娘更要清醒,让陛下长长久久对娘娘好下去,而不是有朝一日陛下厌倦了。”

    “怀孕的时候,有事忙反而想不到其他,没事了,倒是东想西想的吓自己。”曾氏说。“其实娘娘现在想这些,不就说明娘娘现在事事顺遂,没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

    “所以更要惜福。”老太太说,“事事顺遂了反而自己作东作西作没了幸福的人,也大有人在。”

    “我知道的祖母。”王容与说,“我看起来也不是个愚笨的吧。”

    “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老太太一直握着王容与的手,与她絮絮叨叨,反而说起现在怀孕的事少,说的更多的是王容与以后,不要恃宠而骄,因为太久的娇惯会让人动摇,会让人刚愎,看不到自己,还有以后公主和皇子,“祖母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太子以后的教育,只让陛下做主,你关心太子的衣食住行就可,在教育上绝对不要插手。”

    “不要认为太子是你生的,你就可以做他的主,他是储君,是未来的帝王,某种程度和陛下是一样的,你要明白。”老太太说。

    “那祖母总要时时提点我,我怕我会得意忘形。”王容与不想老太太这样托孤似的说话。

    “以后谁还能做这样对娘娘说话呢?”老太太说,“你母亲是指望不上,你大嫂又如何敢和你说这样的话。”

    “我还有祖母啊。”王容与说。

    “陛下和寿安宫的关系,娘娘还是要在其中周转一二。”老太太转而说起其他,“母子连心,陛下现在置气,但总有一天会想开,母子间哪有隔夜仇,到时候陛下不会想起是自己的决定,而会埋怨当初身边人怎么不劝和一下。”

    “不要成为陛下迁怒的理由。”老太太说。

    “做人媳妇很辛苦的,有些委屈,也要受着。甚至有时候要主动把委屈拦在身上。”

    “寿安宫,不痛不痒的说上几句话自然是简单。”王容与说,“我从前也是这么做的,只是现在,却不想那么虚伪。”

    “这不是虚伪。”老太太说,“这是为人处事的智慧,你从前说的,现在不说,陛下会怎么想?他会想你从前是装的,或是担心你是不是对寿安宫存了怨忿之心。”

    “寿安宫那边是大,你是小,你只能谨小慎微,这一点恐怕得寿安宫走了,你才能解脱。”老太太说。

    “我知道了。”王容与说。

    “永年伯府你父亲哥哥都是拎的清,玉清他们,现在看也都是好的,以后说不准,但是娘娘也得克制,尤其是生下太子后,更要克制对永年伯府的赏赐。永年伯府要是做错了事,该罚罚,千万不要放纵,放纵就是惹祸。”

    “我知道了祖母。”王容与说,“说了这么多也累了吧,不说了,等下次来再跟我说好不好。”

    老太太攥紧王容与的手,不舍得走,王容与也留祖母和大嫂在宫里一同用餐,老太太知道娘娘用的很好,就笑着点头,“多吃好。”

    已经破例留了膳,再不走就说不过去了,王容与和老太太一直拉着手,王容与直送到启祥宫宫门口,王雅量已经在那里等候,“娘娘怎么出来了?”

    “我舍不得祖母。”王容与说。

    “舍不得,日后再让祖母来见你就是。”王雅量笑说,“陛下娘娘让祖母一路坐着进了宫,也没那么累。”

    老太太看着王容与,看不见人的眼睛里留下了眼泪,“娘娘知道的,不管我在哪里,我的心总想着娘娘的。”

    王容与点头。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顺利安全的诞下皇子,其余都没有这个重要,如果你因为别的事而耽误了这个,祖母就不喜欢,知道吗?”

    王容与点头,她贴近摸着老太太的脸,“祖母。”却是哽咽的说不下去,这太像生离死别,她不喜欢。

    “我的宝儿。”老太太伸手摸摸她的脸。“一定要好好的。”

    王容与目送载着祖母的轿子越走越远,无病劝她回去,王容与捂住胸口“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娘娘不要多想了。”无病说,“老太太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娘娘的身体,若是娘娘不爱惜自己,老太太会不喜的。”

    王容与回殿,朱翊钧本想问今天见着祖母高兴吗?但是看她那脸色不好,而且王容与说累,早早就要睡了。睡到半夜起,王容与梦见祖母了。还很年轻的祖母,穿着她第一次给她做的衣服过来,喊着宝儿到这来,王容与奔向过去,老太太递一个糖罐给她,让她慢慢吃,不能吃多了,牙齿要疼的。

    祖母摸着她的头发,说宝儿面像好,是个有大福气,王容与听见自己说以后让祖母享福。这是她幼时经常会发生的对话,祖母担心她听了别人说她长的不如妹妹,以后没有妹妹嫁的好的话,所以总说她是有福气的长相。

    “嗯,都说我是能享孙女福的人。”祖母笑吟吟的说。

    祖孙两其乐融融的相处了一阵,祖母就说要走,王容与拉着祖母不肯走,祖母回头笑说,“是祖母要走的时候了,以后宝儿就要自己走了。”

    “宝儿能走的好好的是不是?”

