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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盐为后全文阅读

作者:莫问     无盐为后txt下载     无盐为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九章

    王容与坐在銮驾上突然笑出声来,“陛下方才太狭促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朕要不狭促,你现在就笑不出来了。”朱翊钧道。

    “陛下是真心的,还是怕我不高兴才忍痛拒绝郑妃的?”王容与眼睛亮晶晶的问。

    “怕你不高兴,可不就是真心了?”朱翊钧道,“再说你的礼物还没有给朕。”

    “你不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故意把礼物放在后面,好让朕,哪都去不了。”朱翊钧调笑说。

    “被陛下发现了?”王容与配合玩笑说,“我可是很有心计的。”

    “见识了。”朱翊钧笑,两人在銮驾上欢声笑语一直到启祥宫,朱翊钧在宴上并没用多少东西,王容与早也做了准备,让尚膳监备着,算着时间就弄了几样小炒上来,吃点新鲜热乎的。

    王容与在宴上只喝了几杯,如今回到启祥宫来,换上她自己酿的酒就喝的尽心。

    “你这酿的就是甜水,带一点酒气而已。”朱翊钧先不想喝她这甜腻的果子酒,生日高兴,当然得喝点劲足的,宴会上喝的并不够,但是王容与摇头,“助兴就是,陛下还要喝醉啊?”

    “不喝醉。”朱翊钧看她的眼神温柔,“良辰美景,岂能虚度。”

    王容与微微一笑,亲自去取了琴来,朱翊钧看着琴,“今日高兴,来,朕抚琴为娘娘助兴。”

    “陛下稍等,我去取了陛下的礼物来。”王容与说。

    宫人不知何时都离开,朱翊钧自己连喝了几杯果子酒,虽然甜到底还是酒,有些上头,微醺时才发现殿内的摆设竟然和之前出去不同。

    启祥宫摆设是庄重大气,王容与自己是喜欢简单素雅的,坤宁宫从前摆设也很雅致,只是到底还是多些女人居住的软和香气,如今和陛下同住,便是那点软和都没有了。

    但是朱翊钧如今这么一打眼,感觉哪哪都不一样,没了那份庄重大气,反而多了一丝若即若离暧昧,不似帝王居住之地,倒像是个销金窟妖精窝,朱翊钧四处看了,觉得问题该是灯上,用粉纱包住灯罩,光再透出来,气氛就大大不同。

    朱翊钧随手抚琴,一曲凤求凰,情意缠绵。

    有铃声从里头出来,王容与从头到尾都拢在纱下,只留下一双妙目在外头,眼线拉长,眼尾点了朱砂痣,朱翊钧瞧了第一眼,还以为是王容与给他安排了别人。

    随后想这绝对不可能是王容与会做的事,才仔细辨认出王容与来。

    “这哪里来的小美人?”朱翊钧放松往后仰道,“朕怎么没见过你?”

    “娘娘让我来为陛下跳舞贺寿。”王容与压着嗓子说,“还要烦请陛下为我起乐。”

    “不知道你要什么曲子?”

    “凤求凰就很好。”王容与笑说。

    宽大的纱巾下,王容与竟然是光脚,伸出来脚,脚踝上带的三圈细线金铃铛,愈发衬的雪白如玉。随着音乐脚踝缓慢转动,然后腿,腰,手腕,女人的柔软伶俐精致。

    朱翊钧几乎无法专心弹琴,好在只他两个人,也不在意这些。王容与跳舞他是第一次见,十分稀罕,但他又嫌,宽松的罩纱看不清王容与的舞蹈动作。

    然后王容与就背对着他边扭动边把罩纱脱了。

    朱翊钧觉得这果子酒,虽不比其他酒味重,但是这后劲还挺足的。

    王容与里头穿着交领窄袖及短褙子,下头也有长裙,包的挺严实的,朱翊钧心里有一点遗憾,王容与的舞蹈动作大了些,旋转,大跳,小跳,双飞燕,探海,然后迎着朱翊钧的目光,把褙子给脱了。

    朱翊钧的音停了一瞬。

    王容与的眼睛带着笑意和从未有过的媚,依次又解了裙子,上衣,裙子下是大大的灯笼裤,但是腰及低,露出肚脐,挂着宝石腰挂,一扭一扭,让人想一把握住,不让她再这样若即若离的勾引。

    上衣下是只包裹胸部的一件小衣,依旧是宝石细链做衣领衣袖,藕臂舒展,红红的寇甲与肌体的白形成鲜明对比。

    朱翊钧觉得有些口渴。

    王容与旋转到朱翊钧面前,往后推倒他,跨坐在他腰上,一边扭着腰一边把面巾取下,“陛下觉得我这份寿礼如何?”

    “非常好。”朱翊钧伸手去搂腰,被王容与抓着手挪开。

    她反身去取了酒杯,然后慢慢咬住,俯身要喂酒。

    朱翊钧躺着仰头,酒从高处留下,溅的下巴一点狼藉,朱翊钧也不以为意,眼神火热,寻着机会握住王容与的腰就往翻身压上,伸手取走王容与嘴里的酒杯,“我来教你怎么喂酒。”

    他仰口喝了一口,然后按住王容与的下巴,以口相渡酒。

    “要这样才叫喂酒。”朱翊钧还唇舌交游一番才离开说。

    王容与看着他,“若是郑妃准备这样喂酒,我当时就把她推开了。”

    “不用你推,我都要治她失仪之罪。”朱翊钧看着王容与,眼神里俱是迷恋和爱恋,“我以后只和你喂酒,和别人都不。”

    “陛下,我的舞跳的好吗?”王容与说,“为了不在陛下面前丢脸,我可是苦练了许久,还得喝到半醺才有勇气。”

    “跳的好。我还以为仙女下凡了。”朱翊钧说。他摩挲着王容与的腰,“以后十年,我都不要旁的寿礼,我过生日你给朕跳一支舞,就足矣。”

    王容与抬腿慢慢攀上朱翊钧的腰,“那要脱衣服吗?”

    “不穿最好。”朱翊钧笑道,然后直接搂着王容与起身去床上。王容与突然腾空惊呼后却笑着紧搂陛下,如藤缠树,密不可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寿宴上郑妃那么出挑,但是陛下却是给了郑妃一个没脸,依旧和娘娘回的启祥宫,第二天还免了宫妃请安。

    有小宫人说漏嘴,陛下和娘娘到今早才歇下的,让后宫这些旷女听见,又是满腹心思。

    娘娘实在说不上是后宫里最漂亮的,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如何能迷的陛下如此。

    郑妃昨夜回宫摔了一地东西,今早再听说这个,又是摔了东西,宫人着急,“娘娘,这贵妃位上的东西都是有册记录的,这都摔坏了,怕是尚宫局那边不肯再原样的补过来。”

    “我还缺这点摆的东西吗?”郑妃大怒,但是内心腾升的无奈,确实骗不了人,连身边宫人都开始担心这些问题,若陛下的心还在这里,何须担心这种问题。

    还怕什么摔东西,还怕什么尚宫局不给补。

    昨日的丢脸已成定局,她要振作,想什么办法扳回来,不然再来几次,她便是贵妃,失宠也是拔了牙的老虎,旁人能安生过不得宠的日子,但是她不能。

    因为她得宠时骄横过度,得罪的人太多了。

    倒也没有胡闹到凌晨再睡那么夸张,但是王容与揉着腰,也是对陛下说,“陛下且素上几天吧,我如今也是老身子骨,可经不起陛下这么折腾。”

    朱翊钧也觉得腿软,但是他面上是不会承认的,“你自己昨夜撩拨的朕,现在倒都是朕的不是了。”

    “谁知道陛下身经百战,还这么不经撩。”王容与对倒打一耙这种事没有任何不适,许是知道自己被爱的人才有这样的底气蛮不讲理。

    “那些人哪里及的上你万分之一。”朱翊钧说,“朕还得多谢娘娘往日端庄之恩,不然朕就不是仙女下凡,还是要担心是哪里的小妖精来吸*力。”最后一句朱翊钧在王容与耳边说的。

    王容与笑着推他,手抵在他胸口,看似往外推,其实拉着衣襟不让走,气音袅袅绕绕,“我就是小妖精,没有陛下的精力,我会死的,陛下怜惜我,可千万不要让我死了。”

    朱翊钧叹气,“你又要让我素,又要撩拨我,这到底如何是好,娘娘请明示吧。”

    王容与歪头笑的天真,“陛下现在还有气力吗?”

    “你是真的是吗?”朱翊钧看她说。

    “不与陛下说笑了。”王容与笑着说,“如今腰还疼着,腿脚也不得劲,陛下怜惜我,且放过我这会。”

    “你若再这样开口,朕让你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朱翊钧捏着她的脸说。

    圣寿过后,陛下和娘娘依旧在启祥宫里你侬我侬,陛下仍旧没有召幸后宫,这都好几个月了,皇后娘娘每天看着宫妃请安,脸上笑咪咪的,但是什么时候放陛下来后宫,从没说过。

    李太后念了一卷长经,“今日是太医去给皇后请平安脉的日子,可有消息?”

    “娘娘身体挺好的。”宫人说,随后压低声音说,“娘娘还有没有喜信。”

    “去叫她来,就说哀家有事找她。”李太后复又闭上眼,不再说话。

    王容与去到寿安宫,“母妃。”

    “哀家昨日梦见先帝了。”李太后说,“先帝说道陛下如今膝下不丰,颇为担忧,责怪我没有好好教导陛下,我也觉得愧对朱家列祖列宗。梦醒后就在小佛堂念经到现在。”

    “陛下还年轻,如今已有三女二子,再说,子孙缘还在后头呢,陛下定能子孙满堂。”王容与说。

    “三女二子你觉得多?”李太后说,“哀家自己生的活下来的就有三女二子,还有生下来没活过来的也有两三个。”

    “更别说其他妃嫔生的那么多孩子,但最后都没活下来。”

    “皇家,生多少都不嫌多,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好的孩子就没了。”

第两百章

    王容与从慈安宫出来,宫人见她脸色不是很好,“娘娘,现在是直接回启祥宫吗?”

    “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王容与闻言摇头,“还是去慈宁宫给仁圣太后请个安吧。”

    “娘娘精力不济的话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宫人劝道。

    “不至于此。”王容与笑道。

    王容与用力掐手心,让自己的情绪平稳后,才进的慈宁宫,没让陈皇后起疑,随意闲聊几句就告退。

    回到启祥宫,宫人给她换衣才惊呼道,“娘娘,你里衣都湿了。”

    “今天天气热的奇怪。”王容与说,宫人奇怪看看外头,今日日头不毒,微风徐徐,何来热的奇怪。

    “娘娘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宫人问。

    “不用了。”王容与说,“你去长春宫看荣昌和昭宜下课了吗?让尚膳监送点点心过来。”

    “是。”宫人领命前去,王容与让梳头的人也下去,换好衣服在梳妆台前坐好,自己拿着梳子梳着放下的长发,一下一下,好像就能把纷乱的思维刷清楚。

    李太后的意思很明白,不满她霸着陛下,如今只是让她一天抄两卷经,处理完宫务,再抄两卷经书,就没有什么时间陪陛下了。

    陛下处理政务的时间和她处理宫务的时间是重叠的,等到他闲暇的时候,她不能陪着,陛下觉得无聊怎么办?

    若是陛下时刻要让她看着,才不往后宫去,那也迟早是看不住的。但是王容与知道,太后既然已经采取行动,那就是到陛下去后宫之前,都不会赏罢甘休。

    恐怕等她再抄经书,陛下也不去后宫,太后就不能让她安然在启祥宫里抄经,既是太后,又拿出先帝托梦的噱头,便是让她去太庙抄经,她也得老实去。

    “娘娘,荣昌公主和昭宜公主来了。”宫人道。

    “好。”王容与应道,自己用钗子把头发挽起,穿上褙子才出去,亭亭玉立两个小姑娘在外间立着,见到王容与叫笑吟吟的蹲身,“给母后请安。”

    “起吧。”王容与说,三人围坐在炕桌边上,“我叫尚膳监研究了新点心,正好送过来了,就叫你们也来尝尝。”

    “是上次的奶油点心吗?”荣昌说,“我让人去尚膳监要,总说没有。”

    “你的嬷嬷前两天来告诉我,一个月前给量的身子做新作的衣裳,上身就紧了。一天三顿正餐,晚上睡觉前还得吃一顿带汤水的,点心更是从早到晚都没挺过。”王容与摸摸她的小脸,“我看这肉乎乎的,养到过年就差不多了。”

    “母后。”荣昌不依的扭动着身体。

    “你看你和昭宜站一块,你都快抵得上她两个了。”王容与笑说,“母后不是说让你不吃,但是得适量的吃,嬷嬷说你吃撑了就要吃山楂丸子,一日不吃,就出恭都不顺是不是。”

    “啊~~嬷嬷怎么这个也跟你说。”荣昌捂着脸。“我没脸见母后了。”

    “这奶油点心我跟尚膳监说了,只送到启祥宫来,其余地方不准送,你要是能一天只吃三顿加早晚两顿点心,晚上是睡觉只喝一杯热牛乳,就可以到启祥宫来,我让尚膳监送奶油点心过来。”王容与说。

    “那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吗?”荣昌外头说。

    “看点心大小吧,三到五个。”王容与说。

    荣昌噘嘴,显然觉得这个交易不划算。宫人把点心端了上来,有两种,一种是黄澄澄的蛋糕卷,镶着粒粒红豆,里头裹着松软的奶油,还有一种顶上是捶打的肉松,下面是做成贝壳样子的蛋糕体,里头裹着鸡蛋酱,这是王容与跟尚膳监说的用油和鸡蛋搅合成的一种乳白色酱料,再加盐和白糖调味,尚膳监也是试验了许多种才做出来。

    但成品吃起来确实又香又滑。

    只这两样点心,看着平平无奇,甚至还没有传统点心来的外形精美,程序复杂,但可是耗费了尚膳监不少厨子的心力,当然王容与也体谅辛苦,给了不少的赏钱。尚膳监呈上来这两道点心,一道叫金玉蜜豆卷,一道叫含珠金贝。

    “含珠是什么?”荣昌问。

    “大概是这上面的肉松是用猪肉捶打制成的,珠通猪吧。”王容与说,她吃了两个,曾经很想念的味道,如今吃到嘴里,又没有那种心心念念的喜爱,也不知道是因为心事影响了胃口,还是她的身体胃口早已不习惯记忆里的味道。

    她在这里已经生活的太久,远远比她曾经生活过的世界更久,那些记忆越来越淡,而她,终究会与这世界同化,分不出差别来。

    王容与看着手里的点心茫然感叹,荣昌奇怪的看她,“母后?”

    王容与回神,看着她,“母后没事。”

    “你们先一样的吃一个,第三个自己选一个更喜欢吃的,然后就不能吃了。”

    “啊。”荣昌抗议。两个都好好吃,她根本选不出来。

    “这个东西好吃也不能多吃,会腻的。”王容与说,看着她们吃的模样就知道是小朋友喜欢的味道。

    “不腻,不腻,我可以不吃饭就吃这个吗?”荣昌问。

    王容与反问她,“你说呢?”

    荣昌噘嘴,和昭宜头碰头的商量她更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王容与笑着看她们商量,最后她们说好,一人选一样,再一人分一半,这样两种口味都能吃到了。

    “昭宜要喜欢的话,让尚膳监在早膳的时候给你上一道。”王容与说。

    “谢谢母后。”昭宜说。她和荣昌对视一眼,笑眯了眼。

    “荣昌可不要想着去和昭宜一起用早膳,被发现你吃了昭宜多少,你自己的定额就少吃多少。”王容与说。

    “那我要是平常少吃一点,可以多吃一点这种点心吗?”荣昌问。

    “当然。”王容与说,“而且这种奶油点心还可以变化出很多口味来,都是新点心。”

    “那好吧。”荣昌很艰难的做了决定。

    跟孩子相处总会让人忘记不快,从衣食住行再到最近学习的进度,不知不觉就讲了很长时间,外头内监都通传陛下回宫。

    “今日和父皇母后一起用了午膳再回去吧。”王容与说。

    午膳时,荣昌机灵,逗的朱翊钧哈哈大笑,等到荣昌和昭宜告退,朱翊钧才招手让王容与坐更靠近他一点,“怎么了,今日瞧着精神不太好。”

    “今日母妃把我叫去,说是昨夜梦见先帝了,心神不灵,让我从明日起,每日手抄经书两卷,供奉到太庙去。”王容与轻声说了。她笑着看着陛下,“我今日让人在对边收拾了一处来抄经,以后下午时间,陛下自己找乐子,我就恕不能奉陪了。”

    “还要专门收拾一间来抄写经书?难道母妃让你抄很多吗?”朱翊钧捏着她的手道,“一日两卷经书与你也不是难事,就在朕的书案对面,朕看书,你抄经就是。”

    “抄经在心诚。”王容与说,“我看着陛下如何能静心。”

    “母妃也没说抄多少,也没说抄多久,先做着长远准备呗。”王容与说。

    朱翊钧摸着她的鬓发,知道母妃此举是另有深意,“委屈吗?”

    “怎么会觉得委屈?”王容与笑说,“如果母妃只有这一点要求,我便是每天抄四书五经都愿意,只怕母妃最后还是不会满意。”

    “那到以后,你又会如何应对?”朱翊钧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王容与说,“不过是见招拆招,这不是一条轻省的路,我早已明了。只有坚持到别人都放弃的时候,才是我胜利的时刻。”

    “你不要求朕为你做些什么?”朱翊钧问。

    “我做我想做的,陛下要做的,也就是做陛下心里想做的就成。”王容与说,“自由心证。”

    “你可真是狡猾。”朱翊钧笑道,“这是对朕的考验是不是?想看朕没你看着,自己管不管得了自己这根裤腰带。”

    “陛下既然知道,可要好好表现。”王容与回已笑道。

    朱翊钧咳嗽两声,说喉咙不舒服,让人请许杜仲来,许杜仲来了却不让他把脉,挥退左右,只问她,“皇后娘娘的身体如何?”

    许杜仲想着不是昨日一起才请的平安脉,一切都安好吗?不过还是如实回到。“娘娘脉象稳健,并无不妥。”

    “那为何,还迟迟不见有喜信?”朱翊钧疑惑的问道。

    许杜仲闻言苦舌,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喜信这事是看缘分的,琢磨不透。”

    “朕不信朕和皇后没有嫡子的缘分。”朱翊钧说,“你去琢磨,不是民间都有什么帮助怀孩子的偏方吗?你去研究几个来,要有用的。你个首屈一指的大御医,还比不上民间的赤脚大夫吗?”

    许杜仲看着陛下,“陛下和娘娘的身体都很健康,按说是不碍子嗣的,若真要臣拿偏方来,也只是调理身体的方子,那陛下准备和娘娘吃苦药扎针吗?”

