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55 月球（四）
“哎呀，我的大小姐哎，您看我像那种胆小怕事的主吗？”褚晓明那个憋屈。
可沈一诺丢了心爱的鞋子还是很不高兴。
这时苏晚霞悄悄凑过来问道：“明仔，你确定你看到了脏东西？”
褚晓明闻言顿时急了，他举起手就要起誓：“我褚晓明要是撒谎，我就……”
“哎哎哎！你干嘛呢！没听我这故意小声说话的吗！”苏晚霞是发现，自己这好兄弟不但变得咋咋呼呼的，脑子可能也不太好使了。
褚晓明这才反应过来。
好在前边几位的注意力都在路两边的房子上，没有人在意褚晓明又发生什么神经。
“哦哦……”褚晓明苦着一张脸道：“我真的看到了。”
“那你能和我形容一下吗？”苏晚霞又问。
“形容？啧……怎么说呢，要说她有多吓人吧也不是太吓人，就是给我的感觉非常的不好。”褚晓明回忆起刚才看到的景象还是觉得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
“具体点。”苏晚霞皱眉道。
“具体点……啧……哎！你看那边。”
“哪边？”
“那边有个白衣白裤的小女孩，你看到没？”
“啊？”苏晚霞顺着褚晓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有看到了一个害羞的躲在门边的小女孩。
此时那孩子正笑眼弯弯的看着苏青韵，并没有注意到苏晚霞这边。
“就跟那孩子差不多。”
“额……差多少？”
“额……差不少。”
“嘶！”苏晚霞想打人了。
褚晓明也感觉出来了，他急忙道：“总之我也说不太清楚，但你想啊，如果真的只有我看到了那个女孩，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而且她还冲我笑呢！你都不知道那笑容有多瘆人！”
苏晚霞是无奈了，他早就知道褚晓明的文字表达能力一般，却没想到他是这么的一般。
沈一诺听不下去了，她抬手就揪住了褚晓明的耳朵道：“奥！就一个小姑娘冲你笑了一下你就把我搞的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你还真是个可靠的男人啊！”
褚晓明急忙求饶：“哎呀呀疼疼疼！一诺你就饶了我吧，我是真的被吓到了呀。”
“饶了你？可以啊，我那双鞋可是限定款，回去以后你得赔我一双一模一样的！”说着沈一诺松了手。
“赔！肯定赔！别说一双了，只要能回得去，我每天送你一双漂亮的鞋子你看如何？”褚晓明这公子哥无形的炫富让一旁的苏晚霞直翻白眼。
沈一诺也白了他一眼，不过明显心情好转了。
“行吧，看你表现吧。”说着沈一诺就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褚晓明也喜笑颜开立马跟上去，可好兄弟苏晚霞却拉住了他。
“哎？咋了晚霞兄？”
苏晚霞看沈一诺走的远了些才问道：“晓明，我知道一诺是不可能喜欢上我的，也真心希望你们俩能好好的，可是……咱们从进了起源档案库后分开了有好长一段时间吧？这些时间里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你和一诺的关系进步如此神速？”
被好兄弟一语拆穿的褚晓明此刻还有点不好意思，但那眼睛里是乐开了花。
他腼腆一笑道：“哪有啦，人家和一诺这八字才写了一笔而已，离晚霞兄你说的在一起还远着呢！”
苏晚霞顿时被恶心的不行。
“额……你给老子正常点！”
褚晓明这才哈哈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总不能心里是喜欢的却不付出行动吧，你说对不对兄弟？”
这话一出口就戳到了苏晚霞的痛处。
要说他不嫉妒现在的褚晓明和沈一诺那是不可能呢……任何一个正常男人看到自己心仪的女神选择了别人肯定都是要难过的，更何况曾经他和褚晓明还算是同一起跑线呢。
“得了吧，我不是来听你给我上课的，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们分头进了起源档案库却最终在狩月居这边汇合了，你有没有和冼芊嬅他们聊过他们的经历？”苏晚霞正经的问道。
褚晓明也不闹了，他看了看周围后轻声答道：“有，而且在你来之前我们四个已经稍稍梳理了一下，不过你来了之后就一直没机会和你说上话，所以……”
“别所以了，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你别急啊，你好奇我们四个经历了什么，我们也好奇你的啊，而且，你觉得这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你要听极简版的？”
“极简版？也行啊，你先说说看呗。”
“嘿！”褚晓明挠了挠头，随后还真就来了个极简版道：“我去了南极，一诺到了徐州见到了游格格，冼芊嬅说自己见证了人类灭亡以后的地球，而闫思辰，他和一批宇航员一起去执行了苏青韵提到的那个c方案，这够不够极简？”
苏晚霞傻眼了。
极简是够极简，可这也太极简了。
就这么几句话能听出来什么啊？
“那……那后来呢？后来你们又是怎么汇合的？‘永结灵魂’呢？谁都没有找到线索？”
“后来……啧……后来……”褚晓明的表情一下子沉重起来，他沉
默了一阵后才说道：“后来我死在了南极，一诺也被游格格利用死在了国安处特勤队员手里，冼芊嬅接受不了那么残酷的现实选择了自杀，而闫思辰……他说他飞向了太阳，结局一样是死了……”
“死了？都死了？”
“对，无一例外的都死了。”褚晓明点了点头。
苏晚霞听到这陷入了沉思：‘看来……每个人的经历都更像是一场梦……就像清水幻给我的那场梦一样？’
“不过后来大家又都在狩月居里醒来了，刚开始我很难分辨我所经历的一切是真是假，就连现实的界定也出现了问题……好在我隔壁就是一诺，我俩重逢后心结好像一下子就解开了，然后……”褚晓明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苏晚霞看了他一眼，心里是既高兴又莫名的难过……
果然……缘分这东西很重要。
“唔……原来大家都做了一场无比真实的梦……”苏晚霞喃喃自语。
褚晓明闻言道：“你也有类似的经历？”
苏晚霞点了点头：“嗯，不过我和你们有一点不太一样。”
“哪一点？”
“我是先跟着清水幻到的狩月居，而后才在高桥胤寺的给我看的故事里经历了一场非常诡异怪诞的梦……”
“哦……那看来大家的经历是有点相似啊……不过……你说的这个高桥胤寺是谁？”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据听说是清水幻的一位追求者，而且已经在狩月居里呆了三十多年了。”
“追求者？三十多年？我勒个乖乖！这幻大小姐可以啊，居然还金屋藏娇呢。”褚晓明说着说着就下路了。
苏晚霞白了他一眼道：“你能正经点不？”
褚晓明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我就这么一说，得嘞，咱们现在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个乖宝宝，等有机会咱们几个再碰个头把各自的经历详细的说说吧。”
“嗯。”
……
经过了第三环，苏晚霞终于看到了二层建筑。
它和院落整体的设计风格差不多，都是四四方方的，而且大都没有窗格，只有青纱帐随风飞舞。
到了这里，苏晚霞看到了许许多多席地而坐的男女老少，他们也都穿着白衣白裤，此时正在那二层建筑的一楼大厅里听人授课。
讲课的先生是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模样的童子。
这小孩生的极为可爱不说，那耳朵和手迎着光都透着亮，简直就跟玉雕的一样。
清水幻到了这里后也变得恭敬起来，她脱了鞋，赤脚进了屋。
苏晚霞等人见状也纷纷有样学样。
众人都进入大厅后。
讲课的童子停止了授业，他笑着看向清水幻道：“来啦？”
清水幻难得一见的露出了笑容道：“嗯，清水幻见过先生。”
先生？！
苏晚霞几人傻了。
这就是先生？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且不说这剧情俗套不俗套吧……起码与苏晚霞自己的想象中的先生出入也太大了。
好在这时王全然小声的提醒了一句：“此先生非彼先生，宝儿大师是这学堂里讲授玄奥秘法的先生，与你们等会要见到的那位先生虽然都是受人尊敬的长辈，可他是客，并不是这里的主人。”
苏晚霞等人听到这话表情明显有所好转。
尤其是褚晓明，他不禁失笑道：“我就说嘛……这小娃子出场如此随意，怎么会是我期待中的幕后**oss呢！”
“小……小娃子？！晓明啊，你可别乱说话！按年龄算的话，宝儿大师可能比你曾曾曾祖父都大好几十岁呢！”王全然急忙又提醒了褚晓明一句。
褚晓明当时就惊呆了：“我去！天山童姥啊！”
“嘘！”沈一诺瞪了褚晓明一眼，这兄弟才终于闭嘴。
冼芊嬅和闫思辰两人虽然没说话，可一直有留意周围的一切。
在褚晓明和王全然说话的时候，清水幻和罗宝儿也说了一番话，而且这番话明显要比褚晓明这大嘴巴说的废话有价值的多。
……
“不必拘礼。”罗宝儿隔空虚扶了一把清水幻后又道：“前几日我随手一卦，便推定你今日一定会来，却没想你还带来了这许多客人？”
清水幻微笑着道：“即是客人便不能慢待，宝儿师傅，这可是您教导我的。”
罗宝儿一愣，随后也笑起来：“好好好，多些人手总归是好的，只是这几位我瞧着都有些特别，你带他们来找先生，目的应该不止于表面吧。”
清水幻自知瞒不过眼前这位玄奥大师，所以她坦言道：“宝儿师傅明鉴，幻带他们来这里确实不只是希望多些帮手，也是希望借他们的机缘解决眼前的难题。”
“唔……这样啊……”罗宝儿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先生最近这段时间可能无暇顾及太多，你得学着自己拿主意才是啊。”
清水幻闻言笑容一收，毕恭毕敬的一礼道：“是，学生谨记在心。”
“嗯，我这边课业才讲了一半，暂时还抽不出功夫，你先带他们去后院吧。”
“是。”
……
穿过那大厅，往后院
的路上。
远远的苏晚霞等人就看到两个高佻的倾国佳丽从远处走来。
她们风情各异，一个冷艳孤高，一个明丽清新，但无论哪一个的姿容气质都令苏晚霞身边这两位大美女失色不少。
褚晓明也万万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比沈一诺还要美上许多的女人。
所以一时间有些失神。
等到他感受到腰上的疼的时候，沈一诺已经气哼哼的走了。
褚晓明急忙追了上去，而苏晚霞则还在关注那两个与这里的人气质着装都截然不同的倾国佳丽。
冼芊嬅和闫思辰也很是在意。
“王叔，那两位是？”苏晚霞问道。
王全然也看到了那两位绝世大美女，可当苏晚霞问起她们是谁的时候，王全然也只是苦笑一声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也许也是先生客人呢。”
“也是先生的客人？”苏晚霞一愣：“那他们也是狩月居那边过来的？”
王全然却摇头道：“不一定。”
“哎？”
这句不一定就让人非常在意了。
一直没说话的冼芊嬅也开口问道：“王总，您见多识广，能不能和我们多说道说道？”
王全然看了冼芊嬅一眼后笑道：“这个还真是为难我了，其实我对这洪武城也只是略知一二，具体它是哪一年建成，为何建在月球，又有多少条路可以抵达这里，我都不甚清楚，所以我也只能大胆的猜测方才那两位是客人了。”
原来您也是一问三不知啊……苏晚霞暗暗无奈。
冼芊嬅微微皱眉，然后又问苏青韵道：“苏小姐呢？也和王总一样对这里不是很了解吗？”
苏青韵目不斜视，她从头至尾就没怎么关注过其他的地方，就一直默默的跟在清水幻身手。
听到冼芊嬅的话后她也只是轻声回应了一个“嗯”。
哎……苏晚霞心底一叹。
叹的是自己的无知，叹的是这世间的奇妙……也叹自己果真掉进了认知的怪圈，是见识越多，越觉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
不一会，众人就到了后院。
这里有许多间两层小楼，整体风格偏简约。
清水幻将众人带到这里后就吩咐了这里的侍者将大家分别安排在了各处休息。
苏晚霞本应该是和褚晓明、沈一诺他们一起，可他有意选择了和冼芊嬅、闫思辰去了一处。
王全然和苏青韵他们也各自分成两拨去了不同的地方休息。
在小楼里落座后，便有青衣少女来奉茶。
这样的待遇让不禁让苏晚霞有些迷糊。
他甚至都快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又因何稀里糊涂来到了这里。
少女离开后。
冼芊嬅就直接问苏晚霞道：“你跟我们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苏晚霞闻言回过神，他喝了口茶水让自己清醒了些后道：“不是我有话要说，而是你们两位应该坦诚点了吧？”
冼芊嬅一皱眉：“什么意思？”
苏晚霞笑了一下道：“芊嬅姐，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为什么进起源档案库？”
“没有啊。”
“唔……没有……那……我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啊。”冼芊嬅两手一摊，十分的坦诚。
苏晚霞无语了。
闫思辰倒是看出了苏晚霞的意图，他说道：“朋友，你是不是觉得，是我和芊嬅故意因你们三位到这边来的？”
苏晚霞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冼芊嬅：“是个屁啊！我们要是知道进了起源档案库会有更麻烦的事等着我们，那我宁愿留在那鬼地方等死！”
苏晚霞被冼芊嬅这一骂瞬间清醒不少，这确实是他熟悉的冼芊嬅。
闫思辰明显比冼芊嬅冷静的多，他问苏晚霞：“朋友，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苏晚霞重新思考了一下后道：“可能……是因为截至目前为止，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有些太过牵强了。”
“牵强？那就牵强了？”冼芊嬅冷声道。
“你看啊，你们是因为山海号国际空间站被毁才落难并遭遇了意外之外，不但被拯救了地球上千千万万的人，还被困在了一个你们用了许多年也没能搞清楚的神秘空间里，对不对？”
“嗯，这有啥牵强的？”冼芊嬅问。
“芊嬅姐你听我说完嘛。”
“我没堵你嘴啊。”
“额……好吧……那个……再说说我们，我们是先收到你们发回到地球的神秘代码，然后由一诺姐破译，跟着我们才知道太阳马上就要‘消失’了，全球才开始进入紧急避难状态的，对不对？”
“谁知道啊，我们当时又不在地球。”冼芊嬅翻了个白眼。
苏晚霞也注意到自己的话有问题，于是急忙补充道：“哦对对……是我口误，但总之呢，这些事情最开始都是有联系的，包括后来我们作为寻找太阳‘消失’真正原因的宇航员被送到了星瀚国际空间站，跟着晓明又提出‘回收’计划，我们来找你们，然后我们也遭遇了不测，误闯了那个空间，到这里，故事都是顺畅的，对不对？”
01356 月球（五）
“你到底想说什么？”冼芊嬅皱眉问道。
苏晚霞也不绕弯子了：“有没有可能，我们今天会出现在这里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被安排好的？”
“额……”冼芊嬅和闫思辰对视一眼后，由闫思辰问道：“朋友，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这么问，但你这个问题……我想……绝不可能是安排好的。”
“为什么？”
“因为……这就好比你遇到了一个人，你怀疑他是骗子，他是有所图才和说了很多，但如果你兜里压根就没钱，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闫思辰一语点醒梦中人。
苏晚霞愣住了。
是啊。
他们这五个人虽然在地球上也算的上是人群里的佼佼者，但对于清水幻这些人来说他们就是一群兜里没钱，根本没有被骗的价值。
既然如此，苏晚霞自己在这瞎猜纯粹就是杞人忧天了。
可为什么呢？苏晚霞就是想不通。
如果他们真的是一无所有，连被骗的价值都没有的普通人的话，清水幻又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见那位所谓的“众生的先生”呢？
似乎是看出了苏晚霞的心思。
闫思辰便坐过来和他分享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他说道：“要我看呢，其实我们应该也是有价值的，只不过我们自己尚不清楚这价值到底体现在哪，所以我和芊嬅就决定顺其自然，本来就是捡来的一条命，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闻听此言，苏晚霞这心里的困扰也总算是清净了。
是啊……不过是捡来的一条命，为何那么在意呢？
这时冼芊嬅又说了一句：“我们现在呢确实捡来的一条命，可说归说，做归做，真要是有机会回地球，咱们还是得加把劲，通力协作一下的，对不对？”
闫思辰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
苏晚霞没有表态，他喝了口茶，注意力转移到了屋外。
在月球的深处，这样一座庞大的地下城市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旧神……
起源的亵渎者……
太阳“消失”……
还有……那棵树……和那些穿着黑色装甲的人……
这些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呢？
“嗯……嬅姐说的对，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苏晚霞想通了，也不再庸人自扰了。
……
安排了众人休息后，清水幻独自来到了院落的最深处。
在那里，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带着银狐面具静立于一片宁静碧波之上。
穿过淡淡的雾海，眼前的世界愈发的开阔。
光着脚的清水幻走在浅浅的水中，脚下的鹅卵石比冰还要冷上几分。
但她全无所觉。
来到那女子身后，清水幻恭敬一礼道：“清水幻拜见东方师傅。”
女子闻言缓缓转过身。
虽然她依然戴着面具，可那冠绝古今的姿容依然暴露了她的真实身份。
东方若。
“起来吧。”
“是，师傅。”清水幻垂手而立，在东方若面前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我听宝儿说，你来找先生？”
“是的师傅。”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新的变量出现，现有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守护地球的文明了。”
“哦？有这回事？”
“是的师傅。”
“那这五个人是谁？”东方若微微一抬手，身侧的湖面上就显现出苏晚霞等人的虚影。
此时褚晓明还在想法子哄沈一诺开心。
至于苏晚霞他们三个，已经开始用意念打麻将了。
“是经过了考验的，客人的备选。”
东方若微微一皱眉：“客人？现在已经到了需要用客人来让主人家变规矩的时候了？”
清水幻闻言一震，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是的。”
“唔……”东方若手放下了，那虚影消失了，湖面也恢复了平静。
清水幻不敢说话，就那么安静的等待着。
过了许久，东方若似乎有些倦了，她转过身，一挥袖，远处的浓雾散去，一座巨大的倒置的黑色宫殿出现在湖面之上。
清水幻虽然不敢抬起头与东方若直视，但她可以从湖面的倒影中一窥那巨大宫殿的倒影。
通体漆黑的宫殿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座黑色的金字塔。
东方若抬头看着那黑色宫殿道：“我和先生最近刚刚找到了超越者留下的线索，暂时无暇顾及太多，所以……如果你已经有所决断，就只管放手去做吧，切忌分神。”
清水幻闻言心底一颤，她试探着问道：“师傅，这样……真的可以吗？”
东方若痴痴的望着那宫殿，心神早已不在与清水幻的对话上，她自言自语道：“寻了这么久，总算还是让我找到你了……”
清水幻闻言心里清楚了，她不再打扰东方若，便默默的离开了。
……
回到休息的地方，刚换上便服的清水幻就瞧见罗宝儿走了进来。
罗宝儿笑意盈盈，没等清水幻见礼就说到：“免了免了，怎么样，见到你师傅和先生了？”
清水幻微微苦笑：“我只见到了
东方师傅，没能见到先生。”
“哦？那，你东方师傅可有什么交代？”
清水幻轻声一叹：“师傅让我自行决断。”
罗宝儿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是了，你在狩月居里也呆了那么多年了，是该试着站出来独当一面了。”
“可是师傅……我还有好多看不清的，不明白的，拿不准的，我还没准备好。”清水幻一听到要让她来独当一面顿时慌了神。
罗宝儿却摇摇头：“哎！幻啊，这世上，除了那位超越者以外，压根就不存在所谓的准备好了，就像这地球上亿万万的普通人一样，谁准备好应对太阳‘消失’了？”
清水幻默然不语，她懂罗宝儿的意思，可她真正担心的并不是这些。
罗宝儿也知道清水幻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眼前的问题，还包括她自己内心深处的那蠢蠢欲动的神性。
“我觉得你大可以放开手让你挑选出的这五个客人去自由的施展，既然现在一切仍是混沌不清，那就索性让至暗降临。”
清水幻闻言一惊：“师傅？！”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可能是出自罗宝儿之口的话呢？
罗宝儿却正色道：“觉悟这种东西，不是靠一张嘴就讲得清楚的，文明进步的路上，该付出的代价容不得讨价还价，该流的血一滴也少不了。”
清水幻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罗宝儿，忽然感觉这位玄奥大师是如此的陌生。
“不过呢，师傅也是给你建议，具体要不要做，怎么做，都要看你自己。”罗宝儿说着抬手摸了摸清水幻的头。
虽然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垫着脚摸一个二十多岁姑娘头的样子看着挺有趣，但清水幻却反而是那个茫然且不安的存在。
罗宝儿走了。
剩下清水幻一人在屋子里坐着。
……
翌日清晨。
刚睡着没多久的苏晚霞就被一阵嬉闹声吵醒。
依靠着窗格的苏晚霞循声望去，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在晨光中奔跑。
女孩手上拿着蒲公英，脸上沾着泥巴，一边笑一边追着前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脸上也被泥巴抹的不成样子，但他笑的很开心，一边逃，一边求饶：“哎呀！你就饶了我吧！咯咯咯！”
看到这一幕，苏晚霞微微一愣，随后笑意不自觉的涌上唇角。
若不是因为心里还清楚的记得这里是月球，苏晚霞还真想就这么安静的呆下去。
孩子的嬉笑声很快又吵醒了同样睡得很浅的冼芊嬅。
冼芊嬅昨晚睡得很早，可她好像一直都睡不着。
不断的翻身，不断的惊醒，不断的确认自己身边是否真的有闫思辰和苏晚霞。
起初苏晚霞还被她吓到好几次。
后来等到冼芊嬅终于能安稳的睡一会了，他才从闫思辰那里了解到冼芊嬅之所以会变的这么警觉且不安，全都因为她的那场梦。
虽然苏晚霞他们五人都经历过梦境，可很显然，因为梦境经历的不同，对不同的人的影响也是完全不同的。
……
“也许是末日给她的印象太深了……所以她才会觉得现在一切都是假的吧。”闫思辰如是说。
“那你呢？”苏晚霞问：“我听晓明说你在梦里参与了c方案，最终还飞向太阳，你的梦留给了你什么？”
闫思辰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像是陷入了回忆，又像是在努力忘记些什么。
总之……在闫思辰身上，苏晚霞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
“哟，小伙子起得挺早啊。”冼芊嬅笑着坐到了苏晚霞身边，她的手很随意的搭在苏晚霞膝盖上，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眼睛。
“其实我刚睡着没多久就被那俩孩子吵醒了。”
“孩子？哪来的孩子？”冼芊嬅奇怪的看了看周围。
苏晚霞一愣，指着远处道：“就在……哎？跑哪去了？”
孩子不见了。
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晨光落在地上，泛着暖意融融的浅黄色的光，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这……”苏晚霞有点迷糊了，他明明前一秒还听得见那两个孩子的笑声的，怎么下一秒他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呢？
冼芊嬅看了又看后笑着道：“你该不会和你那哥们一样，也看到脏东西了吧？”
苏晚霞确定院子里并没有孩子后，不禁苦笑一声：“应该是我看错了。”
“唔……这样啊……”冼芊嬅转身拿起矮桌上的杯子喝了口冷茶，跟着打了个冷颤道：“嘶……这地方也太冷了，怎么也不给我们准备点被子啥的？”
经冼芊嬅这么一提醒，苏晚霞也觉得周围环境好像冷了许多。
他缩了缩身子道：“都早上了，太阳出来后，应该会好很多吧。”
“嘶……不行，我坚持不到那会了，我得找人弄点开水啥的暖暖身子。”说着冼芊嬅就起身出了屋子。
“我和你一起去。”苏晚霞追了上来。
两人在院子里一边瞎逛一边寻找着这里的其他人。
可是整个后院后静悄悄的，哪都看不见人。
不知不觉到了褚晓明和沈一诺这边。
进屋一看，这两位倒是睡得很香，但
从他们相互拥抱群暖的姿势来看，应该也是冷得不行。
苏晚霞看到这一幕后本打算转头就走，可冼芊嬅却进了屋抬脚踢了褚晓明一脚道：“喂，小伙子，醒醒！出事了！”
褚晓明挨了一脚后立马就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然后迷茫的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
冼芊嬅见状问道：“喂，你怎么了？睡迷糊了？”
褚晓明思考了一下后问道：“这是哪？”
“月球啊。”
“月球？不对吧……我们不是在南极吗？嘶……你是谁？”褚晓明可能是真的糊涂了，居然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苏晚霞虽然没说话，可他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褚晓明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咋咋呼呼的了。
“我是嬅姐！小混蛋！怎么睡醒一觉还不认人了？”冼芊嬅蹲下来拍了拍褚晓明的脸又问道：“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唔……好像有点印象了……”褚晓明挠了挠头，然后又看向苏晚霞：“哎？您又是哪位啊？”
苏晚霞：“……”
“唔……吵什么啊……还让不让……咦？晚霞？你怎么在我房间？还有……晓明！你怎么越线了！咱们不是说好的各自睡各自那边的吗？”沈一诺醒来后发现被褚晓明“占了便宜”顿时暴跳如雷。
昔日的女神也变成了一惊一乍的普通女孩，苏晚霞心底不由得一阵难过。
当然，这种难过不是形象坍塌的难过……而是褚晓明和他说的那些极简版的故事里包含的细节给大家都留下了太过深刻的伤害……这一点已经在他们五个人身上不经意的显露出来了。
“额……我……我不是故意的……但……哎？我好像认识你！你叫？”
“认识？咱们只是认识？呵！好！我叫你只是认识！”沈一诺一把揪住了褚晓明的耳朵。
褚晓明吃痛后立即求饶道：“啊疼疼疼！一诺你太用力了我耳朵都要被你揪掉了！”
冼芊嬅见状奇道：“咦，这小伙子好像又都记起来了吗？哎哎哎，一诺啊，你先停一下，我问问他认不认得我？”
沈一诺这才撒手，当她注意到苏晚霞惊讶的神情时脸色一红，急忙整理了头发然后与褚晓明坐远了一些。
“你？我肯定认识你啊！你是嬅姐嘛！”褚晓明果然都记起来了。
“嘿！有意思，你这记忆模块还需要疼来触发啊？那他呢，他你还认得不？”