    梦境里的王容与哭着摇头,哭着拉着祖母不放,她从来没有这样的任性过,但是她知道,一放手,祖母就要走了。

    “容与,容与?”朱翊钧被王容与的动静弄醒,一看王容与,闭着眼摇着头,眼泪从眼眶里滑落,显然是梦魇了,朱翊钧摇醒她,“做噩梦了?”

    王容与睁眼看到是朱翊钧,还没从梦境里出来,愣愣的看着他,朱翊钧急了。“没事了,只是做梦。”

    王容与依偎进朱翊钧怀里,“三郎抱紧我。”

    “被担心,只是做梦而已。”朱翊钧搂着她,拍着她的背还碎碎念叨着说。

    但是王容与再也睡不着了,即使被朱翊钧搂在怀里,也是睁眼到天亮。

    便是到起床的时候,王容与也不动,她不动,朱翊钧也不好动,以为她还沉浸在昨日的噩梦中,朱翊钧对陈矩说,“去皇极殿说,朕今日微感不恙,就不去了。”

    他低头对怀里的王容与说,“我今日哪都不去,就陪着你。”

    天光亮的时候,永年伯府着人进来报丧。

    老太太今早卯时,没了。

    朱翊钧担心的看着王容与,王容与面色白的吓人,神色却还正常,她听了消息,反而起了,问报信人,老太太去的时候可安详?

    “老太太昨日从宫中出去后很开心,晚上和伯爷一起吃饭,还喝了一盅酒,睡的也好,今早奴婢去伺候老太太起床时才发现老太太去了,面容安详。”

    “那就好。”

第二百四十一章

    王容与还让人上了早膳,没事人一样的端碗用膳,只是眼泪断了线的掉,毫无知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朱翊钧瞧着心疼,握住王容与的手,“不想吃就先别吃,伤心就大哭一场,你别这样,我会心疼。”

    王容与冲朱翊钧挤出一个笑容,“我不伤心,祖母是睡梦中去的,最安详不过。”

    “这场离别,我和祖母都早已做好准备。”

    “祖母昨天还来和我告别了。”

    “该没有遗憾了。”

    王容与说,她伸手去抹眼泪,“奇怪,我明明不想哭的,为什么会流眼泪?”

    朱翊钧把她搂在怀里,紧紧的,“不要勉强自己,在我面前,尽情的哭吧。”

    王容与的肩头动,无声的痛哭,至亲死别,这是做了多少准备,到临了都无法坦然接受的,从昨夜起就没停歇过的眼泪,依旧如泉涌,没个尽头的时候。

    她什么都没想。

    她只知道她以后没有祖母了。

    她没有祖母了。

    朱翊钧见她不强忍着不忍,如今看她哭的这么狠依旧是担心,使个眼色让人去叫许杜仲来,轻轻抚摸王容与的后背的手移到她的脖颈处,摩挲一阵后,使个巧劲,王容与就软软的倒下去。

    朱翊钧抱着王容与回床上躺好,等到许杜仲来,朱翊钧说“永年伯老太太去了,恐皇后忧思过度,你想个办法。”

    许杜仲上前给王容与诊脉,用金针扎了几下,“微臣扎了娘娘的安睡穴,等到娘娘醒来,再服用一剂舒心散。”

    “只是还需要娘娘自己看开才是。”许杜仲说。

    朱翊钧坐在床边看着王容与,“来人,去叫陈矩替朕去一趟永年伯府,送送老太太。”

    “是。”内监领命下去。

    王容与直到半下午的时候才醒来,醒来看见朱翊钧靠在她床边假寐,大概一直都保持着那个姿势,“三郎。”

    “醒了?”朱翊钧本就是闭目养神,很快就有所察觉,“饿不饿?”

    王容与点点头,朱翊钧扶她起来,并不让她下床,让她披着大衫靠着背枕,“想吃什么,我让尚膳监做了送过来。”朱翊钧问。

    “随便。”王容与说。“三郎遣人去永年伯府了吗?”