    “你先找调理男人的,找几个补药给朕吃了。”朱翊钧道,“娘娘不爱吃药,你不知道啊。”

    “臣明白了。”许杜仲说。

    母妃对自己专宠皇后不满,也许皇后有孕,母妃会满意些。不然母妃占着长,真要找皇后麻烦,是一找一个准。

第二百零一章

    王容与坐在隔间里抄经,端坐案前,腰板直,臂悬空,素手执墨笔,笔尖划纸,一笔一划,规整模范,如印刷出来一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似草书能游龙走蛇,小楷练心。

    朱翊钧来的时候,王容与也有所觉,但是还是抄完手里一张后,才抬头笑道。“陛下午睡醒了?”

    “字写的这么好,我可舍不得最后一把火烧了,等到太庙要换新的经书,之前你抄写的就送到外面佛寺去,多一个供奉,也是你的功德。”朱翊钧说。

    “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王容与说,她见朱翊钧看了经书又坐到对面休息的小榻,也不用特意搭理他,对他笑笑,随即又专心抄经来。

    朱翊钧就这么看了一刻钟,就让王容与休息一会,王容与说她心里数着时间呢,朱翊钧便对宫人说,“看着娘娘,多休息,也不是什么紧要事,慢慢抄。”

    随后说,“朕去宜妃宫里坐坐就回。”

    王容与抬头看他,抿唇一笑,“嗯,陛下去吧。”

    朱翊钧过来说,“别等朕走了,偷偷掉眼泪。”

    “陛下去吧。”王容与仰头说,“陛下昨日说要吃锅子,我今日让尚膳监准备了,陛下记得早些回来。”

    朱翊钧笑着摸一把她的脸再走。

    王容与笑着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听见陛下在门外说,不要叫步辇,朕走着去,活动活动。王容与笑着摇头,知道他是要在路上拖时间。

    有些事不用开口,但是彼此心知肚明。比如她什么都不说的甘心抄经,比如陛下知道,得去后宫走走,也算是对母妃让她抄经的回应。陛下如今对母妃早没有从前的感情,但是他可以不当回事,却不代表皇后可以不当回事。

    母妃如今对陛下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但要整治王容与,那是轻而易举,朱翊钧不想让母妃为难王容与,就要让步。

    这一点王容与不说,陛下也想到了,也是他心里想着她的证明吧。

    王容与收收心神到面前的经书来,至于陛下说去坐坐,那就是去坐坐,若是这点也不信他,两个人也不能善终。

    陛下要去钟粹宫,自然早有人提前去通知了宜妃,陛下这么久第一次来后宫,就是来的钟粹宫,钟粹宫的宫人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要给宜妃精心打扮,宜妃倒也没拦着她们,家常打扮面圣的,只皇后一个,别人就不要学,万一被陛下治一个御前失仪,你还能去分辩陛下怎么两套标准。

    “去叫昭宜公主来。”宜妃说。

    “娘娘,陛下难得来。再说,昭宜公主现在在长春宫,和荣昌公主也是时常见到陛下的,不着急这回。”宫人劝道。

    “叫你去叫就去。”宜妃说,底下人做事听话忠心不出错就成,有些愚笨的,她也懒得去教。论宠爱,她在后宫并不出挑,唯一占的就是和皇后关系好,时常帮忙皇后管着些许宫务,陛下久不来后宫,若真想来后宫临幸,想见的人必定首选郑贵妃和郭妃,怎么会来她的钟粹宫。

    显然陛下只是想来后宫坐坐,所以才挑她。

    宜妃知道陛下是走过来的,就在钟粹宫宫门口迎驾,她宫里还住着几个小贵人,期期艾艾的挨过来,要一起迎驾,宜妃也没赶她们,在宫门口迎驾后,宜妃笑说,“陛下,妾宫里去年移植的几株木芙蓉,今年开的极好,陛下可要去看看?”

    “好啊。”朱翊钧说,一行人围着钟粹宫的小坪前的几个花坛点评一下花,然后宜妃才请陛下入殿,即入殿,宫人就拦着还要跟进去的小贵人们,“陛下没有传召,娘娘们还是不要进去了。”怎么这么没眼色。

    小贵人们互相看看,说要走又挪不开步子,她们能见陛下的面太难了,这难得既然见了陛下,如何能甘心就这么离去,里头最大的一个贵人对宫人说,“那我们在这候着,等陛下走的时候,也好送驾。”

    宫人听话就要拧眉,怎么说话的,陛下才来就盼着陛下走?还是从里头出来一个宫人,来人扯一下她的袖子说,“你先进去。”

    后来的宫人温和笑着说,“娘娘们在这站着也不合适?如果怕等下来不及送嫁,不如去偏殿稍坐,奴婢把窗户打开,娘娘们在里面也能看得到外面的情形,如何?”

    贵人们只能跟着宫人去偏殿,回头看正殿的眼神,还是依依不舍。

    到内殿上茶后,朱翊钧看到一旁没结束的棋盘,“方才在下棋?”

    “娘娘知道我喜欢下棋,特意寻了一本古棋谱送给妾,妾闲暇时就对着棋谱复盘,让陛下见笑了。”宜妃说。

    “她自己不喜欢下棋,也难为她还特意为你去寻。”朱翊钧说,“你们两个是在储秀宫就有的情分,皇后对你不薄,你可不要辜负她。”

    “妾不会的。”宜妃说。

    “那来对两盘。”朱翊钧说,也省了没话找话说的尴尬。朱翊钧下棋还是下的挺好的,毕竟也是从小就下,难得宜妃对他,也是旗鼓相当,既是输了,也不过一子半子的差距。

    “宜妃棋力见涨啊。”朱翊钧说,“等朕回头也让皇后给朕寻一份棋谱来。”

    “陛下日理万机,下棋只是调剂。妾长日无事,整天对着棋盘子,若是还没有长进,那也趁早别下棋了,就没长那个脑子。”宜妃笑说。

    “昭宜来了。”一盘作罢,宜妃看着旁边说。

    朱翊钧才发现旁边端着茶盏的是昭宜,昭宜福身。“给父皇请安,给母妃请安。”

    “昭宜可曾跟着你母妃学棋?”朱翊钧叫起后问。

    “才认的字儿规矩,如今也多是玩五子棋呢。”昭宜说。

    “五子棋跟这个不是一样的东西,你可别被你母后带的走偏道了。”朱翊钧大笑说,“你母妃棋艺这么好,不学着点可惜了。”

    “让昭宜来跟陛下对两招?”宜妃说,“妾自个学棋就是看棋谱学的,不怎么会教人,说了几句昭宜不懂,妾不耐说,干脆跟她玩起五子棋,五子棋也不容易呢。”

    “下棋,讲究的就是心境,不耐怎么能行。”朱翊钧说,招手让昭宜来坐在对面,真的细心教起昭宜来,宜妃在一边笑看着,并不说话。

    昭宜其实也早就棋艺入门了,所以朱翊钧说的她也一点就透,倒是让朱翊钧很有为人师的成就感,连连夸赞昭宜聪慧。

    “陛下,天色不早了,陛下今日要留在钟粹宫用膳吗?”宜妃注意着时间在间歇问陛下。

    朱翊钧看看外面天头,“不了,皇后还等着朕回去呢,天色不早,朕就走了。”

    “妾送陛下。”宜妃说。

    宜妃和昭宜送陛下出宫,贵人们瞧着陛下在内殿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以为陛下没那么容易走,正在用在点心,这个时候陛下出来了,自己姿态不雅,倒是不好出去送驾,只眼睁睁看着宜妃和昭宜公主送走了陛下,回来时对偏殿望了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就进殿了,贵人们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该,就缺这一口吃的呀?

    昭宜扶着宜妃的手,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母妃,你不难过吗?”

    “我为何要难过?”宜妃笑道,“我还怕陛下不走,我们娘两对着他吃饭不自在。”

    “父皇不同母妃亲近,母妃就一点不在意吗?”昭宜撅着嘴说。

    “陛下对我不亲近才是正常,亲近才是奇怪,陛下能时不时来钟粹宫这样坐坐,与外,钟粹宫的面子摆在那,就够了。”宜妃说。

    “母妃,如果你和母后没有这样好,是不是你就会更加积极一点追求父皇的宠爱?”昭宜问,这个问题她想了许久,母妃是当初选三之一,可以说自进宫来就是体体面面的,也是稳步晋位,父皇对母妃的宠爱,比不上宠妃,但是比旁人还是多了次数。

    但是母妃从来就没有什么争宠的心思,父皇来,她就接着,父皇不来,她也不念,每天过自己的生活,也很悠然自在。

    一点都不像其他母妃,那些妃嫔就连头上的簪子,绣鞋上的花都在说着对父皇的渴望,更别提那一双双充满野心的眼睛。

    “那你觉得,后妃争宠是为了什么?”宜妃也没有觉得说昭宜想这些问题不妥,已经生在皇家,天然看到的经历的都要多的多,难道还要教出一个傻白甜来不成。

    昭宜摇头,她想到一些方面,但又觉得粗浅,总不能说,别人都争宠,你为什么不争宠吧?

    “位分?待遇?”宜妃看着昭宜不说话就说,“难道我现在的位分,待遇不好?虽不是贵妃,但是贵妃以下我和郭妃平起平坐,你还小不知道,郭妃是宫里的老人,早年间跋扈的样子就是娘娘当时还是秀女,她都是甩脸子使阴招,讨厌的很。待遇说起来,我自己觉得都不比贵妃差,娘娘想着我,她宫里有一份就有我的一份,我不用伺候陛下也能有这样的境遇,又何必还得费心去讨好陛下,说不定费力不讨好,遭了陛下的厌,连现在这样安稳的生活都保不住。”

    “陛下的宠爱只两条是切身相关的,至于其他宠爱陪伴。”宜妃摇头说,“后宫女人对陛下而言只是个消遣,若是依依不舍不陛下这点对待消遣的陪伴,或者就把这对消遣的喜爱当做是爱,那也太可悲了。”

    “你和母妃不一样。”宜妃拉过昭宜的手说,“你是公主,天潢贵胄,以后长大了出嫁了,有了驸马,你们两是夫妻,不是消遣。你让驸马只有你一个女人,你就可以让他只有一个女人,两人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就是母妃的盼望了。”

    “可是,只是有一个女人,不是善妒吗?”昭宜低声说。

    “你别信那些酸腐男人说的,他们为了自己好,自然说是三妻四妾的好,还要让妻子贤惠大度。”宜妃说,“妻子为他们操持家务,孝敬老人,生儿育女,含辛茹苦还要忍着挖心之痛把丈夫推给别人,若是不肯,就要被冠上不贤的名头,之前做的种种都被忽略。那些人就只是妄披了一张人皮。”

    宜妃爱怜的看着昭宜,“世上的女子过的很苦,你是公主,若也过的那样苦,哪里还能让人生起指望。总要有人做了那样事,好叫日后的千千万女子知道,原来可以这样做,原来这样做并不是不贤。”

    “并不是女子的嫉妒,而是男人的良心。”

    “我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到。”昭宜说,“若是别人都来劝我,我也许会做的,如果驸马不喜欢我,我,我会让别人去伺候他。”

    “你还小,现在不用想这些事。真到那些事了,你就从心就是。”宜妃摸着她的额头说,“荣昌会嫁在你前头,你要觉得什么拿不准了,你就看她怎么做,然后自己再想,该怎么做。”

    朱翊钧回到启祥宫时,炕桌上的锅子已经在咕隆咕隆冒着热气,满室都是香味,“这锅怎么是透明的?”朱翊钧瞧着稀奇问道。

    “用玻璃做的,汤色清白,等下下了丸子,就看到食材在里面水煮沉浮,另有一番趣味。”王容与来迎他,“陛下出汗了吗?要不要换身衣裳。”

    “等会吃锅子也要出汗,不若等吃完了再一起换了。”朱翊钧说。

    “那我拿热帕子给陛下擦擦。”王容与说。

    “昭宜在钟粹宫,应该会用完晚膳才回,荣昌一个人在长春宫用膳无聊,让她也一同过来吃吧。”朱翊钧想到说。

    “好。”王容与道,让宫人去请荣昌公主来。她也不意外宜妃会在陛下难得去钟粹宫的时候还把昭宜叫上,她的心啊,从一开始就通透的很。

第二百零二章

    陛下去了钟粹宫,不过片刻,就传遍了后宫,李太后听人禀告也只淡淡点头,“陛下去了钟粹宫也不一定会留下安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陛下到底是去后宫了。”宫人说,“可见皇后娘娘还是把娘娘的话听进去了。”

    “也不知道是皇后说的,还是陛下想的。”李太后叹道,“总归陛下还是把皇后放在心里了。”

    “皇后娘娘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宫人说。

    “你不懂。”

    “陛下不能专宠后宫,不能专宠皇后和不能专宠后妃是一样的。这天下最厉害的就是枕边风,专宠皇后的危害甚至比宠妃还来的厉害。”李太后说,“恃宠生骄,万氏差点就害的宪宗无后,而张皇后独占孝宗,但张皇后只得一个儿子,武宗无子便出了意外,孝宗的血脉不也就断了。”

    “皇后尚且没有嫡子,又怎么断定,她以后一定会有儿子生。”李太后说,“陛下如今只有两个儿子,太少,也太不稳靠了。”

    郭妃,兰妃,朱翊钧后又去了这两宫,也只是略坐坐打发了下午时间就回去了。虽然知晓陛下下午去了后宫不一定让人伺候,但这个时候,陛下去哪个宫里坐坐都是荣耀,于是郑贵妃位高,从前是最得圣宠的,这个时候陛下却没有去她的咸福宫。

    后宫议论纷纷,难道郑妃已经遭了陛下的厌弃。

    欢好过后,两人互相搂着,肌肤相贴,享受亲昵,“陛下,为什么不去咸福宫?”王容与枕在朱翊钧胸前问。

    “你想让朕去吗?”朱翊钧问。

    王容与认真的想了一下后说,“不知道,但是我其实有点害怕,郑妃一进宫就势头太猛,她身上肯定有陛下喜欢的地方。”

    “你怕她?”朱翊钧笑问。

    “不行吗?”王容与嗔道。“人不是限定只能喜欢一个人的,有的人他也不是坏,就是天性风流,就是见一个爱一个,但每一个都是真心喜欢的。”

    “如果你能见到别的男人,你会喜欢别人吗?”朱翊钧问。

    “陛下怎么突然问这个?”王容与笑道,“我也见不到外人啊。”

    “如果,我说如果。”朱翊钧问。

    “陛下对自己也没有信心吗?”王容与偏不回答他。

    “我对你倒是一眼看上了,现在想来你好像第一眼没瞧上我。”朱翊钧酸酸的说。

    “当时猜到你可能是陛下,躲都来不及,那还有什么别的念头?”王容与说,“我是第二次见陛下,才看清陛下长什么样,陛下还坑了我的大海蟹,那些东西多难得啊,若不是我爱吃,伙计们也不会费心给我运来。”

    “明日就让尚膳监给娘娘上海蟹,一天上一个,到娘娘不想吃为止。”朱翊钧说,“那你第二次见到朕,觉得怎么样?”

    “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王容与笑问。

    “当然是真话。”朱翊钧说。

    “那当然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如松下风,高而徐引,龙章凤姿,潇洒风流。”王容与滔滔不绝的说。

    “停停停,夸的我浑身不自在。”朱翊钧说,“那说假话。”

    “假话就是。”王容与笑意吟吟,“这个哥哥我曾见过。”

    “那就是觉得朕还长的不错呗。”朱翊钧开心说。

    “男子汉大丈夫立世,不以皮囊。”王容与说,“我这个姿色平平的,在陛下眼里,不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那你比西施还是差一点。”朱翊钧说。“这话说大了,也不可信是吧。”

    王容与轻捶他,朱翊钧就搂着她乐。

    李太后又把王容与叫过去,“哀家如今是老了,说的话没人听,还学会阳奉阴违了。”

    “母妃如何说的这么严重?”王容与笑问,“是谁惹母妃生气了。”

    “还有谁?”李太后看着王容与,“你不要觉得是哀家在害你,你占着陛下,若是生不出儿子,你该如何自处?你当皇后来,素有贤名,为何不好好爱惜羽毛,执意孤行,等到陛下有一天放开了手,你既无实惠,也无贤名,可觉得值得?”

    “母妃要我做什么?”王容与正色问,“直说就是。”

    “哀家让陛下去后宫,陛下就下午时候去几位妃*里坐坐,哀家是想让陛下去后宫坐吗?”李太后说,“你和陛下也不要想着诓我,起居注和彤史做不了假。”

    “我也没必要作假。”王容与说,“但是母妃,难道我还能跟着陛下去后妃宫里,还是说,母妃让我伺候陛下和后妃敦伦。”

    “你在跟哀家犟嘴?”李太后拍桌道。

    “我在跟母妃讲道理。”王容与无奈笑道,“陛下的行为不为我所控,母妃也心知肚明,母妃对我如此要求,岂不是强人所难。”

    “那你是准备要一意孤行了。”李太后面色沉道。

    “母妃要知道,我并没有拿绳子拴住陛下,陛下想去哪里,都可以,同样陛下不想去哪里,也可以。”王容与说。

    “你是皇后,你自有你的位置,你的职责,你和后妃去争什么宠?后宫就是为了伺候陛下来的,你把着陛下不放,这后宫这么多女人,如何自处?”李太后说,“这也是你这个皇后要做的。”

    “母妃若是觉得我需要看着陛下去上别人的床才是一个好皇后,那我做不了。”王容与说。

    这次是王容与第一次在李太后面前表现的强势,算是不欢而散。这次王容与出了慈安宫不准备去慈宁宫的,但是陈太后那早已经来人在路上等,说陈太后有请。

    王容与几个深呼吸,用力抓着手心,才能面色如常的进了慈宁宫。

    “给母后请安。”王容与笑说。

    “快来坐。”陈太后说。

    “今日在慈安宫待的时间久了点,哀家看你久不来,还以为你是先回去了,想着你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于是让宫人去慈安宫看一看。”陈太后解释了她让人去宫道上迎皇后的理由。

    王容与笑着点头,却没有接话。

    “其实哀家也是有事找你。”陈太后叹道,“此次小选,不是有新人进宫,慈宁宫要进人,就让尚宫拿名单来看,有一个人籍贯哀家看着有些眼熟,细算下去,该和你母妃带着远亲,哀家就让人领过来在跟前看看。”

    “哪里知道那人一到跟前,哀家就觉得眼熟,着人去查,才知道,就是武清伯长子的庶女,过继给远方旁亲然后进了宫。”陈太后说。

    王容与闻言怔愣,“这难道是母妃的意思?”