“什么记忆模块触发啊？他……额……”褚晓明看了苏晚霞一眼后，还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道：“不认识！”
苏晚霞闻言一脚就踹了过来。
……
“完了，我们肯定是中妖术了！”褚晓明斩钉截铁的总结道。
苏晚霞等人闻言求刷刷的甩他一脸白眼。
“哎！你们别不信啊！你看看这周围，空荡荡的，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还有昨天咱们分明是穿过一扇门到这边的，可现在呢？门呢！没有了啊！”褚晓明一摊手，指着空荡荡的后院道。
“我们眼睛不瞎，不用你来总结。”冼芊嬅有点受不了了，她怼了褚晓明一句后问闫思辰道：“思辰，你说这清水幻到底什么意思啊？把我们带到这边然后就不闻不问了？”
闫思辰还在思考，没有回答冼芊嬅的问题。
苏晚霞也在思考，不过他想的问题是为什么这太阳好像和昨天不太一样了……它好像变得更朦胧了。
褚晓明见大家都不说话，又准备发表看法。
但沈一诺堵住了他的嘴。
“我觉得清水幻不会无缘无故戏弄我们，肯定是出事了。”
“出事了？”冼芊嬅不解。
褚晓明眼睛一瞪，也很好奇。
“对，你们还记不记得，咱们刚到这边的时候，王全然王总和我们说过，这月球深处是封印‘起源的亵渎者’的地方，而这东西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任意改变它多看到的一切，所以……我怀疑……”
“嗯？”几人凑近过来。
沈一诺小声道：“我怀疑不是清水幻把我们丢在这了，而是那个什么‘起源的亵渎者’盯上我们了。”
“咦？真的假的？”冼芊嬅闻言立马警惕的看向周围。
闫思辰和苏晚霞也警觉起来。
只有褚晓明，这伙计急着想说话，但嘴一直被沈一诺捂着，只能呜呜呜呜的。
“我不确定，我也只是猜的，但你们不觉得很有这种可能吗？”沈一诺也在小心翼翼的查看周围的一切。
苏晚霞是与所谓的“旧神”有过一些接触的。
那些家伙与其说是“神”，倒更不如说是来自无间炼狱的恶魔。
它们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以凡人的力量根本无从抗衡……但是……王全然也说过。
在“旧神”眼里，他们几个就是微不足道的蚂蚁。
既然是蚂蚁，又如何会受“旧神”这般青睐有加？
正在几人因为沈一诺的猜想陷入恐慌的时候，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嘹亮清脆的鸣叫！
那声音似能穿破苍穹，只一瞬就把这昏蒙蒙的天捅出一片通透。
转眼间，人声鼎沸。
再看时，这后院里几乎坐满了人，而苏晚霞他们五个正站在院子正中间一脸茫然。
01357 与神同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褚晓明挠着头问道。
周围的人也都看着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些许的惶恐和不安。
注意到这一点的冼芊嬅问道：“他们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
闫思辰皱着眉看了看周围，很快就找到了一身白衣的清水幻，她站在院子入口处正看着他们五人。
“走，过去问问吧。”闫思辰说着当先一个迈步向前。
结果他这边一动，周围的人突然就全跪下了。
那诚惶诚恐的样子实在有些令人不解。
“这？”沈一诺一皱眉，随后问周围人道：“你们干嘛都跪着？我们有那么可怕吗？”
没人敢应声，所有人都只是这么乖乖的跪在地上。
苏晚霞看向清水幻。
只见清水幻此时正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们五个，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意外。
“喂，你们说话呀？别跪着了！”沈一诺说着就要上前将地上的人扶起来。
可她还没靠近，那些人就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急忙忙的往后缩。
沈一诺惊了。
冼芊嬅道：“别管他们了，我们去找幻小姐问个明白吧。”
……
穿过人群到了后院的入口处。
冼芊嬅单刀直入的问道：“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清水幻眉梢微微一挑，略略有些意外。
“没什么，就是拜托五位旧神分别给了你们一些它们的神性而已。”清水幻回答的很平静。
褚晓明啥了：“啊？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我怎么一点没感觉啊？”
清水幻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不清楚？不清楚就不清楚吧！那你也得事先征得我们的同意不是吗？”冼芊嬅气愤道。
清水幻看着冼芊嬅：“你们要想回家，就必须与旧神同行，怎么？不想回地球了？”
“你！”冼芊嬅顿时语塞，可是无端端被人算计了还是让她非常不高兴。
沈一诺倒不是很在意这些，她关心的是清水幻提到的这个神性……
“幻小姐，这些神性……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吗？就只是让我们拥有与神同行的资格，然后可以回到地球吗？”沈一诺问。
“神性是旧神特有的，就像我们的人性一样，是抽象的概念，但它也可以是具体的，只是具体是什么，需要你们自己去体会。”清水幻说着抬起右手，手腕翻转，掌心向上，纤指虚捻居然凭空造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球来。
看到这一幕褚晓明傻了：“我去！！！我眼花了吗？”
他说着走上前就探手去抓那水球。
结果却抓了个空，这时他才意识到那水球是假的，是虚像。
一旁的苏晚霞看的仔细。
他问清水幻道：“这就是您的神性吗？”
“不，这是我从我的神性中感悟所得，是融汇了玄奥之法的虚无之像、混沌之像。”清水幻说着把水球一丢，正落在褚晓明手背上。
这一次却不再是虚像了，而是实实在在的水。
“哎！这！魔术啊！”褚晓明惊呆了，他也学着清水幻的样子想要捏出个水球来，可是怎么捏都像个傻子，不见水球。
沈一诺觉得很丢脸，一把将他拉回到了身边，并将他不安分的手按了下去。
“有了神性，你们就将在此后的人生中与神同行，但至于你们与旧神之间的联系能达到多深，这都是不确定的变量，你们要好自为之。”清水幻话里有话。
苏晚霞皱眉问道：“幻小姐，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是我们吗？给了我们神性的目的又是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宇宙万物都在因果之间，而至于给你们神性的目的……这要问你们自己，而不是问我？”
“问自己？”苏晚霞没听懂清水幻的意思。
清水幻也没有多做任何解释。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金日道：“先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无暇顾及太多，所以……几位还是早早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冼芊嬅很不爽的问道。
“回地球。”
“哎？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后。”清水幻微微一笑。
“哎？这么突然的吗？”
是的……就是这么突然。
大概从头至尾，苏晚霞等人都没有来得及细想，这一段略显莫名的旅程就结束了。
这在月球深处的最后一个小时里，五个人也没能出去逛逛。
他们被清水幻带到了暖阁用餐。
席间虽然苏晚霞等人有很多问题，但清水幻却很少给出明确的答复。
所以到最后苏晚霞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他们五个，又为什么让他们与旧神之间产生联系……他只知道，自己要回家了。
……
“跳下去。”清水幻指着脚下的无底深渊对苏晚霞等人道。
“啊？”圆盘上的几位都愣住了。
清水幻又重复了一遍：“跳下去，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你们的.asxs.，王全然在等你们。”
苏晚霞听清了，他走到圆盘边缘往下看了一眼后就一阵头晕。
“这……这也太儿戏了吧？就没有更高大上点的方法送我们回去？”褚晓明不是不敢跳，而是觉得这方法太low了。
沈一诺则怀疑道：“幻小姐，您不会是在开玩笑吧，这跳下去还能活？”
清水幻轻声一叹：“我帮你们吧。”
语落，清水幻根本不给这几位犹豫的机会就把圆盘翻了个个。
像饺子一样被丢下“锅”的苏晚霞等人连惨叫都没发出就消失在了深渊之中。
……
下落的过程很快，但很显然不是普通的坠落。
那漆黑的深渊也不是什么地狱的入口。
早在进入星瀚国际航空航天中心工作之前苏晚霞就接触过有关平行迁跃的概念。
实现两点间位移的最短路径并不是直线移动，而是堆叠和穿过。
在二维的空间中，这种堆叠也被称作折跃，目标是将空间折叠，并打穿虫洞实现最快速的位移。
但到了三维空间中，任何物与物之间的相对性让它们拥有了确定的位置，任意物的移动相对于其他物而言也可以是静止的。
这时要想实现二维的空间折跃就需要将空间曲变后堆叠，这种曲变后折叠有点类似在水下吹泡泡。将宇宙空间视作填满水的泳池，在水中吹泡泡就是将原有的致密空间曲化。
通过这种曲化，一条直线变成了曲线，但曲线的出现也意味着更短的直线的出现。
而将这种曲化不断堆叠，三维空间的迁跃就实现了。
此时沉浸在黑暗中的苏晚霞就有种进入气泡的感觉。
起初那些包裹他的，让他感受到自身重量，或者说存在的致密的空间消失了。
在气泡中，支撑前进的桥梁虽然感觉很脆弱，实际上却非常的稳固。
这种稳定的态，也被称作向位曲化态。
一个多世纪前，人类首次与因子接触的时候就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那颗小石头可以自由自在的无衰减的飞行。
原因就在于它的材质就是一种天然的向位曲化态物质，这种物质来自于宇宙深处某个二级以上文明的造物。
也不知道它经历多少年的漫长旅行才抵达地球。
但科学家们依然搞不懂为什么在非曲化空间实验室外，“小石头”依然可以以向位曲化态的特性存在。
这里头藏着的秘密或许是人类向下一级文明台阶迈升的关键所在。
现在，进入“气泡”的苏晚霞如同沉沉睡去。
这种深度睡眠近乎假死，他的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已经停下了脚步。
但死亡却没能抓住他。
如同被按下暂停键一样，苏晚霞意识里一个词也停止了。
时间概念消失后，他也抵达了“气泡”的中心。
这里是三维空间迁跃中最危险的地带。
通常维系曲化稳定的是负向量与正向量曲化的中和，说简单点，就是你的气泡不能吹的太大，否则即使它是在致密的空间包裹之下也会走向崩解。
“气泡”崩解意味着迁跃失败，更意味着死亡的到来。
理论模型的九千亿测试中，只有一次人类的飞船成功的借助曲变引擎通过迁跃的方式离开了太阳系。
而其他测试中，无一例外的，飞船都没能顺利的通过中点，或者说，迷失在了中点。
水下的泡泡爆开后，化身为许许多多的小泡泡并最终被致密的空间吞噬殆尽。
对于失败，科学家们早有准备，只是他们更好奇的是迁跃失败后，飞船去了哪里？
在宇宙的空间里充斥着明暗物质。
所谓的暗物质显然不是指黑色的物质，而是看不见的物质。
这种看不见也不只是人类的眼睛所能看到的物质之外的物质。
暗物质本身的神秘要比人类所探知的更深奥。
迁跃失败会否意味着飞船被拆解为暗物质呢？
这些思考对于已经顺利穿过“气泡”中点的苏晚霞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月球深处的“深渊”是一扇稳固的“随意门”。
在虚无中前行的苏晚霞已经脱离了相对秩序的束缚，并成功的完成了他生命中的第一次迁跃。
……
守候在飞船附近的王全然看着手下的人忙忙碌碌，眼神里透露着神秘的光。
他平时并没有吸烟的习惯。
但现在他为自己点了一支。
苏晚霞和褚晓明、沈一诺他们乘坐的这种可以实现对接的，以亚形态核裂变引擎作为动力来源的特种飞船在坠落中已经摔得七零八落。
对于宇宙飞行来说最为重要的气密结构大都损坏严重。
就算是把它们回收送往位于酒泉的星瀚国际航空航天研发中心进行维修也需要三年左右。
可现在留给王全然的时间显然并不多。
所以他下令启用纳米技术对飞船进行整体复刻，准备现场打印一架一模一样的飞船出来。
3d打印这种技术早就不是新鲜词汇，可采用纳米技术对一艘长二十五米，最高四米，宽十九米的飞船进行复刻式打印那就不是谁都能做得到了。
起码就现在地球上的工业水平还做不
到这么财大气粗。
看着那一黑一白两颗圆球缓缓升起，王全然问道：“要多久？”
“大概半个小时吧。”
“半个小时？那不成，在搞快点，十分钟。”
“啊？十分钟？这也……”
“我不是和你商量，你自己想办法。”王全然说着把烟掐了。
跟在身后的女秘书问道：“王董，这件事要不要报给总部那边？”
“报，为什么不报。”王全然笑着道：“最好让那些嚷嚷着要建星环的家伙都知道我王全然的立场。”
女秘书懂了：“好的王董。”
“另外……你也顺便把这事让苏澈先生也了解一下，不能让他一个人独享清净。”
女秘书愣住了：“王董……这……这不太好吧，太婆婆那边不是交代过尽量不要把事情闹大吗？”
“闹大？你也太瞧得起苏澈现在在苏家的地位了。”
“那您这是……”
“天黑了，世道变了，普通人都盼着太阳‘早点’升起来，可有些人却不这么想哦。”王全然意有所指。
女秘书何其聪明，立马就明白了王全然的意思。
“我懂了，我会想办法把事情办妥的。”
“嗯，好了，看时间咱们这五位客人也该到了。”王全然抬头看着天空。
幽蓝色的天空中像是有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在涌动。
女秘书也抬起头，忽然她注意到几个光点，便指着光点的方向道：“他们来了。”
“哦？还挺快。”
……
“啊！！！！！！！！！！”惨叫着坠落的褚晓明还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送回到了这超越者留下的神秘领域。
另外四位虽然没有褚晓明这么害怕，可也都迷迷糊糊的。
等到王全然的人把他们都接住了。
回到地面后，五人还都是呆呆的，像是丢了魂一样。
王全然走到近前道：“几位感觉如何？”
褚晓明捂着嘴摇着头道：“不好！很不好！”
沈一诺则眉头紧皱，一个劲的在那揉太阳穴。
冼芊嬅和她差不多，不过明显的身体素质要更好一些，她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
“这就回来了？”
王全然微微一笑：“从月球第三位面空间到这里确实不是需要太长时间，不过想必几位一定印象深刻吧。”
冼芊嬅回忆了一下后猛地站了起来骂道：“她***的，我想起来了，我们是被强行丢下去的！这他***也太****”【文明谈吐，切勿小嘴芬芳】
王全然被冼芊嬅这突然的一阵发泄惊呆了，大概是没想到星瀚国际航空航天中心里还有这号人物。
女秘书掩嘴一笑，倒像是挺喜欢冼芊嬅这性格的。
“额……我想幻小姐一定是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所以……如果有什么误会，我替幻小姐向几位道个歉。”王全然倒是很会做人。
冼芊嬅却摆手道：“别了吧，我又不是针对王总您，就是觉得被人戏弄了一样非常不爽想要发泄一下而已。”
王全然尴尬一笑，然后问道：“几位都休息好了吗？如果没啥大问题，咱们得启程回家了。”
“回家？”闫思辰缓过来了，他看了看这周围环境后问道：“王总您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王全然笑着点点头：“这地方古怪是古怪了点，但并不是没有办法离开的，其实当时几位只要多留意天空的变化就自然可以找到离开的方法，当然了……前提你们得有飞船。”
褚晓明闻言说话了：“飞船？我们的飞船都已经坠毁了，那是不是得蹭您的飞船了？”
王全然摇摇头道：“不是我王某人小气，而是我另有要务在身，我从幻小姐那边接到的委托是在这里等候诸位，然后帮助你们离开这里并顺利的踏上回家之路，所以，我就让手下的人帮几位重新复刻了一艘飞船出来。”
说着王全然让开了身。
几人这才注意到就在不远处有着两艘几乎一模一样的飞船，只不过一艘摔的不成样子，另一艘还未完成的明显要新很多。
“乖乖！纳米复刻打印！王总您真是大手笔啊！不过……我们这艘飞船是只能在宇宙间飞行和停泊的，就算您送给我们一艘一模一样的，我们也飞不起来啊。”褚晓明惊讶之后就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然而王全然却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一点几位毋庸担心，待会复刻的飞船完成了，你们只需要像以前在太空里执行任务时一样做好准备，我们这边自然有我们的办法将诸位送回宇宙空间。”
“哎？嘶……那我就有点好奇了……”褚晓明刚要问，突然感觉被谁拽了一下衣服。
回头一看，是沈一诺，她咳嗽了一下后褚晓明就知道不该再多嘴了。
“那就先谢谢王总了。”苏晚霞一直在听，现在到了说谢谢的时候他起身了。
褚晓明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沈一诺不让他继续问下去，但也学乖了。
闫思辰和冼芊嬅交换了眼神，而后冼芊嬅问道：“王总，您知道我们的逃生舱在哪吗？我们还有很多重要的数据资料留在那了。”
01358 各有心事
“逃生舱？”
“嗯，逃生舱。”
“哦……小郑，逃生舱。”王全然叫了女秘书过来。
女秘书已经拿着晶体板走过来了，她看了一下后笑着道：“二位不用担心，逃生舱还在原来的地方，只要你们回到既定轨道就一定能找到它，另外，这里还有具体的坐标。”
晶体板递到了闫思辰手上。
闫思辰看了一眼后点了点头：“好的，多谢。”
“不客气。”
……
又过了十几分钟，飞船准备完毕了。
进入飞船的五人简单的分配了工作任务后就坐了下来。
坐下后的五人都很沉默，看来这次经历对于他们来说都太过震撼和难以释怀了。
明明印象中好像才离开这里不久，却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苏晚霞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
重返宇宙的过程和当初他们误闯超越者领域时有些类似。
那些奇怪的风再次喧嚣起来时，周遭的空间就像是沙画一样被吹散开来。
褚晓明负责操控飞船，沈一诺从旁辅助。
苏晚霞坐在褚晓明身后的位置，他见证了这无比震撼的一幕。
远方天际那些巨大的十字架一样的神秘建筑他们还没来得及去探索，或许此生此世他们都再没有机会踏足这样一片神秘的领域。
这段时间里，苏晚霞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就是有关科学与神学之间的关联问题。
从小接受科学思想教育的苏晚霞对神学一直不甚感冒，在他的潜意识中，神学是想象力，不是具体科学，它可以被称之为艺术，却无法影响现实。
可现在，苏晚霞忽然觉得……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
而这种神拥有的力量也是凡人无法与之抗衡，甚至无法理解的，但这并不能说明神就是不科学的。
客观得体的说法应该是，我们所掌握的科学是极为有限的，但我们不能将自己尚未能理解和运用的力量归类到“不科学”里，甚至自欺欺人。
这一瞬间，苏晚霞就像那只在靶子上发现了牛仔用左轮枪留下的弹孔的蚂蚁突然开了窍，他过去的认知里。
这弹孔就是他所认知的宇宙观里的黑洞，是足以吞噬一切的终结所在。
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认知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与想象力并行的。
现实在此刻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这么说会不会有些过分？人类真的就是一只错把弹孔当做黑洞的渺小且无知的蚂蚁吗？
当然不是。
苏晚霞也不这么认为。
但他的想象力被解放之后，他忽然意识到。
想象力所创造的世界就一定是假的吗？
又或者说……我们的大脑凭借各种各种器官接受的神经元刺激生成的意识所描绘的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让苏晚霞不禁想到了苏氏企业曾经在世界科学发展创新大会上展示一项突破人伦道德底线的划时代造物原型，一台可以说是颠覆了人类与世界产生认知与沟通的现有既定概念的不道德的机器。
同时也是一台可以让植物人或者一些身体存在无法被医治注定死亡的人重获“新生”的设备。
一台可以充分放飞你的想象力的设备。
这台设备被展示出来的时候，设备中已经存放了一个志愿者的大脑。
在外部神经元刺激和供给系统的辅助下，这名身患绝症的志愿者进入了“死后”的世界。
一片完全由外部的神经元刺激为他勾勒，帮助他充分利用他的想象力建立的一个可能在我们看来是完全“虚拟”的世界。
通过思维映射，现场记者转播了这个地球上第一个活在“楚门世界”里的男人的一个早上。
在那由美好记忆构建的美梦里，他与家人共进早餐，并在用餐后乘车前往他理想中的工作地，一片一望无际的绿野。
虽然这项技术的核心和虚拟现实技术并无本质不同。
但虚拟现实技术就算再怎么成熟也是在要规规矩矩的呆在体制之内的。
可这项技术却彻底打破了现有人伦道德的壁垒。
一时间，舆论对于苏氏企业的“大胆”呈现出一边倒的谴责。
那也是苏氏企业自成立以来第一次在股市中暴跌。
可是仅仅过去不到一周，随着苏澈公开的一份声明，所有的质疑声消失了。
这份声明苏晚霞曾多次研读，但一开始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学习和研究，而是为了和父亲作对，为了让自己和苏家彻底决裂。
如今想来，苏晚霞再回忆起那份声明的时候，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依稀记得苏澈在记者会上陈词慷慨。
他向全世界提出质问。
“如果技术已经给了我们更多的选择，那么是什么让我们依然沉溺在陈旧的道德襁褓中不愿意长大？这谴责声提起来如此的刺耳，就像孩子的哭声！我们是否只能屈从于本能？还是说，我们可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进步与超越？时代的钟声响起，惊醒我们真正的精英社会即将到来！届时，如果太阳‘消失’了，我们还能否再看到明天？”
一想起这段话，苏晚霞就有种背脊生寒之感。
因为他父亲的意识真的超前太多了……甚至极有可能，他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经知道“太阳”会消失。
这显然不能单纯的认定为是偶然。
起码苏晚霞不能。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苏澈为什么会如此冷漠的对待他们母子，也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苏家都在容忍着苏晚霞的各种不义之举。
……
当地平线上的最后一道光消失在眼前，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一片漆黑。
飞船出现了明显的震动，各种仪表都发出警报。
褚晓明在这时反而表现得非常沉着，他的眼睛飞快的扫过各种数据，在确定了对飞船可能存在威胁的事项后就会立即着手处理。
沈一诺和他的配合非常默契，两人不断交换着信息，传递着指令。
被拉回现实的苏晚霞看到这一幕，心里忽然没有了之前那种沉闷与痛苦，他开始平静下来，脸上也终于有了发自内心的真挚笑容。
冼芊嬅和闫思辰坐在沈一诺身后，他们也没有打扰褚晓明和沈一诺。
事实上，越是在这种危急时刻，保持安静不添乱才是真的在帮忙。
经过长达十分钟左右的颠簸后，忽然一切都安静下来。
震动消失了，飞船外部呼啸的风声也没有了。
黑暗中出现了点点星光。
等到飞船真正稳定下来，一颗火红的星球出现在他们前往。
那是火星。
看到火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再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五人都达成了默契。
褚晓明立即操控飞船使其朝向太阳的方向。
然后！
当阳光穿过特种航天玻璃进入驾驶舱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它回来了！
是的！
太阳“回来了”！
那一刻，无声的欢呼在驾驶舱内响起。
激动的褚晓明和苏晚霞、沈一诺等人抱在一起，大家也不清楚这份激动到底是因为什么。
可是又一次看到太阳，他们还是激动道难以言喻。
又过了几分钟，平静下来后的几人收到了王全然发来的通讯邀请。
通讯建立后，王全然笑着道：“看来一切顺利，你们应该都还好吧？”
褚晓明急忙抹掉眼角的泪珠道：“这次好多了，谢谢王总了！”
“客气了。”王全然笑了笑后又道：“现在你们可以回家了，相信你们回去后一定会享受英雄版的礼遇的。”
“英雄？我们？”褚晓明一呆，随后指着闫思辰和冼芊嬅道：“王总，您是说他们俩吧。”
王全然摇了摇头：“你们都是英雄，好了，我还有要事就不远送了，各位，一路顺风。”
语落王全然就中断了通讯。
“哎！这老哥！？”褚晓明还想回拨回去，结果发现对方就没有留下确定的信号坐标，看样子是没打算让他们知道太多。
闫思辰也觉得这个王全然走的太着急了，但人家也确实没必要在这耽搁，所以就叹了一声道：“别想太多了，咱们……还是想找到逃生舱，采集了那些数据后就回空间站去吧。”
褚晓明还在尝试联系王全然。
沈一诺打了他手背一下后道：“嗯，把坐标给我，我们现在就过去把之前没做完的工作给他完成。”
闫思辰将晶体板递给沈一诺，然后打了个哈欠道：“那就拜托你们了，我好困，想去睡会。”
说完闫思辰就走了。
沈一诺一愣，心说这朋友也太能偷懒了吧，怎么说去睡觉就去睡觉去了？
结果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冼芊嬅也打着哈欠走了。
转眼间，驾驶舱里就剩下苏晚霞他们三个了。
“有我们三个就足够了。”苏晚霞倒不是很介意，他说完又看向太阳道：“现在太阳升起来了，当务之急应该是首先和空间站取得联系。”
“嗯，我这就去联系，哎，晓明，坐标给你了，赶紧的吧。”
褚晓明接过晶体板嘴上却还在自言自语道：“他是怎么做到不留痕迹的呢？”
……
另一边，回到休息室的闫思辰并没有真的睡觉。
他坐在床上透过肥皂盒大小的窗户看着飞船外的星星发着呆。
“你还好吧？”冼芊嬅也一样，她站在门前关切的看着闫思辰。
闫思辰闻言回过神来，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嗯，我没事的。”
“嘁，你少来，咱们都在一起相处多少时间，你还能骗的了我？”冼芊嬅说着走过来很自然的把手搭在他了肩头。
这样的亲昵，闫思辰一点都不反感，或者说……早已经习惯。
他没有说话，又转过头看向了浩瀚的宇宙。
冼芊嬅也没有说话，她靠在闫思辰身上，感受着彼此间的气味，闭着眼睛，哼着歌。
……
“联系不上空间站？”刚换上宇航服准备执行数据回收工作的苏晚霞就收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嗯！我已经试了几十遍了，也确认了所有频段代码，可空间站那边一直没有回应！”沈
一诺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这艘飞船设计之初就没有打算落地。
所以如果联系不上空间站，就算他们回到了地球轨道也是没办法回到地球，回到故土的。
苏晚霞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可他比过去冷静多了。
他安慰沈一诺道：“别着急，咱们现在离地球还远着呢，有的是时间搞清楚状况，眼下还是先把回收工作做完吧。”
“哎……也只好如此了，喂，晓明，你怎么不去换衣服？”