    “我让陈矩去了。”朱翊钧说。

    “谢谢三郎。”王容与说,陈矩是陛下亲信内监第一人,他去永年伯府,也是给足了永年伯府面子。祖母的哀事想必也能办的十分体面隆重。

    人都没了,要这个面子和哀荣又有什么用?随后王容与自嘲的想。

    王容与叫来无病,“你去尚宫局告假,就说家里有事。替我去永年伯府,为祖母守灵到七七。”

    无病倒不是不愿意,只是娘娘如今有孕在身,她不在身边伺候,还是有些担心。

    “不要担心我,言晞她们能照顾好我,但是她们代替不了你去永年伯府,你才能代替我。”王容与说罢又有流泪了。“我如今连替祖母穿一回孝衣都不能够了,只有你去替我穿了。”

    “娘娘别哭,仔细身体。”无病也跟着流泪,“老太太知道娘娘的心,她不会怪你的。”

    无病去了永年伯府,永年伯上奏折叩谢皇恩外,替自己,大儿子,三儿子都报了丁忧在家守孝。来往吊唁的人不在少数,崔氏不能出来待客,曾氏在后堂担起大梁,她早给无病准备了孝服,等无病穿好直接去了老太太的灵堂,也不用她操心。

    灵堂里还有若云并几个小的,若云是姨娘,没有出来待客交际,就留在灵堂,也顺带照看着几个小的。她自己两个小的,年纪太小,不让在灵堂久跪,算着时间抱过来哭一回就是,需要照看的就是大房二房几个七八岁的孙辈。

    无病跪在不起眼的地方,哀哀切切的哭起来。

    等到王容与心情稍稳定的时候,朱翊钧想陪王容与去宫后苑走走,“出去透透风。”

    王容与摇头,“我没力气。”

    “我抱着你去。”朱翊钧说。

    王容与只能起身,让她现在穿红挂绿,披金戴彩,她真的不喜欢,寻了一身靛青暗纹的衣服,外头用踏雪寻梅的披风裹的严严实实,头发借口头冷,直接带着白色昭君套。脸上也不涂脂粉。

    朱翊钧知她心思,也没说不好,“我让人清空宫后苑,就我们两人,谁也见不到。”

    王容与由朱翊钧拉着手,慢慢的走向宫后苑,正月都没出,宫后苑有什么好赏的景,前几日下的雪,如今也化的干净,宫后苑有四季常青的树,树干上缠着绸缎扎的花。

    “冬天就是冬天,没有花的季节,用绸缎假装扎的花,是骗谁呢?”王容与看着绢花说。

    “不是骗谁。”朱翊钧说,“冬天里颜色少,四下都是萧瑟,看着树上有了别的颜色,即使是假的瞧着也很有心情不是。”

    “花开了会败,败了再开的也永远不是最初那朵花。”王容与说。“这样沉重的心情,绸缎花怎么能理解。”

    “花的开放是为了什么?”朱翊钧问,“我想也不是单单为了被人来观赏才开这一遭吧。花扎根在土里,枝叶供养它在枝头绽放,花开了,花败了,短暂的一生结束,花会觉得可惜吗?它的任务完成了吗?就是诗人感叹的落红不是无情物,画作春泥更护花,会是它们想的吗?”

    王容与看着朱翊钧,“花开放是为了蜜蜂采蜜,然后完成授粉,然后就有更多的花。花可是作为植物很重要的器官存在的。”

    “是这样的吗?”朱翊钧看着王容与温柔的笑道,“就像人来到这世上,长大,成熟,成家立业,留下子嗣,到年老,寿终正寝,家人自然是伤心不舍,但是她完成了自己的一辈子,顺遂幸福的一生,然后到时间安详的离开。”

    “你知道,花不能永远开在枝头,人也不能永远活在世上。”

    “但是还是会感时花溅泪。”王容与说,“人的伤心,是不受理智控制的。”

    “我只想让你少一点伤心。”朱翊钧说,“毕竟逝者已逝,而生者还要继续。”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经历现在这样的情境。”王容与看着假花树说,“一边迎接生的喜悦,一边面临死别的困境。”

    “我当日知道祖母是为了等我有孕而在强撑,所以我才有了企图,特别努力,或许会想,也许我一直不怀孕,祖母强撑着这一口气就不会死,但是我还是想,如果能让祖母早日安心一点,便让她安心吧,她为了我操碎了心,能让她安心的走,就算是我这个做孙女的孝心了。”

    “我襁褓中就没了生母,襁褓中,继母就进了门,但是继母也很快就有了身孕。”