    “你母妃要是想让武清侯府的人进宫,肯定要正当的进来,要有位置的。”陈太后说,“肯定是你母妃不想让娘家人进宫,但是武清侯恐怕还是想让家人进来再为妃。所以遮遮掩掩的让人进了宫。”

    “但是既然知道你要再安排去哪个宫里伺候,之后面子上就不好看了。”陈太后说,“人都进宫了,武清侯夫人进来一哭说不知情,你母妃也不能看着亲侄女在宫里做都人。。”

    “此番真的是要多谢母后,不然我什么都不知道,真要做下错来。”王容与说。

    “也是哀家当年看过你母妃的籍贯,这籍贯相近,又信你,哀家也是直觉不巧,查了一下。”陈太后说。

    “陛下也有许久没有大选,在这次小选里选几个伺候陛下也使得,好在她们如今都还在训练,没有分配。”陈太后说。

    “我会看着办的。”王容与说,“多谢母后。”

    “只有当过皇后的才知道皇后的苦楚。”陈太后拉着王容与的手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王容与朝陈太后笑笑。

    等到王容与走后,陈太后才看着虚空,“李氏有这么好的儿媳妇还不满足。便是陛下,李氏待他严苛,幼时来哀家宫里请安,几句软话,几盘点心,陛下心中也觉得哀家这个母后更为体贴亲切,自皇后入宫,哀家屡屡释放善意,但就是刚才,哀家送了那么大一个礼,她都依旧是不咸不淡,恪守距离。”

    “皇后刚才看着挺激动的。”宫人不解说。

    “那是你没看她的眼睛。”陈太后说,“虽然初听有些震惊,但她很快就冷静了,她自己能处理,并不需要哀家。”

    “皇后娘娘确实很能干,奴婢好像从没看过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宫人说。

    “她自信能应付得了李氏,就不会向哀家投诚。”陈太后说。“你觉得皇后这次独宠能维持多久时间?”

    “陛下素来也挺看重皇后的。”宫人说。

    “但是一辈子和陛下这么好是不可能的。”陈太后说,“说她能干,还是动了女人家的心思,这后宫里,最要不得的就是这份女人家的心思,想要独占陛下这样的念头太愚蠢,会让她万劫不复。”

    王容与回了启祥宫,李肱是第一个来她身边复职的旧人,因为是太监,出不了宫,总在宫里,他回到王容与身边,也没有说就要顶掉后来的大太监,只是做个下手,谦逊的很。

    现在其他大宫人还没有回到娘娘身边,娘娘也许需要一个跑腿的,那么不做大太监私下走动还方便些。

    王容与让李肱去找芳若,让芳若来一趟。

    芳若跟在尚功局尚宫来启祥宫给皇后娘娘送新做的首饰,王容与让芳若来端着匣子近前来看,漫不经心的说,“小选进来一个叫李玉儿的姑娘,你记着样子籍贯出宫让无病去查一查。”

    芳若点头,嘴上却说,“这一套簪是用琉璃吹制而成,晶莹剔透。”

    “看着不错。”王容与说。“送到长春宫去,让荣昌公主和昭宜公主戴着玩吧。”

    尚功局尚宫一脸凝重,这套烧制的首饰还是入不得皇后娘娘的眼,这可如何是好。

    从启祥宫领赏出来,尚宫问芳若,“你从前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时,看娘娘喜欢哪一类的首饰?”

    “我当时在坤宁宫,都近不了娘娘的身,你要问我,我还真不知道娘娘喜好什么。”芳若说。

    “难怪,如今看着皇后娘娘如日中天的,你也不想办法回娘娘身边伺候。”尚宫说。

    “跟着尚宫学的东西可多了,都是伺候人,跟着尚宫,还轻松自在些。”芳若笑说。

    “若不是看你机灵,我也不教你。”尚宫说,“六局里总是互相比较钳制,谁也不肯落下风来。原还想着你是娘娘面前旧人,总还有几分体面,但是如今连娘娘满意的首饰都做不出来,哎。”

    “荣昌公主是娘娘的掌上明珠,娘娘赏给公主戴,也不算是很不满。”芳若说。

    尚宫摇头,这里头的弯弯道道,没那么简单。

第二百零三章

    王容与看着灯罩发呆,连朱翊钧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朱翊钧走到她身后问你看什么呢?她才惊醒,起身想要见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朱翊钧握住她的手,“免了吧。”

    手心一相贴就察觉不对劲,王容与想缩回手,朱翊钧不让,翻开凑到灯下细细的看,有二三指甲抠出的血印子。

    “这是怎么了?”朱翊钧问,立时脸色就变了,“怎么伤了也不上药?”他立即让宫人去取药来。

    “不碍事,我都没留意什么时候伤的,也不疼。”王容与还是想缩回手。

    朱翊钧抓着她的手不放,面色有些阴沉,“母妃今天和你说什么了?”

    王容与看他,“陛下这个表情,我有些害怕。”

    “我问你,你就说,你不说,我也能知道。”朱翊钧看着她,“你是想我从你这里知道,还是从别人口里知道。”

    “陛下说的我愈发怕了。”王容与轻声说。

    “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就在我面前装乖。”朱翊钧皱眉,“你就是仗着我疼你。”

    “我知道。”王容与说,她主动拉过朱翊钧,坐姿不变搂着他的腰,下巴磕在他胸膛上,抬头看他,“不过我今天真的做了一件天不怕地不怕的事,做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有些害怕了,若要算账,陛下可得替我兜着点。”

    朱翊钧低头看她,“什么事?”

    “我今天啊,跟母妃说,如果一个好皇后就是要亲眼看着陛下去和别人同床,那我做不到。”王容与说。“这个我真的做不到嘛。陛下也觉得别扭吧,和爱妃温存的好好的,然后我一脸怨言的在边上的站着,陛下也没有兴致了。”

    “我哪里来的爱妃,爱后倒是有一个。”朱翊钧拧着她的脸说,“母妃还说什么难听的了?”

    “没有了。”王容与说。

    “母妃如果没有说些难听的话逼你,你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朱翊钧说,“她就不能真的静养吗?还操心那么多?”

    “说说又不掉块肉。”王容与说,“听着婆母的念叨,也是我作为儿媳的本分。”

    “哪里没有掉肉,你又不是泥巴做的,听了那些话伤心,又不能表现出来,自己的手心都抠破了。”朱翊钧说。

    “有陛下心疼,就不觉得委屈了。”王容与笑说。

    朱翊钧改为揉着她的脸,“你真真要把我心疼死了。”

    王容与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两个人静静抱一会。

    第二天陛下去皇极殿处理政务,等王容与洗漱完毕,宫人说,“许御医在殿外等候?”

    “他怎么来了?”王容与奇道。“今天也不是请平安脉的日子。”

    “说是陛下叫过来的。”宫人说。

    王容与点头,让人请进来。

    许杜仲行礼后,“陛下说娘娘手心有伤,着臣来给娘娘看看,是否会留疤?”

    “一点小抓伤,只出了点血沫子,昨日就涂了药。”王容与笑道,笑陛下如此小题大做。

    “还请娘娘伸手给微臣一看。”许杜仲说,等王容与摊开手,他才凑上来仔细看,“虽然只是小伤,但也要注意干燥,每日勤涂药膏,微臣等会把有碍伤口愈合的东西写给宫人,娘娘也忌口几日。”

    王容与点头,她看着许杜仲,“我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娘娘的身体很康健。”许杜仲说。

    “那为何,迟迟不见有喜信?”王容与拧眉问。

    “十日前陛下也问了臣这个问题。”许杜仲说,“臣说,陛下和娘娘的身体都很康健,孩子只等缘分。”

    “我又何尝不知。”王容与自嘲摇头,“孩子越想越不来,越不想他就来了。”

    “但我现在的境况,除非你现在告诉我,我生不了了,我才会停止孩子什么时候来。”

    许杜仲迟疑一下,“陛下与臣说过后,让臣给他开了一些固本补肾的补药。”

    “陛下说娘娘不喜欢吃苦药呢。”许杜仲说。

    这是王容与第一次知道,但就是这瞒着她的点滴,尤其动人。关于生孩子,时人都说是女人的不是,便是求子,也是女人吃药求偏方,不干男人的事。

    “真有吃了有用的方子,你也给我开吧。”王容与说。

    “娘娘不怕苦了?”许杜仲问。

    “想着陛下,就不苦了。”王容与笑说。

    许杜仲一噎,他可理解不了这种,不管你心里想着什么,药是苦的,变不成甜。

    永年伯府着人上折子说想要给皇后娘娘请安,王容与知道大盖是查出眉目来了,就批了她们明日进宫。

    是大嫂陪着祖母进宫,祖母虽还是老态从生,到底没有透着股死气,王容与拉着她的手很是高兴,“看来这位太医还是有些用处。”

    “多谢陛下和娘娘垂怜我这把老骨头,还让太医在府上住着,时刻照料,如今我觉得身子已经大好,就让太医回宫吧。”老太太说。

    “太医是陛下的意思,祖母只管安心受着,别的不管。”王容与说,“若这点福利都做不到,我这个皇后不是白当了。”

    “你当皇后也不是为了给我找太医啊。”老太太笑说。

    王容与看着她,“祖母年事已高,每次进宫来舟车劳顿,我从前只想着想祖母,没想到祖母辛苦。以后,以后让大嫂和母亲进宫来看我吧。”说到后来不由泪眼朦胧。

    “不幸苦,见着娘娘,我就不辛苦了。”老太太慈爱的看着她,“我也想娘娘啊,娘娘不让我来见你,我在家里也不好了哦。”

    王容与转哭为笑。

    “武清侯府没有一位叫李玉儿的姑娘,但是有位排行最小,小名叫玉儿的姑娘,据说生母是极得宠的姨娘,姑娘也生的花容月貌,今年虚岁十四岁,正是说亲的年纪。不过已经有半年没有看见出来走动了,也没听说把她过继出去了。”老太太低声说。

    王容与点头知道,武清侯府既然想要送女进宫,当然要想到,如果陛下真的宠幸了,难道还便宜了那远房一家吗?到时候只说是远房家确实有位姑娘,但是临进宫的时候犯了急症,就让侯府的姑娘顶上了。

    只要姑娘得宠,最后总有转圆的说法。

    “你母亲,近来犯了病。”老太太犹疑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因为芷溪的死,有些伤心太过了,就是在家也多有失言,日后还是让她少进宫来吧。”

    “我当时让人收拾了一些她的旧物,让人送给母亲做念想,她收到了吗?”王容与说,“本来想让陛下给二妹提位分,下葬时也好看,只是当时我也处境艰难,陛下不肯,我也没有底气去求他。”

    “人都死了,这些都是身外物。”老太太摇头说,“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在坤宁宫大火时去的,到底是怎么去的?”

    王容与看着老太太。

    “便是和祖母也不能说吗?”老太太看着她说。

    “她认为陛下给她吃避子药是我的主意,来和我闹,我说我没有出过这样的主意,我顶多就是,就是在知道后冷眼旁观而已,她点燃了烛火要与我同归于尽,火势先从里头起,把隔间都烧着了,看着可怖,当时只有无病敢冲进来救我,只救了我,再回头,已经来不及了。”王容与低声说。

    大嫂闻听猛的吸气,声音太大,以至于老太太严厉的瞪一眼过去,大嫂低头,老太太按住了心口的狂跳,拍着王容与的手,“做的好。”

    “受了这样的委屈,还记得替她找回来。”老太太说,“不然陛下知道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有一点悔意。”王容与说,“若是在知道陛下给她用避子药的时候去问一句,去说一句别这样。当时后宫谁生陛下的孩子都可以,她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有个孩子,如果,没有喝那么多的避子汤,她也许不会这么绝望,就不会死了。”

    “这是她的命。”老太太说,“命里注定的,与你无关。”

    “她不珍惜自己的命,还想要害你,心已经不正,你就是救得她一回,不能救她二回。”

    “我如今独占陛下,肚子却迟迟没消息,我也开始害怕起来,是不是老天也有一本帐,命中注定我无子。”王容与苦笑着说,她还害怕,是不是自己当初说谎不能生,冥冥中就有言灵,一语成谶。

    “胡说。”老太太说,“娘娘生下来的时候,我给娘娘看过命格,百里挑一的好命格,一生富贵和乐,儿孙成群。”

    “嗯。”王容与点头,“祖母给我看的命,我要信,以后还要给陛下生上七个八个儿子。”

    “生的太多对你的身子也不好。”祖母说,“三四个就好了。”

    王容与笑。

    又说些其余的家长里短,才让宫人进来,送她们出去,王容与一直送到启祥宫门口,直到看不见背影,也还站着,宫人劝娘娘进宫去吧,王容与看看天,“陛下该回来了,我在外面等他。”

    朱翊钧回来见着王容与在宫门等他,“今日老太太进来,看见祖母开心了?”

    “嗯。”王容与说,“陛下选的太医很好,我看祖母身体已经大安了。”

    “那就好。”朱翊钧说,“也不急着让太医回来,老人家哪里不舒服也能就近,不用再从宫里过去,耽误时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王容与笑说,她搂着朱翊钧的胳膊,一直这样从宫门走到内殿,伺候陛下洁面洁手,两人欢声笑语的用了午膳,还一起小憩了片刻。

    小睡清醒后并不急着起身,枕着朱翊钧的胳膊,王容与玩着陛下的手指,“陛下,母后和我说了一件事。”

    “慈宁宫要进人,母后就让尚宫拿小选进宫的单子给她去挑选,她瞧着有一个叫李玉儿的籍贯有几分眼熟,瞧着像母妃的老家籍贯,结果叫来一看,籍贯是老家同亲的,人却是武清侯府大公子的庶女。”

    朱翊钧之前还漫不经心的听着,听到最后猛然起身,“属实吗?”

    “母妃的籍贯写的京郊,我真不知道母妃从前还有个籍贯。”王容与说,“但是母后这么说,显然是有把握,我只让人先别安排她去当值,先养着吧。”

    “母后是当年裕王继妃,母妃是伺候她的都人,主母自然是知道的。等到后来,谁敢去细看太后的籍贯。”朱翊钧说,“这事你不用管,我去查了再说。”

    “陛下和缓着来办。”王容与说,“算起来也是陛下表妹呢。”得顾着母妃面子呢。

    “为了进宫当真是不知羞耻。”朱翊钧冷道。

    朱翊钧让人去查,半个时辰就有案卷摆在案上,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这事是武清侯府做的,瞒着太后,所以才故意用了远亲的籍贯,想着现在的人不知道这个籍贯和太后的牵扯,太后如今不管宫,也不会看到这些小选女的籍贯。

    至于以后,进宫就可以了,只要进宫,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后,为了舅家娘家脸面,自会抬身份。

    武清侯府,正经的皇舅家,要送女儿入宫大可以大大方方,就是直接提出来,为了脸面也会抬进宫来,但是偏要使这种手段。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朱翊钧暗喝道。

    “来人,立小选女李玉儿为佳贵人。”朱翊钧突然道,“然后把这卷宗,送到寿安宫去。”

    “是。”

第二百零四章

    李太后在宫里看了陛下着人送过来的卷宗,看到一半就狠狠关上拍在桌子上,“现在这个李玉儿,人在何处?”

    “陛下册这位李姑娘为佳贵人,让她住在翊坤宫偏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内监低头说道。

    李太后闻言闭眼,佳贵人,佳贵人,好一个佳贵人,陛下如今也和哀家来玩这样的文字把戏,佳贵人,假贵人。你若真无意,放出宫就是,何必给她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还这么一个意味深刻的封号。

    你是要给哀家脸面,还是要打哀家脸。

    比起儿子,现在更要追究的是娘家人为何要瞒着她做出这样的决定,让她这样处境尴尬。李太后睁眼后见内监还没走,皱眉问道,“可是陛下还有什么话要你转告给哀家。”

    “是。”内监说,头愈发的低,“陛下说,太后娘娘想抬举娘家人直说就是,无需这样大费周章,还要皇后在中间平白受委屈。”

    李太后把桌上的茶盏挥到地下,一声脆响。

    内监听声就跪下了,宫人使眼色让他还不快滚,上前去查看李太后的手,“娘娘莫气坏了身子。”

    “好,好的很。”李太后说,“哀家是为了谁?哀家还不是为了他,为了他们朱家的天下,现在倒像是哀家为了塞人,才故意为之。”

    “实在也是寸的很。”宫人说,“正好在这个关口上发现武清侯府的姑娘进了宫。”这难怪陛下会想,太后之前为难皇后,要陛下去后宫的意图。

    “去叫武清侯府的人明天进宫一趟。”李太后说。

    “那太后娘娘要不要见见佳贵人?”宫人问。

    “见什么见,还嫌不够烦吗?”李太后皱眉道。

    王容与知道陛下册了李玉儿做佳贵人,有些无奈的笑,“陛下,现在学坏了。”

    “哪里算坏?”朱翊钧道,“不过是她们求仁得仁。”

    “母妃之前不知道呢,你这么做,不是把母妃也算成她们一伙的了。”王容与说。

    “武清侯府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母妃,我这也是给母妃提个醒,让母妃去给武清侯府的人紧紧弦,不然以后犯事落在我手里,我是管还是不管。”朱翊钧道。

    王容与看着他,“那今日陛下新得佳妇,是不是得过去意思一下。”

    “等天黑了再过去。”朱翊钧说,“放心,我一根指头都不碰她。”

    等到朱翊钧和王容与用了晚膳,去散了步,按照平常的日子,这个点就该轮到泡脚了,两个人泡一个盆,你踩我脚,我踩你脚,都能玩的不亦乐乎,烫热了脚就往床上去,下两盘跳棋,或者是一起看春宫书,然后再印证学习。并不是每天都敦伦,就这么搂着说着些话,亲亲摸摸也是极好的。

    于是朱翊钧拉着王容与的手,“朕真不想去。”

    王容与看着他,没有说那就别去的话,不是说新册的人就一定要去临幸,但是这个佳贵人不一样,本来身份就特殊,而且陛下立她也不是为了她的身份那么简单,所以今天是必须去的。

    朱翊钧走出两步又回头看王容与,“你信我吗?”

    “陛下去吧。”王容与说,“我还没见过那个佳贵人,陛下回来告诉我,长的好不好看?”

    “再好看不也就那样。”朱翊钧笑道,“你就只关心这个?”