“啊？我也要去吗？”
“废话！你放心让晚霞一个人去！”
“哦哦！我这就去！”
“不用了，就这么点工作不需要扩大风险，你们就调整好飞船姿态等我回来就行了。”苏晚霞已经进入压力舱。
褚晓明愣住了，他看了看沈一诺不知道该去还是该留下。
沈一诺白了他一眼：“瞧你那样，傻乎乎的！坐下吧！”
“哦哦！”褚晓明最近确实有点傻乎乎的，他回到驾驶位操控着机械回收臂。
已经在宇宙间飘荡了很久的逃生舱正在被缓缓收回。
[滴！嗤——————压力正常！]
绿灯亮起，苏晚霞打开舱门，操控着宇航服开始向逃生舱飞去。
“当心点。”沈一诺现在比以前胆小多了，尤其是经历了几次生死后，她更珍惜眼前人了。
“没事，一诺姐，给我放首爵士吧，有音乐才有干劲啊。”
“好，你想听哪首？”
“都行，随意吧。”说着话的功夫，苏晚霞已经来到逃生舱的入口处。
已经扭曲变形的安全门用正常手段是打不开了，所以苏晚霞退后一些并调动回收臂着手准备强行破开安全门。
在此过程中，音乐已经响起。
令人舒心的爵士给苏晚霞久违的亲切感。
褚晓明也放松的躺下来道：“还是晚霞兄有品位啊，听得都是些咱听不懂的。”
苏晚霞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沈一诺则比较直接，她一脚就踹了过去。
“哎哟！吼吼吼！好疼好疼！”
“你少来，我就轻轻踢了你一脚，你瞧你那样！”
“嘿嘿！”褚晓明见骗不过沈一诺也不装了，他转移话题道：“哎，你说咱们回到地球会不会真的被人当成英雄啊？”
“谁知道呢。”沈一诺并不是很在意这些：“我只关心你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承诺？什么承诺？”褚晓明一呆。
“你！”
“哎哟！！一诺你还真下死手啊！我开玩笑的啦！我当然记得了！每天一双鞋，一生不重样嘛！我都记得的！哎哟吼……嘶……坏了，不会真的踢坏了吧！”
“哼！活该！”沈一诺脸是红的，嘴上是硬的，不过还是有些在意的看了看。
苏晚霞有些无聊的等待着机械臂完成工作，他说道：“当成英雄不也挺好的吗？我这辈子还真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当成英雄呢。”
“哎？你真的这么想？”褚晓明有点意外：“我还以为晚霞兄你最是淡泊名利呢！”
苏晚霞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沈一诺却道：“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我可不要当什么英雄，想想就很麻烦，更何况我们又没做什么，凭什么当英雄啊？”
褚晓明现在是见风使舵小能手，一听沈一诺这么说了，他也立马站队道：“对对对！咱们就是来接英雄回家的而已！怎么能抢了真正的英雄的功劳呢！你说是不是啊，晚霞兄？”
苏晚霞笑了笑，叹了一声道：“是，你说的都对，好了，门开了，我要进去了。”
“哦哦，你等等，我帮你把周围清理一下，别出意外。”
“好的。”
机械臂将安全门拉开后，逃生舱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形变，但很轻微，并没有影响逃生舱的主体结构。
在清理工作完成，确认逃生舱周围没有漂浮的细微碎块后，苏晚霞缓缓进入逃生舱。
进入逃生舱的前一刻，苏晚霞的内心还是无比平静的。
可是当他看清楚逃生舱里的一切后，他的瞳孔却瞬间放大到了极致。
几乎是同时，褚晓明这边也发出了警报。
沈一诺一惊，急忙抬头看去，发现时苏晚霞的心率出现了异常的升高！
“晚霞，你没事吧？你那边是不是有危险？”
没有回应。
褚晓明愣了一秒后：“草！我去救他！”
说着褚晓明就连滚带爬的往压力舱那边跑去。
看着画面中静止的苏晚霞，沈一诺慌了神，她又接连问道：“晚霞！晚霞！！！你没事吧！！！！苏晚霞！！！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啊！”
“呼……”沉重的呼吸。
“我没事。”苏晚霞闭上了眼睛，他缓缓进入到逃生舱内部。
“那你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心率突然飙到了一百四？！你看到了什么？”沈一诺一边问一边尝试远程启动苏晚霞携带的影像记录仪。
可是记录仪启动后看到的却是一片漆黑。
“没什么，我已经开始回收数据了，很快就回去了，晓明，你不用过来了。”
01359 时间失序（一）
刚换好装备走进压力舱的褚晓明有点拿不定主意，他悄悄问沈一诺：“怎么办？”
沈一诺看着漆黑监视画面道：“去看看。”
“好。”
……
管理好情绪波动的苏晚霞动作很快，他把需要采集的数据全都拿走后就迅速离开了逃生舱。
在他出来的同时，褚晓明也到了附近。
看到褚晓明的时候苏晚霞有些意外，他问道：“你怎么也跟来了？怎么不留下来保护一诺姐？”
褚晓明一呆：“额？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苏晚霞白了褚晓明一眼道：“我都说没事了。”说罢苏晚霞就手动操作解除了飞船对逃生舱的控制。
看着那破损严重的逃生舱逐渐远离，褚晓明又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
“啊？当然没事了，我能有什么事。”苏晚霞说着就拉起褚晓明往飞船飞去。
褚晓明将信将疑，但见苏晚霞不愿意说也只好作罢。
两人回到飞船上的时候，沈一诺站在压力舱门前等着。
她见到苏晚霞后第一句就问：“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东西了？”
苏晚霞没说话，他自顾自的走上装配台，机械臂开始为他脱去太空服。
“喂，晚霞，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苏晚霞这才道：“没什么，就是门开的时候我眼前一闪而过我之前看到的一些画面。”
沈一诺不太相信：“真的？”
“嗯，当然是真的。”苏晚霞的装备换下了，他走过来把晶体芯片递到沈一诺手上：“咱们回家吧。”
沈一诺默默的看着苏晚霞，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找出端倪，可是……他失败了。
终于。
回收行动算是圆满结束了。
飞船校准了航向后开始向地球飞去。
根据当前的速度，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后他们就可以用肉眼看到月球和地球了。
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始终令人不安。
那就是他们仍没能联系上星瀚国际空间站方面。
……
返航的第二天，五人休整完毕后在餐厅开了个短会。
内容主要是将最近所见所闻陈述并记录下来，同时计划最坏可能出现时的应对方案。
这个“短会”起初只准备开一个小时。
结果没想到，等闫思辰把自己的故事讲完的时候，一天已经结束了。
于是大家决定把议程保留，明天继续。
……
晚上，苏晚霞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白天短会上大家各自讲述的故事。
那些褚晓明口中极简版的故事已经有了各自完整的血肉，它们生动且残酷……
但这些……苏晚霞没打算太过在意，不是因为不感兴趣，而是眼下有比这些更亟待解决的问题。
整理完毕后，记录档案里已经多了一大堆关键词和可能存在联系的关键线索。
伸了个懒腰后，褚晓明把晶体板扔在了一边，打开音乐播放器，在爵士乐的陪伴下小小的打了个盹。
迷迷糊糊，他听到了两个人的呢喃细语。
在黑暗的宇宙中，在无望的边缘……
他看到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在爵士乐的伴奏下轻轻摇摆。
……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惊醒过来的苏晚霞猛地睁开眼，心头的阴霾一哄而散。
打开门，是闫思辰。
他怀里抱着几罐啤酒，还有一些压缩包装的小菜。
苏晚霞一愣，因为他不觉得自己和闫思辰很熟……
可是。
……
“可能有些唐突，不过咱们以前应该是有过接触的，而且还在一个地方喝过酒。”闫思辰把酒给苏晚霞倒上。
苏晚霞皱眉道：“有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有的有的，那次印象很深，我记得你当时好像是和一个叫夏目的在酒吧里喝酒，期间还有个叫花子的女孩子过来作陪，不记得了？”
听到两个熟悉名字的苏晚霞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奇怪的看着闫思辰道：“这我倒是记得，可咱们？”
“后来那个叫花子的女孩子喝多了，嚷嚷着要上台唱歌，当时你还给她伴奏来的，我们就是那会有过一次接触。”闫思辰笑着道。
“啧……”苏晚霞仔细的想了又想后忽然记起来了：“哦！我想起来！你当时是不是和一个邋遢大叔坐在我们隔壁桌，花子吐的时候还弄脏你的外套？”
“哈哈，是的。”
“我的天！要不是你提起，我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亏得咱们还是同事呢。”苏晚霞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感叹：‘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闫思辰倒不是很在意苏晚霞不记得他，事实上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除非印象深刻，否则只有一面之缘的接触是不可能留下多少记忆的。
“星瀚光地面就有三千多人，天上还有一千多人，要不是这次意外让咱们有了交集，不然认
识的几率太小了。”
“是吧，我就觉得我的记忆力还是可以的。”苏晚霞笑着举起酒杯道：“不过那次弄脏了你的外套还是有点过意不去，来，我替花子给你道个歉。”
闫思辰也举杯道：“外套的事我早就不介意了，更何况我是真的没想到花子小姐可以在吐成那个样子的情况下还能把一首经典老歌唱的那么传神。”
苏晚霞喝了口啤酒后笑道：“哈哈，是挺让人意外的，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辰兄你的萨克斯啊。”
“一点小兴趣，随便吹吹。”闫思辰倒还真谦虚。
酒过三巡，苏晚霞问道：“辰兄这么晚来找我，应该不只是叙旧吧？”
闫思辰坦然的点了点头：“是有点事情想和你聊聊。”
“哦？什么样的事？”
“晚霞兄，虽然别人我不太清楚，但在你的身上，我已经可以感受到强烈的神性气息，对此，你应该很清楚吧？”
苏晚霞闻言后面不改色的低头看了看身体后笑着反问道：“哦？有吗？这我还真没有多大感觉呢。”
闫思辰见苏晚霞有意装糊涂便把话说的更明了一些道：“晚霞兄，我和芊嬅在超越者创造的领域里已经探索很久很久了，有关神性我们也略知一二，所以在听闻幻小姐的那番话后我们很快就感受并觉醒了各自的神性，而我的神性，是预知和参悟。”
“咦？真的假的？”
闫思辰皱眉道：“晚霞兄，无论真假，在你的身上我都感受到了强烈的灾难气息，而这些气息预兆了一个极为可怕的未来，你想听听具体是怎样的可怕吗？”
苏晚霞也不笑了，经过两次掩饰也没能骗过闫思辰后，苏晚霞清楚对方来者不善。
他点了点头：“嗯，洗耳恭听。”
闫思辰正色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与你接触过的那位旧神给与你的神性应该是有关于生命的吧。”
苏晚霞沉默了一会后点了点头：“嗯。”
“生命，是宇宙间最为特别的存在形式，有人曾认为生命破坏了宇宙最根本的和谐，是五线谱上最不协调的音符，但殊不知，离开了生命，地球的基础生态亦将不复存在，也就是说，如今我们的地球可以像今天这样，完全是因为生命与基础环境间的相互作用，是生命在地球的基础上改造并延续了它的生机，而不是地球给予了生命伊甸园般的庇护，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嗯。”苏晚霞又只是点了点头。
“但随着人类活动的加剧，原生生态系统的稳固结构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这种不可逆的破坏正将人类社会带向终结，类似的话，我也不想多做重复，懂得自然都懂。”
“嗯。”
“所以，人类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力挽狂澜，进一步强大自己对生态环境的影响能力，二就是选择放弃，所有人都做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像数百万年前的原始部落一样，大家把资源简单的分配一次，然后接受现实就可以了。”说到这，闫思辰深深一叹：“大停电时代以前我们就是按照第二种方案去做的，社会制度本身存在缺陷，聪明人又太容易掌握资源做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如果没有那十年的冷冬，我们的社会可能早在步入2100年以前就宣告灭亡了。”
“唔……”苏晚霞只是听着，不发表意见。
闫思辰继续道：“既然我们清醒了，决定尝试下第一种方案，带领人类文明层级迈升到下一级，那我们就得拿出切实有效的方案来，对不对？”
“嗯……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苏晚霞突然发问。
闫思辰确很平静的反问道：“和你真的没有关系吗？”
苏晚霞看着闫思辰，他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后道：“嗯，继续。”
“就目前来看，世界各大政权体系都有自己的宏伟蓝图，其中以新美联为例，他们一直致力于人工智能和超级人类项目，并且已经取得了不少成绩，可你我应该都清楚，这是一种逃跑策略，或者说，是资本的利己主义的另一种变种，对于普罗大众而言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可言，因为他们注定是要成为被资本抛弃的一群可怜人的，甚至在他们认真工作的每一天里，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他们的老板抛弃了。对比之下，火石计划与切片宇宙就显得更有人情味了，但火石计划和切片宇宙也存在两个致命问题，你作为苏家一员应该很清楚我说的这两个问题指的是什么吧？”
苏晚霞没回应，可他听得仔细，也确实很清楚闫思辰提到的这两个问题指的是什么。
火石计划目标是在一到两个世纪内在全球建成十一万座地球采样基地，目标是在量子衍算核心内人造一颗真正意义上的“数字地球”。
不同于由历史记录数据或者实时更新的同步数据构建的服务于人类社会体系的“数字地球”，火石计划想要创造的是一个拥有“未来”的“数字地球”。
而它将成为人类接下来探寻太阳奥秘，并在解码恒星系统阵列后，借助宇宙间所有恒星的力量实现真正意义上的
再现“宇宙”，也就是所谓的“切片宇宙”。
但，仅仅是在“火石计划”的执行初期，方案的最初设计者们就接连遇到了许许多多的问题。
比如采样基地建设需要天文数字的前期投入和后期维护费用，另外，每一个基地的最初设计方案中都预设了十万个基础岗位和至少三千人的专业岗位，想要填补这些人员需求，又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
而这还不是“火石计划”所面临的最艰难的挑战。
真正有可能导致整个计划落空的关键问题在于最初的设计者们对于地球上各种变量的估计太过保守，甚至有些天真了。
这就意味着，即使全部的采样基地建造完成，第一中轴实现全球数据采集衍算，人类可能也没办法造出让这颗“数字地球”运行的量子衍算核心。
而如果采集的数据因为没有用武之地而被白白浪费，那么就更不用去提成几何上升的太阳系数据和恒星系统阵列数据了……
最终，“火石计划”和“切片宇宙”会沦为纯粹的理论，这时全部的前期投入打了个水漂不说，计划落空后带来的影响也可能会直接导致人类社会大崩溃。
苏晚霞之所以能了解这么多，完全是因为他对父亲苏澈的反驳做的十分彻底的结果。
为了怼自己的父亲，苏晚霞相关的数据分析方面做到了极致。
甚至他还总结出，“火石计划”和“切片宇宙”其实并不是完全的理论概念，它的可实施性还是有的，只是以人类现有的文明层级而言，并不具备可实施性的可能罢了。
也就是说，你想吃火锅，你现在脑子里已经想好了吃什么，手边也都有可吃的食材，锅碗也都备齐了，但你没有火，这就是不具备可实施性。
那么……闫思辰到底想说什么呢？
苏晚霞其实已经懂了，也清楚了这哥们深夜造访的目的，只是……
“地球……我是一定要回去的，更何况，我们五个人里，我的存活几率应该是最大的，你根本阻止不了我。”苏晚霞也不绕弯子了，他确实有自己的想法，但没打算接受任何人的意见。
闫思辰闻言一愣，随后却笑着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来阻止你的，而是来帮你一把。”
“帮我？你开场白那语气可不像是要帮我啊。”苏晚霞并不信任闫思辰，他在认识褚晓明之前就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所以现在也一样没打算叫上朋友一起干。
闫思辰却道：“如果我的预感是对的，那么我们的家可能早就不存在了，所以……即使我们能够回到地球，你也一样什么也做不了。”
苏晚霞闻言表情一寒：“什么意思？”
闫思辰轻声一叹，然后正色道：“人类已经灭亡了。”
“什么？！”苏晚霞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说……他觉得闫思辰在胡说八道。
“你听清了，我不再重复，当然如果你怀疑的话，你可以继续尝试联系空间站……但我想，早已经化作太空垃圾的空间站是不可能给我们任何回应的。”可闫思辰并没有像在说笑的样子，他的表情很严肃，就像是在陈述事实。
“不……不可能！如果地球已经消失了，为什么清水幻还要送我们回家？！你在骗我！”苏晚霞还是无法接受。
闫思辰没有解释，他深吸一口气后道：“时间确实是工具，我总算是想明白了，文明进步，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技术。”
说完闫思辰就起身道：“好的，不打扰你休息了，如果你改主意了，记得来找我。”
说着闫思辰就走了。
剩下苏晚霞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
过了许久，苏晚霞急匆匆的推门往驾驶舱跑去。
自动驾驶状态的飞船此刻正以四分之一功率前进，这是最稳定的输出功率。
但现在苏晚霞已经等不起了，他输入代码后，将功率调整到四分之三，以接近满功率运行的速度驾驶着飞船加速向地球飞去。
飞船引擎功率被调整后，飞船内部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在重力系统恢复正常之前，飞船内部的灯光就已经明显的变暗了。
不多时，头洗到一半的褚晓明光着半拉屁股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我曹！出什么事了？！怎么飞船突然提速了？”
坐在主驾驶位置上的苏晚霞没回头，他平静的看着黑暗的前方道：“是我重新调整了速度，我们得尽快赶回地球去。”
“哎？为什么啊？不还没联系上基地那边吗？这万一要是被当成入侵者，那咱们不就死定了？”褚晓明穿好了裤子走过来。
苏晚霞却道：“基地可能已经不存在了，咱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时间节点可能是咱们出事后几百年后了。”
“什么什么？什么几百年后？”
驾驶室的灯恢复了正常亮度，此时飞船引擎的输出功率也趋于稳定。
沈一诺进来时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她听到苏晚霞刚才说的那句话了。
“你是说……咱们的家……可能早就没有了？”
01360 时间失序（二）
返航第三天。
原定的继续的会议没有进行，因为飞船里的五人现在有了新的问题需要讨论。
那就是……他们现在究竟在时间的什么位置。
根据飞船所携带的原子钟显示，他们所处的时间节点应该距离出发不到一个小时。
但这很显然是错误的时间节点。
因为且不论在超越者空间内相对的时间是否会静止或者在一个相对虚数的时间概念里进行循环，他们都不可能更改或影响飞船原子钟的时间序列。
更何况原子钟是客观存在的物，是可以被影响和改变的，因此，它首先被排除了。
那么苏晚霞他们五人究竟在什么样的时间节点呢？
“我觉得吧，不管辰兄的预测是真是假，咱们只要回到地球附近不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吗？你们说是不是？这不是很简单就能解决的问题吗？”褚晓明倒是很想开。
沈一诺却摇头道：“不，这一点都不简单。”
褚晓明的笑容僵硬，大概是没想到第一个拆他台的是沈一诺吧。
“对，无论是时间学角度来考虑，还是从我们现实状况来考虑，我们都不能再做任何贸然之举了。”闫思辰给出了他的看法。
“那你的意思是？”褚晓明问。
“我建议关闭飞船引擎，直至搞清楚问题之后再决定是否返航。”
“啊？”褚晓明傻了。
“我不同意。”苏晚霞当机立断。
“你不同意？为什么？”冼芊嬅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能在这里停下来，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苏晚霞没打算详细的解释。
冼芊嬅却道：“浪费时间？我怎么觉得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才对呢？设想如果把飞船的燃料用尽飞回到地球却没人能支援我们的话，那我们不就只能等死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难道就有人来救我们？”沈一诺还是比较偏向苏晚霞的。
冼芊嬅道：“你这什么意思？我们难道不是在讨论？”
“是在讨论问题，可问题显然不是靠想象来解决的，您说不是吗？”沈一诺与冼芊嬅针锋相对。
褚晓明见情况不对，立马劝和道：“哎哎哎，大家不要着急，不管怎么说，就咱们现在拥有的补给少说也够咱们五个撑个一年半载的，所以咱有话慢慢说，慢慢说啊。”
冼芊嬅和沈一诺闻言这才稍稍收敛锋芒，总算是给了褚晓明几分面子。
闫思辰这时却忽然又冒出来一句：“沈小姐说的没错，靠想象力确实解决不了问题，不过三年前山海号国家空间站曾执行过一个探索火星的前期方案，代号‘丰盈’，该方案简单形容一下就是在派出火星探索队之前先把补给送到预定区域去，由探测型机器人先行在目标区域建造营地，而就我个人参与的‘丰盈’计划就进行了三次，且三次都成功了，所以……如果我们现在改变航向向火星进发的，我们可以在营地里落脚，这样我们至少可以撑个十年左右。”
“十……十年？”褚晓明还真不知道山海号上的事，毕竟他们之前都不是一个部门的。
“对，十年。”闫思辰很确定自己在说什么。
可苏晚霞却又道：“为什么放着地球不回要去火星那个不毛之地？你就这么确定地球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闫思辰正色道：“我不确定，但根据‘时间箭头’理论推演，我觉得去火星对我们更有利一些。”
“什么箭头？”褚晓明一呆。
冼芊嬅乐了：“晓明你这学历是造假的吧？这都不知道的？”
褚晓明脸色一红，争辩道：“我是主修数据系统维护与管理的，对这些时间啊，空间啊，不了解也很正常吧。”
冼芊嬅不说话了，但那笑容仍在。
闫思辰解释道：“‘时间箭头’其实很容易理解，就好比你选择一个方向，比如南边，你一直往南走，不管你走多远，只要你转身，都可以重新往北走，那按照这一理论，在‘虚时间’内，事物的发展是前进的，作为能够掌握自我意识的人类是否也应该随时后悔，就能随时后退呢？”
“这……这当然不能啊，难道杯子摔碎了它还能自己复原不成？”褚晓明说道。
“对，这就是‘时间箭头’理论，虽然我们看不到时间，也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样子，可是时间却无时不刻都在影响着我们，并且，我们只能记忆过去，却没办法定义未来，这就像我们在现实中选择一个方向前进，只能前进，却不能后退一样，这样解释，你能理解我之前的顾虑了吗？”
“哦……我明白了……不过，你说了这么大一堆不就是想说世上没有后悔药吃，让我们多谨慎点吗？数据分析学上这叫最优解。”
闫思辰闻言一愣，随后微微苦笑道：“是的，你没说错，是我卖弄了。”
“额，不不不，我只是事后诸葛，那个……晚霞你看呢？我现在是最拿不定主意的，你说去地球我就陪你。”
苏晚霞感激的看了眼褚晓明后却道：“谢谢你晓明，不过……闫思辰的话提醒了我……或许我
们应该先停下来。”
“咦？你这么快就改主意去火星了？”
“不，我们哪也不去，起码在一周之内，没有结果之前我们哪也不去。”苏晚霞说着起身就往驾驶舱去了。
沈一诺起身跟了上去。
褚晓明和冼芊嬅他们还在餐厅里坐着。
不多会，飞船停了下来。
……
讨论进入第二阶段。
“原子钟是没办法当成参考了，现在除非能够联系上空间站或者星瀚地面基地，否则咱们都没办法确定现在的具体时间。”沈一诺先把情况摆在桌面上。
“不，那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苏晚霞回来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杯子放到众人面前道：“我们现在要优先确定是我们是否还在我们所熟知的那个宇宙中。”
“怎么确定？”褚晓明问。
苏晚霞二话不说就把杯子推下了桌子。
随着一声脆响，受飞船重力系统的影响，通过高温和泥土的反应制作出来的陶瓷茶杯应声碎裂。
所有人都愣住了，除了苏晚霞。
“我靠！你好败家啊！干嘛突然摔杯子啊。”褚晓明急忙起身打算打扫一些，可是苏晚霞却阻止了他，并说道：“正如大家所见，没人有预料到接下来要把杯子摔碎，对吗？”
大家都点了点头。
可苏晚霞还是多问了闫思辰一句：“你确定吗？”
闫思辰这次却没说话。
大家都很奇怪苏晚霞的举动，可没人提问。
见闫思辰不回答，苏晚霞解释道：“就像刚才辰兄和我们解释的‘时间箭头’概念一样，我们只能记忆过去，不能记忆未来，所以在我摔碎杯子之前你们不知道我准备这么做，也不会清楚杯子落地后碎成什么样子，对吗？”
“恩恩嗯，可然后咧？你葫芦里到底什么药？”褚晓明着急了。
“好，如果这是共识，那么请问，为什么呢？为什么杯子只能摔碎却不能自己重组呢？”
苏晚霞看向冼芊嬅，冼芊嬅不感兴趣的玩起了电子游戏。
再看闫思辰，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没有发表意见。
至于沈一诺，正在生闷气。
看到苏晚霞一脸莫名的表情时，沈一诺还赏了他俩大白眼。
只有褚晓明这个专业捧哏演员非常配合的问道：“对啊，为什么咧？之前觉得没什么，可是细细一想是有点奇怪哦？”
“对，是很奇怪，但也不奇怪。”
“哎？你别绕我啊，我最讨厌这种正反义都有的概念了。”
“不，这并不绕，茶杯摔碎不能自己重组是因为重组首先违背了热力学第二定律，而这一定律可以表述为任何闭合系统中无序度或熵总是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增加的，换言之，杯子摔碎没办法复原就是墨菲定律的一种形式表现，而墨菲定律讲的就是……”
“事情总是越变越糟！这我知道！”褚晓明总算是跟上节奏了。
“对，从高度有序向无序状态的不断加深就是墨菲定律的核心概念，杯子摔碎就是高度有序的物向无序的一种变化，而推动这种变化的就是时间箭头。”
“哎？不是你的手吗？”褚晓明一呆。
闫思辰和沈一诺一愣，齐刷刷的看向这个人才。
冼芊嬅更是噗嗤一声乐了。
苏晚霞也傻了，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褚晓明这个问题。
褚晓明则很无辜的看着几人道：“怎么？我又说错了？”
“额……你说的也没错，确实是我把杯子推下去的，可万事万物存乎宇宙之间就是受到时间的影响的，从我决定将杯子推下去到我付诸行动，再到杯子从有序变无序，这一过程都证明了时间箭头概念，这样说，清楚一点吗？”