    “祖母把我放在身边日夜照看,把我养大,后来继母说要把我带到她身边养,但是祖母怕我委屈,不让我跟着她。虽然妹妹们有亲生母亲,但我有祖母,我没有一天过的比她们差过的,祖母为了弥补我没有母亲疼爱,给了加倍又加倍的爱。”

    “她纵容着我,她让我无忧无虑。她喜欢听我说话,信口开河,鬼话连篇,都听我说。”

    “以后没有这么一个人了。”王容与看着朱翊钧说,“我以后只有三郎了,天地间,三郎再不要抛下我,让我一个人。”

    朱翊钧搂着她,“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我保证。”

    “不管是天地间,还是碧落黄泉,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

    王容与挨过了最难捱的一天,过后每天抄写一卷经书,平心静气,“我依然会难过,但我学会了克制。”

    “我如果毫无保留的宣泄我的痛苦,那这样看着我的陛下,他又会多难过。”

    启祥宫不让外人进出,只帝后二人在起卧,陛下在宫里,还似在瀛台一般,众妃连影子都没见着一个。

    “皇后和她祖母一向来感情深厚,你们就查探不出她有什么哀戚过礼的行为?”李太后不满的说。

    “启祥宫上下铁桶一般,真的打探不出来。”宫人委屈道。

    “再说,陛下如今在启祥宫,和娘娘朝夕在一块,便是连皇极殿都少去,若是娘娘有什么哀戚过礼,也瞒不过陛下呀。”

    “你懂什么。”李太后说,“她不用瞒着陛下,陛下自然会替她瞒着。”

    “男人用情时,哪里还想得到什么规矩礼法,恐怕还怜惜着她至情至孝。”李太后说。“她如今是皇后,象征皇家,永年伯是臣,君为臣哀,成何体统。”

    “陛下每天会陪娘娘去宫后苑走动一番,但是前后都清场,也打听不了什么。”宫人说,“倒是陛下下令,让人把宫后苑的绢花都给扯了,说是什么四令四景,顺应天时。”

    “如今陛下就在宫里,后妃们也一点办法都没想?”李太后问。

    “陛下在启祥宫,不让宫妃进去请安,出了启祥宫,前后都戒严,宫妃们也见不得面。”宫人说。

    “都是些废物。”李太后说,“既然后宫里的人已经不讨陛下喜欢,皇后如今有孕,不能伺候陛下,就大选,广采淑女入宫,伺候陛下。”

    “那奴婢就这么去启祥宫传太后懿旨?”宫人说。

    “不用你去。”李太后说,“你去跟慈宁宫说,让慈宁宫的人去启祥宫说。”

    “仁圣太后是母后皇太后,一番慈母心切,陛下总该领情一二。”李太后说。

    但是私底下,她还是亲书一封,等到武清侯进来请安,她让人带出去给阁臣,让他们在朝堂之上提出,请陛下为皇家后嗣大选。

第二百四十二章

    老太太就这么没了,虽然永年伯府上下都做足了准备,这个时候还是免不了伤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伤心之余也要担心,这家里,除了王伟和老太太母子连心外,就数娘娘和老太太感情最深,如今王伟已经是下不来床。

    若是娘娘在宫里也这么伤心可怎么办才好。

    现在还怀着身子,要是有了什么闪失,那简直都不敢往下想。

    无病奉命守灵,那娘娘身边就没有一个劝的住的人,曾氏看着无病常常是欲言又止,她能理解娘娘让无病来替她守灵尽孝的心意,但是娘娘身边也少不得无病啊。

    “大奶奶别担心,我出宫时娘娘情绪还很平静,再说,有陛下陪着娘娘呢。”无病说。

    “娘娘如何能在陛下面前真伤心,这个时候倒是不希望陛下总陪着娘娘。”曾氏说,“无忧今日也来了,娘娘从前最信任你们两个,结果这个时候你们都不在她身边。”

    “她孩子也了三个月了,想回娘娘身边伺候。”无病说,“已经传信回宫了,如果娘娘同意,无忧就可以进宫去伺候娘娘。”

    “能那么顺利吗?”曾氏忧心说,皇宫不比其他地方,可没听说宫人放出去,成亲生子,还能再回宫里伺候的,尤其还是在皇后娘娘身边近前伺候。

    不过两日后,宫里就来人说要接无忧姑姑进宫去,无忧早做好了准备,便跟着一起进了宫。

    无忧身上还有着才生产完的丰腴,王容与看见她笑道,“看来在夫家的生活过的不错。”

    “娘娘不要笑话奴婢。”无忧有些委屈的说,“生了孩子为了孩子吃奶,一个劲的给我喂,也不管我吃不吃得下,感觉我都不是一个人了,就是孩子的奶袋。”