    王容与笑着摆手,让他快去吧。

    只是这么许久,第一次一个人晚上独处,王容与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卷书,却完全看不进去,宫人来问是否安歇,她也摇头,睡不着。

    半个时辰后,张成过来说,“陛下让奴婢来把陛下平常用的铺盖枕头送过去。”

    王容与让宫人去取,突然心生一动,叫来宫人,与她细细耳语一番,随后她就说要安歇了,由人伺候她进去寝殿,帷帐放下,片刻后宫人出来,“娘娘说让我过去给陛下铺床。”

    小宫人说。

    张成看着宫人那脸就有点腿发软。

    小宫人笑眯眯的说,“公公还不快些,免得陛下等急了。”

    张成咽咽口水前头领路,好在铺盖还有其他用具,东西挺多,得六个宫女捧着东西,小宫人捧着枕头,低着头走在中间,丝毫不起眼。

    朱翊钧到翊坤宫后,主殿的郭妃自然要出来迎接,朱翊钧便去她那说了会话,然后郭妃忍着酸意,“今日是佳贵人的好日子,陛下早些去吧。”

    朱翊钧才去了偏殿,佳贵人身着簇新的华服,乌压压的云鬓上簪的拇指大的宝石簪儿,一气簪了一排成扇形,瓜子脸,桃花眼,低着头迎驾,半羞半怯,实乃娇滴滴的一个小美人儿。

    脸还能看,身材干板清瘦,没什么看头,不过也难怪,才十四岁的人。朱翊钧匆匆扫一眼就叫起,心里觉得腻味的很,他也不想找话题聊,没什么好说的,就这么干坐着放空。

    李玉儿是第一次见陛下,这个她可以叫表哥的男人。

    进宫前父亲的话还言犹在耳,从前家里吃不上饭,孩子多了养不活,才送姑母去王府伺候,姑母运道好,从裕王都人,到裕王妾,裕王进宫成了陛下,姑母也成了贵妃,李家也就顺势而起,等到先帝没了,姑母的儿子成了陛下,姑母就成了太后,成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因为姑母,家里才封了侯,才有权有势,有钱有地位,家人也都摇身一变成了上等人,就是家里的狗,也比旁的狗尊贵。

    可是太后老了,总有一天要走到前头,陛下因为母家出身,对武清侯并无很热切,若是太后去了,武清侯府还会有那么风光吗?这被秋后算账的国丈国舅可不算少。就算陛下还顾念着舅家,等到陛下去了,继位的人可就和武清侯府没什么关系了。

    你此番进宫,得陛下的宠,就是在太后去后,陛下身边还能有一个顾念武清侯府的人。若是能生个皇子,咱也不想太子那么远的事,就是长成了,被封王就藩,武清侯府还有一个王爷,余下三代也不用愁了。

    李玉儿知道,太后姑母是不喜武清侯府的人进宫的,不然这个机会也不会越过前头几个姐姐落在她身上,父亲说她身系家族的兴衰荣辱,李玉儿想不到那么长远,只她母亲跟她说的,既然都是伺候男人,那当然要伺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因为娘只是一个妾,你自小在一众姐妹中就受了不少委屈,现在你爹要送你进宫,以后你的那些姐妹,见着你,只有俯首的份,你把她们都远远抛下了。”

    就因为母亲的这一句话,她义无反顾的同意进宫。顶替别人的身份进宫,在尚宫局被人教举止起卧,怎么伺候主子,她心里又开始惶恐起来,如果没人发现,她真的去当宫人伺候人了怎么办?

    父亲说等她进宫成了定局,他就会去跟太后姑母表明她的身份,姑母和陛下都不会看着李家的姑娘只在宫里当一个小宫人的。

    可是什么时候才算成了定局啊?

    忐忑不安的时候,就有内监来尚宫局问,“哪位是李玉儿?”

    她出列,内监上下打量后说,“姑娘的运道来了,陛下点了姑娘为佳贵人,贵人收拾行礼跟咱家来吧。”

    在一众疑惑惊讶又带着羡慕的眼神中,她从尚宫局来翊坤宫,伺候她的二大四小的宫人,跟着她一起从尚宫局出发,到了偏殿,先伺候她漱洗了,才去主殿给郭妃娘娘请安。

    后宫已经许久没进新人了,这没头没尾的进了一个佳贵人,郭妃暂且没弄明白,也就客客气气着,赏了首饰布料,就让她回去等着,“今日是妹妹的好日子,回去等着伺候陛下吧。虽然说贵人一般都是裹了毯子送到陛下跟前去,但是也许妹妹特别有运道呢。”

    闻言她的心跳的又急又快。

    她,这就成了陛下的妃子了?

    陛下许久没有晚上来后宫了,她也曾听说过这些八卦,听说皇后娘娘很厉害,把陛下看的牢牢的,她也担心陛下今天会不会来。

    但是现在,李玉儿用余光去看上首的男人,陛下真的来了。父亲没有骗我,就我这个李家女儿的身份,陛下就不会慢待我。

    何况,何况陛下长的那样的俊,又有威严,是她见过长的最好的男人。

    李玉儿想的小脸酡红,心里灌了蜜似的。

    “安歇吧。”然后她听闻陛下说,顿时局促的起身,用帕子掩盖住手指相绞的紧张,但是陛下进去后却说,“这铺盖不行,去拿朕惯用的来。”

    随即又坐着放空了,她想到母亲教导的,鼓起勇气上去说,“陛下,不如要些热水来,奴替陛下烫脚。”

    “不用了。”朱翊钧说,然后皱眉对她说,“这是宫庭,自有称呼的法子,奴,奴家这种民间的叫法不要在宫里叫,别人听见了会笑话。”

    李玉儿脸上青白一阵,“妾知道了。”

    “朕晚上不喜与人同榻,你让你的宫人给你收拾一个地方睡。”朱翊钧说。

    “不用了,妾就在脚榻上偎一晚也行。”李玉儿怯怯的说。

    “朕不喜欢睡觉的时候还听到别的呼吸声。”朱翊钧说,“那你要偎,就在炕上偎一夜吧。”

    张成进来说铺盖来了,后面跟着大宫女,随即就忙碌起来,李玉儿和她的宫人,在原地局促不安,倒像是走错了地的外人。

    朱翊钧开始还没注意,但是看着张成一副很焦躁但我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原想问是不是皇后娘娘有什么事,但是转念想,真有事张成早就说了,若是皇后有什么小情绪,他也只能明天回去哄了。

    张成看见陛下注意到他了,就往整理铺盖的宫人那敲了一眼,朱翊钧原以为是铺盖有什么问题,然后就看到其中一个看似在很认真的整理铺盖实际从一开始就只在整理枕头那四个角的的小宫人。

    穿着宫装,头上抓的宫人的发髻,就是耳上手上,也是素净的一点银首饰,低着头,看不清面上。弯着腰,腰上还绑着掐腰的红巾,愈发显得腰细屁股大,这要是会看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六个宫人,五个雏儿,一个,已经熟透了。

    朱翊钧心里发笑,面上却是不显,但李玉儿还是察觉到,陛下的脸色,一下变的鲜活起来,因为和刚才的面色差别太大,就是第一次见陛下的人,也能察觉出来。

    “就留这六个宫人在内伺候吧,其余人出去。”朱翊钧说。

    王容与这才觉得不妙,她原想就这样过来看一眼,吓唬一下陛下,但她好像又忘记了,陛下的胆子可比她大的多。

    王容与轻扯一下前头宫人的衣服,那宫人便说,“娘娘还在启祥宫等奴婢们回去伺候呢。”

    “这个点你们娘娘已经睡了吧,你们娘娘睡的好,晚上不用人伺候。”朱翊钧道。

    就是都留下来伺候陛下,也不会六个人都杵在寝殿,李玉儿的宫人是最先出去的,随即是张成,王容与混在宫人里,想要先挪出去,不意外就被朱翊钧拦腰抱住就往床上扔,随即放下帷帐。

    “陛下?”王容与惊道。

    朱翊钧已经不管不顾的堵上嘴来,手也轻车熟路往老地方去。

    其余宫人眼观鼻口观心的出去,殿中站两个,殿外站两个,让李玉儿的宫人守夜都不必,先去睡。

    眨眼间寝殿就剩李玉儿一个,瞪着眼睛不敢相信,陛下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在她的殿内,拉过一个宫人。

    陛下宁愿睡宫人,也不愿意睡她的意思吗?

    李玉儿一脸苍白,顿坐在地,看着帷帐里先前还有挣扎的痕迹,一会儿就是情动的吟哦,和男人舒爽的喘气。

    “陛下。”王容与被朱翊钧拖到床上,拦着上面,拦不住下面,十分被动,小声的说,“陛下,现在可不是在启祥宫。”

    “我知道。”朱翊钧道,“这不是我的小浪蹄子想试试在别的宫的滋味,我当然要满足你。”

    “不是,我没有。”王容与冤枉道,“张成说陛下嫌铺盖不好,我担心陛下才过来看一眼,看一眼我就回去。”

    “那朕正想着长夜漫漫如何难熬,你既然送上门来,我当然要笑纳。”朱翊钧道。寻到桃源洞,桃源水潺潺。

    王容与面色潮红,依旧在负隅抵抗,“陛下,佳贵人在外头听着呢。”

    “就让她听。”朱翊钧道。随即长兵直入,王容与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因为就隔着一层帐子,王容与又紧张又羞耻,与朱翊钧而言,就是另外一层享受,美不胜收。

    帷帐摇了大半个时辰才停下,朱翊钧哑着声音叫水,宫人有条不紊训练有素的端着热水进来,就走了,陛下习惯自己给娘娘做清理。来来往往,没有人多看顿坐在地的佳贵人一眼。

    “娘娘,偏殿那边叫水了。”郭妃的宫人近前说。

    郭妃一直睁眼在床上躺着,闻言也只是叹一口气,“果真是个有运道的。”

第二百零五章

    王容与自己搂过来衣服穿着,朱翊钧盘腿坐着,笑吟吟看着她,这边帐里可没有夜明珠缀着,看的隐隐约约,并不真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朱翊钧要逗王容与开口说话,王容与瞪他。

    “还回去干什么,就留着这里陪我。”朱翊钧小声说。

    “那陛下干脆派个内监满后宫去喊,陛下在佳贵人这睡了皇后。”王容与小声说,扯过朱翊钧手里拽着的腰带,“我走了。”

    陛下拉个宫女侍寝还说的过去,要宫女在床上过夜,这就是只猪也能猜到其中猫腻。

    下床的时候还扯过枕巾捂着脸,不让佳贵人看见她的样子。

    等出了寝殿,她再整理,然后低头端着铜盆出去。

    到小门口,自然有人接过水,张成陪着王容与走夜路回宫,张成原本手里拿着灯笼,王容与说,今天月亮很好,不用掌灯,不然被人看见了,还要多费唇舌解释。

    深夜的宫道,原本应该阴森森的可怖,但在王容与看来,这月色正好,水银泄地,俱是华光。脚步轻快,真是少有的浪漫。

    小宫人回寝殿给皇后娘娘通禀过后,又悄悄出来,继续和张成回去翊坤宫的偏殿,张成看着身边人的脸,那一口气才长长舒出。

    妍青看他,“张大伴的胆子就这么点?”

    “实在没想到娘娘的胆子这么大,还如此奇思妙想,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张成说。这堂堂皇后,假扮成小宫女,还去陛下临幸小贵人的时候去凑热闹,这,说出去,怕是没人信。

    “谁会知道?”妍青说,“启祥宫的人是不会往外面说的,如果有一天别人知道了,那就是张大伴说出去的。”

    “你少拿话来激我。”张成笑道,“我伺候娘娘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不过,从前坤宁宫的宫人是娘娘一进宫就*的,对娘娘忠心耿耿自不用说,你们这些半道来娘娘身边伺候的,嘴巴严不严还真不知道。”张成说。

    “我们的嘴巴严不严,娘娘知道,娘娘相信。”妍青说,“我们对娘娘的忠心也不用去跟别人剥白。”

    妍青抿嘴,悄悄回了偏殿站好,不一会儿,陛下又在里头叫,让张成进去给他守夜。张成就坐在脚踏处,与佳贵人对看了一晚上。

    李玉儿的心,如坠深渊,一整夜也没暖和起来。

    天色将明的时候,张成听到帐里的动静,“陛下可是要起了?”

    “嗯。”朱翊钧声音暗沉的说,“昨夜没睡好,回启祥宫用点东西再去皇极殿。”

    陛下要起,这殿就活了起来,宫人有条不紊的来来玩玩,佳贵人和她的宫人依旧只能作壁上观,佳贵人睁大眼睛看着这伺候的宫人。

    谁会是昨夜的那个人?

    朱翊钧回了启祥宫,王容与还没起,好在宫人接到陛下要过来吃点东西再去上朝的消息,照着皇后娘娘往常的安排,也上了热的辣味汤并八样点心。

    王容与听着音醒来,问外面怎么了,宫人说是陛下回来用早点,王容与起身让人给她披外衣,“陛下回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陛下特意说的,不让打扰娘娘。”宫人说。

    王容与出去,朱翊钧正坐在炕桌前用餐,见她出来就说,“你怎么醒了,还特意让她们别吵醒你。”

    “陛下那么大的动静,听不到才奇怪吧。”王容与说。她才睡醒就出来,头发松散披在脑后,睡衣外头披着外袍,腰上用带子松松系着,脚上穿着软便软和的绣花鞋,也不扑粉也不画眉描唇,白的脸,黑的眼,面上莹着一层光,轻步朝他走来,还清清浅浅笑着。

    就是仙女也不过如此了。

    王容与这身算不上衣冠整齐,如此面圣是失仪的,但这样放松的,信赖的姿态,展示全然的女性的温暖和柔软,让人砰然心动,至少朱翊钧是吃这一套的。

    朱翊钧笑着牵手让王容与坐到他身边来,“一起吃点?”

    王容与摇头,靠在他背上,“还没醒,没胃口。”

    “昨天睡的不好?”朱翊钧笑着明知故问的说,“晚上干什么去了?”

    “晚上做梦被牛追,跑了一晚上,醒来腰酸背痛。”王容与没好气的说。

    “我昨天睡的还不错。”朱翊钧笑道,“我昨日幸了一个小宫女,腰肢软,花筋玉骨的,我很喜欢,想给她个位分。”

    “你快吃你的吧。”王容与嗔怪的捶他,不让他再说。

    王容与靠着他,朱翊钧心思也不在饭上,因为身穿睡衣,也很方便手伸进去,摸着他心里的花筋玉骨。王容与叹气,“实在也没饿着陛下,怎么陛下就要不够呢?”

    “我也不知道。”朱翊钧笑说,“也许是你给我下了**药。”

    “哎呀呀。”王容与气笑说,“那快召许御医来给你解了药劲,不然我可真消受不起。”

    “怎么会消受不起。”朱翊钧笑道,“民间一句话怎么说的,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王容与拧他,“陛下现在什么话都说。”

    “就我们两个,说什么不行啊。”朱翊钧道。饭也不想吃了,搂着王容与就想胡闹,王容与抵着他,“陛下该去皇极殿了。”

    “芙蓉帐暖度**,从此君王不早朝。”朱翊钧说,“说不上朝就不上朝。”

    “我的陛下,你看看外面的天,早过了你上朝的时间,你只是去皇极殿处理政务。”王容与说,“说不上朝就不上朝,可没说不处理政务啊。陛下去吧,阁老一把年纪,总等着也怪可怜的。”

    好说歹说朱翊钧才要去皇极殿了,临了还回头对王容与耳语道,“朕今晚上还想要那个小宫女侍寝,娘娘去安排吧。”

    王容与简直懒得搭理他。

    这一折腾,也彻底醒了,让宫人上膳食,她才吃了几口,宫人就进来说,“慈安宫的宫人来说,今天武清侯府的家人要进宫,慈圣太后说让娘娘今年要不用过去请安了。”

    “那慈宁宫怎么说?”王容与问。

    “慈宁宫的一并说不用去了。”宫人回道。“仁圣太后娘娘今日要斋戒礼佛。”

    王容与点头道知道了。“武清侯府的人进宫后领着去坤宁宫磕个头就领去慈安宫吧,不用来见我。母妃急着见家人,不用在我这耽误时间了。”

    “是。”

    今日是新贵人第一次请安,也是与后宫的第一次见面,宫妃们早早就打扮好来启祥宫外等着请安。

    郭妃从来都是倒数第二个来,最后来的自然是郑贵妃,今日郑贵妃有些心急,郭妃倒是成了最后一个来的。还没到启祥宫,就看见原本站着的后妃们齐齐回头看着她,看着她身后的小贵人。

    佳贵人走在最后,鲜艳的桃红袄裙,簇新的首饰,昨夜经一劫,正是心神不宁的时候,如今又被齐齐打量,更是面色苍白,恍然愈倒。

    在众人看来,这就是昨日伺候了陛下身子不爽利的铁证。

    便是有些酸溜溜的,“妹妹可真好看,难怪能被陛下看中。”

    郑贵妃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样青涩的小丫头完全不成对手,转着手上的戒指,觉得自己白焦急这么一会,“贵人姓李,恐怕是来历非凡呀。”郑贵妃笑说,“不过贵人能把陛下引到后宫来过夜,也算是大功一件。姐姐们都承你这个情。”

    毕竟若是陛下真不来后宫过夜了,这在座的又一个算一个都讨不了好。但只要陛下还会来后宫过夜,才有机会,至于陛下是因为谁来的后宫,又有什么关系。

    佳贵人听的又是一抖,她如何能说,陛下昨日虽然睡在她那,但是并没有临幸她,陛下临幸的是启祥宫的宫人,是皇后娘娘的人。

    “你昨日得宠,今日见着皇后娘娘可要乖一点,这么久来陛下在你身上破戒,娘娘的怒火,你要受的住才好。”有人笑嘻嘻的说。

    佳贵人面色苍白,是了,这就是皇后娘娘的计谋,她不让陛下来后宫,却把身边的人都给陛下受用了,陛下在启祥宫每日有不同的人陪着,哪里还知道到后宫来。

    人人称道的贤后,原来是这样的。

    佳贵人觉得自己知道了别人不知道的真相,心中之慌急,远甚于昨夜隔着一帐听到陛下和别人欢爱。

    宫人出来迎接,“众位娘娘可以进去了。”

    后妃分两列鱼贯而进,在偏殿站定,等内监喊皇后娘娘到,才齐齐福身,“给娘娘请安。”

    “都起吧。”王容与说。她在主位坐定,“昨日宫里多了一位姐妹,佳贵人,大家都见着了?”