“唔……清楚了……不过这和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有关吗？”
“有，但需要一点时间来验证。”
“怎么验证？”褚晓明这时才发现就算自己跟上了苏晚霞的思路也还是猜不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苏晚霞有意无意的多看了闫思辰一眼后指着地上的杯子道：“就看它能不能回到桌子上了。”
“哎？！不会吧？它还真能回来不成？”褚晓明低头仔细看了看，那杯子摔成了十几块，大大小小散落一地，这要是能自己复原，那简直就是个奇迹啊。
苏晚霞也不确定，但他有理由怀疑现在自己一行五人所处的时间空间是失序的。
为什么呢？
这一点苏晚霞没说明，可他一看到眼前人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沈一诺似乎注意到了苏晚霞眼神里流露的细节，于是她问道：“晚霞，按你所说，影响杯子的时间箭头是可以被分为心理时间箭头、热力学时间箭头和宇宙学时间箭头的，这三个箭头只要任选其二向着同一方向发展，都会自然而然影响第三个箭头的状态，从而确保时间箭头方向的唯一性与确定性，而如果这些都是确定的，你又为什么怀疑我们所处的时间空间是有问题的呢？”
被一语戳中心思的苏
晚霞沉默了，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坐在他对面的闫思辰和冼芊嬅。
闫思辰还在低头思考，冼芊嬅卡在了某一关，一直在尝试。
两人都没有和苏晚霞对视。
沈一诺注意到这一点后问苏晚霞道：“晚霞，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我们俩有所隐瞒？”
褚晓明有点搞不懂状况了，他只能看着苏晚霞，等他的下文。
苏晚霞沉默良久后忽然起身决定离开。
可就在这时，诡异而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餐厅内灯光一暗，跟着飞船就被启动了。
褚晓明一愣，然后立马警觉的起身道：“我靠！飞船上还有其他人？”
沈一诺也站起来了，不过她说的是……
“不一定是人。”
“嗯？！！！！”褚晓明闻言汗毛都立起来了。
可苏晚霞却看了看灯光后道：“都别紧张，这飞船上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外星人。”
“那？那这是怎么回事？”
苏晚霞低头看了看那碎掉的杯子道：“失序的时间和空间，箭头已经没了方向，咱们哪也去不了了。”
“哎？！！不会吧？！”褚晓明也低头看向了杯子，然后又注意到闫思辰和冼芊嬅好像自始至终都非常的淡定。
这不禁令人起疑了。
“哎，我说两位，你们怎么这么镇定自若啊？”褚晓明皱眉问道。
闫思辰闻言回过神来，他茫然的看了看褚晓明，然后微微一笑道：“没，就是觉得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不添乱了。”
这话听得怎么都像是借口。
别说苏晚霞和沈一诺了，褚晓明听了都觉得有问题。
而这时冼芊嬅开口了，她放下了晶体板，然后看向苏晚霞道：“哎我说，你就别瞒着你那两位朋友了，有什么事情，大家都可以放到台面上来谈，省的你自己一个人在那瞎想。”
终于被挑明了。
现在苏晚霞是没办法再隐瞒了。
褚晓明和沈一诺同时看向自己身边这位。
沈一诺开口道：“晚霞！你到底有什么可隐瞒的！居然连我们都不信任了？”
褚晓明立马附和道：“就是就是！你说说你，亏得我还一口一个晚霞兄把你叫的跟亲人似的！你倒好，处处防着你哥哥我呢？”
苏晚霞闻言白了褚晓明一眼道：“你丫少来，比我小四个月呢，还自称是哥。”
“嘿，都说了那是改户口的问题了，再者……这是重点吗？你赶紧说！我警告你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说出来，组织还考虑考虑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要是让人家说出来了，你就甭想再让我和一诺信任你！”褚晓明这张嘴是真有说相声的天赋，他这一同数落下来，苏晚霞都快被烦死了。
沈一诺也听不下去了，她立马掐了褚晓明一把，这兄弟才终于安静了。
冼芊嬅看着可乐，不知从哪变戏法一样拿出个棒棒糖吃上了。
闫思辰也化身吃瓜……子群众，桌子上居然都堆一小堆瓜子壳了。
被逼到这份上，苏晚霞也没啥好隐瞒的了。
不过……
在说明真相之前，苏晚霞还是先从腰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武器，并且枪口对准了坐在他面前的冼芊嬅和闫思辰。
看到枪的时候，褚晓明和沈一诺都是一愣，可接下来听到苏晚霞的话，他俩的惊讶又转移到了对面两人身上。
“说吧，你们到底是谁？”
闫思辰和冼芊嬅看到枪的时候居然一点都不惊讶，尤其是闫思辰，他丢下手里的瓜子，拍拍衣服起身道：“在我们回答之前，不如先告诉你身边那两位，你看到了什么吧？”
苏晚霞没有放下枪，也没有开口。
褚晓明一呆，随后急忙问道：“对……对！晚霞啊，你那天出去回收数据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却没告诉我们？”
沈一诺虽然早有预料，可苏晚霞一直瞒着她，她也很想知道苏晚霞到底经历了什么。
“说啊！”沈一诺急了。
苏晚霞打开了安全锁，枪口对准闫思辰的眉心道：“那天……我打开逃生舱的门……”
……
“你会跳舞吗？”
“会一点点，怎么，你要邀请我吗？”
“是啊，我发现和这宇宙间的所有星星比起来，你仍是最闪耀的。”
“哦吼？很会说话吗，那好吧，我接受你的邀请。”
这或许是两人落难后第一次靠的这么近。
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近到可以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慢慢来，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
“嗯。”
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在那狭窄的舞台内，他们随着音乐轻轻晃动着身体，直至这一幕被定格……
……
“你们早就死了……死的时候抱着对方，像是还在跳舞一样……这就是我看到的一切，这就是我看到的真相！”苏晚霞说着又拿出一把枪，枪口对准了正准备起身的冼芊嬅：“坐着别动！！”
01361 时间失序（三）
距今大概三万年前。
一支由一百三十一人组成的智人部落正沿着河流迁徙，他们的族长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手里拿着的“武器”是由木棍和黑曜石做成。
通过最简单的工具加工与改造，这种原始的武器在当时依然是权利的象征。
即使气候炎热，族长也没有放弃他披在身上的剑齿虎皮做的披风。
用大地赐予的颜色绘制的图腾让族长的脸和身躯都变得更加高贵，也让他的背影显得更加伟大，
在他身后，年轻力壮的男性族人也都有着类似的披风。
他们守护着族人，对族长绝对忠诚。
队伍中间是女性和孩子。
年轻的女性都是族长的妻子，但不是走在最前头的那个男人的妻子，而是族长的妻子。
上一位族长在河边被挑战者刺穿了肺部，尸体丢进了河流，被鳄鱼撕成了碎片。
现任族长作为胜利者，他的脖子上还挂着用所有失败者的牙齿做成的胜利者项链。
稍微年老一些的女性又分为两类。
一类穿着华丽的羽毛披风，身形佝偻，嘴里发出奇怪的类似鸟类的声音。
她们是部落里的巫师，是与“神”最接近的一群人。
虽然这支部落还没有自己的文字，可对于“神”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信仰与敬畏。
另外一些年迈的女性是部落里工具的制造者，她们负责为部落制作一切与采集和狩猎有关的工具，甚至她们中有些经验丰富的制造者已经学会了用骨针缝制皮甲。
在队伍的最后边，还有一些年迈的老者。
他们携带者大量的补给，比如鸵鸟蛋里装的是水和野生的荞麦，动物皮隔里包裹的是肉和骨头。
迁徙的过程很漫长。
徒步前进的智人部落在抵达目的地时，族人已经只剩下一半。
消失的那一半有的死于途中的狩猎，有的死于疾病，但大多数死于两个不同部落的战争。
似乎从古至今，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都很难在形成一个稳固的整体后和平的进行，最有效也是最残酷的交流方式就是战争。
现在这支部落的首领变成了肤色黝黑的矮个子男人。
他虽然没有之前任何一位首领那么高大强壮，可他依然可以拥有部落里所有的女性、食物和水的分配权。
在水源丰沛的目的地确定新家园后，新首领决定进一步扩大部落人口，于是他将之前那些首领都没分享过的女性分享给了整个部落里的男性。
于是第二年，部落的人口就有了明显的增加。
二十多年后，当又一次迁徙迫在眉睫之时，老首领把长矛、剑齿虎皮披风和胜利者项链交给自己的儿子的时候，这支部落已经形成了近千人的大部落。
在方圆近千公里内，这支以神秘的金色三角为图腾的部落无疑是无敌的存在。
首领年轻力壮的儿子也相信自己可以带领族人寻找到下一个家园。
可是……
仅仅一年过后，那些丑陋的，残疾的，但身披华丽羽毛的神的使者告诉新首领，他们强大的部落要想更加伟大，就要尽可能的离“神”近一些。
于是新首领就带着他的族人向着“神”所在西方进发，结果他的族人与他一起葬身冰川。
……
公元二世纪。
安敦尼王朝时期，罗马帝国正值兴盛。
在帝国的辉煌之下，罗马的贵族们每天都过的奢靡而幸福。
罗马的民众脸上也都洋溢着笑容。
可是在集市的一角，一些被脱得一丝不挂的男人和女人却像刚从水中被打捞起来的濒临溺死的牲口一样被当做商品交易。
卖家抓住那少女红色的长发和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
买家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他很严谨的用金色的勺子翻开少女的下唇，检查她的口齿以确定她真实的年龄，这一点和买卖牲口如出一辙。
皮肤不能有明显的外伤，可以消除的瘀伤并不太影响价格。
在查看了她的身形与体态后，买家满意的点了点头，卖家则露出笑容。
下一个是一个有着黑色皮肤的男人。
他翻着白眼，眼睛里还有血丝，身体暴露在阳光下却还在不断的颤抖。
买家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卖家表情一僵，跟着瞪了眼手下。
手下的人急忙上前一脚把那男人踹到一边，跟着像拖走死鱼一样将他拖向屋后。
像这样的交易在罗马帝国的各个城市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奴隶制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仅是阶级性的，更是根本性的。
作为奴隶，是完全不享受罗马帝国的光辉的，即使是在伟大的王的福音之下，奴隶们也只是会说话的工具。
和数万年前那支不断迁徙寻找栖息地的智人部落首领手中的黑曜石长矛没有本质的区别。
它们都是可以被作为权利的象征进行传递的，无非就是更加的平民化，也多了可被直接交易的属性。
或许在今天看来，红发少女的命运是极度悲剧的。
可是在奴隶制社会下，被当成商品买卖或许其实造物主对她的，也是对生命的最后一份施舍。
也许少女连被主人宠幸的资格都没有，可她或许不用再挨饿，也不用和那些“死鱼”住在一起。
……
反反复复的梦境让苏晚霞辗转反侧。
他在半梦半醒间，大脑好像经历了几个世纪的轮回一般。
他能真切的感受到那份原始的气息，也能体会到新首领在冰雪皑皑的山峰下仰望“神灵”时的那种恐惧与绝望。
罗马帝国的余晖照耀在他身上。
在拜占庭帝国覆灭的前一夜。
他成了王座上的君主，一时间竟分不清屋外那光亮究竟是黑夜还是白昼。
唯一清新的就只有一声又一声震动。
绘制精美的图案被震动到簌簌发抖，尘埃落下时，他才恍然大悟，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
距今两个多世纪前。
在波兰南方的小城奥斯维辛，纳粹德国士兵建立了一所集中营。
这就是臭名昭著的奥斯维辛集中营。
从1940年4月27日建成，到1945年1月27日被解放。
共有近110万人在奥斯维辛集中营里被杀害。
他们中大都是犹太人。
虽然至今都很难理解为什么纳粹会对犹太人如此的“仇恨”。
但无疑，这是人类历史上最醒目的一道用鲜血刻下的“种族仇恨”印记。
对比罗马帝国的奴隶制，种族间这种**裸的仇恨似乎更加的不讲道理。
也许“美丽人生”可以织造一个美好的谎言。
保护好孩子天真的童年。
可用人类的血与骨书写的仇恨却仍会毫不留情的记录下这一段残酷的过去。
苏晚霞仍被困于梦中。
梦里他是与安妮一起被羁押在集中营里的犹太人。
他脑海里反反复复浮现的都是安妮提出的问题。
“你能否告诉我，人们为什么总是想尽办法隐藏真实的自我呢？为何在别人面前，我总是表现的和平常完全不一样呢？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互不信任呢？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原因。无法全心相信别人，甚至是最亲近的人，这种感觉很可怕。?”
这些问题即使是活在几个世纪以后的苏晚霞也一样没办法去回答。
或许人类从诞生至今就是注定要接受苦难的。
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是勉强的笑着，挣扎着活着。
苦中作乐显然与我们所期待的美好生活相去甚远……
有时候把社会的大背景拿掉后，苏晚霞同样有这样的疑问？
为什么世界上有无数的粮食堆积在一起发霉，却还是有很多人在忍受饥饿？
为什么世界上有许多的财富变成了肿瘤一样的堆积物，却还是有很多人在为省下一笔钱而捏紧拳头？
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问题亟待解决，可真实的聪明人从不去思考？
或许今天这一切都有了答案。
……
“死海”前夜。
没人会相信这个世界真的会出现全球性的大停电。
每个运转其中的社会分子都相信明天的太阳可以照常升起。
在经历了漫长而煎熬的三年失业后，女孩终于找到了工作。
她收拾打扮，穿上最整洁的衣服，把袜子上的洞踩在脚下。穿过街道，经过许多乞讨者，她在拥挤的地铁里找到勉强足够呼吸的空间。
异味刺鼻，可她满心欢喜。
在这个无限贬值的社会。
人的价值被彻底拉开。
床头那本讲述人类个体价值的书才翻了几页，就不用再服用治疗抑郁症的药物了，女孩对此心存感激。
前一晚她还在反复的思考为什么自己要如此狼狈的活着，而不是通过一了百了的方式结束自己惨淡的人生。
今天她就和千百个一样个体一样涌进资本的大厦。
认知岗位，熟悉工作的过程并不困难。
事实上，这三年来她一直没有让自己停下学习和进步的脚步。
可重复性的工作太容易被a1型人工智能接手，所以她必须为自己寻找特殊的社会定位。
很显然她是幸运。
在这个社会转型的窗口期，只有那些真正的勇者可以避开横风，攀上更高峰。
她觉得她是。
但创作本身是一个煎熬的过程。
因为你首先要理解大脑的工作方式。
在大多数人眼里，每个人的思想都应该是相互独立且自由的。
可事实上，任何思想体系的建立和价值观的形成都离不开你周围一切因素的影响。
人的第一任老师是父母，是周围的环境，声音，气味和颜色。
随后是具体的客观的物，包括形状，性状，空间与时间的概念。
接下来，是社会的基本素质灌输。
想要融入和获取社会进步所积累的财富，你就要尽可能多的拥有这些基本素质。
比如文字、生活技能、社交技巧等等……
再然后，是形成主观与客观的认知思考逻辑，并开始尝试从具体的物抽离出抽象的概念。
这是思考才是相对自由且独立的。
然而受制于现实。
很多人甚至不愿意去认知家庭到公司这个生活区域以外的地方，就算抬起头看到太阳和月亮，也不会去思考大气层以外，与宇宙空间有关的一切。
这并非就是不好。
事实上，大多数时候我们的精力和时间都是有限的。
用有限的经历和时间去思考近乎无限的世界总会在某个瞬间意识到一个概念——庸人自扰。
可如果你是搞创作。
那就要跳出思维的怪圈，让自己的思考尽可能的发散，从而从具体的世界中获取到更多抽象的概念。
这个女孩显然并不是非常擅长。
但是通过三年的努力。
她在一张白纸上找到了灵感。
如果说现实社会有太多重复的概念让你无路可逃，那么就干脆拿出一张白纸从零开始。
从一个点，到一条线……
从一条线，到一个面……
从一个面，到一个重叠的立体图形……
再从一个立体的图形，到一个可以超越时间与空间的抽象概念……
也许女孩不是毕加索，但她无疑是一个通过后天努力点亮了自己深层创造天赋的人才。
这家公司也是大停电时代之前第一个站出来尝试填补社会思想黑洞的勇士，女孩觉得只有这里可以让她变得无可替代……
但谁也没想到。
仅仅是第二天醒来时发现阳光正好。
手机，乃至所有需要电力驱动的设备都陷入了瘫痪……
女孩就忽然觉得这世界一下子变得灰白起来。
大停电时代诞生了一个新词，叫“去社”。
意思是“去社会化”，或者说把社会化的大背景拿掉。
让我们每个人重新思考人类从诞生以来所心心念念的未来究竟是怎样的？
与女孩一起站在天台上的时候。
苏晚霞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她的平静。
没有任何悲伤、怨恨……她选择在此结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更不是为了寻求解脱。
而是她的意识突然被彻底解放。
……
从古至今。
所有人似乎都是乞讨者。
受“神”的恩惠也好，受“神”的侮辱也罢。
总之，我们一直在尝试和命运作斗争，并为此付出了许多惨痛的代价。
本梦半醒间。
苏晚霞发现天空中出现了一个猩红的三角。
在由淡蓝色和白色构成的天与地之间，那猩红色三角就像一只“神明”的眼睛。
它看着苏晚霞。
苏晚霞也在看它。
双方没有交流，却好像又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
那些疾病、灾难、社会暗面所带来的死亡都被抛诸脑后。
第一次，苏晚霞的觉悟有了质的飞跃。
为众生谋幸福真的是一句狂言，一句听起来很可笑的话吗？
苏晚霞以前也是这般。
他甚至嘲笑过自己的父亲。
那个对待妻儿就像对待两个工具男人。
他或许不爱自己的妻子，也不喜欢苏晚霞，可他却有更大的理想？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一个连小家都不爱的人，会爱大家？
苏晚霞一直都跳脱不出这个怪圈。
可现在，他好像忽然间就明白了。
仅仅是太阳“消失”，就有数千万人遇难……如果灾难继续，人类的文明火焰也可能转眼消散。
所有的体制，社会的智慧凝结，无一例外，其初衷都是集众生力，守众生幸福。
这听起来就好像是某个邪魔外道骗人的话。
但在人类与有限的资源做斗争的数千年岁月里，这些话听起来又是如此的清明。
……
坐起身。
窗外已经清晰可见火星的赤红。
褚晓明来叫苏晚霞的时候，苏晚霞正凝望着火星念念有词。
“喂，你没事吧？”褚晓明走过来关心了一句。
苏晚霞一回头，眸子里那赤红的三角印记缓缓消散。
“没事，我准备好了，现在就出发吗？”
“嗯，一诺已经等我们了。”褚晓明笑着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后就离开了苏晚霞的房间。
又剩下苏晚霞自己的时候，他不禁回想起几周前和冼芊嬅他们对峙那一晚。
……
“坐着别动！”苏晚霞几乎要扣动扳机了。
冼芊嬅两手举过头顶：“喂喂喂！别那么激动！我们可不是什么外星人，这一点你放心。”
苏晚霞并不信任她。
可这时沈一诺却皱眉道：“晚霞……她没撒谎，你是不是看错了？”
苏晚霞愣住了，他没想到沈一诺会在这时帮冼芊嬅说话。
“对啊，晚霞兄你是不是看错了？我也觉得芊嬅姐没说谎。”褚晓明自然是站队沈一诺的。
苏晚霞有些慌了。
这时就听闫思辰道：“不不不，其实大家都没错，我和芊嬅或许的确已经死了……”
“哎？”褚晓明惊呆了。
苏晚霞也震惊的看着闫思辰和冼芊嬅。
冼芊嬅笑着问苏晚霞道：“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和你一样很困惑，但那又能如何呢？谁能说那两具尸体才是我们，而现在活生生坐在你面前的就是冒牌货呢？”
苏晚霞被问住了，这的确是一个经典问题。
闫思辰似乎早有准备，他建议道：“当然，如果你们怀疑我们，那不如就把飞船分开，我和芊嬅驾驶一艘，你们三人驾驶剩下的两艘，这样总安全的多了吧？”
01362 时间失序（四）
闫思辰的建议听起来确实不错，可苏晚霞却没有答应他，反而公开说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于是有关冼芊嬅、闫思辰是否还活着的话题到此“终结”。
真的“终结”了？
当然没有。
比起去相信其他四个人的意见，苏晚霞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而他之所以选择放弃寻找答案，是因为现在这么做实在是有些太蠢了。
他们还漂浮在远离地球的宇宙空间里，就算冼芊嬅和闫思辰真的有什么问题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晚霞决定把事情先放一放。
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时间失序的问题。
……
“我以前听空间引擎研究部的朋友说过，在现实空间与虚数空间存在着一个人类尚未能踏足的掩体空间，这地方就像是夹心饼干里的夹心层，虽然大多数时候我们看不到它，可是它确实是存在的。”褚晓明说道。
“你这个比喻有点牵强了吧，而且，就算我们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空间位面，又该如何离开呢？时间可不是我们几个人能搞定的东西。”冼芊嬅问。
“额……这我还真就不太清楚了，你看，我之前连时间箭头是啥都不知道呢。”
闫思辰看着地上的杯子道：“不管如何，我觉得去火星会比直接回地球的希望要大很多，毕竟如果地球上真的已经没有人类了，那我们回去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唔……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火星也不见得就是一块绿洲啊。”褚晓明道。
“嗯？”众人不解。
褚晓明笑着道：“我们没有着陆的设备啊，难道又要把飞船迫降在火星上吗？”
“额……这的确是个大难题。”冼芊嬅一阵头疼。
苏晚霞却道：“‘丰盈’计划的第二阶段就是搭建着陆通道，我想……只要我们能准确地的定位火星营地的位置，想要着陆还是没有问题的。”
“咦？”众人表示怀疑。
但最终大家的意见达成一致。
……
事实证明，苏晚霞的预测是准确的。
他们找到了简易星港，并把飞船停泊其上。
接着苏晚霞和褚晓明一起作为先锋小队前往营地一探究竟。
在进入着陆器后，褚晓明打开面罩笑道：“虽然我都在基地呆了快七年了，可一次都没想过能有机会去别的星球看看，现在好了，不但无意中到了超越者领域，还去了月球，现在又要在火星降落了，感觉就像是在旅游一样。”
苏晚霞的面罩没有掀起来，虽然看不出表情，但他的语气也明显轻松很多。
从星港的完成程度可以确定，“丰盈计划”有按照原定时间执行完前期准备阶段，这就说明营地里应该有他们需要的一切。
“如果我们能再多活个一两百年，今后说不定可以在太阳系里走亲戚呢。”
“哈哈，你这说法我喜欢！对了，晚霞，回去后我给你介绍个姑娘，保准你喜欢。”
苏晚霞却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对一诺姐好就行了，别为我担心了。”
褚晓明闻言有点尴尬，只能笑了笑。
着陆器关闭后，从火星营地一直延伸到火星a1卫星轨道附近的星港之间的“太空电梯”被点亮。
从星港向下看，可以清楚的看到三条蓝色的线。
沈一诺在星港的操控中心里继续尝试和地球方面进行联系，而冼芊嬅和闫思辰则负责观察营地周围当前的气候状态，以防止意外发生。
“我们出发了。”一切准备就绪，褚晓明在按下着陆键前向星港内的三人说道。
“收到，注意安全。”沈一诺回道。
“ok！出发！”
随着一阵请问的颤抖，着陆器以三倍音速的速度向地球急坠而下。
虽然它的速度很快，可特殊设计过的着陆器舱体内部却一切正常，褚晓明和苏晚霞并没有被种种的摔在地面上。
但他们依然血压飙升，心率都提高到了一百左右。
一分二十一秒后，着陆器穿过中位点，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它开始进入减速阶段。
在这一阶段，着陆器会在着陆前进行六次减速，每次减速幅度都是之前的二分之一。并在最终着陆前完成终段安全速度。
又过了五分钟。
随着脚下的舱体一阵颤抖，坐在着陆器内部两侧的褚晓明和苏晚霞成功的在营地内着落了。
“我们到了。”褚晓明看着苏晚霞笑着道。
苏晚霞默默起身打开了着落器的舱门。
舱门开启前要进行压力平衡，这一过程中，营地已经被唤醒。
……
在苏晚霞的印象里，“丰盈”计划是“第二次殖民”计划的前奏部分，也是人类正式着手改造火星，建立新家园的序章部分。
比较之前的七次火星探索计划，“丰盈”计划的投入要大很多。
所以这里的营地也是相当的宽敞。
褚晓明和苏晚霞走出着陆器进入营地的时候不禁惊呆了。
这哪里是什么营地啊！
分明就是一座微型城市嘛！
虽然在星港的时候他们已经确定这片营
地里空无一人，可是执行“丰盈”计划的人工智能还是把营地管理的井井有条。
在识别到褚晓明和苏晚霞的身份id后，营地的大门为人类敞开。
“我感觉我们后半辈子一直住在这里也没问题啊。”褚晓明感叹道。
“活着是没问题，不过一直住在这可太难受了。”苏晚霞可不像褚晓明，他还是很希望回到地球的。
“哈哈，我也就是一说，那个，我现在就通知一诺他们下来？”
“不着急，我们先把营地探索一遍再说。”苏晚霞很谨慎，他走近营地正门左侧的类似综合舱体结构中后就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褚晓明进来后也发现有些不对劲。
“啧……这里……好干净啊！”褚晓明看着那几台排放整齐的火星地形车以及周围的太阳能采集板，它们都干干净净的，这实在让人有些在意。
“走……去看看……”苏晚霞说着就往一个编号为a1的入口走去。
褚晓明急忙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完成了压力平衡后终于是正式进入了火星营地内部。
比较以往那些为了节省空间的设计，这座营地的风格给人的感觉更加的地球化。
甚至走廊里还有专门用于装饰的空间剩余。
这可不太常见。
穿过走廊进入一个环状结构后，苏晚霞和褚晓明发现这里和外头一样，都非常的干净，完全不像是饱受火星恶劣气候摧残的样子。
于是为了找出真相，他们决定先往主控中心移动，以确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通往主控中心的路上，苏晚霞和褚晓明还拿到了趁手的武器。
这些东西也都有被完好的保存在守备室内。
有了武器，两人也都有底气。
在主控室接入营地的运载核心后，苏晚霞获取到了营地的整体结构图和监控系统的最高管理权限。
然后他就发现了营地如此干净背后的真相——三台兢兢业业的人工智械机器人。
……
两个多小时后。
五人在营地的餐厅里坐了下来。
他们一人一把椅子排成一排，面前站着三个人工智能机器人。
高高胖胖，像一个大号枕头一样的编号为iocp01的机器人是营地的“医疗专家”，不过它的病人是营地各处装置，而非人类。
中间一个像一块大号铁板一样的编号为iocp02的机器人是营地的“大管家”，主要负责指挥调度营地各处低智能机器人打扫营地各处，同时它还兼顾提供各种饮食起居服务。
最右边那个有着人类女性外形，但下肢是一个移动圆盘的编号为iocp03的机器人是营地运载核心的“私人助理”，主要为营地未来的指挥官提供私人助理服务。
这三种类型的机器人已经在营地里忠心耿耿的守候了近一个多世纪。
所以此时此刻坐在它们面前的五个人类心情都很糟糕。
一个多世纪……
褚晓明双手交叉抱胸，完全没办法接受这一事实。
闫思辰也是捏着眉心不说话。
冼芊嬅已经哭过一次了，现在还是眼睛红红的。
