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40 遗书
通过几天的相处,苏晚霞发现冼芊嬅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要比他接触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相处。
她虽然现在是以别人的身份出现,可她的适应能力很强,而且顺便带着苏晚霞也很快接受了沈一诺和她的身份交换。
只是有一点非常遗憾……那就是冼芊嬅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她和沈一诺之间产生了这样的身份互换,而她最后的记忆里分明是和另一名幸存者闫思辰在一起才对。
所以现在苏晚霞只能期望沈一诺只是和冼芊嬅互换了身份,她现在应该还活的好好的。
除了这件事,苏晚霞还从冼芊嬅那里大概了解了他们此时所在的这个神秘世界。
……
首先,这里真的大的难以想象。
冼芊嬅和闫思辰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都以为它只是看上去很大,或许只需要他们花费一点时间往一个方向走就能找到边界。
可是当冼芊嬅和闫思辰真的这么做了之后才发现两人最初的想法都错了。
他们一开始认为,在两颗行星轨道中间的黑暗地带是不可能存在一个位置的星球的,所以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极有可能是外星人的飞船内部,所以他们才会觉得只要向前走就能找到边界的想法。
可当他们用了整整一年向前进发,前行三十三万九千公里后,他们依然没能找到他们想象中的边界。
在这里,苏晚霞提出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第二个问题是,你们就靠双脚徒步前进,一天能走近一千公里?
冼芊嬅的回答耐人寻味。
他们早已忘记了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有时候感觉就像是昨天才与这个神秘世界初次相遇,有时候又忽然觉得过去了很久很久。一开始他们还用各种方法来关注时间的变化,但是慢慢的,他们发现在这里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没有意义?是……什么意思?”
“在这里,时间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它们就在你周围,却只是工具或者空气一样的东西,虽然你依然需要它,却完全不用在意和担心它会消失一样。”
“怎么可能呢?!你确定真的是这样的吗?”
冼芊嬅道:“你怀疑我是正常的,因为一开始我自己也不相信,但等你在这里呆的足够久了,你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苏晚霞咧咧嘴,心道:‘呵呵……我可不想在这过一辈子……’
而如果真的冼芊嬅所描述的那样,时间在这个神秘世界中就像空气一样随处可见又不必担心它的流逝,那倒也挺好的。
起码苏晚霞不用担心自己会老死……可是……真的是这样的吗?
他们对这个问题没有继续探讨下去,也都觉得没有探讨的必要。
至于第二个问题,冼芊嬅的回答就生动的多了。
她首先表演了空中漫步,然后又如仙侠小说里的“修真人士”一样御风而行。
那些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让冼芊嬅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神”。
当时苏晚霞看完冼芊嬅这一番表演后,心里是绝望的!因为他的世界观坍塌了……这一点都不科学,甚至可以说,太他喵的扯了!
“喂!姐!你能不能先下来!你这飞来飞去的!我心里慌的很!”如凡人仰望大罗真仙一般的苏晚霞哭丧着个脸,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被人喂耙耙桑的感觉。
“飞”了一会后,冼芊嬅落地了。
她得意一笑,摆了个潇洒的姿势,问苏晚霞道:“小兄弟,你可愿拜我为师,我教你舞空术啊!”
苏晚霞一呆:‘啥玩意?怎么七龙珠的梗都出来了?’
他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忽然觉得这不仅不科学,甚至都不够科幻!
“别介……姐,我现在都被你整蒙了,你这都是啥啊?你怎么还会飞啊?”苏晚霞小朋友此时一脑门子的问号。
冼芊嬅则哈哈一笑道:“因为我是神仙姐姐啊,可不就会飞咯?”
苏晚霞眉头一皱,表示很惆怅。
冼芊嬅见状这才正经道:“哎呀,不逗你了,其实这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这里到处都是可用的工具,只是不像我们人类所创造和熟知的那些那么常见罢了,只要你能静下心来聆听和感受,自然也能像我一样与这个世界交谈,并驾驭这里的力量。”
苏晚霞的听完这番话眉头还是紧锁着的,他说道:“可我听着还是像里的情节一样啊?!你确定不是在骗我?”