    “见了。”顺嫔笑说,“佳贵人娇嫩花骨朵一般,都把妾等衬的人老珠黄咯。”

    “你们都被衬的人老珠黄,那本宫岂不是成腌咸菜了。”王容与笑说。

    “娘娘千万别这么说,妾等萤火之光,岂敢与娘娘盈月之光相比。”郭妃说。佳贵人悄悄用眼睛余光去看皇后。

    随后大惊,宫外都说娘娘是贤后,但说起样貌来都要道一句平凡无奇,这仿佛又成了娘娘是贤后的佐证。小妾妖娆美丽,主母大气,主母又不用和妾来拼容颜。

    但是佳贵人这一瞧,皇后娘娘肤白滑嫩,小山眉,杏眼春水,唇珠丰润爱笑,在一众妃嫔里,外貌完全不落下风,常服凤冠尊贵,娘娘端坐宝座却眉眼温柔可亲。身上还有一种旁人没有的气质,十分撩人。

    佳贵人想,有妻如此,陛下若是不去别的地方,也是情有可原。

    王容与叫佳贵人,佳贵人收起心里乱七八糟的心思上前给王容与见礼,王容与叫起,另外赏赐了她些东西,又对其他后妃说,“你们可不要欺负她,真要算起来,佳贵人还能叫陛下一句表哥呢。”

    众妃哗然。

    “原来如此。”郑贵妃笑说,“我想着能让陛下和娘娘都破例的,肯定大有来头,这果然猜中了。只是贵人可惜了,若是大选入宫,初封怎么也得是嫔啊。不过好在有陛下这个表格在,贵人日后再晋位也方便的很。”

    王容与对郭妃说,“陛下把佳贵人放在你宫里,是对你的信任,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娘娘放心。”郭妃说,“自会尽心竭力,不敢怠慢。”

    众妃看着郭妃又羡又妒,佳贵人是宫里的新人,陛下少不得新鲜几回,郭妃近水楼台,岂不是能截胡。

    只有郭妃暗自叫苦,这陛下的表妹,如何能好截胡,就是陛下不在意,你们当慈安宫里坐的真是慈眉善目的老佛爷不成。

第二百零六章

    武清侯府进来的是武清侯夫人和大儿媳妇,李太后的嫂子,这宫里突然传来太后要见家人,算着时间,约莫是玉儿被发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迟早有这么一遭,你进去和太后好好说。”武清侯说。

    “你和儿子的好规划,倒要我去宫里受气。”武清侯夫人拧眉。

    “你自己女儿的气你都受不得了?这么金贵。”武清侯说,“她骂便让她骂两句,再不解恨,你跟她说,让她把她爹的侯位躲了,可能解气。”

    武清侯夫人如何能真拿他的那话当真,进宫后见了女儿,行跪礼后起身,儿媳妇拢眉搭眼的站在后面。

    “侯府如今都是厉害人了,欺上瞒下,把哀家都唬住了。”李太后冷声道。

    “这也是没办法。”武清侯夫人说,“不是存心要瞒娘娘。”

    “那说说,她有什么理由非要进宫?”李太后说。

    侯夫人转头看儿媳妇,儿媳妇心里本就不想让那小妇生的进宫,压自己的姑娘一头,但是相公和公公一意孤行,家里又只有她年龄合适,她可不盼着她得宠,没运道才好呢。心里如何想不用说,嘴上怯怯说,“相公先前给玉扇看中了一户人家,但那儿子却出了意外,也不知道谁说漏嘴了,相公有个朋友就来为儿子求娶,那儿子先前已经没了两个妻子。相公不愿意,又不好驳了朋友的面,就说干脆进宫陪太后,也是她的造化。”

    “哦,你们送她进宫,只是为了来陪哀家?”李太后问,“不是为了陛下来的。”

    “万万不敢。”大嫂说,“娘娘不让自家的女子进宫,大家都知道。”

    “哀家看都是假知道,只嘴上敷衍哀家呢。”李太后拍桌说,“既然是进宫来陪哀家,为何不能和哀家说?还要让陛下来告诉哀家,哀家才知道李家的女儿小选入宫,若是陛下不知道,是否她就要真的被分到哪个宫里,做个打扫的小宫人。”

    “天家尊威,那也是她的造化。”大嫂说。

    “陛下怎么知道的?”侯夫人问,“家里如今的地位,送女儿进宫当宫人说出去确实不好听,所以借用的远房亲戚的籍贯名字进宫。”

    “可曾过继过去?”李太后问。

    侯夫人一停顿,“没有呢。”

    “玉扇的娘还替你哥哥生了一个儿子,都很得他喜欢,若不是没办法,也舍不得送孩子进宫。”侯夫人说,“也是他胆子大,知道娘娘不愿意李家的姑娘进宫,瞒着侯爷和我,悄悄把事办了,早一个月前就把玉扇送到别庄去,等进宫后才告诉我和侯爷,侯爷气的打了他一顿,但又能怎么办,孩子已经进宫了。”

    “那为什么不来告诉哀家?”李太后说,也好过她从别人那得知的羞辱。

    “我当时递了折子进宫,娘娘不是没批吗。”侯夫人也很无奈的说。

    “好的很,现在倒是哀家的不是。”李太后说。

    “娘娘说陛下知道,陛下可是如何处置的?”大嫂担心的问。

    “陛下封了她做佳贵人,大哥的好算盘成了。”李太后说。

    “都是她的造化。”侯夫人说,“家里也不求她如何,只是宫里有娘娘,能照顾着她平安就行。陛下对她能有多宠爱,还不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

    “是的,若不是哀家,恐怕连个贵人都没有,若真想女儿进宫伺候陛下,直接跟哀家开口,怎么进宫都比小选进宫的好,恭妃还生了一个皇长子,在这宫里都活的跟死人一样,为的什么,就是因为她宫人的出身。这从尚宫局*出来的佳贵人,看能得几分好。”李太后硬邦邦的说。

    “大哥想靠女儿再做一次国丈,恐怕是有些难了。”李太后说,说完就让她们出宫了,难得这次也没有赏赐,把自己的不满表示的很明显。

    李太后捂着胸口,母亲和大嫂的态度显然她们早就有应对之策,明明是骨肉亲人,却要把她当敌人一样隐瞒欺骗应付,李太后觉得心口疼,喘不上气来,“去拿两粒静心丸给我。”

    李太后就着水吃下药丸,然后说,“去叫崔云来见我。”

    崔尚宫一来慈安宫就跪下了,“娘娘,奴婢处事不周,请娘娘责罚。”

    “起来吧,这也不怪你。”李太后说,“你怎么会知道这籍贯会跟哀家有关系。”

    “只是陛下如何知道的?”李太后问,“他也不会特意去查一个小选进来的宫女。”

    “是仁圣太后。”崔尚宫说,“慈宁宫要进人,仁圣太后便要册子去看,发觉了不妥就跟皇后娘娘说,然后皇后娘娘再告诉陛下的。”

    “皇后也知道?”李太后问。

    崔尚宫点头。

    李太后冷笑出声,“那就是从我这出去后就知道了,然后忍着回去告诉陛下。”

    “哪里有十全和善人啊,还不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陛下昨日临幸了佳贵人吗?”李太后问。

    “陛下是在佳贵人处安置的,但是彤史上,并没有记录。”崔尚宫说。

    李太后闭眼,“皇后娘娘很倚重你。”

    “但是奴婢一直记得,是太后娘娘让奴婢坐到现在的位置,奴婢的忠心,只为了太后娘娘一个人。”崔尚宫跪下表忠心说。

    “皇后你瞧着,真是一点破绽都无,她就当真光风霁月,对后宫坦荡磊落?”李太后不忙着叫起,反而问道。

    “娘娘确实是担得起光明磊落四字。”崔尚宫说,“宫务私德,都敲不出错来。”

    “再等等。”李太后说,“这次是我落了一着,也不好急追猛打,等到两个月后,若是陛下还不宠幸后宫,皇后也还没有身孕,就让陛下和皇后分开一段时间。”

    崔尚宫心口一跳,“娘娘想让奴婢怎么做?”

    “先不急。”李太后说,“到日子就会告诉你。”

第二百零七章

    经过一天的阵痛,无病平安生下一个女儿,看着襁褓里的女婴,她怜爱的拨动她的额发,沈立文如今有子有女也十分高兴,忙前忙后准备替女儿办一个盛大的满月礼,无病制止了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等到身上精力足了,便让沈立文进来,她有话与他说。

    月房里比外面热,进来不过一瞬,就额间后背冒汗,沈立文却当不知,抱着小女儿逗弄,俨然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无病等他和女儿玩一会,才让人抱着女儿下去,对着沈立文说,“你来,我有事与你说。”

    “什么事,表情这么严肃。”沈立文笑说,他坐下后拉着无病的手,“无病,谢谢你,给我生了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儿。”

    “女儿与你家只是未来一门姻亲,作用可有可无,所以女儿我就带走。”无病说,“这是和离书,你签了字吧。”

    沈立文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这么突然。”

    “她们都已经小选进宫了。”无病说,“我也马上就要进宫去伺候娘娘。”

    “我知道啊,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说过,你可以进宫,然后出宫时再回家里来休息,为什么需要和离呢?”沈立文说。

    无病只看着他,“之前还是我想差了。”

    “不过在还没有造成更坏的结果前结束也不错。”无病说,“当初你不肯娶亲,思慈的身份也很尴尬,如今就算我和你和离,他也算是有个出身,不是母不详。”

    “什么叫造成更坏的结果前?”沈立文认真看着她说。

    “你也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透。”无病说。

    “在你面前我从来不是聪明人,你不直说,我不明白。”沈立文低声说,他偏过头,不想让无病看见他的挫败,在他心爱的女人心里,他是可以好不在意舍弃的人,这样的认知让他挫败。

    即便是毫无心肝,也不想把在此刻把脆弱展示出来,让自己显的更可悲。

    “我去查过。”无病也低头,垂眸看着那一小块大红的铺盖,上头绣着双飞燕,并蒂莲。她就是再没心肝的人,也是朝夕相处一年多了,同床共枕,起卧同行,她难道心里就不难受。

    “当年你是早就跟随你父亲到北京来的,那段时间是突然从北京回去的,不是你说的,恰巧碰见这个我这个机会,才来北京和你父亲相聚。”无病低声说。

    “我没有什么好让人贪图的。”无病说,“只有我是娘娘的贴身婢女,自小一起长大,情分非同寻常。”

    “我被父母骗了出来,卖给了货郎,货郎先说带着我回老家成亲,等我生了娃,就不关着我。但是到半道上,听到王家二姑娘成皇后了,就领着南下,想卖个好价钱,再去买媳妇。”

    “因为怕我闹,从我爹娘家出来就给我下了药,一直迷迷糊糊,没个清醒时候,你买下我的时候,隔了一天没吃药,思维清醒一点。”

    “所以你说你知道我是谁,要送我进京,我就答应了。”

    “思慈是你背弃你约定的证据,所以后来的我没有做错,可惜你一招苦肉计,自苦了那么多年,反而让我觉得是我对不起你,最终还是归了你,有了更深的牵扯。”

    “你到现在都不信我?”沈立文说,“或者说你从来都不信我。”

    “我们其实从来没有说过信不信的话题,因为我们心知肚明,相识的最开始就是利用。我想说信任你,但是你任何一个举动,就会让我想到其中深意,然后不寒而栗。”

    “就这样吧。”无病说,“因为我,你得到的好处已经够了,虽然可能还没有到你背后人想要的程度,但我既然已经起了警觉之心,想要利用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要鱼死网破,看在思慈的份上,好聚好散。”

    “我哪里做出格了让你怀疑我?”沈立文面色苍白的问。

    “你问我为什么不在家里处理娘娘的事物。”无病说,“因为没有信任吧,所以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会怀疑。”

    “你不问我身后是谁,你好去跟娘娘表忠心。沈立文问。

    无病在被子底下揪着手,“若那人要害娘娘,总会冒出头来。”

    “你也舍不得让娘娘来对付我吧,是不是你对我,并不是全然无心,这一份情,不是我在一厢情愿是不是?”沈立文看着无病说。

    “这个不重要。”无病说。

    “这个最重要。”沈立文握着她的肩膀说,让她直视自己。

    无病看着他,眼神里有悲悯,“你这又是何必,你已经得到我了,那种求而不得的劲应该已经过去。相比旁人,我并无特别之处,你也可以娇妻美妾,都比我好的多。”

    “你为什么不明白,你在我心里特殊,不是需要你和别人不一样,而是我心里喜欢你,你不用和旁人比,我不爱别人,我就爱你。”沈立文说,“你把我的喜欢当做是挫败也好,是曾经求而不得的劲也好,但那就是喜欢,我就是喜欢你,现在还喜欢你。”

    “就在刚才之前,我都觉得自己好幸福,有事业,有儿子,心爱的女人新给我生了一个小女儿,我们是和和美美的一家,每天一睁开眼,我就觉得浑身使不完的劲,我想让你舒舒服服的当太太,我想我们的儿子长大后出去就是个爷们,家里有钱财,天空海阔任他跃,给女儿置办厚厚的嫁妆,给她找个好人家,不要嫁远了,就嫁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要是姑爷敢欺负她,我就带儿子打上门去。”

    “我还想着,日后若有机会还要多生几个。”

    “然后你却说要和我合离,带着女儿走。”

    “就是怀疑我心有不轨,可我什么都没做,你就要判了我的死刑吗?”沈立文眼睛里出现了泪。

    “你知道,人有异心,等到你做了什么的时候,就晚了。”无病看着他的眼睛说,“娘娘是我的性命所在,甚至如果不是娘娘,你我也不会相见,你也不会爱我。”

    “如果我说,宁愿你从此就不进宫,不见娘娘,我带着你们回老家,怎么都危害利用不到娘娘头上,你愿意吗?”沈立文问。

    无病沉默的摇头,“娘娘还需要我。”

    沈立文松开手,仰头闭着眼,眼泪从眼角滑落,他也不管。“我知道了。”

    “那合离书你签了吧。”无病说,“若你觉得不自在,我明日就走。”

    “我告诉你我背后是谁。”沈立文片刻后书,他看着无病说,“那你以后是不是会信我,不再动辄说要和我合离,我不求你现在就陪在我和孩子身边,至少老了,我们可以白头偕老。”

    无病看着他,一直冷静的人,终于面上有了一丝裂痕,眼睛里泛起水光,她没想问他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是各为其主,但是她没有想到,沈立文会愿意说。你就这么爱我吗?我值得吗?

    “当时永年伯府再找一个丫头的动静闹的不小,尤其是皇后娘娘回永年伯府待嫁后更甚,说是找个小丫头,大家都以为是知道永年伯府的密幸,所以才急着找,但是有心人还是能知道,走丢的是皇后娘娘的身边人。”

    “就是我时常和三爷去的葫芦院,在那里我认识了固安伯府的六爷,之前和他在一起寻欢作乐。”沈立文说。“是他指点我去买了你。他的人已经找到货郎,还知道货郎带着你去江南了。”

    “沈兄不如不回一趟老家,来一次英雄救美,直接搭上青云梯,不用在这京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拉关系拜码头。”陈六爷喝的醉醺醺的说,“这事本来另有打算,但是你跟我玩了这么久,我不好干吃白拿你的,你放心,你去救了这个妞,好处大大的有。”

    沈立文想到那天的情形,“我自然要承六爷这个情,我也说了,有事尽管吩咐。但是六爷呵呵,说再不济,也没有太后求到皇后头上的时候,不过是我凑巧得了消息,便宜你了吧。”

    “如果他没有所求,为什么当初知道消息,没有直接去王府,而是找了你呢?”无病听到这意料之外的人,满是震惊。固安伯,那是仁圣太后的娘家啊,怎么会,在那么早就布了局埋了旗子,他们想做什么?太后娘娘,又想做什么?

    “宫里有两宫太后,陈太后无非就是想有人在皇后面前说她的好话,不让皇后全然偏向李太后,让陈太后在宫里愈发没有位置。”沈立文说。

    “他当时告诉王府,娘娘就会承她的情。”无病说。

    “如何好直接上门去。”沈立文苦笑,“陈太后只是嫡母,不是亲娘,这么巴巴的过去和皇后表现亲近,恐怕娘娘进宫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而且六爷也是因缘际会才得了消息。”沈立文说。

    “什么因缘际会?”无病追问。

    “六爷的小厮在赌坊认识你哥哥。”沈立文说。“也许,你那找不着的父母兄弟,如今就在六爷手里。”

    无病摇着头,“就这样,你还说他们是无所图吗?如果无所图,他们何必养着我的父母?”

    “我只是说也许。”沈立文说,“说句不好的,也许他们早就死了。”

    “是六爷下的手吗?”无病又是摇头,她心里对卖了她的父母兄弟权当他们死了,但是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他们在别的地方活着,再也不见面,她也不想他们真死了。

    沈立文看着无病苍白的脸色说,“你别急,其实我对你动心后,也想过去试探一二,只是六爷嘴严的紧,所以我才揣测是不是在他们手里养着,而不是早就没了。”

    无病揪着被子,“不行,我得马上进宫去告诉娘娘,陈太后竟然布了这么长的线,娘娘,娘娘一定要提防她才行。”

    “你别急。”沈立文说,“就是固安伯府有所图,之前没动,现在也不会膻动。只是他们大户人家做事的手段,喜欢多留几手而已。你匆匆忙忙进宫,反而露了行迹。”

    无病看着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再骗你又有什么意义?”沈立文苦笑道,“我现在都说出来,在六爷那,我这是皇后的线,在你这,我又何尝不是六爷的线,若是六爷让我做什么,难道我还会瞒着你吗?”

    “我只求你,信我一颗真心,这份和离书,我此生都不想再见它,我也不想再在你口中听到要离开二字。”沈立文说,“我在你面前已经卑微的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无病看他,“我现在脑子乱的很,你让我静静好吗?”

    “好。”沈立文说,随即低头苦笑,“如果你千般思量后还是觉得离开我比较好,我也没有什么能再挽留你了。女儿你要带走可以,我个大男人粗手粗脚也照顾不好她,没有母亲也影响她日后说亲。我只求你一条,不要让她入奴籍,不要让她去伺候人,她,可以当个千金小姐的。”

    沈立文落魄走后,无病只觉得头混乱的很,一边想固安伯府到底想怎么样,如果想用她的父母兄弟来威胁她那就错了,一边想着沈立文这一片情深似海,她怎么办?若云成了三爷的姨娘,娘娘的产业不会让她管了,若是娘娘身边有称心的,她在宫外替娘娘打理也是可以的。

    她竟然想着为了沈立文留在宫外?

    想的太多,头都疼了,捂着头不愿意再想,先睡,睡一觉后再想。

    启祥宫内,朱翊钧让人收拾一个偏殿出来,然后召幸佳贵人。等人把裹着毯子的佳贵人送来了,朱翊钧又溜溜达达回了寝殿。王容与在看着崔尚宫送来的小选人名单子,这些人已经训练好了,可以伺候人了。

    “这从前在坤宁宫伺候的,就全都给我划拉到启祥宫来,此外,慈宁宫寿安宫两处也要新添些人手,捡年纪小心思纯净的,三个公主和两个皇子那一人添两个,荣昌公主和昭宜公主那你让她们自己去挑,其余就让公主皇子的母妃选。”

    “此外其他宫里还要人的,按着份例,送人补齐。”王容与说。

    “是。”崔尚宫应道。

    “到冬天再举行一次大考,此次六局也分散不少人出去,在宫中选拔宫人填充六局。”王容与道。

    “是。”

    看到朱翊钧进来,王容与说完紧要的就让崔尚宫先出去,崔尚宫退出隔间的最后一步正巧听见王容与笑着问,“陛下不是召幸佳贵人,怎么就回来了?”

    之后陛下回答的什么,崔尚宫就没听清。出主殿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偏殿,那里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在。

    “看见佳贵人,就想到那个小宫女。”朱翊钧像模像样的叹道,“就觉得索然无味,提不起兴趣来。”

    “可恶,朕在宫里怎么就没找着那个小宫女呢?”朱翊钧看王容与说,“是不是娘娘善妒,看见小宫女得朕喜欢,就悄悄把她送出宫去了。”

    王容与翻个白眼,“没头没尾哪里来的小宫女,怕是陛下做了一场春??梦当了真,问我要人,我去哪里寻。”

    “娘娘管着后宫,肯定知道那个小宫女哪去了。你赶紧去找来给我。”朱翊钧道。“不然我就去佳贵人那坐着,指不定那小宫女又过来了。”

    “小宫女胆子大,有人听着,更来劲。”

    王容与伸手轻拍朱翊钧的嘴,“陛下不正经,我不和陛下说了。”说罢气冲冲的走了。

    朱翊钧坐在远处,呵呵乐。

    他的小宫女该来了。

第二百零八章

    朱翊钧坐在炕上看王容与练习的画作,如今已经画的是像模像样了,有宫人来上茶,朱翊钧闻到熟悉的香味,便抬头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看见小宫人便笑,“原来是你?”