至于沈一诺，她直接就不相信，她觉得一定是时间失序导致了这一情况的发生，只要他们能够找出破解之法仍有希望可以回到他们最初的.asxs.。
至于苏晚霞，他是最平静的那一个，也是最沉默的那一个。
“得了，不管怎么说，反咬一口一口吃，问题也要一点点解决，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先把今后的生活安排计划一下，毕竟这里也只是营地，资源极端有限。”褚晓明像是缓过来了，他起身给众人打气。
可其他四人连看他一眼都没看。
“额……怎么说？各位？”褚晓明有些尴尬。
过了好一会，冼芊嬅突然起身道：“我想冷静一下……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说着她就走了。
闫思辰急忙跟上去。
“唔，也好，大家都累坏了，需要歇歇，不过假期可不能太长啊！”褚晓明还是保持着乐观的态度，然后他又转向沈一诺道：“一诺？你要不要也洗个澡先？”
沈一诺抬头看了眼褚晓明后道：“我想回先看看营地里都还有什么。”
“唔，正合我意，额……那个，晚霞兄，你呢？”
苏晚霞深吸一口气后道：“我需要查些资料，你们先去忙吧。”说着苏晚霞也走了。
……
营地的第一夜。
看着身边已经睡熟的冼芊嬅，闫思辰轻声一叹，穿上外套下了床。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飞沙走石。
火星的夜晚比地球最残酷的夜晚还要疯狂的多。
如果这时候他赤身**的冲出去，不出几秒就会被撕成碎片。
“咚咚咚。”
闫思辰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
开门一看，是苏晚霞。
这两人自从上一次在飞船里喝了一杯后就没怎么说过话了。
“我……我找到一些东西，想看看吗？”苏晚霞手上拿着晶体板，他的视线越过闫思辰的肩头看到了床上
露出半截白皙手臂的冼芊嬅。
闫思辰不经意的挪了一下步子挡住了苏晚霞的视线然后笑着道：“嗯，去哪看？餐厅吗？”
“嗯，好。”
……
铁板哥，就是那台形如铁板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它把食物和酒水端上来后就乖巧的离开了。
苏晚霞看着它的背影有些在意，但很快就收回心神。
他拿出晶体板放在桌上道：“我去认真的研究一下古神学，然后我发现了这个……你能不能帮我确定一下……这是不是就是那些‘旧神’之一。”
闫思辰喝了口果酒后接过晶体板认真的看起来。
在此过程中，苏晚霞一言不发，但他有注意到闫思辰的表情变化，以及匆匆忙忙来到餐厅拿走了一些食物的褚晓明。
过了好一会，闫思辰把晶体板放下了，最后一页上是一幅画。
像汽车零件一样被拆解到极致的男性人类是这幅画的中心，而在它周围，一片空白中似有许许多多的人类轮廓，再把它拿远一些，就能看到那猩红色倒置三角。
“旧神图拉雅。”闫思辰说出了它的名字。
“唔……完全没印象。”苏晚霞苦笑一声，但却指着自己的眼睛道：“可我现在每天晚上都能感受到它，它好像也在盯着我。”
闫思辰闻言皱起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咱们决定讲和的那天晚上。”苏晚霞并没有隐瞒，他深吸一口气道：“那天晚上我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我一度以为自己又到了狩月居，又开始看新的故事……可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不属于我的，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客人！”
“嗯……”闫思辰若有所思。
“你呢？你说你的神性是预测，你是否与它有过接触呢？”
闫思辰没说话，他拿起晶体板检索起来。
过了好一会，闫思辰找到了他的目标，并把晶体板递给正在喝酒的苏晚霞。
已经喝了满满一大杯的苏晚霞接过晶体板的时候差点被那上面的图像恶心到吐出来……
那是一个浑身浴血的女性形象，她的长发像是被血浸泡过，粘稠成了一团，她的双手遮住了她的脸，掌心向外，密密麻麻的眼睛遍布她的指尖。
这种血腥而诡异的形象真的很恶心。
“这就是你看到的旧神？”
“不，不完全一样，我看到的她要纯净的多，不像这本书里记录的那么邪恶，我猜这个作者一定是对‘神’心存恐惧，所以他的作品也显得很狰狞，当然，这样也比较容易博人眼球。”闫思辰说着喝了一口红酒。
不知为什么虽然那酒的颜色和血相去甚远，可苏晚霞还是忍不住一阵反胃。
好在两次他都忍住了，没有真的吐出来。
“这是什么？”
“插画集，一个英国画家的作品，原型是‘旧神竖光’，一个拥有最纯净圣体，也最容易被亵渎和玷污的存在。”
“竖光……”
“对，竖光。”
“你有和她交流过吗？”苏晚霞问。
“应该有过吧……不然我也看不到未来的景象。”
“未来……唔……未来究竟是怎样的？”
“这不好说。”
“嗯？”苏晚霞有些不明白了，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人也会说未来的不确定的吗？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同意来火星，而不是回地球。”
“唔……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理解，我还是比较理性的。”
“但看得出来，你确实有想法。”
“这……这些是私人恩怨，我觉得不会影响到整个世界。”
“私人恩怨？和苏澈先生的？”
“你干嘛要说出来呢？因为你也看到了？”苏晚霞开始有些讨厌闫思辰了。
“不不不，这很容易猜测，我不需要借助神性的力量，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神性不能滥用，否则所有人都会遭殃，包括你想守护的。”闫思辰语重心长的劝解道。
苏晚霞闻言后，只是默不作声的把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起身道：“除了旧神的形象，我还找到一些可能与时间失序有关的东西，但很复杂，我只大概能确定一点，那就是……我们像现在这样被困在火星是它们对我们的一场试炼，至于试炼的目的和结果……我希望你多和你的神交流交流，多给我们提些有用的建议。”
说完苏晚霞把杯子撂下走了。
闫思辰看着苏晚霞的背影深深一叹……
……
火星营地第二天。
五人在早餐时间齐聚餐厅。
褚晓明和沈一诺手里各自拿了一块晶体板。
在大家吃的差不多之后，褚晓明清了清嗓子道：“各位，昨晚休息的如何？”
苏晚霞打了个哈欠，冼芊嬅砸了咂嘴道：“还行吧。”
“唔，那就好，不过我和一诺姐昨晚一整夜都没睡。”
苏晚霞闻言愣住了，惊讶的看着褚晓明。
冼芊嬅也是一样的，她咧咧嘴道：“我去，晓明你人不可貌相啊！腰这么好的？”
褚晓明一呆：“啊？这关我腰什么事？”
01363 第二十五号宇宙
褚晓明说了很多，但总结起来就一句。
“丰盈”计划执行的非常完美，所以现在营地里的一切资源都十分充足，甚至可以说，别说他们五个，就算再来五百个，营地也足够支撑一百年，甚至更久。
“充足的水源，充足的粮食，还有大量的书和各种各样的娱乐设施，我敢说，这就是一座建立在火星上的度假圣地。”褚晓明感慨道。
苏晚霞很沉默，他一直都不说话，甚至有些心事重重。
冼芊嬅高兴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就算我们几个回不了地球，在这里也可以颐养天年？”
“对，芊嬅姐，而且不止我们，我们的后代子孙也可以继续生活在这里。”褚晓明又拿出了一份新的报告，上边的有各种各样的数据，多不胜数，但看得出来都是绿色的，也就意味着是充足的。
“除非营地被陨石击中，或者营地内部爆发大的骚动导致营地基础设施遭受严重破坏，否则它将永葆青春。”褚晓明的话有些毛病，但意思表示比较清楚。
闫思辰也一直没说话，但听到这，他看向沈一诺道：“地球那边呢？还是没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设置了一个程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地球进行一次广域的求救信息投送，相信很快会有回应的。”沈一诺说着还展示了自己的成果。
冼芊嬅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笑容也定格了。
苏晚霞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便起身道：“不管怎么说，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考虑以后的事情了，不是吗？”
冼芊嬅微微一愣，看了眼苏晚霞后，情绪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她像是想要露出笑容，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闫思辰也注意到了冼芊嬅的变化，他握住冼芊嬅的手道：“振作点。”
冼芊嬅看了他一眼，只轻轻“嗯”了一声。
……
火星营地第五天。
苏晚霞带着好几本书从活动区经过的时候恰好看到正在游泳享受二人时光的褚晓明和沈一诺，他停下了脚步，默默的看了一会。
与沈一诺在水中拥吻的褚晓明此时此刻真的是春风得意。
但当沈一诺发现苏晚霞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的把褚晓明推开了。
褚晓明愣了一下，回头也发现了苏晚霞。
苏晚霞见自己打搅了二人便打算离开，但褚晓明追出来将他叫住了。
“喂，晚霞兄，你等等，我有点事想和你聊聊。”
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的苏晚霞现在嘴里还满是能量饮料的味道，他停下来，眼睛里闪烁着亢奋的光。
“聊什么？”他的声音很大，吓了褚晓明一跳。
“额，就是好多天没见了，所以想和你聊聊今后的打算。”
“今后？不考虑会地球了？”苏晚霞现在的精神状态处在高度亢奋状态，虽然他的意志力已经十分疲惫，可他的身体却在激素的帮助下持续的维持着炽热。
“不，当然要回去，我是说……咱们肯定还是要在这地方待一段时间的，所以……咱们得聊聊，你懂吗？”
“肯定？为什么这么肯定？就因为尝试了一千三百次没有收到地球方面的回应，所以你就肯定了我们回不去了？”苏晚霞的情绪有些激动。
褚晓明愣了一下，急忙抬起手道：“不不不，你误会了，晚霞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哎……我是说你最近这段时间总是把自己关起来，我和一诺很关心你。”
话音刚落，头发湿漉漉的沈一诺也走了过来，她裹着浴巾也难掩傲人的身材。
可苏晚霞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没有。
他慢慢平静了下来，瞳孔里沉积着一片无光的深邃。
“关心我？不必了，我很好，我很享受现在的每分每秒，谢谢。”说着苏晚霞转身欲走。
褚晓明愣在原地，沈一诺急忙上前拉住了苏晚霞的手臂：“晚霞，你等等！”
苏晚霞又停了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真正面对沈一诺的时候，内心深处还是很难平静的。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就咱们三个人，好吗？”沈一诺的语气略显卑微，但更多的是关切。
这还是苏晚霞与沈一诺相识以来，她第一次主动邀请苏晚霞，虽然是三人的晚餐。
“嗯……”苏晚霞答应了，但他没有回头。
看着苏晚霞离去的背影，褚晓明走上前来道：“一诺，关于我昨天的提议……你看……”
“住口！”沈一诺表情一变，好像瞬间变了个人，她狠狠的瞪了褚晓明一眼后就怒气冲冲的走了。
褚晓明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我还真是混蛋……”
……
“25号宇宙里的老鼠乌托邦？这是个什么实验？”闫思辰最近也在钻研，不过他的研究方向和苏晚霞并不一致。
苏晚
霞正试图解开有关旧神的一切秘密。
而闫思辰则在尝试利用营地里的一切建造一艘由人工智能机器人驾驶的星际飞船，目标是在十年内搞清楚地球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可以将这视为一个关于文明进步的终极的缩影实验。”苏晚霞把各种资料都展开来，他指着一张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照片扫描图道：“近两个世纪以前，有人曾进行过一次有关老鼠乌托邦的模拟实验，在这个实验里，设计者为被实验老鼠们准备了一座‘乌托邦’，一座食物、水和空间都相对现有老鼠数量而言非常充足的‘乌托邦’，并将其命名为第二十五号宇宙。”
“唔……”闫思辰看着那照片，一群人围在木板搭建的“老鼠乌托邦”周围，这个“乌托邦”的空间相对人类社会而言很小，可对于“乌托邦”内数量相对很少的老鼠而言却是非常充足的。
“在二十五号宇宙里，设计者把‘老鼠乌托邦’的理论生存承在上限设计在3800只附近，同时确保让‘老鼠乌托邦’里的所有老鼠都远离疾病、灾难等一切客观因素，然后他们讲观察被作为实验体的四只公鼠与四只母鼠在乌托邦里的未来。”苏晚霞说到这打开了晶体板的投影功能。
“我用营地的运载核心还原了这个实验的各种细节，然后得出了……这样的结果……”苏晚霞没有再说下去。
闫思辰的注意力也从桌子上的资料转移到投影画面上。
画面中，生活在第二十五号宇宙内的老鼠们一开始过的十分安逸，他们拥有充足的水和食物，所以很快第一批幼鼠诞生了。
接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老鼠诞生在第二十五号宇宙中的“老鼠乌托邦”内。
这一阶段的老鼠数量成“j”型上升。
但是当老鼠的数量来到六百只左右的时候，老鼠数量的增长开始减缓。
这时距离实验开始已经过去了近一年。
在这一年里，鼠群整体保持着和平安定的状态，老鼠乌托邦一片欣欣向荣。
但这时，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那就是初代老鼠在拥有各自的家庭和子女后仍旧控制着老鼠乌托邦的核心资源与地理位置，以至于其他新生的老鼠们，雌鼠只能搬到远离中心区域的其他边缘地带生活。
这些雌鼠逐渐的开始学会独自生活，并远离了鼠群的社会和最初的原生家庭。
而雄鼠则继续聚集在中心区域，享受着更加容易获取的食物和水，在那里它们也拥有更加丰富的社交生活，但它们开始变得焦虑烦躁，甚至出现了明显的身体衰弱等问题。
这些聚集在最初也是食物和水源最初供给区域的老鼠们也开始变得不再和平，它们相互攻击，行为也变得非常古怪。
而其中最老的那些老鼠仍在继续执行重复的繁衍、扩张的过程。
当然，它们也有一些新的变化，那就是开始警惕和注意与不同血源老鼠间的交流与接触，就像是几个大家族之间的相互警惕一样。
同时它们还将新出生的幼鼠进行流放，为此它们中的雌鼠采取了提前断奶，驱逐等办法，这直接导致了很多幼鼠的夭折。
又过了几个月，第二十五号宇宙内的老鼠数量已经停止了增长。
但此时鼠群的数量距离二十五号宇宙的实际生存承在上限还有很大差距。也就意味着，凭借现有的空间和资源，鼠群原本可以更加的壮大，但是它们没有。
这时鼠群进入到了第三阶段，也被称之为沉沦阶段。
在沉沦阶段，鼠群中大量的老鼠开始吧时间和精力投入到饮食、睡觉和社交等方面，它们对于繁衍失去了兴趣，甚至很多老鼠开始出现同性/行为。
在这一阶段，老鼠乌托邦最初的繁荣已经被衰败取代。
一些老鼠变得狂躁不安，一些老鼠则出现了明显的变异。
狂躁不安的老鼠攻击性很强，经常会制造大范围的骚动，而变异的老鼠则褪去了毛发，甚至因为长期居住在阴暗处而变得目不能视，而不能闻的畸形形态。
到了沉沦的后期，鼠群内部的相互攻击行为已经基本消失，可是这些老鼠已经和最开始被当做实验观察的老鼠完全不同了。
实验人员将这些老鼠放归到正常鼠群中希望它们的异常能够有所改善。
可事实是，凡事在第二十五号宇宙的“老鼠乌托邦”内经历了沉沦阶段的老鼠都完全没办法像正常老鼠那样融入“健康”的群体，它们所表现出的衰败并不是体现在身体上，而是精神性状上。
最终，为期五年的老鼠乌托邦迎来了它的终结。
第二十五号宇宙并没有按照实验者预期的想法那样完成人类对乌托邦的全部幻想，相反，它是最现实反乌托邦实例。
……
演示到这里结束。
闫思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苏晚霞道：“所以你认为营地不会是我们的最终归宿？”
苏晚霞摇了摇头：“我们会有怎样的结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与定律做抗争。”
“哦？”闫思辰有些意外，他惊讶的看着苏晚霞道：“你为什么会想去尝试与定律做抗争呢？”
苏晚霞道：“墨菲定律告诉我们事情总会越变越糟，我们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在尽可能的将事情维持在一个相对较好的状态下，可这仍不可避免我们的整个文明会像第二十五号宇宙内的老鼠那样走向一个至暗无光的终结。”
听到这闫思辰明白了，可他还是深深一叹道：“我们现在所观察到的宇宙尚且不是永恒的，人类又为什么觉得自己应该超越这现实呢？就像你说的，墨菲定律告诉我们事情总会变得越来越糟，那是因为宇宙万事万物的存在注定是一个由诞生走向灭亡的倒计时，无非就是长短而言，既然如此，何不尽情潇洒？”
“所以很多聪明人从一开始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扮演起资本的占有者，尽情潇洒？反正花费再多的钱也改变不了人类的命运，所以秩序本质上就是一个虚伪的谎言咯？”苏晚霞的问题听起来很刺耳。
闫思辰皱眉道：“晚霞，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的思想很危险，太过极端了。”
苏晚霞却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在提出问题而已，况且我现在在火星，我的言论只在你我之间产生效力，它能做什么呢？”
“那可不一定哦。”冼芊嬅不知何时也来到闫思辰的工作室。
她汗流浃背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刚跑了十公里。
苏晚霞关掉投影坐正了，他笑着看向冼芊嬅：“不同时代的人看待事物、思考问题、衡量人生的价值标准都是截然不同的，就像我曾曾祖父那一辈，他们是苏家的创始人，在他们的意识里，为下一代播种幸福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才过去两代人而已，到了我曾祖父那一代，他们就开始怀疑这种为下一代付出的行为到底有没有意义了，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
“是挺可怕的，不过你今天还能坐在这侃侃而谈，很显然你的曾祖父虽然思考过，怀疑过，但他依然把希望的种子埋了下去不是吗？”冼芊嬅走过来坐到了苏晚霞和闫思辰中间。
苏晚霞沉默了，这的确是事实。
闫思辰看向工作室的窗外。
前几日的地狱般的狂风已经停止了，此时的营地周围非常安静。
浩瀚无垠的星空呈现出令人遐想的深邃……
“你思考的问题太大，这让你很那分辨出事物发展的具体细节，你觉得呢？”闫思辰问苏晚霞。
苏晚霞不解的看着他。
冼芊嬅见状解释道：“其实吧，我和闫思辰被困在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的时候早就就这个问题讨论过几十次了，当时我的看法是，所有文明形式都不过时刹那烟火，既然注定有消失的那一刻，何不尽情绽放，人要活得潇洒点，可闫思辰不这么认为，他说太阳‘消失’并非偶然，任何偶然都有其必然，人类不能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恒纪元里就以为太阳会每天按时升起，事实上别说银河系了，就这个太阳系它也是不是为了服务人类诞生的，所以人类理应有危机感，要变得更加强大，甚至要提前在文明台阶上实现跨越式的迈升，这样我们才能有更长久的未来，你瞧瞧，咱俩是不是闲出屁来了，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地球还不知道，就为了这么无聊的问题争论了几十次，还一直没结果……呵呵……真是搞笑啊。”
苏晚霞闻言却笑不出来，他怔怔的看着冼芊嬅，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道：“如果在过去，我们都还是凡人的时候，讨论这些问题是没什么意思，可现在呢？你不觉得‘旧神’的出现或许是一次机会吗？”
“旧神？额……你该不会真的寄希望于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吧？”冼芊嬅很是意外的看着苏晚霞。
苏晚霞却皱眉道：“我不觉得这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我和它的感应越来越强烈，我甚至能感受到它的情绪。”
“神也有情绪？”冼芊嬅有点不信。
“有，这种情绪很强烈……就像是……就像是……恨铁不成钢？”苏晚霞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冼芊嬅和闫思辰闻言一愣，随后也都笑了。
“你真有意思，感情好这旧神还成了咱爸咱妈了？”冼芊嬅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苏晚霞也觉得很可乐，但他确实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使命感。
“不开玩笑了，我就是想问问二位，你们真的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闫思辰和冼芊嬅对视一眼后，由闫思辰开口道：“兄弟，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其实我打心底还有些佩服你，但神性和人性之间的区别是很大的，在我们尚不清楚这些‘旧神’到底想通过我们向人类社会传达什么之前，我们还是要谨慎一些为好。”
这一点苏晚霞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后已经想清楚了。
他点了点头：“这我同意。”
01364 幸存
“我从未如此深切的感受到，我的灵魂与我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而我的存在却如此的依赖于这个世界。”读到这一句的时候，苏晚霞就把书放下了。
坐在他对面的沈一诺不知从何时开始学会抽烟。
像现在这样的时候以前很少，可现在却已经稀松平常了。
“阿贝尔加缪的《局外人》？你在看这本书？”沈一诺浓妆艳抹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的不和谐，她本就是那种偏南方气质的女孩，虽然身量高佻，可她并不适合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在妆容上。
“对，孤独，前所未有的孤独感。”苏晚霞给沈一诺倒上一杯酒，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还是不愿意和晓明坐下来谈一谈？”
“谈？当然要谈，不过不是现在。”沈一诺把书拿过来翻开扉页扫了几眼后道：“我们被困在这里已经七年了，真的好快啊。”
是啊……
苏晚霞感觉自己都变胖了不少。
七年来他们五个人一直被困在营地里。
一开始，大家都对未来充满希望。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他们开始不再期待能够回到地球。
闫思辰放弃了造飞船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这真的太蠢了……就算给他一百年、一千年，离开了整个工业文明社会的支撑，他什么也做不到。
但在放弃造飞船之后他找到了新的生活，那就是每天花十二小时在运载核心里尝试重建地球模型。
这是一个相当浩大的工程，不过闫思辰乐在其中。
冼芊嬅最开始是支持他的，但是当她发现闫思辰已经完全不在乎他们彼此间的感情后，冼芊嬅选择了退出，并在一个晚上悄悄的打掉了他们的孩子。
闫思辰得知此事后，苏晚霞他们都以为他会发疯。
可没想到闫思辰却表现的非常淡定，他说：“如果孩子也要和我一样被困在这里，那他确实不应该降生。”
这句话彻底斩断了冼芊嬅闫思辰之间的感情羁绊。
从此后冼芊嬅就选择一睡不醒，至今她已经在休眠舱里躺了整整五年。
而这五年里，沈一诺和褚晓明之间的感情也出现了问题。
起初苏晚霞只当是他们也在为孩子的事情争执，可当他知道真相后才知道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而且沈一诺和褚晓明之间的感情问题居然与苏晚霞有关……
至于究竟是什么。
苏晚霞至今想来也觉得非常荒诞，所以不提也罢。
……
“我最近做了一个梦，想听听吗？”像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几乎每天都要进行好几个小时。
沈一诺和苏晚霞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他们从早餐相遇开始聊，有时候会一直聊到傍晚。
已经几乎要放弃钻研《古神学》的苏晚霞捏了捏眉心后决定让自己放松一些，他深吸一口气道：“嗯。”
“梦里……我好像回到了地球，但不是回到太阳‘消失’之前，而是……太阳‘消失’之后的某个时间。”
沈一诺平静的说着，作为听众的苏晚霞就默默的听着。
……
沈一诺的故事并不复杂。
梦里她是一个孤独的幸存者。
在阴暗的地下，湿热的环境里，随处可见奇异的花草树木，若不是它们生长在黑漆漆的钢铁丛林之间，很容易让让人以为自己就置身于森林之中。
……
“妈！我回来了。”花子推开门，把枪放在了玄关。
屋内空荡荡，并没有人回应她。
脱掉靴子和伪装长袍，花子在浴室的镜子前先查看了一下自己右肩的伤口。
前一晚的狩猎很失败，她不但受了伤，猎人们也只剩下五个人了。
“嘶……”轻轻触碰了一下伤口后，花子皱着眉开始给伤口消毒，然后做了简单的包扎。
今晚的收获很少，只有一头鹿的肝脏和一些不确定能不能吃的菌类。
在厨房收拾食材的过程中，头顶时不时的会传来一阵阵轰鸣声，就像是有列车经过一样。每到这个时候，花子就会停下动作，就连呼吸也停下了。
她手里的剪刀扎在案板上，直到头顶的轰鸣声小时候她才会继续收拾食材。
晚餐时间，花子和过去一样，先盛了一碗汤放到母亲梁丘茹的遗像面前，然后才开始准备吃晚餐。
这个过程中，除了碗筷碰撞和咀嚼食物的声音以外，屋子里一直静悄悄的。
可能是太累了，又或者是……因为白天又折了一名同伴，花子没有像往常那样乖乖的把碗筷洗好。
她锁上房门，启动主动防御系统，然后抱着枪去到狭窄的地下卧室。
躺在床上的时候，天花板上用五块晶体板做成的星空依然宁静如初。
外部通讯依然是中断状态，花子躺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会想……太阳是不是早就已经出来了？夏目……还有雅人……他们是不是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呢？
不会的。
花子苦笑一声，她侧着身躺下去。
冰冷的墙壁上，那些红色烙印比前几天更加的清晰了。
这是一块诅咒之地……一块被本该被永久放
逐的诅咒之地……是他们无意间惊扰了这些被放逐的罪孽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起初花子是充满愤怒的。
尤其是她眼睁睁看到母亲被那些没有眼睛和鼻子的怪物拖进浓雾的时候，她恨不得将这里夷为平地！
可她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
老猎人告诉她……