冼芊嬅闻言有点为难了:“嘶……也是哦……要不这样吧,我再给你表演个绝活,相信你看完这个后应该就不会觉得我是在搞修仙那一套了。”
“啥?”苏晚霞却“一点不期待”。
只见冼芊嬅一转身,双手交错,眼睛一闭,跟着就开始振振有词起来。
虽然听不清楚她说什么,可苏晚霞觉得这姐姐有点不正常,或许之前的亲和力也都是假的,她就是个走错片场的“神仙”。
接下来的一幕,苏晚霞的想法变了。
祈祷中的冼芊嬅看上去确实有点搞神秘的意思,可是在她面前不断汇聚的旋风,以及旋风中带来的那些银色的光点却一点都不神秘。
借助特殊的观测设备,苏晚霞发现这些神秘光点其实是一种非常小的非牛顿流体“水珠”,它们的成分并不存在于人类目前已知的元素列之中,虽然很陌生,但对于苏晚霞这种工科男出身的宇航员来说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银色光点受到召集不断汇聚,只用短短几分钟就在冼芊嬅面前汇聚形成了一尊女性雕像。
看着那陌生的面孔,熟悉的制服,苏晚霞只愣了一秒就认出了她。
“这……这就是你真实的样子?”苏晚霞走近过来问道。
完成“祈祷仪式”的冼芊嬅慢慢睁开眼,随后有些疲惫的长出一口气。
“呼……是的,怎么样,是不是也很漂亮。”冼芊嬅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可苏晚霞关注的重点并不是冼芊嬅真实的样貌,而是构成这尊雕像的那些银色非牛顿流体物质。
他抬起手刚准备要触碰一下,就“啪”的一声被冼芊嬅打开了。
苏晚霞一愣,同时疼的直吸冷气。
“哎!本尊在这呢!你能管好你的咸猪手不?”冼芊嬅眉毛一横,有些不高兴。
苏晚霞尴尬一笑,挠了挠头问道:“姐,你别误会,我就是想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做的。”
“东西?你管这东西?”
“啊?不对不对!这不是东西……”
“不是东西?”
苏晚霞彻底无语了,他现在很心累。
一方面是心累是因为天下的女人果然都是一样的不讲道理……另一方面是心累这个不断玩老梗的故事展开真的很有趣吗?
但女人还是要哄的。
费了一番口舌后,苏晚霞终于能触碰雕像了。
但在他手指接触雕像的瞬间,整尊雕像就化作了沙砾碎了一地。
“哎?!怎么?这么脆的?”
早有经验的冼芊嬅哼了一声道:“这里的一切物质如果按照有序排列都会变得很脆弱,当然,这不包括我们和我们身后飞船里的东西。”
“嗯?什么意思?”
“额……怎么和你解释呢……你就把自己当做一个稳定的三角,而这里是相对不那么稳定的四边形或者五边形好了,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苏晚霞皱了皱眉,他听懂冼芊嬅的意思了,同时也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姐……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个世界的维度……可能要比我们所处的维度都要更高一些?”