    “当年盯着荣昌的奶娘吃东西的人里,可也有你一个,现在你知道那种感受了?”王容与问。

    “奶娘那又不一样,她是吃这碗饭的呀,再说,荣昌公主可有四个奶娘,就是让她填鸭似的吃,太医也不让啊。”无病说,“等到太子落地,奴婢还是要盯着奶娘吃东西的。”

    “那让你离了孩子进宫,你舍得?”王容与问。

    “天天带孩子才烦呢,时不时回去看他一眼,还觉得可爱。”无忧说,“奴婢就是想娘娘,奴婢从来没有离开过娘娘这么久,成亲一点都不好,还是陪着娘娘好。”

    “胡说。”王容与说。王容与又问了无忧,祖母的祭礼,“大奶奶操持得当,虽然来往贵客众多,但是没有失礼,没有逾矩。”

    “父亲还好吗?”王容与问。

    无忧迟疑了一下,“伯爷有些伤心,但是大少爷陪着他,多少劝着还能进食。”

    “娘娘,伯府上下都很担心娘娘。”无忧说,“娘娘近来吃的可好,睡到可好?”

    “你看我的样子是吃睡的不好的样子吗?”王容与笑问。

    “娘娘看着精神还好,但是娘娘如今怀着孕呢,还一点都没胖,可见心里并不是面上这么精神呢。”无忧说,“老太太也好,伯爷和一众少爷也好,都喜欢见娘娘精精神神的样子。”

    “嗯。”王容与点头,“我尽量。”

    无忧回到王容与身边,有许多新奇事憋在心里跟王容与说,每天都和她聊上一会天。宫廷就是一汪不怎么活动的死水,听着那些鲜活的故事,王容与才惊觉自己原来把生活过的这么无趣。

    朱翊钧对王容与说,“还是你这个丫头回来的好,陪你说说话,让你松快些,别总想着伤心。可比我顶用。”

    “若不是三郎陪我,我早熬不过了。”王容与说,“三郎为我,皇极殿都不去了,我承三郎的情。”

    “我做这些也不为你承情,只为我自己的心。”朱翊钧说,“从此以后,不准你为了除了朕以外的人流眼泪。”

    “难道三郎要让我流泪吗?”王容与问。

    “总有些时候不能避免。”朱翊钧浅尝辄止的说。

    “陛下,娘娘,慈宁宫来人求见。”内监来报。

    “不见。”朱翊钧说。

    王容与拦住他,“我报了恙,这么久都没去给母后和母妃请安,母后如今派人来问问,如何能不见?”

    “她又不是真心为了你好。”朱翊钧道。

    “陛下生在宫廷,怎么比我这生在民间的人还单纯。”王容与说,“真心难得,面儿情总要顾上的。”

    王容与点头让人进来。

    来的是慈宁宫的大宫女,行礼后说,“太后忧思皇后娘娘如今身子贵重,后宫不得陛下喜欢,遣奴婢来问问,陛下今年可要大选?”

    “不选。”朱翊钧道。

    大宫女点头,然后示意身后人上前,小宫女捧着一个匣子,“这是太后想着皇后娘娘有孕,又有微恙,特意找来一件玉如意给皇后娘娘系在床帐上,护卫平安。”

    无忧接过,送到王容与面前,王容与打开一开,晶莹剔透的白玉如意,形流畅,上面还雕着持荷童子,是个精品。王容与点头,“劳母后还记挂着我。”

    王容与让无忧立时就把如意系在床帐上,然后让她跟着慈宁宫的大宫女去一趟慈宁宫,替她当面谢过太后。

    等到宫人走后,朱翊钧脸色算不得好,原本和王容与下跳棋玩,如今把旗子一扔,索然无味。

    “又怎么了?”王容与问。

    “太后要大选,你还开心?”朱翊钧问。

    “那只要三郎不想大选,谁想大选都没用。”王容与笑说,“我又何必为了没影的事生气。”

    “如果是母后想大选,就不会巴巴的还送你东西,肯定是母妃让她来说的。”朱翊钧说,他厌恶陈太后在背后不老实的兴风作浪,但是现在看来,她也又许多不得已的地方。

    “母妃担心三郎没人伺候,也是应该的。”王容与说。

    “我不明白。”朱翊钧说。“做个安分守己的人那么难吗?”