你要活着！
这是你的使命。
使命？
花子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和使命二字会扯上关系。
她或许想过去当兵，成为一名正兴自卫队员，可也只是想过罢了。
第二天一早。
花子装备完毕正准备出门的时候，门先被敲响了。
从监视系统里看了一眼后，花子起身开了门。
一个用各种伪装材料把自己裹得像拖把一样的家伙走了进来。
他把狙击步枪放下后，摘掉帽子露出一张痞气十足，但不得不说，还有几分帅气的脸庞。
这个眸子里充满危险的男人一进屋就问道：“外部通讯还是断的？”
“嗯。”花子看到男人后也不着急出门了，她坐在玄关那安静的擦着枪。
“呵，我当那个傻大个真能创造奇迹呢……”言辞是嘲弄呢，可语气确实悲伤的，男人在花子身旁坐下来道：“照这么下去，不出一个月，咱们都得死。”
听到死。
花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可也只是停顿了一下而已，她早已不那么在乎了。
“嗯……”
“啧？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跟老猎人似的？一点盼头都没有的样子了？”男人皱眉打量了一下花子。
花子数量的把弹匣退下来，继续擦拭武器，同时道：“我提议去更深处看看，可你们都不同意，那可不就是等死咯。”
“嘿！你个丫头片子！是不是觉得你平哥我不该拦着你啊？”
花子闻言翻了个白眼后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正是道：“刘平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里的问题在恶化，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也不一定活得下来，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不能像我母亲他们那样拿出勇气去揭开真相呢？”
刘平。
是的，此时坐在花子面前的这个痞帅的男人就是为了躲避国之勇士清理而逃到新东京市03号避难所里的刘平。
说来讽刺。
当初如丧家之犬一样被逼着选择逃进03号避难所的刘平居然阴差阳错的在避难所的最深处救下了花子。
这个炸毁了环太平洋核电系统三台重要机组，并间接导致了数百万人被冻死在避难所里的男人非但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因为他救了花子，被营地视作英雄接纳了下来。
但刘平本人就像瘟神，虽然他已经决定隐瞒身份，安心的躲在营地里，可接二连三的意外还是把他拖进了险境。
两个多月前的一次探索行动失败直接导致营地被毁，大量幸存者遇难。
花子的母亲也在撤离途中被那些怪物拖进了浓雾深处。
虽然花子后来多次尝试去浓雾深处寻找生还几率渺茫的母亲的下落，可始终无果而终。
最终她也只能接受了母亲已经逝去的现实。
如今，在遍布危险的地下避难所深处，没有自保能力的幸存者大都已经遇难。
只有老猎人带领的猎杀小队还勉强的挣扎着。
不过，最近一周，怪物们的行动频率越来越高，猎杀小队的狩猎行动也变得越来越危险。
就在四天前，老猎人失踪了。
群龙无首的猎杀小队变成了一盘散沙。
虽然大家都有按照老猎人失踪前的安排分散居住，每天也都按时碰头。
可花子感觉得出，大家都已经绝望了。
现在幸存的猎人，除了花子和刘平，就只剩下两男一女五个人了。
所以昨天狩猎结束后他们中就有人提出要离开。
没有老猎人等一些有威望的指挥官的约束，猎人们的信仰正在坍塌。更何况他们本就不是军人，在成为猎人之前也不过是一介平民。
现在要求他们豁出性命来确保这里的污染不会外泄，这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不过花子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就算她很渴望回到地面，渴望再一次看到太阳升起，渴望和夏目他们重聚。
可花子没有忘记母亲梁丘茹的叮嘱。
所以花子提议由五人组队再探这一切罪恶的.asxs.，那个隐藏在地下深处的秘密通道。
但结果是……没有人愿意陪花子去送死。
包括花子相当信任的刘平。
在她看来，刘平是个平素放荡不羁，但正经起来非常靠得住的男人。
可她却并不知道，03号避难所里所有的亡魂都是因为因眼前这个男人而起。
以刘平的为人，他当然不会选择陪花子去送死了。
他的求生欲让他走到了今天，又怎可能将他带向深渊呢。
所以在听完花子这一番单纯且天真的话语后，刘平道：“话是这么说，可现在日记都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营地那边更是成了怪物的温床，你说说，咱们五个人有可能找到答案吗？”
花子愣住了。
冷静下来后，花子逐渐意识到自己确实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确实，她的想法初衷是好的，可纯粹的善意解决不了现实的罪恶，就算她有一腔热血又如何，现实是她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那……我们真的就只能死在这里了吗？”花子无助的看向刘平。
刘平看到花子的眼神后也不免于心不忍，他不是完全的铁石心肠，只是他不可能去送死。
所以……
“要不这样吧，咱们眼下最缺的就是食物，可现在狩猎的风险太大，咱们一开枪就很容易引来怪物的围攻……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打通前往上层的路，然后去上边搜集足够的资源后再做长远打算。”刘平道。
这样提议其实刘平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出来了。
之前几次老猎人还在的时候直接就给他驳了，原因无他。
03号避难所的e区通往c区的通道早就被封死了，目前唯一能够打通的就是营地右侧的空气内循环净化系统。
那地方四通八达不说，而且一旦被打通就很容易让地下的怪物跑出去。
为了以防万一，早在营地建立之初，所有选择留在营地的幸存者就形成了统一的意见，那就是人可以死在地下，但怪物决不能放出去一个。
所以当听到刘平再次提议打通通道，花子立马就摇头道：“不行！这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难道你想饿死在这？”刘平诧异道。
花子却很坚决的回答道：“没有为什么，这是承诺，既然是承诺就要遵守，所以就算我饿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同意打开前往上层的通道的。”
刘平闻言一僵，心里有些不高兴，可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深深一叹道：“哎……我懂你的意思，可花子你想想看，如果咱们都死了，谁来确保这些东西不会跑出去呢？咱们总得有人活下来把这里的事情通知给外边吧？不然就算太阳出来了，这里的隐患不除，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花子闻言沉默了。
这些事她曾经也和梁丘茹讨论过。
可梁丘茹从没有妥协过一次。
所以慢慢的，受母亲的影响，花子也变得“执拗”起来。
她正色道：“承诺就是承诺，平哥，我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说着花子就把弹匣装好，抱着武器站了起来。
虽然枪口没有对准刘平，但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刘平愣了一下，随后苦笑道：“好好好……你别激动，我就是来找你商量一下，另外……今天的狩猎可不能再用枪了，咱们得想法子尽量少制造些动静才行。”
“不用枪？那怎么狩猎啊？”花子一愣。
“傻丫头，没有枪还有弓箭和飞刀啊，你别告诉我老猎人没教你怎么用这些东西！”刘平乐了，他说着从身后摸出一把样子有些陈旧的反曲弓，另外还有一支箭袋，五法箭矢。
“拿着。”
花子结果反曲弓试了试力道后惊喜道：“你在哪找到的啊？”
“这你就甭问了，你平哥我找东西还是有一手的，你就告诉哥，趁手不趁手吧？”
花子拿出一根箭搭在弦上后试了试力道，然后赞道：“嗯！感觉很不错！”
“那就行了，咱们也别耽搁了，该出门了。”
“嗯”难得花子露出了笑容，刘平也跟着高兴起来。
可是……
当他们来到猎人们的碰头地点的时候却发现另外三个猎人并没有按照约定时间来到这里。
“奇了怪了，我还以为他们早就到了。”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按照过去，现在已经是艳阳高照了。
刘平把背包放下，先检查了碰头点附近的主动防御系统。
花子则对弓箭爱不释手，恨不得现在就找个目标射一箭试试。
都检查完了，刘平回来时发现还是只有花子一人。
另外三个猎人仍旧没有现身。
这时刘平就意识到出问题了。
“走，去他们住处看看。”刘平把狙击步枪小心的藏进了柜子里后拿出了一把半自动步枪和两柄钢刀。
检查了弹匣后，他和花子从高塔上下来。
回到地面，湿热的环境里，到处都能听见不知名的小虫子的叫声。
涉水前进了半小时后。
他们找到了离碰头地点最近的一个猎人藏身处。
结果还没到门前，刘平就警觉的抬起了武器。
花子也急忙拉起弓，警戒起周围。
过了好一会，没有发现威胁的花子悄悄问道：“怎么了？”
刘平没说话，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然后在那猎人藏身处的入口旁，从水中捡起了一顶带血的帽子。
这是属于那个小矮子的。
他平时总是笑嘻嘻的，长得不是很好看，却酷爱打扮，尤其是喜欢戴帽子。
现在他最喜欢的帽子被丢在了门前，刘平就知道出事了。
花子这时也看到了帽子。
她惊呼出声，好在第一时间自己用手捂住了。
刘平回头看了她一眼后，收起自动步枪，拿出手枪和匕首，慢慢的推开了藏身处的暗门。
01365 梦境之主
01365：真相
暗门被推开后，屋内就散出一股呛人的烟气，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烧毁了。
刘平拿起面罩掩住口鼻然后沿楼梯向下。
到了最下边的时候才看清这藏身处下方通道的一侧被烧出了一个大洞，像是有什么东西曾闯了进来。
花子跟下来发现这些后，她小声提醒道：“可能还在里边。”
刘平心里清楚的很，他没有再贸然向前，而是停下来，从腰上取下一个小东西丢了出去。
那是一只侦察型无人机。
被放出后，无人机的旋翼打开，很快就在空中稳定住身形。
刘平控制着无人机向更深处飞去，同时将枪口对准了前方。
不一会，无人机就到了藏身处的卧室。
可无论是卧室，还是一路上途径的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异常，也不见那猎人的踪影。
确定没有危险后，刘平把无人机收回来，又对那被烧开的大洞进行了一番检查，结果发现这大洞下边深不可测，里边密密麻麻的全是各种交错的管道，而且空间非常狭窄，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在这里活动。
但为保万一，刘平还是用屏障锁把洞口封死了。
从藏身处出来后，刘平道：“走，去看看其他两个。”
花子心里很不安，她看得出来，虽然刘平没说，但另外两个猎人可能也已经遭遇不测了。
……
果然，另外两个猎人也失踪了。
他们的藏身处和先前那个小个子差不多，都有被什么东西入侵过的痕迹。
但让人想不通的是，这些身经百战的猎人居然连反抗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就消失了？
“现在怎么办？”花子有些慌了。
身在高处的刘平躲在一个隐蔽处，他的狙击步枪扫过一片开阔地带，那里只有成双成对出现的各种奇异的动物，并没有猎人的踪影。
“如果他们都死了，我们也没几天活头了。”刘平说出了现实。
花子虽然早已看淡生死，可她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于是她问道：“你觉得会是营地那边的问题吗？”
“我也不清楚，但最好不是。”
刘平的意思很清楚，花子知道他在营地陷落时遭遇过更可怕的东西。
“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趁着还活着，赶紧逃命了。”刘平收起武器从隐蔽点跳了下来。
他落地的脚步声极轻，可还是惊动了远处的那些动物。
它们的警觉性高的可怕，而且可以非常准确的分辨出什么样的声音对它们来说是有威胁的。
看到鹿群惊散四逃，转眼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刘平的眼神变了变，心中暗忖：‘这些东西好像变得更敏感了……’
听到刘平这样的答复，花子心情非常复杂。
她想继续坚守，可凭她一己之力如何坚守？
早看穿花子心思的刘平走过来道：“别胡思乱想了，也别钻牛角尖，如果咱们都死了，谁给外界提前预警啊？”
花子闻言内心的坚定有些动摇了。
“可是……回上层的通道被堵死了，想要打通那里肯定会制造非常大的动静，到时惊动了它们，我们不就成罪人了吗？”花子还是有些犹豫的。
刘平却笑了：“谁说我要带你从那边走了？”
“啊？不走那边，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当然，我当初下到这鬼地方来时就是走的一条非常隐蔽的小路，只不过那地方离营地很近，我不确定现在它是不是还安全。”刘平道。
花子一愣，很显然她没想到刘平居然还留着后手。
再一想到当初营地陷落时刘平从来就没有提到过这么条小路，一时间心中非常不是滋味。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只试探着问道：“去看看？”
“唔……不急，让我先想想那条路到底在什么地方……”刘平靠着墙坐下来，陷入了沉思。
花子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只能安静的等着。
在此期间她一直都在关注周围的环境的风吹草动。
过了好一会，刘平终于记起来了，他睁开眼道：“对了，我记起来了！确实有那么一条路，不过当时我是从上边掉下来的，具体入口在哪我不太清楚了，咱们可能要走一步看一步了。”
花子闻言愣住了，心说：‘你这也太不靠谱了？走一步看一步？当是逛花园吗？’
不过如今这情况，也只好如此了。
“好，那咱们各自回去准备一下就出发？”
刘平却摇了摇头：“不，咱们不能再分开了，这样太危险了。”
“那？先去你那还是我那？”
刘平想了想后道：“我那也没什么要带的，就直接去你那吧。”
“嗯。”
……
收起望远镜，隐藏在暗处的小个子拿起通讯器道：“他们看样子要回藏身处。”
“收到。”
……
已经在这个藏身处住了有一段日子的花子在决定离开时还有些不舍。
她先把母亲的照片收了起来，然后把各种补给尽可能的多拿一些。
刘平全程就在玄关那等着，他手里拿着一盒花子做的便当正吃的津津有味。
等到他吃完了，花子也收拾好了。
“好了，走吧。”
刘平转头一看呆住了：“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花子看了看自己带着的大包小包道：“不是说要回上边去吗？难道还要回来？”
“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带这么多东西，万一需要战斗，你能腾的出手吗？”刘平有些哭笑不得。
花子也有些尴尬，她思来想去，把一大堆非必须的东西都丢了。
最后两个大包变成了一个小包。
刘平这才点了点头道：“行了，咱们走吧。”
“嗯。”花子深吸一口气，跟着刘平往外走。
可刘平的手还没触碰到门把手，屋外就突然传来一阵密如骤雨的“哒哒哒哒哒”声。
跟着是爆裂和血肉被撕碎的声音。
两人均是一愣，那是主动防御系统被触发后发出的声音。
下一秒，刘平已经丢下狙击枪，举起了半自动步枪，他一边掩护花子后退，一边问道：“你这屋前屋后没有打扫干净吗？”
“怎么会！就我们刚才进屋前我还把气味消除了一下呢！”花子一阵委屈，她丢掉包裹，从柜子里拿出两把原本准备丢在这的微？冲。
熟练的上膛后，花子查看了屋外的情况。
画面一出来，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wdnmd！倾巢出动啊！”刘平惊道破口大骂。
画面中，花子的藏身处周围已经被那些身体苍白，没有眼睛、鼻子和耳朵的怪物围的水泄不通了。
仅仅是门前就聚集着好几十只。
刚才主动防御系统在侦测到有威胁靠近后，立即展开了攻击。
十几只怪物身首异处，血染红了大片水域。
不过这非但没有让那些怪物害怕，反而像是刺激到了它们的兴奋点一样，它们变得更加的狂躁起来。
“你这有后门吗？”
“有，跟我来。”花子把小包重新背上，拿起微？冲就带着刘平往地下深处的卧室走。
移动的过程中，藏身处外的怪物开始发动进攻。
虽然有主动防御系统的强大火力守护，可面对数量众多的怪物侵袭，很快那些自动攻击的武器系统就都被破坏掉了。
在血彻底然后这片区域时，花子和刘平已经从卧室的床下往藏身处西面的另一个出口前进了。
……
“效果显著，通知大个子，可以进营地里。”小个子猎人在看到花子的藏身处被围攻后露出诡异的冷笑。
“收到。”
……
阴暗潮湿的地下通道非常狭窄。
头顶还能清晰的听到那些怪物移动的声音。
花子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他们一路向前，再经过一个管道枢纽后，前方的路被一扇破旧的大门封堵住了。
看到这扇门，花子急忙停了下来。
刘平跟在后边，花子这么突然的刹车，他一下就撞到了花子身上。
两人都倒在通道了。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突然停下了啊！”刘平把花子扶起来后问道：“你没事吧？”
花子的膝盖受了点轻伤，可她并不在意，她现在在意的是这扇破旧的大门是何时被人封死的。
“不可能的！我记得这扇门是开着的！怎么会封死了呢？”花子走到那扇门前发现它已经被人为的破坏了锁止结构。
刘平跟过来看清楚后眼神一变道：“坏了，我们成诱饵了。”
“嗯？”花子还没反应过来。
刘平也没解释，他一把拉过花子往后退去，跟着从身后取下重型脉冲炮。
这种武器本不是单兵装备，可营地里的人才把它们从避难所的主动防御结构中拆了下来，并进行了改造。
现在刘平手上拿着的这个东西就是改造后的可以单人操控的脉冲炮。
但一次装填只能击发一次。
每次发射消耗一枚特制的高压缩能量弹芯。
刘平之前在营地陷落时从老猎人手中取得了这把大杀器，不过至今都没有用过。
现在到了危急时刻，刘平才不关心会有什么后果呢！他本就是个疯子！
可花子急了，她立马阻止刘平道：“哥，你这是要干嘛？你想把这里全部炸了吗？”
刘平冷声道：“我们的活路已经被断了，现在不搏一把，还等到什么时候？让开！”
花子还是头一次看到刘平如此凶狠的眼神，她被吓到了。
于是几秒后，随着地面的一阵起伏，一声如鲸鱼歌声的轰鸣将一大片区域掀飞出去。
躲在暗处看戏的小哥子本打算离开的，结果爆炸发生的时候，他好巧不巧的就在附近。
那无形但破坏力十足的脉冲瞬间就把他的身体连同他周围的建筑和管道全都震成了碎片。
那些还在受诱饵蛊惑对花子藏身处进行入侵的怪物们全都停下了动作。
它们虽然没有眼睛，可头颅却齐刷刷的看向地面被掀起的地方。
等到爆炸的余韵散去，一切重归宁静。
怪物们中一个个头明显要高大一些的首领咧开了嘴，从喉咙里发出阵阵令人感到难以忍受的呻吟与哀嚎声。
听到这声音，怪物们开
始向爆炸区域涌去。
而在地下，大大低估了脉冲炮威力的刘平已经被震晕过去。
虽然这武器的设计有专门考虑到单兵发射过程中对发射者造成的伤害减少，可距离如此之近，大门被彻底破坏的同时，刘平也飞了出去。
花子躲得比较远，所以只受了些轻伤。
现在她正尝试着把刘平拖向暗处，可那些怪物的动作更快。
当看到它们涌进裂口时，花子绝望了。
她拿出冲锋枪，对那些不断逼近的怪物进行了扫射。
地形的狭窄在这时成了花子的优势。
在走廊被尸体堆满后，花子的弹匣也打空了。
她绝望的拿出手枪继续开枪。
可怪物实在太多了。
它们一边疯狂的把同类的尸体撕碎扔到身后，一边继续向花子扑去。
花子看着弹匣显示的弹药一点点减少。
当只剩下最后一枚子弹时，她停下了。
一道光从裂缝里钻进来落在花子身上，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刺眼。
上方的水如瀑布一样落下来，浑身上下都被血水淋湿的花子依然举着枪对着那些怪物。
可她已经预感到自己会有怎样的结局。
夏目……
妈……
雅人……
这是花子脑海里最后的念想。
在那怪物从堆积的尸体中如蛆虫一般挤出来，然后张着血盆大口向花子扑过来时。
花子突然露出笑容，跟着枪口调转对着自己的下颚就扣下了扳机！
……
“空！”沈一诺模仿了那枪声，她的纤纤玉指抵在下颚位置。
听得正入迷的苏晚霞闻言一震，像是大梦初醒。
他感到很不舒服，就像是那颗子弹打穿的是他自己的头颅一样。
“呵……最近这样的梦越来越多，越来越真实……我都快没办法确定我自己到底是谁了。”沈一诺无奈一笑，拿起杯子喝了口早已凉透的咖啡。
微苦的味道依然可以振奋她的神经。
苏晚霞沉默了一会后反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所看到的这一切……也许不是梦呢？”
“不是梦？那是什么？某些人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再现了？”沈一诺有些不太明白苏晚霞的意思。
苏晚霞闻言后道：“对，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古神学》，然后我发现……这门学问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整合了历史、宏观猜想、微观现实与一些我们尚未触及的知识与定律的学问，神只是一个暗号，有关它的描述也不过是一种暗语，它真正想要传达的是某种真相。”
“唔……”沈一诺皱起眉头，她知道这些年苏晚霞一直有在研究《古神学》，只是不清楚他到底研究到了什么程度，但……好像从六年前开始，苏晚霞就很少和他们分享他的收获了。
起初沈一诺以为他只是没有什么进展。
但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沈一诺想象的那样。
“你在观察我们？对吗？”沈一诺冰雪聪明，自然很快就理清了思路。
苏晚霞也没有有意避开这个问题，他坦然道：“对，不过不止观察你们，也包括我自己。”
沈一诺清楚了，她并不会因此埋怨苏晚霞，事实上她现在什么都不在意了。
“你真的相信清水幻把‘神性’给了我们？”沈一诺问。
“我相信。”
“呵……”沈一诺却冷笑了一声，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又问道：“所以呢？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说的故事并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苏晚霞闻言后抬手示意沈一诺等一等，跟着他起身往餐厅外走去。
过了好一会，他带着一本书回来了。
沈一诺还在喝着酒，不过餐厅里又多了一位。
褚晓明坐在与沈一诺相距很远的地方，他最近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样。
虽然健康数据显示他的身体没有异常，可他的精神状态实在让人有些不放心。
苏晚霞远远的和他打了个招呼后拿着书在沈一诺面前坐下来。
“‘旧神雅拉姆斯’，梦境之主，她是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同时拥抱了生与死的存在，在永续的混沌中沉睡，用最伟大的善意指引所有迷失者去往不再痛苦的安魂之乡。”苏晚霞读出这样一段描述后把书放到了沈一诺面前：“这是七十年前一个考古学家从《死海文书》中解读出的有关掩体世界和旧神记忆的片段，内容不多，但似乎和你身上的神性非常贴合。”
“雅拉姆斯……”沈一诺读出这个名字时眸子里一闪而逝一道湛蓝色的光。
不过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包括坐在她对面的苏晚霞。
“对，下边还有一些记载，不过我感觉更像是这个叫陈媛媛的考古学家自己的一些猜想，不像是据考古数据的科学记录。”
沈一诺闻言继续向下看去，她边看边读道：“梦境是通往安魂之乡的唯一通途，在空间与时间的夹层里，那被称作掩体空间的地方，旧神雅拉姆斯成为所以途经这里的先行者编织美好的梦境，但她不是邪恶的，而是无法被定义的，超然的，她的梦境不是迷失，恰恰应该是指引才对。”
01366 羿射九日
看完这样一段玄而又玄的猜想，沈一诺轻声笑道：“也不知道这位考古学家是不是在解密的过程中与这位旧神有过直接接触，不然她怎么说的都是梦话呢。”
梦话？
真的全是梦话吗？
苏晚霞不这么认为，但他不想与人争辩。
其实这些年他一直一个人苦心钻研《古神学》，却先鲜与其他人分享就是为了减少争论。
他很清楚营地里的其他四个人的性格。
像沈一诺这样的搞航天发动机研究的，她宁愿相信原子核里边有个小宇宙，也不会相信神和人会重叠有接触。
“但你最近做的梦却越来越多不是吗？”苏晚霞问。
“唔……这倒是事实，而且我不得不承认，我最近做的梦大都是连贯的，就像是在看电影一样。”沈一诺自嘲一笑，她把空杯子放下，然后深深一叹：“出去转转吗？”
“去哪？”
“去李汉陨坑附近转转？”
“嗯，好。”
……
李汉陨坑，顾名思义是以李汉命名的陨石冲击坑。
2092年，一颗闯入太阳系的陨石诱发了人类世界的大恐慌。
当时科学界一致认为这颗陨石极有可能导致全球一半以上人口的死亡……人类文明至少要倒退一千年。
可谁也没想到，陨石在经过木星的时候像是改变了主意。
它首先被木星的引力肢解，一部分碎片直接被木星捕获，剩下的一块较大的陨石碎片带着很多较小的碎片掠过火星奔向地球。
最终，较大的陨石撞上了火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陨坑。
其他碎片虽然顽强的抵达了地球，却没能穿过地球的大气层，变成了一场为整个东半球绽放的焰火大会。
陨坑形成后，刚成立不久的星瀚国际航空航天中心以最早发现这颗不速之客的天文学家李汉的名字命名了这个陨坑。
当时只有三十四岁的李汉也是后来“丰盈”计划的重要参与成员之一。
……
从营地出发向东行进三百九十五公里，就抵达了李汉陨坑。
这个直径超过二十一公里的巨型陨坑至今仍完整的保留着它形成时的“惊天动地”。
以李汉陨坑为中心，周边数千公里的地质地貌都在陨石落地后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和改变。
此时驾驶地形车向陨坑边缘前进的苏晚霞和沈一诺就像是两只在近海大陆架上行走的小螃蟹。
他们没有共同驾驶一辆地形车，而是把这一片区域当成了他们进行越野赛的赛场。
由中国工程师设计的第五代火星地形车从高处俯瞰也确实像只横行霸道的小螃蟹，它也是苏晚霞认知中目前航天领域最先进的多功能核动力地形车。
以亚形态核裂变引擎为动力源的第五代地形车被命名“玄黄5型”，它可以穿越绝大部分地形，而且最高理论时速可以达到一百四十公里每小时。
当然，苏晚霞和沈一诺不会真的在火星上把速度飙到一百四，这无疑是作死的行为。
在摇滚乐的激奏下，两人在火星上尽情驰骋。
终于，在一个漂亮的甩尾后，两台地形车同步完成边缘停靠。
再往前不到半米就是李汉陨坑的边缘了。
冲击坑的范围非常大，仅仅是站在边缘看上一眼都能想象得出那种毁天灭地的壮阔！
“要是把这地方全都填满水，你估计多久就能看到鱼？”沈一诺和苏晚霞沿着陨坑边缘一边闲逛一边聊着。
这问题问的可一点都专业。
且不说火星的大气层根本就留不住这么多水，就算留得住，仅仅是一片湖泊就像诞生生命也未免太儿戏了。
不过当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苏晚霞想到的却是小时候位于郊外的别墅后边的泳池。
那地方是苏晚霞的父亲苏澈年轻时候生活的地方。
别墅占地面积不是很大，却一应齐全。
尤其是后院的泳池，据说苏澈小时候在游泳馆学游泳有所小成后在一个深夜里自己在泳池里练习，结果腿抽筋，差点淹死在那。