    “你到哪去了,自那夜后,朕一直在找你。”朱翊钧说。

    王容与穿一身宫装,双丫髻上扎着的丝绦垂到胸前,低敛着眉,“奴婢是粗使丫头,并不在殿前伺候。”如果不是她想试试这个发型,才不陪他这个无聊的游戏呢。

    双丫髻真是扮嫩神器,梳好后她对着镜子照了许久,觉得和十几岁人也差不多嘛。

    心情愉悦。

    朱翊钧握着她的手,让她抬起头来了,“这手朕摸着不像是粗使的人啊?”

    “那是宫人姐姐们心好,都让着奴婢。”王容与要抽手离开,满脸不解,“陛下为什么抓着奴婢的手?奴婢上完茶要出去了。”

    “朕喜欢你才抓着你的手。”朱翊钧笑说。

    王容与闻言神色大变,连连摇头,“陛下不能喜欢奴婢。”

    “为什么?”朱翊钧问。

    “娘娘会不高兴的。”王容与轻声说。

    “朕喜欢你就行。”朱翊钧用劲把人拉到怀里,“你乖乖的伺候朕,朕让你也当娘娘,好不好?”

    “不好。”王容与摇头,“皇后娘娘那么好,陛下不要让娘娘伤心。”

    “但是朕真挺喜欢你的。”朱翊钧说,“怎么办。”

    手上轻薄,王容与隔着衣服按住他的手,惶急的说,“陛下快放手,娘娘马上就要进来了。”

    真把那个主母不在,被老爷抓住上下轻薄的无助小女子演的活灵活现。

    朱翊钧去扯她的腰带,“你乖乖的,朕爽了就放你走,不然等会娘娘进来撞见你在勾引朕,非要把你打发去尚宫局挨板子。”

    “奴婢没有勾引陛下。”王容与弱弱的求道。“陛下别让那个娘娘把奴婢送到尚宫局去,奴婢不想挨板子。”

    “那听话吗?”朱翊钧问。

    王容与满是屈辱的点头。

    于是一个做足了恶霸,一个扮足了弱小,你来我往,手上耍着花把式,渐入佳境。一个不察,王容与撞了桌子,朱翊钧忙问伤没伤着哪。

    “陛下这出戏了哈?你现在要强一个小宫女,你还怕把她弄痛?”王容与回头不满的说,“气氛都没有了。”

    “谁叫这不是一个真的小宫女,是我心尖上的人儿。”朱翊钧笑着拧她鼻子,“我要真在这临幸小宫女,你会怎么办?”

    “我会拿棍子进来的。”王容与说,她回头看着朱翊钧,眉眼上挑,“我真的会哦,所以陛下不要心存侥幸。”

    朱翊钧瞧着她这恃宠而骄的神色就情热,复又搂着她,两人相叠,合二为一。

    这动作有些粗鲁,王容与微微蹙着眉。

    疾风摆动,弱柳相迎。

    缠绵悱恻,靡靡之音。

    “朕瞧着你这小宫人不是个雏啊,进宫前被谁破了身子,嗯?”朱翊钧搂着王容与又坐到炕上,让王容与坐在她身上,面对着面,开口调笑道。

    朱翊钧慢下来,王容与也能歇口气,双手搂着朱翊钧的头,低声道,“奴婢在宫外有个相好的,十六岁在元宵灯会上就被他哄得了手。”

    “真是个小浪蹄子。”朱翊钧低声道,“十六岁就敢跟男人在外头幕天席地。”

    “奴婢没有。”王容与情真意切的分辨,“都是奴婢那情哥哥,他吃错了药,奴婢不帮他,他就要死了。”

    “傻子,那都是骗你的。”朱翊钧说,“你说说,你情哥哥那天是怎么弄你的,摸了你的小x吗?”

    王容与闻言皱眉,挺挺胸,“陛下,我这胸不算小吧。”

    “现在是不算小,十六岁时不是小吗。”朱翊钧惊愕后说回道。

    王容与看着朱翊钧,直直瞧进他眼里,“那都是陛下揉大的。”

    “你怕真别是哪里的妖精变的。”朱翊钧闻言喉头一紧说。

    又是一阵疾风骤雨吹,娇娇海棠满地羞。

    王容与懒懒的躺着,急促的喘息着,等到朱翊钧卸力后倒在她身上。朱翊钧心满意足的搂着王容与,“哎,那你和朕在元宵灯会的野外还没演。”

    “这戏超纲,要演的话,得加钱。”王容与说。“这不都是陛下看那书里的桥段吗?”朱翊钧那的小话本别提有多少,朱翊钧只看图,王容与还关心点少的可怜的情节。

    “纸上看来终觉浅,不如对话来的有趣。”朱翊钧揉着王容与的腰倒是意犹未竟,“不如咱们哪天。”

    “嘘。”王容与道,“陛下消停些吧,在宫里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明天夏天去瀛台。”朱翊钧说。

    “看陛下的表现。”王容与说。

    “那你也可以学着那书里的妇人叫唤吗?”朱翊钧说,“说相公的xxxx死你了之类的。”

    “陛下,我可是正经人。”王容与道,等休息够了,她挣脱朱翊钧,自己把自己打理好了,又帮朱翊钧整理一下仪表,然后端着盘子,轻巧的福身道,“陛下的茶凉了,奴婢去替陛下换热的来。”

    朱翊钧便这么大手大脚躺在炕上,直到王容与再进来,明黄大袖衫,红色罩袍,腰间玉带镶着半个巴掌大的玉牌并各色宝石,头上用金丝鬏髻包着,上头簪着珍珠簪儿和大绒花,明艳端庄,哪里有刚才胡闹的放浪劲儿。

    “你不是不喜欢用这罩子把头发罩住吗?”朱翊钧等王容与在他身边坐下,一骨碌坐起,摸着她头上的绒花道。

    “方便。”王容与说,“也许是年纪上来了,也慢慢能欣赏它的方便。”

    “什么年纪,你刚才头上抓两个小包包,比荣昌大不了多少。”朱翊钧道。

    王容与被哄的眉开眼笑,“陛下,佳贵人让人送回去吧。”

    “不送。”朱翊钧说,“朕对她是殊荣圣宠啊,不留下来过夜怎么能体现。”

    “陛下。”王容与不赞同的说,“把她叫来就够了,何必还让她一个人在那边过夜。”

    “朕这是堵母妃的嘴呢,她最近是不是没有再催你抄经书了。”朱翊钧说,“借口病了,连请安都不让你去,她也觉得没脸呢。”

    “万事过犹不及。”王容与说,“陛下想着我的心我领会到了,佳贵人还是送回去吧,我可不想有别的妃嫔在启祥宫过夜,就是一个人,有不行。”

    “好吧。”朱翊钧道,找来张成,让他找人把佳贵人又送回去。

    过后朱翊钧也是天天把佳贵人召到启祥宫侍寝,不过是原样的送来又原样的送回去,但是宫妃们请安的时候,对着佳贵人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了。

    “可怜见的,妹妹瞧着都瘦了,伺候陛下辛苦了吧。”裴贵人看着日渐消瘦弱不胜衣的佳贵人说,“啧啧,妹妹真是弱柳扶风,我瞧着都心疼。”

    “你心疼她?”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就没听说过饿汉子心疼饱汉子的。”

    郑贵妃看着那些贵人们互相打嘴炮,看一眼怯怯的佳贵人,对皇后说,“佳贵人确实是伺候陛下辛苦了,其实我们在后宫闲着也是闲着,陛下莫不是都把我们厌弃了,想不起还有人等着伺候他?”

    王容与只笑,“陛下喜欢谁就喜欢谁,本宫可做不了主。”

    佳贵人看着王容与眼神里是深深的惧意,让她陷入这悲惨可怜地步的女人,她是怎么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事都和她无光?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慈安宫内,李太后看着彤史,“陛下已经接连召幸了佳贵人七天,但是这彤史上一笔记载都没有?”

    崔尚宫点头,“佳贵人虽然是被抬进了启祥宫,但是陛下没有碰佳贵人,这彤史上就不会记载。”

    陛下这是何意?李太后暗忖,难道是刷着她和佳贵人玩吗?

    “去把佳贵人叫来。”李太后说,“哀家有事问她。”

    佳贵人到了慈安宫,见了李太后的面,这心里积压的不安害怕总算有个宣泄口,跪下叫着太后姑母,就膝行上前抱着李太后大腿。

    “哭什么哭?自己选择的路,现在还好意思哭?”李太后满是厌烦,“我问你,从你被立为佳贵人起,陛下可曾碰过你?”

    佳贵人屈辱的摇头。

    李太后叫来嬷嬷领佳贵人进去验身,片刻后出来摇头,佳贵人,尚是完璧。

    李太后满脸冰霜,看着抽抽搭搭出来的佳贵人,“那天陛下在你那睡了一宿,你便是个死人也知道怎么做,怎么就还是完璧呢?”

    “陛下先前宠幸了一个启祥宫的宫女,后半宿他让张成在床前候着,我也没有办法呀。”佳贵人委屈的说,“这七天陛下召幸我,只用毯子裹着我送到启祥宫偏殿,一个时辰后又把我送回翊坤宫,我,这七天,连陛下的面都不曾见过。”

    “你说什么?”李太后问,“陛下在你那宠幸了一个启祥宫宫女?”

    佳贵人便如实说了,“我每天到启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但是我认不出来,那晚上那个宫人是谁?”

    李太后蹙眉,皇后不像是会让身边人伺候陛下的,她身边的宫人都*的很好,这点从面相上就能看出,皇后不会抬举身边人,身边人也从来没想过要爬陛下的龙床。

    那个宫人会是谁?瞒着皇后和陛下有了牵扯,这里面是不是有可利用的机会。

    “太后姑母,我可怎么办啊?”佳贵人还可怜兮兮的求问。

    “陛下要立你做靶子,你就老实做着,等到有一日陛下不用你了,你就知道,连被这么抬进抬出都是一种幸福。”李太后说,“你们父女主意大的很,就按着自己的心意来吧,不用来问哀家。”

    “还有,太后就是太后,没有太后姑母。”李太后冷道。“宫里不是武清侯府,是好是坏,你且自己生受着吧。”

第二百零九章

    兰妃宫里的宫女和内官监大太监结成菜户,在宫后苑私会时被去钦安殿换经书的李太后碰见个正着,李太后大怒,当即就把皇后叫来,痛披她掌宫不严,这宫里藏污纳垢,严令必须彻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兰妃跪在启祥宫里,哭的是真心悲切,“娘娘,妾是真的不知情。”

    “我知道你不知道,起来吧。”王容与无奈说,才被李太后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回来也没耳朵没个消停时候,让人搀扶着她起来,又叫人端来热水来给她洁面,再重新敷粉,“这事从来欺上瞒下的,你不知道也是正常,只是你啊,现在也是妃了,诸妃中也只有你孕育过陛下的皇嗣,你该立起来点。”不然,也不会拿你做筏子。

    兰妃又何尝不知,才用帕子绞过脸,眼睛一眨,又是两行热泪下来,“妾有什么法子,总归是妾,命不好罢。”虽她怀过两次孩子,但是两次都没留下来,无子无宠,在这后宫里,还不是由得人去作践。

    “你要这么想,这宫里无子无宠的人多了去了,她们的位分还不如你,那还难道都不活了?”王容与像是看穿了她心里想的说,“人要活出自己的脾气来。”

    “得了,你先回去吧,我这还得把接下来的事都办了。”王容与叹道,“你别自己吓自己,我不会迁怒与你的。”

    “多谢娘娘。”兰妃蚊呐说,“若不是我宫里这个不成器的,也不会让娘娘挨了太后娘娘一顿说头。”

    “太后娘娘要说我,不用什么人也能说。”王容与看的倒开。

    “娘娘,那浅露她?”兰妃还要问那被撞了正着,当时就和那大太监一起下了司礼监刑堂的宫女。

    “难道你还要替她求情不成?”王容与问。

    兰妃面露挣扎之色,“浅露自我入宫后就伺候妾,素日勤勉小心,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我也知道,这种事在宫里是万万容不下的,我不盼着她还能回来伺候,只希望她还能留一条小命出宫,去过她的生活。”

    兰妃看向王容与的脸充满热切,娘娘从来不是好杀之人,她一定能保住浅露的小命对不对。

    “也不算她没白伺候你一场。”王容与说,比起明哲自保的,她肯定更喜欢有人情味的,“正巧被太后撞上,恐怕是得不了好,我也只能尽量,保住她这条小命。”

    兰妃出去后,崔尚宫进来,她早就在外头候着了,知道这些事一出,娘娘就要召她,她早准备好了。

    “慈安宫那可对你说要查到哪个份上?”王容与问。

    崔尚宫心里一凛,几乎以为皇后知道她和李太后的渊源,但她沉心后再看,就能发现娘娘只是这么一问,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毕竟李太后曾经掌宫那么久,如今虽不掌宫,太后之尊,想要叫尚宫去问问宫里的情况,也是应当的。

    皇后娘娘从来没有疑她。

    崔尚宫思及此,心里有些发苦,若是她当年没有接太后娘娘的桂枝,一直到娘娘进宫来,全心全意做娘娘的人该多好。

    但那时她若不是已经成为尚宫,恐怕也不会在娘娘眼里留下印子,更别说为娘娘所用了。

    “娘娘说彻查。”崔尚宫低头道。

    “彻查容易。”王容与苦说,“只这宫城里隐藏的东西全暴露在阳光下,母妃当真想看到吗?”她掌宫才多久,肯定是不如李太后掌宫的久了,这宫里暗处藏的东西,你要全算在皇后掌宫不严上,怕是说不过去。

    “你先从宫人处查起吧。”王容与叹气道,“内监那边,我会叫陈矩去办。”

    崔尚宫领命出来,她回望着启祥宫,太后娘娘只想彻查启祥宫宫女的身子,太后怀疑陛下在启祥宫不去后宫,是因为皇后娘娘用身边人搂住了陛下。但在她看来,启祥宫应该没有这样的宫女存在。

    那太后娘娘为什么会怀疑?

    太后娘娘搅动这么一大缸水来求证,如果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是不是,娘娘说的让皇后娘娘和陛下分开一段时间的话就要成真了。

    她是眼看着皇后娘娘什么都没做,太后娘娘在这执掌多年的后宫中就越发的使不上劲。太后娘娘如何能忍得住,她越来越对皇后娘娘没有耐心,就是她忍不住自己的说明。

    在陈矩来之前,王容与先叫顾言晞和妍青,“今日在宫后苑发生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太后娘娘要彻查宫闱,启祥宫没有能置身事外的理由,或早或晚都要查到我头上。你们伺候我一场,我也不能让你们没了体面。”

    “言晞,你去问一起从宫外回来的,看有没有情况。”

    “妍青,你去问启祥宫的宫女,大大小小,就是小宫女也不能错过,都仔细问清楚了,不要隐瞒,不然被外人查出来,不仅没了体面,就是我也护不住。”

    “如今咱们自己先问清楚了,也好有个应对。”

    “娘娘。”顾言晞看着妍青还有欲言又止,她知道此时娘娘能把妍青叫上,显然是对她很信任,那都是自己人,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娘娘,这宫里或成菜户,或结对食,不在少数。若要彻查,恐怕这宫里大半宫的人都不干净。”顾言晞说道。“尤其是大太监们。”

    “那宫女是真心想和大太监结成菜户吗?”王容与问。

    “怎么可能。”妍青说,“底层的宫女,过的太累太苦,吃不饱穿不暖,又被人欺负,多的是为了让自己好过,才去结交大太监,奉献自己的身体让人玩弄,来换来衣食无忧。还有那老实本分的宫女,自己挨得了苦也受得了累,但是若是被人看上,又哪里有还手之力,有烈性子直接撞了墙,也不过是白死。”

    “这么严重,看来是必须要彻查了。”王容与凝重的说道。

    “可是司礼监刑房的也都是太监,他们是一伙的,可惜这些宫女,生不由己没了清白,之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妍青颇为义愤的说。

    “这些先不去管她,你们先把启祥宫的宫人都缕清楚了,也好心里有数,兵来将挡。”王容与说,“那些自愿的就罢了,若是有被强逼的,那些强逼的畜生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可不管他是不是陛下面前得用的内监。”

    陈矩如今是司礼监的老大,掌印太监,算是权势熏天,但是他从前管着陛下的暗哨出身,如今也是悄不溜丢的,不比冯保那样的张扬,倒是意外让朝上的人对内监有了些许改观。

    皇后娘娘要见他,他略思索后知道和今天后宫里发现的菜户事少不了干系,就去陛下面前禀告,说要去启祥宫皇后娘娘面前应差。

    “皇后叫你有何事?”朱翊钧问。

    “圣母太后娘娘今日去钦安殿换供佛的经书,路经宫后苑时发现了内宫监大太监马又卯和景阳宫宫女浅露私会,太后娘娘震怒,着皇后娘娘严查宫闱。娘娘因为此事才要召奴才前去。”陈矩如实说了。

    “大太监和宫女相会?”朱翊钧疑惑道。“他们能干嘛?”

    “有太监宫女受不住寂寞,私下结伴子过活,也不能干什么,就说说话,图个心里安慰。”陈矩说。

    “啧。”朱翊钧道,他突然看着陈矩,陈矩是练武的,身胚子大,昂扬男子,若不仔细看,看不出他是个太监,“你就没个寂寞的时候?没有想和小宫女聊聊天?”