冼芊嬅有些意外,跟着一挑眉:“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你听不懂呢。”
苏晚霞咧咧嘴,暗忖:‘我怎么说也是北大高材生,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可维度这个概念就算找来目前世界上专精此项的最前沿科学家,也只能说是个初级班学员,高维度世界更是仅存在于理论模型之中,人类虽然通过理论认识到了它,却并没有真正接触过它,因此即便苏晚霞有一定的知识储备,但他也不敢在这个地方班门弄斧,搞不好除了笑话还好说,闹出灾难就悲剧了。
但有了这种认识后,跳出了最初的认知圈后,以新的视野去看待这个世界,苏晚霞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且遥远起来。
那些选在远方的神秘建筑或许并不是“十字架”的样子,只是他的眼睛所能观察的“形”在此刻给他的大脑视神经传递的信息是如此。
这样一来,冼芊嬅能够御风而行,甚至通过“祈祷”造物也就不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甚至苏晚霞还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更为自己之前的种种瞠目结舌和无语感到一丝丝的惭愧。
依稀记得,在苏晚霞第一次接触《上升文明》这个学科的时候,将《黄金时代》翻译成了十几种语言的张作民教授用这样一个例子开启了新学员们对“上升文明”的新学期新认知。
他说:“如果人类掌握了时间穿越的能力,那么我们随便携带身边的一样东西回到过去,对于几个世纪以前的人类而言,我们就是不科学的,是异端一样难以被接受的存在。”
这个例子非常形象且生动。
而此时此地,苏晚霞在见证了冼芊嬅的“御风而行”和“祈祷造物”后,他开始明白,这是文明台阶间的落差造成的认知缺憾。
他无法理解,便心生排斥,甚至感到那么一丝丝的恐惧。
如今猛然醒悟,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
想到这,笑意用上唇角的苏晚霞收回目光道:“姐,是我太无知了,刚才居然一直觉得你在变戏法。”
冼芊嬅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苏晚霞。
这个年轻人好像突然之间升华了不少,这让她既意外又欣慰,毕竟她也不希望苏晚霞把自己当成疯子来看待。
“哎呀!那就最好啦!我还真担心你会觉
得我是个疯子呢。”
苏晚霞笑了笑,摸了摸鼻子道:“一开始确实有这么想过,不过以后不会了。”
“嘿,你还真实诚啊!”冼芊嬅白了苏晚霞一眼,然后叹了一声道:“其实最开始我和闫思辰与你现在差不多,我们对自己的遭遇也是一脸茫然,也是一步步跌跌撞撞摸索着走过来的,要不是有那些心地善良的‘客人’帮助,我估计我和闫思辰也不可能找到‘永结灵魂’。”
“永结灵魂?什么永结灵魂?”苏晚霞一愣。
冼芊嬅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她咧咧嘴,然后支支吾吾的说道:“额……没什么啦……就是……就是我们无意中发现的一个可能包含着这个神秘世界背后秘密的东西,但一直没有找到它,直到额……应该是两三个月前……那个家伙也开始狩猎的时候,我们才找到一些线索。”
这……怎么越听越听不懂了?
苏晚霞一脸问号,他急忙打断冼芊嬅道:“等等,姐,你这信息量好大啊?什么那个家伙开始狩猎?你们又是在哪发现那个什么‘永结灵魂’?它具体在什么地方?闫思辰前辈和一诺姐现在是不是正在寻找它的路上?”
冼芊嬅也被苏晚霞整蒙了:“老弟,你这问题量也好大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了。”
苏晚霞也自觉问题是有点多了,于是他又道:“姐,要不,你把你和闫思辰前辈的遭遇全都说给我听听?”
冼芊嬅闻言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啊?真的要都说吗?”
“嗯,这很重要,要不然我都跟不上你的节奏了啊。”
“额……其实不用跟上也可以的,等小明醒了,咱们三就直接去找闫思辰他们,到时候路上一边走一边说也是一样的。”冼芊嬅明显有偷懒的嫌疑。
苏晚霞却皱眉道:“姐,你是不是有意瞒着我什么?”