所以后来泳池就被苏晚霞的爷爷命人用木板封上了。
可许多年过去了，当苏晚霞再回到那片别墅的时候，却发现泳池的木板不但早已腐蚀碎烂，泳池本身也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小生态。
各种各样的动植物和昆虫将泳池改造的焕然一新。
甚至在那泳池里，苏晚霞还看到了许许多多的鱼。
也不知道是有人将它们养在这里，还是它们凭空出现的，总之那片泳池留给苏晚霞的深刻印象这辈子都抹不掉。
所以在听到沈一诺这样的问题后，苏晚霞笑道：“我估计啊，肯定不会用掉七年的时间。”
说者无意，可听者有心。
沈一诺的眼神变了变，笑容一下黯淡了许多。
苏晚霞注意到沈一诺情绪变化时这才惊醒自己说错了话。
“对不起……”
“没……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用道歉。
”沈一诺是笑着说的，看上去很潇洒。
可苏晚霞觉得她一定还是很想要一个孩子的。
尽管可以预见这个孩子只能在营地这片小天地里生活，可大人眼中的“监狱”也会成为孩子的“监狱”吗？
念及此，苏晚霞又想到别墅后的泳池。
虽然他曾恳求母亲不要把泳池里的小世界破坏掉，可工人来了之后没有几天，泳池就被打扫的一干二净。
那些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才形成的小世界转眼间连存在过的气味都被彻底抹除了。
苏晚霞的母亲很喜欢大海，所以她也非常亲近水。
泳池可以给她一定程度上的慰藉。
可苏晚霞却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去过后院，他甚至觉得母亲很残忍。
“也许……你可以考虑要一个孩子的。”苏晚霞停下脚步说道。
沈一诺走在他前边，闻言也停下来，她转身好奇的看着苏晚霞。
由于太阳光太过热情，两人的面罩都呈现出一片看不清表情的金色，苏晚霞没办法看清沈一诺的表情，但他相信沈一诺一定也是渴望拥抱更多的希望与爱的。
被困营地七年。
所有人似乎都已经默认了地球已经回不去了，也都似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灵魂安歇之处。可实际上，包括苏晚霞自己，他都没办法真正平静下来。
在狩月居里看到的故事第一章依然历历在目，他万分渴望继续探寻下去。
可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
在去到月球，看到那些神乎其神的未来景象之后，他居然被人无情的丢进了宇宙的深空，如今只能在火星上与书籍为伴。
知识的海洋与他的渴望成了某种诅咒与枷锁。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好在还有沈一诺，不然他可能早就在某天清晨，太阳升起时赤身**的走出营地，与火星融为一体了。
“我也想啊……可……好像没机会了。”沈一诺是这样答复苏晚霞的。
苏晚霞愣了住了。
在造物主的奇迹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的两人都静静的站在那，看着彼此。
过了许久，沈一诺突然笑了，她转身向前走去道：“走啦，再多陪我逛一会吧。”
回过神来的苏晚霞不再犹豫，他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
一年后，火星营地的第一个新生命诞生了。
是个男孩。
为了让所有人见证这一刻，苏晚霞冒着很大风险把冼芊嬅也唤醒了。
醒来后的冼芊嬅，记忆好像出现了错乱。
她以为自己还活在六年前和闫思辰大吵一架后自杀未遂的那一晚。又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一切，但却是一场梦一般。
经过一个礼拜的恢复，她才终于界定了现实。恢复正常的冼芊嬅没有责怪苏晚霞，反而觉得很高兴。
她见到闫思辰的时候也还是那么大大方方的，只是两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为孩子接生的是褚晓明和苏晚霞两个业余医生。
按道理，以火星营地的全自动化医疗设备条件，接生孩子是不需要两个大男人参与的。
可他们居然都在，而且在看到孩子的时候都露出了无比欣喜的笑容。
顺产后的沈一诺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也终于露出了充满希望与爱意的笑容。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苏晚霞把孩子放在沈一诺怀里。
看着自己的宝宝，沈一诺想了想之后说道：“就叫他沈霄凡好了，我爷爷原本给孙子准备的名字，就当是还他老人家一个愿望了。”
“沈霄凡。”苏晚霞念叨着这名字，随后笑道：“确实是个好名字。”
一旁的褚晓明尽职的记录着每一帧画面，但他却只是笑，不发一言。
产房外的冼芊嬅和闫思辰却都愣住了。
他们原本都很好奇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可现在看来，怕要是个不解之谜了。
……
转眼间，又是五年过去了。
已经能够到处乱跑的小不点成了营地里五个大人掌心的至宝。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在营地里生下孩子是对他的不公平，可现在看来……妄断孩子对世界的理解才是对新生命的不公平。
“霄霄？！霄霄？”早上起来就发现儿子不知道跑哪去了的沈一诺正在四处寻找小东西的身影。
途径餐厅的时候，正在和冼芊嬅研究新菜谱的褚晓明直接摆手道：“没看到那小鬼进来。”
“嘿！这小屁孩，又躲哪去了？”沈一诺也不是太着急，可每天都要和孩子捉迷藏让她实在有些吃不消。
“应该在晚霞那边吧，他平时不就是和晚霞最亲吗？”冼芊嬅把糕点推进烤箱笑着道。
“哦，好，我去看看。”
……
如冼芊嬅所料一致，霄霄这个小东西确实在苏晚霞这边。
最近迷上了神话传说的霄霄整天缠着苏晚霞给他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起初苏晚霞乐在其中，可是一连持续了一个月，苏
晚霞的研究计划都被打乱了，他就开始叫苦不迭了。
可偏偏沈霄凡这小东西就是喜欢听苏晚霞讲故事，让他自己看书他也看不进去，让智能管家给他形成vr体验他也是不乐意，总之就是赖上苏晚霞了。
最后无奈，苏晚霞也只好暂时放下了一切，成了霄霄的专职说书人，每天啥也不干，就只负责给这小东西讲故事。
……
“其实这后羿射日的故事是存在误导的，神话传说中，射日的应该是大羿，而不是后羿，这两位，大羿帝尧时的人物，后羿是夏太康时期的人物，所以尽信书不如无书，你要是真对这些故事感兴趣，就不能止步于浅尝辄止，要静下心来认真的听，仔细的看才行。”苏晚霞这番话莫说是对一个五岁孩子有些晦涩了，就算是说给成年人都未必立马能吸收。
可沈霄凡这个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诞生在火星上的孩子似乎天生就异于常人，他不但不足一岁就学会了简单的称呼和沟通用语，三岁时就能自己写字看书，到了现在五岁，更是可以系统的整理自己所吸收的各种知识。
这种超凡的天赋已经不能用惊人来形容了。
有时候苏晚霞甚至会觉得很可怕……
好在营地里的五个人都很积极，很细致的引导他的品性，所以在苏晚霞看来，只要这小子心地善良，天赋异禀对他来说不会是坏事。
“哦哦。”沈霄凡坐在小板凳上听得非常认真。
苏晚霞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后从一旁拿起一本古籍打算今天给他讲一讲中国神话起源。
可沈霄凡却突然问道：“晚霞叔叔，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苏晚霞闻言放下书笑道：“当然可以了。”
“嗯，我读后羿……哦不对，羿射九日的故事的时候就很好奇，这个故事究竟是象征意义的历史记载，还是真的在出现过十日灭世的场景？”
苏晚霞听罢先是一怔，随后说道：“在我看来，有史可考的神话传说大都是具备象征意味的历史事件的艺术记载，就比如咱们中国人的龙，这种生物以今天的科学角度审视应该是不可能存在的，但如果结合历史和考古学来看，在华夏大地上曾有许多个部落，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图腾和信仰，曾经一支以蛇被图腾的部落非常强大，在这支部落征战扩张的过程中，它不断的消灭和成长，最终把其他部落的图腾融入了自身，于是就有了最早的龙，这样一看，有关龙的神话传说倒不如说是有关华夏民族一统的历史史实，这样解释，你能理解吗？”
有着胖嘟嘟可爱小脸的沈霄凡张着小嘴呆呆的看着苏晚霞，大脑飞速运转后猛点头道：“能，就是贪吃蛇嘛。”
“噗……”刚喝下一口茶的苏晚霞差点喷出来，不过细细一想，还真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点了点头笑道：“对对对，就是这意思，所以，在我看来，羿射九日也可以理解为不同部族之间的统一进程，就像秦朝统一天下一样，十个太阳同时出现，就像是十个部族各据一方，经年累月的战乱让天下百姓苦不堪言，这时候一个叫大羿的人出现，他消灭了其他九个部族，实现了天下归一，战乱结束，自然也就如神话传说中描述的那样，人间又恢复了安定祥和。”
沈霄凡安静的听着，他也只有在苏晚霞这边的时候是最乖巧的。
不过今天他的想法好像特别的多。
他问道：“那晚霞叔叔，有没有可能在过去的某一天，天上真的出现过十个太阳呢？”
“嗯？”苏晚霞被问住了。
沈霄凡的问题虽然听起来充满了孩子气的天真幻想。
可苏晚霞却像是思维的枷锁一下被打开了一样。
按照现有的科学资料和数据分析，太阳系是一个相对稳定的恒星系统。
而且在人类之前地球上已经诞生过各色各样的生命形式了。
如果真的有十个太阳同时出现，那真就是一场大灭绝了！并且，就算真的有十个太阳，凭当时的人类如何能应对？
不过经历了一次“太阳”消失后，苏晚霞对现有科学体系的推论产生了怀疑。
他觉得人类对宇宙，甚至对整个太阳系的了解都是不够准确的，甚至可以说是拘泥于表象的。
十日同天，那种恐怖只会在科幻小说中出现。
但太阳“消失”却发生在苏晚霞的现实中。
经典的恒纪元与乱纪元被主概念探讨的科幻作品世人看了很多，可估计没有人会想到已经照耀地球数十亿年的太阳真的会有朝一日“突然消失”。
如果按照这个认知角度来重新审视“羿射九日”的故事，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在久远的过去，在人类文明尚处于萌芽状态时，某些强大的，如神明一样的存在已经造访过地球这片沃土了呢？
“叔叔？”见苏晚霞一直沉默，沈霄凡有些不安起来。
回过神来的苏晚霞深吸一口气，然后正色道：“霄霄，你这想法还真是提醒我了，也许我应该暂时把《古神学》放一放，去研究下咱们自己的考古发现了。”
说着苏晚霞就起身往书库深处走去。
01367 神性界定
“我有和你说过，尽量让霄霄远离这些东西吗？”沈一诺有些生气。
苏晚霞当然记得，不过他始终不觉得霄霄对他们来说是某种威胁，这个孩子的降生让整个营地都充满了希望，甚至在他的身上，苏晚霞看到了未来。
“抱歉，不过闫思辰的话不能尽信的。”苏晚霞也知道沈一诺为什么生气。
这一切的原因都归结于孩子降生后不久的那一晚。
沈一诺看到苏晚霞这么固执，也不想和他争论了，她做了个决定。
“好，我尊重你的意思，不过我才是这个孩子的母亲，我有义务教导他健康的长大。”说完沈一诺就带着霄霄离开了。
整个过程中霄霄都一言不发，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到浓浓的失落。
苏晚霞想留下霄霄，可他思来想去找不到理由，所以也只能看着霄霄被沈一诺带走了。
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苏晚霞都没有再见到过霄霄。
而他自己也醉心于中国古典神话神传说，慢慢的也就看淡了。
可是在一天晚上，营地显示时间为新纪元13年8月9日晚23时22分。
睡梦中的苏晚霞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吵醒。
他向来睡得很浅，所以一有点风吹草动，苏晚霞都会醒来。
循着声音来到营地书库的角落，苏晚霞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打开灯，苏晚霞愣住了。
“霄霄？你怎么在这？”
霄霄吓了一跳，他转头惊恐的看着苏晚霞，然后把书一丢起身就扑到苏晚霞怀里哭道：“叔叔，我最近老是做噩梦，非常可怕的噩梦！我害怕！我睡不着！”
“噩梦？哦哦！不怕不怕！叔叔在这呢。”苏晚霞抱紧怀里的霄霄，一直等到他平静下来。
这孩子大半夜突然跑到书库来还真是让苏晚霞有些意外。
他将霄霄带回自己的房间，给霄霄倒了一杯热可可，然后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我这边来了？你妈妈呢？”
“我叫不醒她……已经不止一次这样了……”
“嗯？叫不醒她？等等，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苏晚霞闻言一下紧张起来，他急忙联系了褚晓明。
“喂，晓明？你睡了吗？”
还在捣腾鱼缸的褚晓明放下工具道：“没呢，啥事？”
“你去一诺那看看，她好像病了。”
“哎？哦哦哦，我这就去。”
挂断通讯，苏晚霞看着沈霄凡道：“霄霄，你刚才在书库里找什么呢？”
“《死海文书》。”霄霄没有隐瞒，或者说，他并没有意识到应该隐瞒。
苏晚霞闻言一震，暗忖：‘这孩子怎么会知道那本书呢？’
“什么书？”苏晚霞以为自己听错了。
“《死海文书》，叔叔，您听说过这本书吗？”
苏晚霞当然听说过，而且这些年他一直在研究古神学，慢慢地他就开始意识到，所有这些涉及古神学的文献与古籍大都与《死海文书》有关。
“听说过，可你……你才多大点的孩子啊，你怎么会知道这本书呢？”
沈霄凡闻言却露出了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纪孩子应有的苦涩笑容，他摇了摇头道：“叔叔……也许在你看来我还只是个孩子，可实际上，从我开始做第一个噩梦，我的灵魂就好像和我的身体分离了，所以……其实我要比你看到的经历的多很多，这么说，您能清楚我的意思吗？”
苏晚霞愣住了，他听懂了，但是他不太想接受沈霄凡所说的真相。
“苍老的灵魂被困在年轻的身体里？这好像是《盗梦空间》的桥段吧？”苏晚霞打了个比方，有些调侃的意味。
结果没想到外貌体型只有五岁的沈霄凡却如遇知己一般大喜过望：“对！叔叔！就是这个状态！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说。”
然而苏晚霞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时褚晓明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怎么样？”
“情况不太妙，我已经把一诺送到医疗室了，可诊断显示她的身体没有异常，就是叫不醒！”褚晓明说着又尝试唤醒沈一诺。
苏晚霞见状后心里清楚了，他阻止了褚晓明的行为并说道：“不用叫醒她，就让她睡吧，第二天一早她会醒的。”
褚晓明不解道：“你怎么这么确定？”
“这说起来有些复杂，等明天她醒了，我们三个一起吃个早饭吧。”
“唔……”褚晓明还是有些不放心：“好吧……我在这守着她。”
“嗯，你自己也多注意身体。”
“放心，我身体好着呢。”
挂断通讯。
苏晚霞还没说话，沈霄凡就问道：“叔叔，您是不是担心我在骗您？”
苏晚霞一愣，随后笑起来：“怎么会呢？不管你经历了什么，只要你还叫我叔叔，我都会信任你，然后尽我所能帮助你的。”
沈霄凡听到这样的话，他的眼神变了变道：“那……叔叔，营地里有《死海文书》的译本吗？”
苏晚霞迟疑了一秒后笑道：“当然有了，不过不只
是译本，原版复制的《死海文书》也都很齐全。”
“真的？那您能把书给我吗？”
“这没问题，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死海文书》就行。”
沈霄凡一下沉默了。
苏晚霞也不着急，就默默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沈霄凡才开口道：“我能说我是为了帮一个人吗？”
“谁？”
“她叫花子，是我梦里的样子。”沈霄凡坦诚道。
“梦里的样子？”
“您……还是不相信我？”
“不不不，其实……在你出生前我就听你妈妈说起过这个故事，但我没想到这个故事还在继续？”
“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会开始做这个梦……而且一切就好像是发生在昨天，这让我很难界定我究竟是在梦里还是醒了。”沈霄凡小小的身体说出这样的话给人一种非常不安的诡异之感。
苏晚霞一直有所警惕，他不经意的挪了挪身体后道：“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那咱爷俩之间说气话来就容易多了，我也就不用像教孩子一样对你循循善诱了。”
沈霄凡抬头看了眼苏晚霞，他苦笑一声后点了点头：“您有什么话，就直接和我说吧，我不介意的。”
苏晚霞确实有很多话要说，不过见到沈霄凡这个样子，他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必须和你坦诚，其实你的血液里有四分之一我的血统。”苏晚霞说道。
沈霄凡闻言后猛地抬起头震惊的看着苏晚霞。
苏晚霞也不避讳，继续道：“另外四分之三分别取自你晓明叔叔、闫叔叔和芊嬅阿姨，虽然这么说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你的的确确是我们五个人共同的孩子。”
这真相真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沈霄凡不是凡人，他很快就理清了很多事情。
“难怪妈从不和我提起我的父亲……”
“这不怪她，不过我告诉了你，她明早醒来估计要找我打架了。”苏晚霞笑着道。
沈霄凡愣了一下后也笑了，他摇头道：“不会的，我不说就行了。”
“不，你得告诉她，事实上……从你以胚胎的形式诞生的时候，我就想说服她了，可她一直在回避在这个话题。”
“为什么？”
“因为……”苏晚霞说到关键处却犹豫了，他沉吟一阵后说道：“算了，还是别告诉她了。”
沈霄凡有些搞不懂苏晚霞了，他沉默的坐在小板凳上，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个成年人陷入了迷茫。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看《死海文书》呢。”苏晚霞把话题引了回去。
沈霄凡眨了眨眼：“刚才不是说过了？”
“是说了，但不够具体，你要知道，这本书非同寻常，我不确定你真的有能力驾驭它。”苏晚霞说着顿了一下后又道：“另外……如果真的只是梦，你为什么会想到用现实的力量去帮你梦里的那个人呢？”
沈霄凡被问住了，他或许确实经历了很多，心智远非一个五岁孩子能比。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成熟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像是有种执念……也许……您听听我的梦境，您会了解的更深入一些。”沈霄凡在苏晚霞面前越来越恭敬。
苏晚霞都看在眼里，他笑着道：“不必那么麻烦，我可以自己去看。”
“自己去看？”
“对，来，到床上躺下。”苏晚霞起身把床铺收拾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床边。
沈霄凡放下杯子走过来。
他有些紧张：“叔，您这是要干嘛？”
“进入你的梦境啊。”苏晚霞说的很随意。
沈霄凡却惊呆了：“梦境也能随便进去的吗？”
“当然，只要是存在的，就是可以被感知的，我也想了解更多的细节。”苏晚霞说着就将沈霄凡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霄霄自己脱了鞋躺了下来，可他睡不着。
“可是叔叔……我一定能睡着。”
“没事，你就集中精力看着你眼前的东西就好了。”苏晚霞说着打开了床铺上方的灯。
然后一个猩红的三角形映在了霄霄的眸子里。
“静下心……没事的……”
沈霄凡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图案。
它明明只是一个固定在床铺上方的红色三角，可当他凝神去看的时候，它竟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就在那么一瞬间，沈霄凡感觉身体变得僵硬起来，动弹不得。
他想求助，意识却越来越沉，不到一分钟就陷入了沉睡。
……
第二天一早，苏晚霞带着霄霄来到餐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在。
看到这一大一小走近来，像是宿醉刚醒一般的沈一诺还有点不太确定的样子，她拿着冰袋敷着额头问晓明道：“他们俩是？”
“哎哟我的姑奶奶，您这是喝了多少啊，那不是晚霞和你的宝贝儿子吗？”
沈一诺经这提醒才终于清醒过来。
当这一对坐到她对面时，沈一诺皱眉看着苏晚霞道：“他怎么在你
那？”
苏晚霞只是笑了笑，然后拿出一本没有书名的古籍房子放在了桌子上。
“各位，今天我有些非常重要的事要和大家说，所以请大家都把自己手头的事情暂时放一放，等听完了再说，好吗？”苏晚霞平静的说道。
闫思辰的注意力全都被那本古籍拿走了，他看了看古籍，又看了看沈霄凡，然后又盯着桌上的古籍。
冼芊嬅倒是无所谓，她问道：“非常重要是多重要？翻译翻译？”
“攸关存亡。”苏晚霞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很平静。
褚晓明闻言一愣，跟着噗嗤一声乐了：“哎我说兄弟，你这一大早能不能别神叨叨的，怪吓人的。”
苏晚霞却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一眼。
褚晓明不笑了，转头看了下其他人的反应后试探着问道：“真有这么严重？”
苏晚霞没回答。
沈一诺则开口问沈霄凡道：“霄霄，你昨晚干嘛去了？”
即使内里的灵魂要年长许多，可沈霄凡还是很怕母亲的。
“我……我被噩梦吓醒了……然后我……”
话才开个头，苏晚霞就给他打住了。
“这些话留着你们母子有空再聊吧，现在要说的事情，比这些都要重要的多。”苏晚霞说着翻开古籍。
沈一诺没有当场翻脸，但还是把沈霄凡从苏晚霞身边拉回到自己怀里。
苏晚霞看了她一眼。
沈一诺一挑眉：“看我干嘛，说啊。”
苏晚霞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后道：“我不知道这些年你们大家伙与自己身上那份‘神性’融合到了什么程度，可我很清楚我与它之间已经形成了稳定的联系，所以此时此刻坐在你们面前的既是熟悉的苏晚霞，也是往日之主的唯一子嗣，旧神‘图拉雅’！”
苏晚霞说完，整个餐厅都陷入了长久的宁静。
大家都看着苏晚霞，不过表情各异。
最先打破宁静的是冼芊嬅的笑声，她捂着嘴，在苏晚霞的目光看过来时，急忙摆手道：“对不起……我不是嘲笑，我只是……觉得……”
“是的，不太容易接受不是吗？不过如果你们都能正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神性，相信今天的讨论会自然且顺利许多。”苏晚霞依然很平静，他早就知道自己这四位同伴一直把他当成沉迷于神学的“疯子”。
“晚霞没说谎，我感受的到。”闫思辰忽然开口了，他的一对眸子里分别出现了两道竖着的金光。
所有人都看的很仔细。
这一次没有人笑了。
大家都很清楚……这不是什么美瞳特效，而是“神性”具象化存在的证明。
“对不起……”冼芊嬅再一次道歉，她坐下来，坐到了褚晓明身边。
褚晓明一直在观察众人，虽然不太愿意接受现实，可他的的确确在这十几年中感受到过它的存在，只是褚晓明一直都很排斥。
“代表秩序的竖光，拥有预示之眼，可以把时间看做一条确定的弦，所有已经演奏的，正在奏响的，以及尚未被触动的音符都在他眼中。”苏晚霞翻开古籍，陈旧的纸张散发着海水的味道，那是一种包含了死亡与新生的味道。
“被称作万圣之母的图拉雅，是往日之主最后的子嗣，在上元文明结束之后，作为最后一位拥有上元文明智慧的旧神，图拉雅是创造之主，是万圣之母，因此，她也有另外一个名字‘母亲’。”这一段话是苏晚霞对古籍的解读，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早已被海水浸泡变得斑驳不堪的文字与符号，像是在感受故去的神秘与玄奥。
“那我呢？我到底是什么？”逐渐入神的褚晓明突然有些着急了，他摊开手心给苏晚霞看，只见那原本完好无损的手掌突然就开始出现了腐烂的印记。
可意外的，没有恶臭，而是奇异的花香。
“既定法则中的熵，预示湮灭，可你是逆流而上的，你的名字早已被诅咒和遗忘，但你的存在和力量确是永恒的，虽然你与上元文明之间没有任何羁绊，可作为旧神之一，你依然超然且伟大，你是重组的神，是文明的佐证。”苏晚霞在翻译这段时显得有些吃力。
在场的所有人在理解这段话的时候也有些吃力。
尤其是褚晓明，他几乎就没听懂。
“所以咧？我到底是个啥？”
“我遍阅古籍，可都没有找到确切的与你有关的记载，但是……以我的理解，或许你就是‘变量’，是所有未来存在的意义中的那份不确定。”苏晚霞是这么理解。
可褚晓明还是一点都没听懂。
“晚霞兄？汝听听汝说的话，人话否？”
苏晚霞也是一叹，他确实没找到可以确切定义褚晓明的记载。
这时冼芊嬅又问了：“好了好了，你别纠结了，我还想问问我是谁呢？我现在整天看到的东西都是线条，好不容易才适应了，但一不小心还是会看到很多很多线条，这是什么鬼？旧神几何吗？”
“不，是旧神亚辛，不过不是最初的那位亚辛之主，而是末代的，亚辛圣堂被亵渎，往日之主的余晖彻底消散之时才被苦难的信徒们供奉起来的最后一位亚辛。”
01368 往日之主（一）
“所以？我就是个末代皇帝咯？”冼芊嬅大概听懂了。
褚晓明立马尊称其为：“冼仪！”
“去死！”冼芊嬅则赏了褚晓明一个大白眼。
“末代的亚辛确实是旧日王朝的最后一位旧神，但它也是唯一仍以具体的形存在于宇宙之中的神，也就是说……它还活着。”苏晚霞说到这语气加重了一些。
冼芊嬅皱起眉，表情有点异样。
其他人也都看着冼芊嬅，似乎都有点在意起来。
“都看着我干嘛？我也才刚知道好嘛？”冼芊嬅不乐意被围观了，她气哼哼的转身就往吧台去了。
苏晚霞继续道：“最后，也是最初的混沌之主，万物向往的安魂之乡的接引者，旧神雅拉姆斯。”
沈一诺一言不发，她早就从苏晚霞那听说过有关自己所拥有的神性的起源了，可这有什么意义呢？
就是每晚不断的做噩梦吗？
看出沈一诺心思的苏晚霞又道：“各位，我知道大家其实最好奇的并不是这些神性背后的起源，而是这些神性的赋予对我们，或者说对整个人类世界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我们会被扔在这样一个时间失序的位面里，还被困在火星上，对吗？”
“嗯，对对，你终于说到重点了。”冼芊嬅端了杯喝的走过来，她坐下后道：“我估计大家应该都有话要说，不过你应该是最专业的，所以就从你先来呗？”
苏晚霞本来也没打算最后一个说，可听了冼芊嬅的话之后，他却提议道：“额……要不，让晓明先说吧，我感觉他应该有不少故事要和我们分享。”
球突然就到了脚下，褚晓明还有点不太适应。
他挠了挠头后道：“这十几年来，我确实有不少发现，可是……那个，一诺，你昨晚不才刚做了噩梦吗？要不从你开始？”
球又传给了沈一诺。
沈一诺这次倒没有再把球踢出去，她沉吟一阵后道：“好吧，就从我开始吧。”
……
刘平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疗舱里。
他身上，嘴里都插着管子，让他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好不容易从医疗舱里逃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刘平还没来得及找身衣服穿上，身后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哟，醒了？”