    “伺候陛下,哪里有时间想那许多。”陈矩说,“一门心思能伺候好陛下就是万幸了。”

    “哈哈。”朱翊钧说,“你伺候的好,朕记在心里,赶明儿你要是觉得寂寞了,朕就赏两个宫女给你,你过了明路,和他们那些不一样。”

    陈矩谢恩。

    “你既要去启祥宫,朕也回启祥宫。”朱翊钧说,“这皇极殿的椅子就是没有启祥宫的舒服。”

    “坐的朕腰酸背痛。”

    王容与看着陛下回来,起身去迎他时还瞧外面天色,“陛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陈矩说你召他,朕一听启祥宫三个字吧,在皇极殿就坐不住了。”朱翊钧说,“明日干脆把启祥宫的椅子都搬到皇极殿去,朕能坐的舒坦些。”

    “那我也去皇极殿陪陛下可好?”王容与问。

    “那自然最好不过了。”朱翊钧笑。

    王容与笑他,皇极殿她自然是去不得的,不然不只李太后,前朝也要上言书她这个皇后逾矩了。

    “我想让陈矩去搜各宫的太监处,看有什么违禁的东西搜出来,一并毁了。”王容与也不用特意要单独跟陈矩说,说这句的话的时候她也看着陛下,好像在和他商量。毕竟她掌宫这么久,宫人换了几茬,她自认为问题不大,但是从来没插过手的太监里,恐怕问题就大了。

    “你想做就去做吧。”朱翊钧不以为意的说,“明明是母妃闲来无事要找事给你做,你还偏要当正经事来办。”

    “太监是没了根的人,和宫女能搞出什么事来。”

    等到搜宫搜出来许许多多花样百出闻所未闻的狎具,朱翊钧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这没根人的玩法比正常人可多了去了。

    才心生不喜警示,对此事开始上心严办。

第二百一十章

    陈矩领了命出来搜东西,就从东厂叫来几个管事太监,他们不在宫里伺候,弯弯绕绕的关系虽然也少不了,但是没有那么多厉害的牵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二十个圆帽皂靴,一色的褐衫的掌班齐整整站在的跟前,眼神精明能干都带着肃杀气,陛下不爱用东厂,这好不容易有个活计,怎么也得办漂亮了,才能得陛下的信任。

    东厂提督跟着也来了,陈矩看着他,“怎么着,这么点小事,你还得来跟我抢功不成。”

    “哎呦我的哥,这话从何说起。”东厂提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廖成汉,职位尤在陈矩这个掌印太监之下,“再说,这事哪里是功,明明就是一件捞不着好处还得惹一身臊的麻烦事。”

    “这上头娘娘可说要查到什么地步吗?”廖成汉压低声音问道,原来是来探口风的。

    “娘娘没说。”陈矩说,“我这带人去查,也先别查别的地,就从咱们这一波人查起,你要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趁早去收了,别到时候说我不给你面子。”

    “哎呦,那看样子得查挺严啊。那宫里得多少人翻船啊。”廖成汉装模作样的感叹道。

    “你管多少人翻船?你还怕没人使唤,赶紧走走走,被在我跟前捣乱。”陈矩说。

    陈矩领着人,从他的屋开始搜起,他的屋里要说完全没有违禁东西,那是假的,但也不多,只两件心爱的,毕竟芳若也不是常来他这屋,陈矩留着她一个肚兜,还有一串玩着用的银铃铛。

    他就坐在桌子边好整以暇的喝着茶,搜查的人搜出这个小木匣,看了一眼后,又关上重新放回原地,片刻后说,“这屋干净,下一个屋去。”

    “可查仔细了。”陈矩说。

    “仔细了。”查人恭敬的说。肚兜和银铃铛,还真不算个什么。陈矩有个相好的,只他几个心腹是见过是谁,其余人隐约知道,但也没个准信,毕竟来往少。再加上陈矩现在这个地位,这种事扳不倒,反而要招来报复。

    “得,去下一间。”陈矩说。

    后宫太监寂寞想整点乐子,这不是什么秘密,但凡手里有些权利的,多半都爱和小宫女闹,过过嘴瘾,这太监没了根,不代表就跟和尚一样无欲无求了。太监对钱对权对女人,那种渴望和普通男人没什么分别,甚至更强烈。

    这上面老太监不带好,底下的人就跟着学,冯保倒台后,朱翊钧也没对其他人痛下杀手,所有有资历的老太监不在少数,这搜出来的东西自然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一人不一点不觉得,等搜了半拉宫,堆起来的东西就可观了。李太后听闻陈矩在查太监,一路摧枯拉朽,除了启祥宫,就没有干净的宫了。

    但这也不能怪陈矩是包庇皇后,陛下身边也查出来有人,但是皇后本身就不太爱用内监,这好不容易得用的人都一门心思扑在如何伺候娘娘身上,自然没有那么多别的歪事。

    李太后觉得崔尚宫的手脚慢了,就让人去带话,让她带着嬷嬷先从启祥宫的宫女查起。

    王容与正和陛下下着跳棋,顾言晞进来,“娘娘,崔尚宫带人来了。”

    “嗯?”王容与疑问,她抬头看天色,已经是半下午了,“这个点过来是就查到启祥宫了,还是才开始从启祥宫查起啊?”

    “崔尚宫说是从启祥宫查起呢。”顾言晞说,“带着嬷嬷来的。”

    “那就去吧。”王容与说,“有些小宫女要是害怕,你就在边上陪着点,没什么事。”

    顾言晞出去后,王容与对朱翊钧说,“可能是佳贵人跟母妃说了,母妃现在在找那个小宫女呢。”

    “那找不到怎么办?”朱翊钧噗嗤出声。

    “你还说。”王容与说,“母妃又不是个蠢笨的,要是查不出来,多少就能猜到是我,我都不好意思想。”

    “你不好意思什么。”朱翊钧说,“左右不过我们夫妻之间的情趣,难道母妃还能把你叫过去,问你是不是扮成宫女去伺候我了?她也不好意思问啊。”

    “哎。”王容与说,“我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以后可怎么面对母妃啊,我这么正经的一个人。”

    朱翊钧乐不可支的笑起来,他搂过王容与,“那那天你开心吗?”

    “正经不正经另说。”

    王容与娇嗔的看着朱翊钧,“我才不会和陛下说开心呢,不然陛下以后还拉着我胡闹。”

    “那就是开心了。”朱翊钧笑,“朕也很开心,你那天来的这件事就让我挺开心的。”

    “陛下别召佳贵人来了。”王容与说吗,“这每天请安,其他人对她冷嘲热讽,明捧暗酸的不在少数,佳贵人也不好受,每天这么搬来搬去也是煎熬,眼看着人都瘦了。”

    “那不是我立个靶子在那,别人就不会冲你来了。”朱翊钧说。

    “冲我来就冲我来。”王容与笑道,“我受了陛下对我的好,还怕别人知道不成。她们尽管来,我怕了就算我输。”

    “娘娘好气魄。”朱翊钧笑道。“那便依你。”

    “我希望佳贵人是后宫最后一个新添的妃子。”王容与道。“我是不会把陛下推给别人,又何必再来几个在后宫寂寞度日的女人。”

    “你就如此信朕?”朱翊钧温柔的看着她,“朕对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现在陛下的心还在我这,我就得先说了。”王容与说,“等到陛下的心不在我这了,我和陛下之间的一应许诺自然就都算不得数,那到时候,就陛下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无权干涉。”

    “若是朕做了不好的事,你就不愿意做朕的皇后了?皇后的权利也不要了?”朱翊钧问。

    “皇后的权利只在执掌宫闱。”王容与说,“不在限制陛下的行为。”

    “如果陛下变心了,我也不想掌管宫务了,陛下就让你新的心头好掌权吧,历代帝王都是这么做的。”王容与说。

    “那你去干什么?”朱翊钧说,“也不伺候我了,宫务也不管了,那你每天做点什么呢?”

    “我就对花流泪,望风哭泣呗。”王容与眨巴着眼说。“直把最后一滴心血熬干了,一撒手就算完。”

    “不许说了。”朱翊钧变了脸色,“越说越过分。”

    王容与又主动卖乖的在他脸上亲亲,“当然,我是信陛下不会对我这么无情的。”

    “我听不得你说这些。”朱翊钧正色说,“你也别总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嗯,我不会了。”王容与应的好好的。

    启祥宫的宫人都是完璧,崔尚宫带着嬷嬷去到下一个宫开始检查,自然有人先把这结果报道李太后处,李太后皱眉,这怎么可能?

    但是去的嬷嬷都是李太后的心腹,她们也绝对不会隐瞒她。

    难道是佳贵人在说谎?

    不,这也不可能。李太后摇头,她和她说这样的谎言,有什么用处呢?

    难道是她来的时间短,错把翊坤宫的宫人当做启祥宫的宫人了?

    再等等,这盘查宫女,也要问是因为什么失的身,若是因为陛下,总会露出来的。

    清查后宫的事一直持续了三天,后妃们请安时也颇有怨言,觉得不便,也有宫里查出那腌渍物的,哭唧唧的对皇后说,妾一想到伺候妾的都是这些人,晚上睡都睡不着,娘娘可要替妾做主啊。

    “那你的意思是全换了?”王容与说,“这次查出这么多人来,这一下要补缺,也不知道够不够,本宫先记下了。这事闹的大了,是有些不方便,你们也克服一下。”

    “还有那宫女,竟然跟太监厮混,妾是断不能容忍这样不洁的女人再在妾身边伺候了。”后妃又说。

    王容与点头,“要换人的就都去跟崔尚宫说一句,说要换的,人手没那么及时跟上,也不要跟本宫抱怨。”

    查太监自然最后还是要查两宫太后那。

    查宫女,六局的宫女自然也要查。

    芳若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陈矩也着人来找过她,若不是行,先告病出宫也行。芳若却让人回,管好你自己的嘴,我能应付。

    芳若想着,来查六部的嬷嬷该是老熟人,没那么严厉,多使些银子就是。

    但是因为一个尚宫被查出非贞洁之身了,恼羞之下,竟然是不准嬷嬷徇私,想着她自己不好了,其他人也别想好。

    芳若犯难时,崔尚宫把她叫到身边,“我如今手里缺了人手,你来帮我。”

    崔尚宫作为六局之首,自然是最后一个查验的,芳若便也跟着她一起,进了房,嬷嬷只围着看了一圈便在册子上她们的名字后写着洁。

    芳若看着她,不知道她是无意间帮了忙,还是知道了什么特意来帮助她的。

    太后已经依附太后住的太妃们,按说都是孀居,王容与原本想说就算了,别查了,查出来有什么名声也不好听。

    但是李太后不让,说满宫都查了,就慈宁宫和寿安宫不查,以后再出什么事,不都是两宫的错。

    查,一定要查。

    这下倒好,查出这次清查宫闱最严重的事故来,竟然有太监亵玩太妃。

    王容与听见报信就立马让人都停了,别往下细究。但已经晚了,太妃一头撞了柱子,其余太妃们也是惴惴不安,想着什么法子自证清白,嘤嘤的哭了一殿。

    王容与过去的时候,头都大了。

    李太后听到信,这已经查出来的不是清白的宫女,没一个跟陛下有关系,太监玩女人还玩到太妃头上,还是寿安宫中的,她眼皮子子底下。李太后白忙活一场,自己想知道的没知道,还把自己弄进了脏水,平白得了一身臊。

    干脆病了。

    王容与这边安抚了太妃,那边忙叫把这次清查宫闱的事叫停了,到此为止,不用往下查了,把查出来的整合整合上禀了这事就算结束。

    该罚的罚,该出宫的出宫,该补缺的补缺。

    这么大的事瞒不住陛下,父皇的女人被亵玩,和自己的女人被玩是一样的屈辱,再加上陈矩上陈的明细,那五花八门的狎具,让朱翊钧大开眼界的同时,更为气愤。

    这些个阉人,比朕还会玩,还玩的朕的宫女,真是得意不死你们。

    皇宫用阉人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后宫的纯洁。

    王容与还在寿安宫中时,启祥宫的人就来求助了,娘娘快回去吧,陛下快把启祥宫都砸了。这边脱不了身,那边又催着,王容与都想像李太后一样,干脆一病了之算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从慈安宫回去,启祥宫已经看不出被砸的样子,只是扫眼一瞧,就知道摆设都换了许多,王容与无奈看着朱翊钧,“陛下摔的过瘾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气头上来就没忍住。”朱翊钧说,他拍拍案桌上的折子。“十之**啊,十之**,朕的后宫,在朕不知道的时候,成了一个大yin窟。”

    “哪有那么夸张。”王容与说。她拿过折子看了看,上面写的名字和后面的东西确实有些多,她停顿了一下,“确实过分了一点。”

    “这家大业大,底下人免不了有这样的猫腻,没发现就算了,如今发现了再整治就是。”王容与劝道。

    “这是后宫啊,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他们的胆子就那么大,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的?”朱翊钧说道又要拍桌。

    王容与搂过他的手,“都拍红了,不疼吗?”

    “气的不知道疼了。”朱翊钧道。

    “那陛下以后就不用阉人了?”王容与问。

    “那怎么可能?”朱翊钧皱眉道,“阉人尚且如此,要是用的男人,朕的后宫还能有干净的人吗?”

    “那陛下准备怎么办?”王容与说。

    “按罪责大小来排,大的直接砍头,罪责轻的都打发到南京去守陵。”朱翊钧嫌弃的说。

    “先不说皇陵需不需要那么多人守陵,就是这么多人都发落了,宫里伺候的人就要短缺了。”王容与说。

    “还怕没人吗?”朱翊钧说。

    “宫里多一个太监,宫外就少一个替陛下交税钱的人。”王容与说,“索性现在后宫人也不多,我觉得也不需要那么多太监,多用宫女吧。”

    “多用宫女使得。”朱翊钧说,查出太监狎玩,让他膈应不已,如今说要多用宫女,就正好投了他的好。

    “若是宫女力弱,多用些力大的婆子也行。”朱翊钧说。

    “想到这里那里要补上的宫女,我就觉得头大。”王容与说,“我先与陛下说好,宫女便是没了贞洁,也是身不由己,我是不会多加责罚她们的。”

    “那怎么还有宫女就守住,这失了贞洁的人肯定也有自己的原因。”朱翊钧说,“好吧,你的宫女你来处置,朕不过问,但朕只一条,你不责罚就算了,再给钱再给她们出宫,那就不行了,那以后,宫女更加不会觉得害怕了。”

    “知道了。”王容与说。

    朱翊钧看着她,“那些太妃,朕想着,干脆送到宫外哪个寺庙去带发修行吧,就说替先帝及皇家祈福。”

    “她们寻常在自己殿里也是在修佛念经呢。”王容与轻声说。

    “修佛念经还能整出这些事来?”朱翊钧面色不愉的说,“那是及时让人没往下问了,指不定里头还有什么事呢。”

    “陛下。”王容与不赞同的看着他,“母妃都病了。”

    “她若不是听了佳贵人的话,要整这么一出,能有这些事吗?她倒是能一病了之。”朱翊钧皱眉说。

    “母妃心里现在肯定不好受。”王容与说,“先帝去后,已经有一批太妃出宫修行,如今留在宫里的太妃,都是为了陪母后母妃解闷的,陛下就是要送她们出宫也且等等吧,毕竟,这接连处理了这么多太监宫女,外人最会脑补,到时候联想到太妃身上,编些个香艳故事,让人心烦。”

    “便听你的。”朱翊钧说,因为王容与握着他的手,他一回握便知,“你这手怎么这么冷?”

    “天色这么晚了,你该饿了吧。”朱翊钧说,“来人啊,摆膳。”

    王容与摇着陛下的手,“陛下用完膳要去慈宁宫寿安宫,好安她们的心。”

    朱翊钧皱眉,“那你陪我去。”

    “这是自然。”王容与笑。

    其实宫女的空缺她并不是很担心,再说了,把宫女当做一份职业来看,也算还不错的一条出路,当然前提是自己已经没有了旁的活路。若是在家里好好的姑娘当着,被小选进宫几年不得出宫,还得误了花期,那就不是好出路。

    王容与当皇后后,便让各地的慈幼局都放心救助*孤女,都是活不下的,给口饭吃就能救一条命。等到**岁时便一同入京,在京郊附近培训,十二岁就可入宫,在宫中当值几年,现在宫中的规定还是二十五岁才可出宫,但王容与想以后尽量到二十岁放出宫,这样虽然比普通婚嫁的年龄大些,但有技艺有良好的礼仪,还有一点嫁妆银子,出宫嫁人还是很受欢迎的。

    这是王容与的设想,前几年还没多少人,今年小选就也才入选了二十个这样的小宫女。

    也不是非要进宫来,这样形成这样的良性循环,以后各地的慈幼局以及京郊的总局,总是需要很多人手的,给人家一口饭活着,也得教人家一门手艺好安生立命。

    若王容与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主母,能做的也不过是多布几次善斋,但是身为皇后,有这样的身份和权力,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

    也是她的社会责任心。

    反正也只她一句话,下面有人去办,也是进了宫,耳听朱翊钧说些心烦事时才知道,现在这天灾还真不少,这百姓遇上天灾也没办法,就只能举家逃难,逃难路上少不得卖儿卖女,也是很悲惨的。

    哎。

    她一直让船队在南方那边找舶来的植物种子,玉米,红薯,还有她最喜爱的辣椒,差不多也该飘过来了,早早发现,百姓有了可以果腹的植物,与荒年,也能有与天一搏的能力。

    上次进宫说好像已经有眉目了,后面的事太多,都给搞忘了,王容与暗自摇头,下次得追问一句才是。

    “你想什么呢?表情这么凝重?”朱翊钧和她正在去往慈宁宫的路上。

    “我想着南京守陵的人要是满了,这些人就流放到南边去替陛下种稻子吧,听说南边天热,稻子可以一年两熟。”王容与说。

    “这是个好主意。”朱翊钧说,“做了这样的错事,朕还让他们去南京养老也是太宽和了,就让他们去岭南种稻子,还不准用熟田,自己去开荒,什么时候开到一百亩,什么时候再上折子说想回南京。”

    到了慈宁宫,陈太后对朱翊钧和王容与说,“这事查出来也好,不查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就有了这么大的毒瘤。太妃们呢,也都还年轻,又无子嗣,在深宫里也是熬,不如让她们出去,带发修行,替先帝及皇室祈福,也是她们的福分。”

    “母后与朕想到一块去了。”朱翊钧说,“这查出来的东西,可见不是一朝一夕就有的,朕想到这些外表恭敬的人,私下如此的龌蹉不堪,就生气。好在查出来总比一直被蒙骗的好。”

    “如今知道了,以后常常检查,想必他们就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了。”陈太后说,其实有些太监也很无辜,陛下若是喜好玩乐,你不得会点懂点有点什么,有的也是看着陛下玩乐学会的这些把式。

    这陛下要是流连后宫,保证这太监就没干净的。从前得势的大太监,宫妃想要伺候陛下,先得把自己白嫩嫩的身体送给权阉玩过,才能到陛下跟前。

    这些只是不说而已。

    也是不能说。

    不然陛下真要怀疑人生了。

    再到寿安宫,李太后托病没有见陛下和皇后,朱翊钧的脸又难看起来,王容与劝他,“这都多久了,你来寿安宫都是沉着脸,还不许母妃有点脾气啊。”

    “她做了什么好事了?”朱翊钧反问。

    “她是陛下生母。”王容与说。

    “哼。”朱翊钧不欲多说。

    无病出了月子,吻别女儿后就入宫了。宫里才小选完,又放出了一批宫女,又要补进宫女。京城的婚恋市场之前都饱和了,这后出来的人只能往外地嫁去,沈立文在其中插了一竿子,让她们一船去了江南。

    李太后先前就不喜王容与总是放宫女出宫,这宫女照料皇家,日积月累总会知道许多皇家秘幸,放出宫去乱说怎么办。

    王容与对此不以为意,难道锦衣卫和到东西厂都是摆设不成,就是官员闻听锦衣卫都是两股战战,何况宫女,出宫的宫女去了何处自然也有记载,都不用真的派人去盯着,只吓唬一句锦衣卫盯着你们呢,她们就什么都不敢说。

    再说了,真正的心腹知道皇家秘幸的,主人说离不开伺候,王容与也不会一刀切的就让她们到岁数就离宫。

    不过现在闹出来这么一出,李太后日后对皇后要放宫女出宫就更没有话语权了。

    无病进来是当嬷嬷了,进宫就记载着已成亲生子,夫家何处记载清楚,倒也无碍,无病进宫,原本想着当天夜里给娘娘守夜就把沈立文那事说了,但是娘娘如今和陛下日日同榻,都用不着人守夜。

    好在王容与也很了解她,看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有话说,就让她伺候自己去沐浴,在水雾缭绕的浴室里,王容与震惊的看着芳若,“当真?”