    “好啦。别生气了。”王容与说,“我想看话本了,三郎去给我寻摸些好话本来吧。”

    王容与情绪稳定,日渐沉迷话本,转移注意力,朱翊钧再在启祥宫里窝着不去处理政务就说不过去,某日起了个大早,便一拍大腿,得,去上朝吧。

    朝臣许久不见陛下,都有些扭扭捏捏,陈矩喊了几遍,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底下都安安静静的,朱翊钧高坐在龙座上无聊的打个哈欠,果然就算起早了,也不如继续在被窝里搂着王容与,好过这般无聊挨冻。

    “陛下,臣有本要奏。”礼部侍郎在王锡爵的眼神示意下出列喊道。

    “准奏。”朱翊钧道。

    “陛下,为天家子嗣计,陛下当每三年大选,采选淑女,充盈后宫。”礼部侍郎说。

    “朕觉得后宫里的人够多了,并不用再选。”朱翊钧道。

    “可是陛下已经六年没有大选了。”礼部侍郎说。

    “孝宗皇帝一生没有大选,不也挺好吗。”朱翊钧说。

    “但是皇后如今怀有龙嗣,不便侍奉陛下,后宫的娘娘又不得陛下喜欢。”

    “等等?后宫的娘娘得不得朕喜欢,你也知道?”朱翊钧问道。

    “若是陛下喜欢,为何不去后宫呢?”礼部侍郎道。“恕臣直言,陛下膝下,尚觉空虚。”

    “中宫有孕,朕得陪皇后,这和后宫得不得朕喜欢没关系。”朱翊钧道。

    “皇后娘娘素有贤名,恐怕娘娘也希望陛下多去后宫广施雨露甚于陛下不去。”礼部侍郎说。

    “朕问你,你如今的妻子可是结发?”朱翊钧突然问道。

    礼部侍郎一愣,随后回到,“臣的妻子,与臣结缡十载。”

    “她可曾为你生儿育女?”朱翊钧问。

    “臣妻为臣诞下二子一女。”礼部侍郎回道。

    “那你的福气比朕好啊。”朱翊钧笑道。

    礼部侍郎口称不敢,朱翊钧又问,“那你的妻子每次怀孕不能伺候你,你都会新纳妾?”

    “不是臣要纳妾,是臣的妻子主动为臣纳妾。”礼部侍郎说,“臣的妻子,上孝父母,下教儿女,对外德才兼备,对内恩威并重,照顾臣也是无微不至,妻妾和宁,可堪世女表率。”

    “你的妻子是个好妻子,那你呢,是个好丈夫吗?”朱翊钧问,“你妻子生产三次,这三次里,你有注意过你妻子怀孕的苦楚吗?”

    礼部侍郎一时语塞,“可是臣的妻子从未在臣面前诉苦过?”

    “她不说,你不会看吗?”朱翊钧问,“你的妻子为你诞育子嗣,这可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带过,时日短的时候会害喜,什么都吃不下,味道都闻不得,吃什么吐什么,没吃什么吐的黄胆水,吐的心肝都要出来了,还是要吐,这份痛苦你知道吗?”

    “时日长,肚子大了起来,左右躺着都睡不安稳,还要时时起夜,忍受心里莫名的焦躁,烦恼。起居也不能久站,不能久坐,不能久躺,这种左立难安,你知道吗?”

    “等到生孩子,你在外头自然是看不到,但那一声声惨叫,你总听得到,难道你心里就没有半点怜惜?甚至你抱着新生的婴儿满心欢喜时,就想不起对你妻子说一声辛苦了,还是你直接再看到她就是月子后,因为你避讳着产房不吉?”

    “女人生一次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过了一会,她又为了什么去再次承受这样的痛苦,这样濒死的危险?为了你这个在妻子受苦时却在安然享受着美妾的温柔小意的丈夫吗?”

    “不止你,朝堂上的众位,朕都希望你们好好想一想,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恩爱二字,做到了多少?”

    “朕想你们知道,皇后有孕,朕陪着她,不是她希不希望朕陪她,而是朕想陪她。”

    “毕竟大婚之夜朕掀了她的盖头,对她说,朕会好好待她。”

    “那么此生,朕都会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陛下在大朝上说的那一番话,是从朝堂传到民间,民间传的沸沸扬扬又传回宫里,才被王容与知道,王容与双手捧脸看着朱翊钧,“三郎这么帅气,怎么都不告诉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朱翊钧笑她,“几句话而已,你是会被几句话就哄住的人吗?”