这声音对于刘平来说可太熟悉了。
他愣了一秒后，就立马向一旁桌子扑去，他打算拿到枪再说话。
可对方明显快他很多。
“行了老弟，咱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我可不想再和你打一架了。”项慕白拿走了枪但也同时向刘平伸出了手。
刘平迟疑了几秒后，还是与这个死对头握手言和了。
洗漱一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后，刘平从项慕白那里得知了那天被怪物们围攻之后的故事。
……
就在子弹即将打穿花子的下颚结束这一切的时候，另一声枪响先她一步将怪物杀死了。
花子抬起头正看到一个装配精良的黑甲战士从天而降。
身着机械外骨骼的大块头落入怪物群中就大杀四方，很快就把这些嗜血的怪物全都赶走了。
解决战斗后，浴血的死神站在水流下清洗了装甲。
花子一直怔怔的看着他。
直等到对方打开面罩走过来道：“小丫头，你怀里这个男人可危险着呐。”
花子不明所以，但她感觉得出，对方没有恶意。
后来她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项慕白，一个身份不明，来历不明，但目的明确却误入地狱的男人。
“我是来找刘平算账的。”这是项慕白对花子说的。
可经此一站，地狱的烈焰变得更加凶险，项慕白便改主意了：“还是先逃出去再说吧。”
……
“所以……你都告诉花子了？”刘平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冰冷许多。
项慕白正优哉游哉的抽着雪茄，闻言一愣，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你这屠夫也想改过自新？”
刘平道：“我做的事我自然会承担，不过我不想让花子知道太多，这对你我来说都没有好处。”
这句话项慕白听得似懂非懂，不过……
“放心吧，我才懒得和她聊你的故事。”项慕白说着把雪茄掐了，他吞云吐雾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惬意。
刘平还是有点不太确信眼前这个家伙就是被他击中头部三枪的项慕白。
“你为什么没死？”
项慕白冷冷一笑：“是不是很意外？”
“是有点，但我好像应该知道为什么才对。”
“当然，鸠山楪奇用于制造超级人类的‘拟态结晶’不就是你帮他搞到手的吗？”项慕白把话说明白了。
刘平却傻了，他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体型大他一倍的怪物道：“你居然挺过来了？不是说成功率只有百万分之一吗？”
“呵，是挺过来了，不过我离那百万分之一还远着的，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半成品，与先生所期待的真正意义上的超级人类还相去甚远呢。”项慕白说着扯开了胸口的衣服，露出他那颗被金属包裹的红色心脏。
看到那心脏里不断收缩又扩散的红色物质，刘平心里平衡多了，也有了一些底气。
“原来
是这样……”刘平说罢把餐盘里的食物都裹在饼里吃下了肚。
填饱肚子后，他问项慕白道：“花子呢？”
“去营地了。”
“啊？！就她自己？”刘平闻言一惊。
“那些怪物都逃到上层去了，现在营地就是个空壳子，有什么好担心的？”项慕白说着又点了一根雪茄。
刘平又傻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昏迷了多久？”
“也没多久，就两个月而已。”
“两个月？！怎么可能呢？太阳呢？太阳‘升起’来了吗？”
“大太阳还在睡觉呢，不过世界各地的小太阳倒是升起了好几朵。”深深吸了口雪茄后，项慕白拿过身侧的晶体板递给刘平。
刘平接过来开始恶补昏迷这段时间的缺漏。
内容不但，但是每一件都让他心惊肉跳。
首先是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
那些像是从地狱涌出的恶魔一样的嗜血怪物在世界各地的多个避难所都出现了，而他所在的03号避难所更像是这一切的.asxs.一样，记录的影响力，成千上万的怪物们涌进上层区域，现在03号避难所已经成了它们的巢穴了。
然后世界新闻，由于第一中轴的预估错误，太阳可能还要再等很多年才能升起，这一信息被人恶意泄露，从而导致多个避难所发生了恐慌性暴动。
一些地方甚至整个避难所都变成了人间炼狱。
项慕白口中的小太阳，其实是避难所被攻占后的基础能源核心被引爆升起的蘑菇云。
只是两个月而已，全球又有上千万人遇难了。
本来刘平这样的人应该心中毫无波澜才对……可当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的时候，他也害怕了。
放下晶体板，刘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边喝着酒，一边抽着雪茄，吃着腌黄瓜的项慕白也不打扰他。
直等到藏身处的门被打开，两个大男人才回过神来。
……
“我回来了。”又过了两个月，花子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更加沉郁。
她放下枪，脱掉鞋，然后小心的收好日记。
“花子？！”
花子一抬头，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哥？你终于醒了！”
“嗯……”刘平尴尬的挠了挠头：“真是丢脸，我居然昏迷了两个月。”
话没说完，花子就奔过来抱住了他。
刘平的心脏就算已经被铁水浇筑过了，在被拥抱的那一刻还是难免起了一丝波澜。
……
“现在逃离03号避难所已经是不可能了，但在营地里我和白白找到了一些东西，说不定可以帮我们离开这。”花子把地图摊开，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
“白白？！”刘平愣了一下后差点笑出声。
项慕白哼哼了两声，一把就把刘平按地上了。
“这避难所地下有个很大的空间，还有一座遗迹，我们就想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打算在临死前找出真相。”项慕白说的更直白。
刘平好不容易才爬起来，他狠狠的瞪了项慕白一眼后道：“所以？你们是想我和你们一起去？”
花子和项慕白对视一眼后，由花子开口道：“对，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而且如果我父亲的日记记载的没错的话，在遗迹里我们会遇到一扇门，要想开启它必须有三个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平也没有理由拒绝了。
可是……
“啧……要说杀人我在行，但这个古墓探险，我就只玩过游戏而已，咱们三能行吗？”
项慕白冷哼一声：“娘的，早知道你这么墨迹，老子就不杀那个小鳖孙了。”
“小鳖孙？”
“哥，现在就剩咱们三个了，要想活着离开，也许只要深入虎穴这一条路可走了。”
刘平懂了，他沉吟一阵后道：“那行吧，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吃了午饭就走。”项慕白是个急性子。
“这么急啊？我啥都不清楚呢！”
“路上让花子和你说就是了，对了，花子，我今天中午想吃肉，你把冰箱里那些存货全都拿出来炖了呗？”
花子笑着点点头：“好。”
“哎？你们听没听我说话啊？”被无视的刘平非常不高兴。
……
再次回到营地，看着眼前这座损毁严重的集群建筑，刘平眼前闪过几幅画面。
有他刚到这里时接受欢迎的，也有营地被怪物们攻陷时所有人逃亡的……
现在这一带安安静静，那些尸体也都不见了踪影，刘平深吸一口气，跟上了项慕白的脚步。
三人穿过废弃的通道来到营地的中心区域，也就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与几个月前刘平第一次看到的洞窟不同，它像是活了过来一样……那些在地面上犹如在流淌一般的黑暗正在不断的向洞穴内部收缩。
置身其外就有一种被恶魔盯上的感觉。
“我先下去负责接应，你们在这等着。”项慕白说着就大踏步往那洞穴走去。
很快就到了边缘。
刘平看着眼皮急跳，不知怎的冒出一句：“你当心点。”
项慕白扬了扬手，然后纵身一跳，转眼间
就消失了。
那如眼睛一般的黑色洞穴、里立时传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像是某种巨型野兽遭受致命一击一般。
刘平吓了一跳，他急忙问道：“怎么了？他出事了吗？”
花子镇定的多：“没，这声音是洞穴发出的。”
“啊？这东西真的是活的。”
“不知道，不过日记上写的很清楚，它是有知觉的，甚至可能是活的，而且很脆弱。”已经把日记内容烂熟于心的花子说着也向前走去。
刘平急忙跟上去。
两人都到了边缘后，刘平这才发现那黑暗比他想象中更加的令人不安。
正如日记上所记载的。
它是有知觉的，甚至可能是活的……但至于脆弱不脆弱……反正刘平现在感觉自己挺脆弱的，就像个小姑娘似的。
“ok了，你们下来吧。”通讯器里传来项慕白的声音。
刘平顿感心安。
“好的，收到。”花子说完转过身把一个固定锁扣在了刘平腰上：“好了，我们走吧。”
刘平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下落的过程很容易迷失，咱们绑在一起，会少很多麻烦。”花子说完就先一步跳了下去。
看着锁扣上的绳索不断收紧，刘平急了：“哎，你别急啊！”
可为时已晚，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身体扯向了深渊。
在坠入黑暗的那一瞬间，刘平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又像是某种幻觉……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落地了。
项慕白稳稳的接住了二人。
“好了，都下来了。”项慕白把俩人放在地上，然后指着远处黑暗中的一点光道：“那就是咱们的目的地。”
刘平闻言顺着项慕白的手看过去。
果然，在黑暗中有一点如烛火般微弱的光在闪烁，如果不仔细看真的很容易忽略它。
而此刻刘平周围仅有不足三米的光亮，其他一切都藏身在黑暗中，就连他肩头的照明灯都触碰不到。
“这地方也太黑了。”刘平皱起眉，很不舒服的说了句。
“那些可以吸收光的并不是某种涂料，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正确的，直到我看到它们把刘教授拖走，是的……拖走……”花子又开始“自言自语”。
刘平知道她是在复述日记上的记载，可这内容实在让人有些不安。
“留意着点，我们三人不能分开，必须同进退。”项慕白说着就当先向远处的光走去。
刘平见状赶紧跟上。
花子也不慢，不过她好像非常紧张。
这就让人有些在意了。
“花子，你不是下来过吗？”
花子却摇了摇头：“我不确定，这下面一直在变化，每一次都是随机的……”
“随机的？”
“对，上一次我下来时这边还到处都是水，还么有这么黑呢。”项慕白说着向前方发射了一枚信号弹，可原本明亮的照明弹在发出一声爆裂声响后，连半点光都没有逃出来。
“你瞧，这地方可真他么邪性。”
是很邪性……刘平自认为自己对这世界的肮脏与污秽了解至深，却没想到那些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闹剧。
在更伟大的现实面前，所有这些黑暗都显得很卑微。
“那你是如何确定有光的地方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日记上写了。”项慕白道。
“日记上写了？”刘平有些怀疑，更感到诧异。
“嗯，日记上写了。”花子的声音很有信心。
事到如今，刘平就算想怀疑也没意义了。
三人就这样一直向前走。
起初他们的速度不紧不慢，可是走着走着，项慕白的脚步就慢下来了。
跟在身后的刘平问：“怎么了？”
“不太对劲。”
“啊？”刘平一直都很惊醒，可这周围真的太黑太安静了，此时此刻除了他们的对话声和呼吸声以外，他感知不到任何光亮以外的异常。
“你盯着脚下。”项慕白提醒了一句。
刘平这才开始注意自己的脚步，结果他惊愕的发现他居然在倒退，而不是在前进。
这？！
“停！别走了！”刘平感到头皮发麻，这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三人都停下了。
“是不是它们来了？”刘平问花子：“那些抓走那个叫什么牛教授的？”
“是刘教授。”花子道：“它们把刘教授拖进了黑暗，我和小札想去追，结果小札摔倒了，我们跑散了，我原以为只要我倒退着回去就能找到小札，可他就这么消失了……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造物主的舞台上，但我知道这一切都太过神奇了，那光就像舞台的聚光灯，明明包裹着我，却刺眼到我看不见舞台之下所有的观众……”
“额……所以它们就在我们周围？”刘平的枪口指向了黑暗。
项慕白比较干脆，他取下背后的重机枪，然后扣下了扳机。
火光闪烁，子弹穿入黑暗，却如石沉大海，不见踪影……
“你瞧，啥也没发生。”项慕白掀起面罩笑道。
刘平笑不出来，他的瞳孔缓缓放大，脸上的惊慌也在逐渐失控……
01369 往日之主（二）
日记第七十三页有这样一段令人感到非常不安的记载。
被水浸湿过的纸张像是受过折磨一般变得再难规整，那指甲摩挲过的笔墨将整页内容都变的凌乱且肮脏。
但文字依然是清晰可辨的。
……
缺失的第一百三十一页。
是的，第一百三十一页。
那些斑驳的符号记录和传达的……
“往日之光昔在
往日之苦今在
往日之折磨亦将永在
汝等行于至暗初诞
汝等行于掩体之外
唯有雅拉·姆斯知晓安魂之门所在
雅拉姆斯即是门
雅拉姆斯即是门匙，亦是看门人
她知晓往日之主曾于何时到来
他亦知晓往日之主将于何处降临
汝等耐心等候
因为汝等终将会一统万物
混沌
秩序
重组
亚辛
图拉雅！”
……
刘平并不是很愿意回忆起后来发生的事情。
项慕白虽然没有死，可他整个人却彻底的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焦躁易怒，变得惊恐不安。
尽管花子和刘平成功的带着他穿过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找到了照亮前路的那道光，可他依然无法镇定。
那些洞穿灵魂的恶障就像寄生虫一般盘踞在他的记忆深处，无论他是清醒还是闭上眼都无法避开它们。
他经常喃喃自语，一会哭一会笑，能够清醒的认知和表达的时候越来越少。
考虑到他的失控可能会威胁到刘平和花子的安危，所以在项慕白还算清醒的时候，他们三人协商决定把机械外骨骼的外部强制锁止代码由花子掌管。
“我已经看过了，前边没有路了，都是水，而且看上去很深。”刘平回到光亮出，
那手捧光芒的苦默修女雕像不知在此地矗立了多少岁月。
花子让项慕白坐在光亮之下，自己则开始研究日记。
虽然她已经对日记烂熟于心，可还是不太清楚日记的后半部分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像一部散发着诡秘气息的邪恶典籍。
当年在南极参与考察的那些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也许会有船。”花子说道。
“什么？船？我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还会有船？”
花子拿着日记站起来读到：“‘搬小猪’是我还在上初中时就接受过的消防课程，好在我还记得该怎么打绳结，我把小札背起来向前走，在孤岛上我变成了鲁滨逊，但在这里不会有星期五，我只能与自己对话，是的不是自言自语，是和自己对话。”
“什么？”刘平完全没听懂：“什么‘搬小猪’和‘星期五’？你老爸下墓的时候还想着放假呢？”
花子闻言摇头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搬小猪’是消防员在救助无法动弹的人的时候会用到的‘背负搬运捆绑法’，用这个办法可以更有效的救助昏迷的人，至于星期五，那是《鲁滨逊漂流记》中的一个人物，是鲁滨逊在落难后救下的一个野人，我想我父亲当时一定很渴望能有一个人和他说说话，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还不如鲁滨逊……但我看不懂最后这一局……我只能与自己对话，是的，不是自言自语，是和自己对话？这个……”
刘平听完了解释后尴尬的不行，暗忖：‘真该多读点书……’
“也许……是你老爸精神分裂了。”
花子愣了一下，随后又坐下来。
是的，人在极端恐慌无助的状态下呆久了是会出现精神问题的，而如果心里的执念是渴望交流，那么很容易出现精神分裂。
事实上，就算是生活在社会群体之中的普通人也难免有轻微的人格撕裂情节，只是没有那么严重而已。
但问题是……
真的像刘平所说的那样，仅仅是“精神分裂”吗？
“我不知道……也有可能我爸爸真的遭遇了一些更加诡异的事情，也许……他真的可以和自己对话。”花子放下日记呆呆的看着远方的第二道光。
它们都在黑暗中静静的守候着，指引着。
“哎，我觉得吧，这地方是诡异了点，但可能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毕竟有句老话叫人吓人吓死人不是？”刘平这句安慰着实有点不伦不类。
不过花子懂他的意思，他是想说这所有的不安都是因为看不见和不了解，就像魔术师在舞台上把人“大卸八块”，对于观众而言是既惊险又刺激，可实际上只要你换一个角度，就会发现这从头至尾就是一场巧妙的视觉欺骗。
花子当然也有这么安慰过自己，但她并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正在经历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自己吓自己的魔术之旅。
她又打开的了日记，翻到了“与自己对话”的下一页。
“我很疲惫，我走不动了，我让他帮我照看小札，他也同意会原路返回，将小札送回去，可我却没有后退，我知道答案就在前方了，以我区区凡人之神，我终于要踏足神的禁地了……我很害怕，但我没有后退，我犹豫过很多次，但现在我一点负担都没有了，他会照顾好一切的，这是完整的，而我已经是多余的了。”
这一段文字上也有不少标记。
有梁丘茹留下的，也有花子留下的。
梁丘茹留下的是一个问号和一
个惊叹号。
问号的笔记充满了小心翼翼的不确定……而惊叹号则像是发现真相后的难以置信般异常用力且清晰。
花子的标记是两个问题。
“他是谁？”
“神的禁地？”
刘平在花子身旁坐下，他看了眼日记上的文字后问道：“这日记里的秘密太多了，你可得好好保管。”
花子点头道：“我已经把它扫描成数据文档了，等出去了我会多复印几本出来。”
刘平却突然笑了一下道：“复印干嘛？难道你还想再回来？”
花子被问住了，她有点不太确定了。
黑暗中的光亮固然让人感到心安，可如果一直被困在这里，他们又会有怎样的结局呢。
见花子不说话，刘平叹了一声道：“我再去找找，说不定真的可以找到船。”
说着刘平就起身又往光的边缘走去。
花子一直在发呆，她在思考。
通过这段时间对日记以及一些相关资料的研究，花子发现他父亲留下的这些带有暗示性的痕迹正在指引她前往一个超然的领域。
一直以来，人类都在探寻宇宙万物以及自身的奥秘。
对外部世界以及对自身奥秘的探索是人类文明进程的主要推动力之一。
也许有人会认为，经济发展和社会文明进步才是人类文明的主要推动力。这么说听起来也对，可实际上，经济发展的初衷是为了尽可能的满足人类对于身心愉悦的渴望。
每个人都在尽可能的从精神和物质上获取满足。
而经济社会显然是人类文明发展至今总结出的最为有效的途径。
但随着经济发展面临瓶颈，大量的社会问题也暴露出人类文明制度的各种缺陷。
人们对于物质和精神的需求被现有框架约束的太久了。
它就像无形的旧壳，整个世界亟待一次彻底的蜕变。
一次从化茧成蝶的蜕变。
花子还记得父亲曾说过，他的事业从来都不是为了服务任何人的，他喜欢并热衷于探索和发现，是因为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心。
只有在不断的探索中他才不会因为沉沦于庸碌而苦闷焦躁。
所以从小花子就是在一个缺少父爱的环境中长大的。
也许对于花子而言，父亲只是一个可恨的背影，但现在她似乎能够理解了。
是在纸醉金迷间醉生梦死，还是在拥抱环宇后仰望星空而感叹，花子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她再次翻看日记的第七十三页。
那被水浸湿过的一页满是褶皱与难以平复的倔强。
指甲划过的笔墨痕迹为记录的文字勾勒了一副具体而生动的背景图。
一开始花子看到的是父亲在翻译并记录那些符号传达的意义后出现了短暂的疯狂，他像是精神受了刺激，那些文字就像是生在他皮肤上的瘙痒，他迫切的想要去挠它，去撕扯它，去平息它！
可它非但没有被撕碎，抹消，反而因为日记的纸张工艺太过精湛而变得更加清晰了。
这是一本特殊的日记本。
很多冒险家将它称之为“永恒档案”。
因为即使将它扔进篝火，它也只会被火焰包裹起来，也不会被点燃。
将它泡进血水，它也不曾被玷污，顶多就像现在这样变得皱褶。
“往日之光昔在？
往日之苦今在？
往日之折磨亦将永在！
汝等行于至暗初诞！
汝等行于掩体之外！
唯有雅拉·姆斯知晓安魂之门所在……
雅拉姆斯即是门！
雅拉姆斯即是门匙，亦是看门人~
她知晓往日之主曾于何时到来！
他亦知晓往日之主将于何处降临！
汝等耐心等候！
因为汝等终将会一统万物！
在混沌中沉沦
在秩序中聆听
被重组……
被亵渎！
向亚辛臣服！
吾之圣母……蒙恩的旧主……图拉雅！”
花子在不知不觉间将它读了出来，而且那些明明不存在的文字也被她添加了进去，被她赋予了感情。
“你没事吧？”刘平回来了，他听到了花子的声音。
而花子正像一位虔诚的信徒般自言自语。
从她口中说出的这些话像是有着某种魔力。
一直忍受着那些黑暗留下的折磨的项慕白突然睁开眼，跟着扯开胸膛上的装甲，露出那颗火红的，涌动着“拟态结晶”的心脏，然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项慕白的怒吼出声，他的心脏碎裂开来，但涌出的不是血浆，而是拟态万物的红色结晶。
它不属于这个人类文明，是来自更高智慧的恩赐。
它如蛇一般在扭动，在狂舞，在光芒中不断攀升，随后化作一条生命之藤！
刘平傻眼了，花子也惊呆了。
她如同被操纵过的傀儡般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清醒过来时完全不记得发生了发什么。
她只看到项慕白的身体在缓缓升起，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
“你做了什么？！”刘平冲花子大喊。
花子茫然的看着他，然后大声道
：“我什么也没做啊！”
“你刚刚不是说了一段奇怪的话吗？你怎么不记得了吗？”刘平一边说，一边向项慕白跑去，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项慕白就这么飞走了。
花子愣住了，她却是全无印象。
可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什么。
是那段文字！一定是那段曾经让花子的父亲也疯狂过的文字！
它是某种咒语，又或者说……是口令！是神的玩笑。
总之不管是什么，花子都没时间去思考了。
她也爬起来向项慕白跑去。
此时的项慕白已经离地一米多，周身环绕着红色结晶状物质，它们就像一团红色的纱，将项慕白与花子他们隔绝开。
刘平刚到近处就被弹了回来。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眼冒金星。
花子见状一惊，急忙停下来。
将刘平扶起后，刘平吐出一口血沫道：“奶奶的！还他娘的成神了不成！给老子死！”
语落刘平拔出手枪就对着项慕白身体上方的血色藤蔓进行了射击。
花子本想阻止他，可还是慢了一步。
一连串的子弹打出后，像在野蛮生长的红色藤蔓终于停了下来。
可是刘平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感觉胸口热热的，黏黏的。
他低头一看，是血。
花子也发现了他穿的白色外套被染红了。
刘平呆呆的放下枪，后退了几步，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啊！”花子吓傻了，她想帮刘平，可是刘平却不断的后退，同时猛地扯下上衣。
衣服被脱掉后，刘平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被子弹打穿了。
好几个血窟窿都在流血。
“这……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刘平擦了一下嘴边的血强挤出一抹笑。
花子奔过来扶住他。
可子弹打穿的地方都是要害部位，就算是现在把刘平放进治疗舱怕是也活不成了。
“你别乱动，哥，我这就给你止血。”花子一边哭一边放下背包拿出急救箱。
可刘平清楚自己的状况，他按住花子的手，摇了摇头道：“没用的……别浪费了……答应我，活下去……活下去……”
“哥？”花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仅仅是十几秒而已。
还睁着眼的刘平已经没了气息。
“哥？！”花子晃了晃刘平的身体，可他一动不动。
“哥！！！”
刘平死了。
死在了03号避难所下方的“深渊之中”，死在了他曾经最信仰的“黑暗”之中。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等花子接受了现实再回头的时候，项慕白的身体已经与那血色藤蔓融为一体。
他变成了一颗悬空生长的树。
他的身体与地面垂直，双臂舒展，头颅低垂，腹部以下变成了红色的根须，心脏处涌出的拟态结晶如蛇一般缠绕在他脖子上，然后在他后颈处扎根并长成了一棵枝叶繁茂的树。
这颗树静静的漂在孤岛的中心，漂在苦默修女受捧的光芒之上。
孤岛上，仅剩下花子自己了。
这时花子突然响起了父亲的日记。
“……在孤岛上我变成了鲁滨逊，但在这里不会有星期五，我只能与自己对话，是的，不是自言自语，是和自己对话。”
几乎是花子耳边回想起这段话的同时，身后那黑暗中传来一声爆响。
花子闻言一震，嘴唇打颤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没有一点光亮。
但下一秒，花子就急忙蹲下身开始收拾东西。
她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直觉告诉她，她比如躲起来。
越深越好。
将刘平的尸体拖到苦默修女身后，那是孤岛上唯一的阴影地带。
在这尊两米高的雕像后边的阴影里，恰好可以埋葬一个人。
用工兵铲匆匆的挖了坑将刘平埋好后，花子又在光亮处转了转，在确定没有任何痕迹留下后，她背上了包，然后一步步倒退着进入到无光的黑暗之中。
那水不是很刺骨，却让花子感到毛骨悚然。
她很害怕，害怕下一秒就会被水中的它们带走。
可她更害怕的是光亮中的一切……
……
“别跑！白白！别跑啊！”花子好不容易才追上项慕白。
一路跟在后边的刘平也是气喘吁吁。
他和花子一起上才终于让大块头安静下来。
“我曹！可累死老子了！”刘平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后，狠狠的用枪托敲了一下项慕白的铁脑壳道：“你他娘的疯啦！不说好一起走的吗？”
面罩之下的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却突然哭了起来，他委屈的像个孩子。
刘平愣住了，他看向花子。
花子也累得不行，她缓了缓之后安慰道：“白白，没事了白白，咱们到了，你不用再害怕了。”
哭的特别上心的项慕白这才安静了一些，可他还是在不断哽咽，这样子可真是有损形象。
刘平看向不远处的光亮道：“嘿，还真是，行了，咱也别在这边呆着了，先到亮点的地方区。”
“嗯。”花子点点头，然后拍拍项慕白的后背道：“走吧白白，别害怕了，它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