    “我以和离为代价,他不想和离,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无病说。

    “陈太后吗?”王容与在水雾中看向虚无的某点。

第二百一十二章

    暂时还不知道陈太后想做什么,王容与也就先放在一边,有人习惯放长线钓大鱼,没有鱼的时候,他的线埋在哪都不知道,只先提防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一开始王容与就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这种警惕不是因为陈太后只是嫡母太后,婆母和儿媳妇的身份好像是天然对立,尤其是皇家婆媳,中间还夹着宫权这样复杂的东西,若是放松自己,恐怕早就渣都不剩了。

    只是陈太后会放长线钓大鱼,这本身还是够让王容与意外的。李太后的丰功伟绩摆在那,王容与从来不会把她当做一个无欲无求的的太后,但是陈太后,从裕王侧妃,到皇后,到太后,一路乏善可陈。

    先帝去时,陈太后作为皇后升为太后,该比李太后高一等级,但是李太后身边内侍监一建议,李太后就从善如流的借陛下的口把自己的身份抬到和陈太后一样,李太后即使要从旁辅助朝政,也没有放松宫权。

    陈太后是半点便宜都没从李太后这个曾经伺候她的都人身上占到。

    陈太后也像是全然看开,面上温和笑着,嫡母之尊却处处以李太后为首,王容与以为是她涵养好,也有可能是不得不为的生存之道。但是她既然在外都能做下如此布置,那在这宫里,有没有她钓鱼的线呢?

    王容与再去请安时,看见陈太后无欲无求的做派,心里不由升起寒意,这宫里的人,可真会演戏啊。而且不是一时半会的,是经年累月的演,端着一张面具,恐怕端着端着,都会忘了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王容与夜里倚在朱翊钧怀里,“陛下有时候会觉得我陌生吗?”

    朱翊钧的手原本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规律的抚摸着,闻言一顿,“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我觉得后宫里的人都太有欺骗性了,我有些害怕,自己是不是也如我看到的人一样,也是端着面具,扮演着不是自己的自己。”

    “谁又让你有这样的感悟了?”朱翊钧问。

    “你别管那些,先回答我的问题。”王容与说。

    “人到了一定年纪,怎么能没有面具呢?”朱翊钧不以为意的说,“就像你,私底下和朕撒娇卖乖,这副模样你是绝对不会让宫妃们见到,那你认为是和朕在一起的你是真正的你,还是在宫妃面前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陛下说的不是我问的意思。”王容与说,“人当然是有多面性的,面对不同的人群,自然有不同的态度,又不是无知小童。”

    “我说的人,一个人看上去总是很善良的样子,其实没有那么善良,或者看上去没有什么野望的人,其实胜负心很重,这样的落差。”王容与说,“我有装作很善良很不争的虚伪模样吗?”

    “你不是装的善良,你是真的很善良。”朱翊钧说,“这样的落差真的有,当朕知道你是故意不和朕同床的时候,天崩地裂,不知道该怀疑哪个皇后是假的?是与我言笑晏晏,温柔小意的皇后是假的,还是冷酷无情,根本不喜欢我的皇后是假的。”

    王容与伸手去捂朱翊钧的嘴,“是我起错话题了,不说了,我们睡吧。”

    朱翊钧看着她笑,轻轻啄吻她的手心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之前温柔小意的皇后是假的,冷酷无情的皇后才是真的。”

    “因为我后来才体会到你真正的爱意,那比从前的温柔小意更让人心动。”朱翊钧说。

    “陛下说我冷酷无情我认了,说我不喜欢陛下,我是不会承认的。”王容与看着他说,“就是因为喜欢陛下,不能独占陛下,我才会做那样愚蠢的决定,如果我真的不喜欢陛下,有的是法子应付陛下,就不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昏招。”

    朱翊钧看着她,片刻后突然发力改为他上她下的姿势,一手拉过王容与的腿盘在他腰上,“赶紧给朕生个儿子吧。”

    芳若半夜偷偷出去,在假山后换了小太监的衣服,才去往陈矩处,敲门时陈矩才值了上半夜的班下值,听到敲门很是不耐,“谁?”

    芳若推门进去,“给爷送宵夜来了。”

    陈矩听到声音不对,抬眼去瞧,“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我管好自己,勿管闲事吗?”

    “只那么一句话就生气了?”芳若说,“我以为自己搞的定,你这个位置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要是露了行迹,我不指望你来捞我,难道还指望我可以去救你吗?”

    陈矩看她,“那你如今好好站着这,说明你自己搞定了。既然如此,怎么不老实待着,还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怎么样?”芳若说,她拎着的小食盒里还真的有宵夜,两盘豆糕,还有两碗奶茶。

    “这是坤宁宫时我看着无忧做的,说是皇后娘娘喜欢喝,甜滋滋的,又没有奶的膻味。我自己去尚膳监尝试做的,你尝尝。”芳若说。

    陈矩冷言道,“皇后娘娘吃的东西,我可不敢吃,怕冒犯了。”

    芳若看着他,“你怎么还和我置上气了?”

    “哪能啊。芳若姑姑如今是能耐人。”陈矩说。

    “你说话阴阳怪气的,那是我来错了,我这就走,以后也不来碍陈大伴的眼。”芳若说着就要走。

    陈矩就冷眼看着她走。

    到门边上了,芳若没等到叫住,气的回头,咬着下唇,眼泪泫然若滴,“你真要和我断了?”

    “是你把我当成了傻子。”陈矩说,“用得着我就来了,用不着了就甩在一边,是我傻,但我傻也有个限度,能被你这样一次一次利用。”

    “我利用你什么了?你倒是说个清楚?”芳若说,“就是我利用你,那你没有得到你想要的,我清白的身子不是给你了?”

    “是。”陈矩气闷,“所以现在谁也别利用谁,我不要你的身子,你也别来找我。”

    “你是不是看上别人了?”芳若眼睛突然睁大,冲到陈矩面前就是一顿挠,“王八蛋,你始乱终弃。”

    陈矩抓着她的手,“你不要无理取闹,明明是你,根本就无心与我。当初找上我,只是为了一个靠山,如今你自己也成了靠山,自然不用再委屈自己来和我这个阉人厮混。我懂你的意思,我放你自由,你又何必在这里纠缠。”

    芳若仰头看着他,“就因为我不肯去你的宅子让你养着,你就这样想我?”

    “不只因为这。”陈矩说,“若是你信我,或是真心要跟我一块,碰上这样的事,如何会只让人传一句勿管闲事来。”他当初听到这一句话心里是如何的反应,他又不是护不住她,但她不需要。

    她不需要。

    那她还要他干什么?他又能给她什么?

    “那你以为,我今夜为什么要来?”芳若看着他说,“如今真是风口浪尖的时候,我来你这,若是被人看见,直接把门一封,你我都逃不了,被抓个现行,指不定一顿板子就去了。”

    “我这么惜命,你说为什么我今夜要来?”芳若的眼睛里噙着泪,“皇后娘娘把身边宫人都安排了好人家,我为什么不要,非要你这个阉人。”

    陈矩一把搂紧她,紧紧的搂住她,“我从来无意要女人的,是你自己凑上来的,若你有一日让我变得可笑可怜,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真的会,会杀了你。”

    芳若紧紧回报住他,“你给我走的机会,是我自己不走。以后就是你杀了我,我也不怪你。”

    两人在床上温存一番后,芳若问他,“你之前的那些东西都处理了?没被人发现。”

    “你自己不数数,总共来了几回,我留那些东西干什么,都销毁了。”陈矩说,“你看如今牵扯出的太监宫女,因为娘娘说的要严惩强迫的,宫女一色的说都是被强迫的,明明有好几个,都是宫女自己找上太监的。”

    “这次陛下大怒,连南京都不发落,全发落到岭南去开荒,那是什么地方,九死一生罢。”

    “皇后娘娘说岭南气候温暖,就是冬天也比咱们这的春天还要暖和,物产丰富,有许多咱们这见都没见过的水果,去岭南,也不是坏事。”芳若说,“被查出来的宫女也要全部赶出宫去,如果说自己是愿意的,以后可怎么办。”

    “宫女就帮着宫女说话。”陈矩也不欲和她争辩。

    “那你不也是帮着内监说话。”芳若说,“内监强迫宫女,死的又不是一个两个,有变态的,宫女身上都没块好肉。”

    “如今知道我的好吧。”陈矩说,“你要不落在我手里,也讨不得好。”

    “若不是你还过的去,任凭是谁,也别想占了我的便宜去。”芳若说,她当初要找个大太监做靠山,可是多方打听探查了,知道陈矩的为人才选的他。当时只是司礼监排末尾的太监,若是冲着权势去,比他好的人选可多了去了,也不用那么费心才能搭上线。

    “只是你升的太快了。”芳若一时不留意把心里话也说了出来,一下变成最大的太监头子,一个要担心他厌了,一个要担心他一个不小心就挂了,竹篮打水成了空。

    “怕我看上别人了?”陈矩说,“不说假的,这会但凡我出宫办事,都有人准备了女人在房里等着我。”

    “怕你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折腾进去了。”芳若说,“这些太监还有流放岭南的选择,只怕你要走错路了,只有死路一条。”

    陈矩听到此话,不管真假,心里还是熨贴,“你瞧我是那样的蠢人吗?”

    “我是亲眼看着冯保的结局,只要我不走他的路,自然可以平安到老。”陈矩说。

    芳若看了他存有的两样东西,嗔怪道,“这条肚兜我拿走了,我身上这条给你,正好是素色的,我给你改成手帕。”芳若当即就拿过针线剪刀改了起来。

    陈矩问那铃铛呢?

    “铃铛我也带走。”芳若说,“日后除了被人抓现行,其余什么把柄都不能留下。”

    “好吧。”陈矩说,勾着芳若胡闹,等到人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水,陈矩把铃铛塞到它应该在的位置,“这本来就是这么用的,你好生夹着,别掉下来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王容与问起从南边海上来的植物,无病道早就准备好了,因为最近天气冷,都移到暖房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娘娘该要看便让王容与的皇庄随着供奉把东西给送进来,总共三种,一样选了最漂亮的三盆,拉拉杂杂摆在那也是很壮观。

    王容与拉着陛下去研究,有些东西摆在餐盘上她认识,在菜摊子上她也认识,长在地里她还真不清楚。好在一盆盆辣椒看过去最好认,矮的植株放在青花圆瓷花瓶了,挂着红红的小辣椒,如同小灯笼,喜庆可爱。

    朱翊钧也先是被这个吸引了目光,“这个盆景还挺有意思的,过年摆着挺好的,有多少啊?”

    “这可有比盆景更厉害的作用。”王容与说。

    她去关注后两种她拿不准是什么东西的植物。因为都是绿色的枝叶,上面也没有结果实,一种是绿色的爬藤植物,被修剪的正好从花盆四周边缘垂下但未及地,叶片挺大,盖的严严实实的。

    最后一种立起的矮植株,比辣椒的植株高些,一枝上又有四五只分支,倒卵形叶子四片一簇,看不出来是什么。

    朱翊钧看着她认真的劲头就问,“怎么?这是你新种出来的观赏植物?”

    “不应该啊。”王容与说,她问无病,“这个下面有根茎吗?”

    无病点头,“原先只是想种活他,底下的东西猜测应该是种子,都收在那,没动。”

    “去拿把小花铲给我。”王容与说,她挽起袖子,就要亲手来挖。

    “娘娘,我来挖吧。”无病说。

    “我自己来。”王容与说,朱翊钧见状,拿过她的铲子,“你说,我来挖。”

    王容与冲他笑眯着眼睛,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在他身后看着,“先从边上挖,看底下有没有东西,轻轻的。”

    朱翊钧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把花盆里的土挖出来一边,实在是又脏又累,但是偏头看王容与迫切的小眼神,又觉得,她高兴就好,也不能让王容与干这些啊。

    “你到底在找什么?”朱翊钧问她。

    “找了好久,反正是好东西。”王容与充满希冀的说,“希望是它们。”

    矮藤植株下面刨出一连串两根手指大小的根茎,植株下面更多,圆滚滚的,差不多半个手指大小。

    王容与面上有喜意,朱翊钧看她,“是你想找的?”

    “看着像。”王容与笑着说,主动在朱翊钧脸上啄一下,“陛下辛苦了,接下来就我来做吧。”

    王容与兴冲冲拿着那两样还带着土的东西去亲自洗了,满殿伺候的宫人就这么手足无措的看着陛下娘娘自己亲手做着这些粗笨活,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花生洗开泥巴,还是很好认的,王容与拨开一个看,里头两粒白白胖胖的花生仁,扔一粒进嘴里,是那个味道。再来看洗干净的疑似红薯的东西,王容与又犯了难,这和她记忆里的东西,大小也差的太远了。

    切开一看,又闻了闻,试探性的咬一口,味道比不上,但又好像是那个味道。王容与偏头有些想不明白,不管怎么样,先弄熟再说。

    她又去小厨房,先把疑似红薯的东西放进锅里隔水蒸,再把洗干净的花生和大料一起煮了,让人端一盆红灯笼来,对,红灯笼就是现在辣椒的别名,辣手摧花的在宫女可惜的眼神下,刷刷摘了好几个辣椒,小厨房备着一方肉,也切了,与姜蒜,准备和新摘下来的辣椒一起炒了。

    因为王容与的行为,启祥宫今日的膳桌提前的,在尚膳监的膳食摆好后,王容与才进来,后头三个宫女捧着三个盘子。

    “你在那边鼓捣了许久,还不准我去看,就弄出后面三盘东西?”朱翊钧笑着说。

    “这可是大惊喜。”王容与说。

    她坐上炕,宫女把三盘东西摆在炕桌上后就退到一旁伺候,王容与对朱翊钧说,“这个是辣椒炒肉,这个是盐水煮花生,这个是蒸红薯,大概。”

    “感情那几盆都不是盆栽,而是吃的?”朱翊钧笑,“你也没少吃少喝过,怎么对这些东西敢兴趣。”

    “我小时候看过一本书,是有海外游历的人写的,上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描写了几样我朝没有的东西。”王容与说,“你看葡萄,若不是张骞从西域带回来这种汉朝本来没有的物种,我们就少了一个多好吃的水果。”

    “所以在我们的国家外,肯定也有很广阔的土地,上面有很丰富的物种,有很多好吃的,我希望都能弄到我们的土地上,也种出好吃的来。”

    朱翊钧闻言失笑,“我都不知道该说你野心大,还是天真的好吃而已。”

    王容与先用筷子夹辣椒,朱翊钧拦住她,“这种从来没吃过的东西,让试菜太监用过后,观察三天才能吃的,你不要命呢。”

    “我替陛下试毒。”王容与笑说。

    王容与不顾朱翊钧阻拦,自己吃了辣椒炒肉,还剥了煮花生吃,最后吃的蒸红薯,味道一点也不甘甜,让王容与小皱一下眉。

    “是不是不好吃啊?”朱翊钧道,他一直密切关注着,“快吐出来。”

    王容与还是嚼了咽下去了,“能吃,只是没有那么好吃,但是它本来应该很好吃的。”

    王容与对无病说,“这个让积年的老农试着种种,这个块茎应该可以种很大,然后甘甜如蜜,又能饱腹。”

    无病点头。

    “都是那书上写的?”朱翊钧问,“我怎么没看过这样的书?”

    “那是我在坊间找到的孤本。”王容与说,“我保留的挺好,等会找出来给陛下看看,可有意思了。”其实那是王容与等学会写字后,怕自己会把前世的记忆都忘记,就自己创造了一个人,把自己记着的事情都写了下来,伪装成一个奇怪世界的游记。

    “关心,等会我看看。”朱翊钧说。

    不等王容与说第二次,朱翊钧也伸筷子夹往那三碟陌生的食物,王容与看他,“陛下要是不放心,等过两日我无事后再试也是可以的。”

    “你都吃了,我能不吃吗?”朱翊钧笑说,“不是说要同生共死吗?”

    王容与笑着托腮看他,“我可不要陛下和我同生共死,我只要比陛下先走就好了。”

    “说没良心的话。”朱翊钧笑说。

    王容与专注的观察朱翊钧的神色,吃辣椒时眉头皱着,吃花生的时候眉头稍微伸展一些,要吃红薯的时候,王容与拦住了,“这个真的不好吃,陛下别吃了。等它变得好吃了,陛下再试。”

    “这个花生还是有点意思。”朱翊钧说。“虽然是第一次吃,但是口感还不错。”

    “但是,娘娘,我想问一句,这些本土没有的植物你都是从哪来的?”朱翊钧问,“可不要说,娘娘的商队也走到西域去了?”

    “陛下明知故问。”王容与说。“陛下第二次见我的时候是在哪里忘记了?”

    “远朋坊还没有关?”朱翊钧说。

    “陛下,娘娘也要嫁妆铺子,赚一点零花钱啊。”王容与说。

    “你的船出海吗?”朱翊钧问。

    “朝廷有海禁呢,怎么会出海。”王容与说,“顶多是有一点点黑市交易。”

    朱翊钧问她,“只是一点点?”

    “哎呀陛下,娘娘赚一点零花钱,陛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王容与说。

    “就是因为黑市交易,所以海贼难禁,嘉靖年间,戚继光在沿海制倭,可是打了十几年。”朱翊钧道。

    “陛下为什么不想,因为朝廷海禁,但是海禁的部分又是市场需要,所以才有人铤而走险,海贼才会在所难免。”

    “再有,就是因为朝廷海禁,沿海军力不强,所以只是光打一个倭矮子,就要废上那么多时间,如果有兵力保护沿海,时常练兵,四周闻风丧胆,又怎么会有人来敢捋虎须。”王容与撅着嘴说。“三保太监下西洋,那个时候可有如今这么多屡禁不止的海贼?”

    “我们现在还能造出当年下西洋的宝船吗?”王容与问,“正德皇帝坐个船还能沉了。”

    “放肆。”朱翊钧说,“逾矩了啊。”

    “我和陛下说下私房话,怎么逾矩了。”王容与说,“陛下不让说就不说咯。”

    朱翊钧看她,一副委屈气闷的模样,无奈叹道。“后宫不得干政。”

    “我哪里干政了?”王容与说,“陛下别想给我扣帽子吓唬我。”

    “你想开放海禁是不是?”朱翊钧道。“你不是一个小商铺的老板,你是皇后啊,利益关系你不能看的那么浅。”

    “哼。”王容与说。“我是想开放海禁,但是我什么时候跟陛下说过吗?我难道不知道国家大事还得朝中众公同意,就是陛下安慰我说马上就开海禁,我都知道,是陛下嘴上说着诓我玩的,我才不会当真。”

    “激将了?”朱翊钧问。

    “陛下太小看我了。”王容与说。

    她突然眼睛发亮的凑近说,“这些植物,我的庄上应该还有很多,陛下,不如哪天,我们微服私巡啊?”

    朱翊钧皱眉,“没规矩。”

    “那那年灯会上撞见我的是哪个没规矩的。”王容与不服的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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