    “三郎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三郎可不是那种只说不做的人。”王容与说,“所有偶尔说说的话,就当是情话听了。”

    “你想听情话,我再说给你听就是。”朱翊钧说,“比如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算了,刻意说来也没有那么动听。”王容与说,“在我不在场的时候,三郎跟别人说起我时自然流露的真情,才那么可贵。”

    “行,那以后我每次上朝,都跟朝臣们说,嗯,皇后娘娘好,皇后娘娘妙,皇后娘娘顶呱呱。”朱翊钧笑道。

    王容与被逗笑,“那怕是朝臣们要担心是我给陛下下了什么**药。”

    “对了。”王容与想起什么说,“难怪寿安宫前几日传消息说母妃身体不愉,怕是知道三郎在朝上说这样的话,气的吧。”

    “病了也好,好好安心静养。”朱翊钧说,“寿安宫养病,传懿旨不让武清侯府人进宫打扰。”

    “母妃不会下这样的懿旨吧?”王容与奇道。

    “母妃病了,谁还较这个真。再说,若不是武清侯的人进宫跟母妃乱说,母妃何至于病了。”朱翊钧说,“我让佳贵人去寿安宫伺候母妃了,都是李家人,想来也会尽心尽力。”

    “你故意的。”王容与嗔怪说,“你明知道母妃也不喜欢佳贵人。”

    “我不喜欢的事她不也总是强加给我,也让她知道这种感受。”朱翊钧说。

    “三郎总不去寿安宫也不是办法。”王容与说,“让宫外知道,又少不得多生口舌。”

    “我每天都去寿安宫啊。”朱翊钧说,“慈宁宫也去,每天进殿坐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出来,至于我见没见着太后,知道我去太后宫不就够了。”

    “三郎变坏了。”王容与说。

    “这不是跟你学的吗?”朱翊钧说,“不管怎么样,表面要做好,然后才可以在舆论上立于不败之地。”

    “我是说了要在做好表面功夫,但是我可没说私底下还给人找不痛快啊,这是三郎自己想的,可不赖我。”王容与笑。

    王容与把这段自己手抄的经书都让无忧带出宫去,和老太太的棺材一起入了土,无病回宫,王容与见她要面容憔悴便说,“你先回家休养一番,庄子上的新作物,你顺带看着点,让他们想办法提高产量,多试验几次,都是农作物,老手总有办法。”

    “可是娘娘。”无病说。她还是想近身伺候娘娘。

    “无妨的,现在时日短,还不用特别照料。”王容与知道她所想,“等到七八月份上,就是你不想来我都要召你进宫,这种时刻你不在我身边,我可安心不了。”

    无病点头,“那我先出宫安排庄上的人种那三样作物,待到半个月后,我在进宫,替无忧,无忧也好回家看看孩子。”

    “好。”王容与说。

    “庄子上你安排一下,也许我会带荣昌去庄子上看看。”王容与说,“她长到这么大,还没见过盘子里的食物种在地里是什么样的,那可不行,可不能把她养成何不食肉糜的人。”

    无病点头。

    顾言晞端来茶点,“娘娘,是故意让无病出去的吗?”

    “怎么这么问?”王容与问。

    “无病虽然看着有些憔悴,但是宫里修整也是可以的,不一定非要出去,而且娘娘现在怀有身孕,无病肯定更希望陪在娘娘身边。”顾言晞说,“无病无忧是陪着娘娘长大的人,情分非比寻常,娘娘素来也很信重她们。”

    “觉得我怎么会这么需要人的时候让她出去是吗?”王容与说,“无病无忧跟我许久,我也确实很信任她们,她们在宫里与其说是伺候我,不如说是陪我。”

    “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让她出去。”王容与歪头笑道,“因为我现在,有了其他陪我的人。”

    “不再是怯弱的人在心存防备的地方需要人陪伴给予勇气。”

    “所以也想她们自由的去过她们的人生。”

    “娘娘也会怯弱吗?”顾言晞惊奇问道,“娘娘可是自进宫来就以沉稳著称呢。”

    “装的好而已。”王容与笑。“板着脸自己信了,别人也唬住了。”

    “跟着娘娘真的能学不少东西。”顾言晞说,“说来不怕娘娘取笑,奴婢每天休息的时候,都会想,能来到娘娘身边伺候真好,每一天都很有意思。”

    “如果我没有鼓足勇气走出那一步,现在就还是蜷缩在储秀宫偏殿的小秀女,一日一日空耗着日子。”

    “你的勇气也难能可贵。”王容与说,“可不是有人在进了宫成了皇帝的女人后还能想宁做宫女,不做后妃的。”

    “芳若不也是不想做后妃,只是想当手握重权的大宫人。”顾言晞说,“我们是少见的异类,幸好遇见娘娘,所以能求仁得仁。”

    “你们都是了不起的女人。”王容与笑说,“我也没有帮你们许多,你们如今都是自己拼搏出来的。因着我的偏心,你们之前也是煎熬过来的吧。”

    “人的感情有先后轻重,但是娘娘公正持平,我们可没有煎熬过的时候。”顾言晞说,“每一天都是幸运。”

    “从前看你,可不像是会说这样的话拍马屁的人。”王容与笑她。

    “这可都是奴婢的肺腑之言。”顾言晞说。

    朱翊钧从皇极殿回来,见王容与神情轻松,面带微笑,“今天谁让娘娘高兴了?这可要大赏。”

    王容与起身帮着朱翊钧换下朝服,换上常服,“我哪有三郎说的这样夸张。”

    “打量我看不出来你是真高兴,还是强装高兴?”朱翊钧说。

    “今天有人问我,怎么让无病回家,不让她在宫里陪我。”王容与给朱翊钧整理腰带,“然后我说,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人陪了。”

    朱翊钧搂住王容与的腰,“有我陪你。”

    王容与点头,“大婚进宫成为皇后,我可没有一种这就是我家的感觉,很长一段时间,就像客居在亲戚家的小姐,谨言慎行,所以跟着我一起长大的丫头在身边,就是格外踏实。”

    “现在这就是我家了,那也不用丫头总是一步不离的守着我。”

    “现在才觉得是你的家吗?”朱翊钧奇怪道。“你是皇后啊,后宫之主,如何能感觉不到这是你的家呢?”

    “说是后宫之主,但这后宫里有陛下,有两宫太后,远不到我当家做主的时候。再来还有数不清的小妾之流,放眼过去,除了从家里带进宫的几个丫头,其余人都是陌生。三郎难道觉得这样的情况下,我就能坦然把皇宫当家?”王容与说。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王容与仰头看着朱翊钧说,“男人娶一个妻子,其实除了男人一开始就接受妻子是家人外,其余家人也有适应一个陌生人当家人的过程。而女子,一个人嫁到全是陌生人的夫家,这个过程就更长,好的在生下孩子后有了融入家族的感觉,不好的,恐怕要到媳妇熬成婆时才有一点这是自己家的感觉。”

    “还是母妃当初把握着宫权不放,你没掌权就没有当家的感觉。”朱翊钧说。

    “我是贪恋宫权的人吗?”王容与说,“若不是三郎,便是我在后宫说一不二,那也只是替陛下管家的人,可不是我自己家,那么安心放松。”

    “容与说话就是好听。”朱翊钧亲昵的碰碰王容与的鼻子,“那容与现在可是和我一样,在宫里待的自在。”

    “嗯。”王容与说,“祖母说让我不要恃宠而骄,但是怎么办,就是想腻着三郎,一刻也不想放三郎走。”

    “不放。”朱翊钧搂紧她说,“我也不想走。”

    三月里春阳初盛,虽有些春寒料峭,但到底是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但王容与还穿着冬装,因为嬷嬷说,宁愿热着不能吹风着凉。王容与颇有些无奈,但朱翊钧简直把嬷嬷的话当圣旨,王容与也不好跟他硬顶。

    天气热了,胃口也好了,王容与便到了想吃什么一定要吃的时候,尝尝是今天和昨天不一个口味,中午和晚上不是一个口味,膳食和点心不是一个口味,突变的厉害,让尚膳监想提前做好准备都不成,只能多安排几个灶眼等着,以备不时之需。

    好在娘娘不是非要吃什么山珍海味,奇珍异兽,也不是那么难。

    这天王容与突然想吃螃蟹,这螃蟹属寒,就是平常女子都要少吃,何况如今她怀有身孕,向来百依百顺的朱翊钧在这一方面坚决的拒绝了。

    然后王容与就不吃饭了。

    真正的不吃饭。

    朱翊钧哄也罢,假装生气也好,王容与都不为所动,就是不吃,真要喂了两口,就全吐了,要苦不苦的看着你,瞧着可怜。

    “螃蟹真不能吃,许杜仲都说不能吃。”朱翊钧说,“弄点海虾给你,好不好?”

    王容与挑了海虾吃了,其余还是不吃,闹着要吃螃蟹。

    好在朱翊钧看她吃得下海虾,心也放下大半,螃蟹是不能吃的,其余王容与喜欢吃的东西还是可以多上点,不照太医的食谱来。王容与还是闹着要吃螃蟹,但是看见自己喜欢吃的摆在面前,也会动两筷子。宫廷里吃饭的规矩讨厌,她能多吃几口自己喜欢的可不容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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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盐为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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