冼芊嬅闻言眼神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随后笑着道:“怎么会呢,我瞒着你什么啊,没有什么可瞒着你的啊。”
苏晚霞认真的看着冼芊嬅,一言不发。
被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冼芊嬅慢慢的有些受不了了。
她犹豫了许久后,深深一叹道:“晚霞,不是我有意瞒着你,而是我自己有时候也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嗯?”苏晚霞没懂。
冼芊嬅自嘲一笑,回忆道:“就好比一开始,我和闫思辰在空间站遭遇碎片袭击,我俩侥幸活了下来后,逃生舱却变成了飞船,一开始我和闫思辰都觉得很诡异,却又没办法去寻找答案,只能认命……但慢慢的,我们才都意识到,这些诡异的,难以理解的事情才只是一个开始罢了……后来……”
冼芊嬅没有说下去,她坐下来,眉头紧锁,似乎很是困扰。
苏晚霞默默的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过了许久,冼芊嬅才继续道:“后来,逃生舱里所剩的水和食物越来越少,我就和闫思辰商量着分别写一份遗书,然后一起进行休眠,并且这一次,我们没有再打算醒来……”
……
时间2145年4月17日
太阳“消失”四十九天后……
山海号空间站编号71100逃生舱里,已经没有水和食物的冼芊嬅与闫思辰决定留下遗书并与生者的世界告别。
闫思辰本打算录一段视频留给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可是对着镜头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他也和冼芊嬅一样,拿起笔,把心里话都写了下来。
活着的时候写遗书真是一次特殊的体验。
一开始冼芊嬅感到很有趣,可是写到一半的时候她就泪眼朦胧,心口一阵阵的发紧发疼。
或许是对地球,对家人,对熟悉的港湾的眷恋吧。
最开始的一个小时里,冼芊嬅只写了三百字就写不下去了。
她把头埋在双臂之间,所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闫思辰相对平静的多,他的性格让他更多的关注曾经美好的回忆……于是下笔的时候,写出都是看着挺琐碎,却又触不可及的小幸福。
他完成遗书后,抬头看了眼角落里的冼芊嬅。看到她一个人害怕的躲在角落里,他很想上去安慰,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于是他把冼芊嬅的遗书拿起来,看了一眼后就读了出来。
“亲爱的,爸爸妈妈,还有我那个可爱的欧豆豆哟,在你们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再了,至于去哪了……哎,你们就别问咯……啧,这不写的挺好的吗?”闫思辰一边读还一边评价。
冼芊嬅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缩了回去。
听到评价也只是闷闷的回了一句:“无耻!”
闫思辰挨了骂反而笑了,他继续读道:“当然,这封信能不能出现在你们面前,你们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读到女儿、姐姐给你们留下这封信,也都是未可知的……就像此时此刻,我的长眠之地一样……它其实一直都是躁动的,怒吼着的,可我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这真是太讨厌了……我讨厌没有声音的地方。”
01341 他们(一)
“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放下冼芊嬅没有写完的遗书,闫思辰突然哼起歌来。
躲在角落里的冼芊嬅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她抬起头看着闫思辰道:“好老好老的歌啊,你考古呢大叔?咱俩这已经不是代沟了吧?是马里亚纳海沟了。”
闫思辰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继续唱着这首老歌。
“我想……我等……我期待……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见他没有回应还唱的如此入迷,冼芊嬅也安静了下来,她呆呆的看着闫思辰,看着他那脸上那一抹带有淡淡哀伤的笑容。
与这个男人相处的一百多天,冼芊嬅从最开始讨厌,到庆幸,到依赖,到麻木……再到现在的不舍……冼芊嬅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奇怪,她在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矫情的。
闫思辰的歌还在继续,某些地方可能是忘了歌词就用音调带过,这小动作惹得冼芊嬅一阵阵的偷笑。
一首歌唱完,闫思辰深吸一口道:“是老歌不假,不过歌这种东西有时候就像酒一样,是需要时间来品的,你觉得呢?”
冼芊嬅心里是有所触动的,但是她却撇了撇嘴道:“切,假正经。”
闫思辰闻言哈哈一笑,他把遗书递过来道:“开头写的挺好的,就是悲情气息有点重了,所以呢,个人建议,还是写的高兴点吧?”
冼芊嬅接过遗书皱眉道:“喂,这可是遗书哎!遗书还能写成笑话不成?”
闫思辰道:“是遗书不假,可没人规定遗书究竟该怎么写,我也只是提个小小的建议而已。”
冼芊嬅翻了个白眼,拿起笔,深吸一口气,看着纸面上的自己写下的告别,心里又一阵阵的疼。
闫思辰看了冼芊嬅一眼,忽然笑着道:“我记得以前我看过一个短片,短片里一群人在参加葬礼,气氛挺悲伤的,可是等到死者本人最后的一段录音被播放的时候,在场的大家却都笑了,猜猜看,他留在这世界的最后一段话是怎么说的?”
冼芊嬅并不想猜:“怎么说的?”
闫思辰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后抬手先敲了敲地面,似乎是在模仿敲门声,然后他说道:“喂?有人吗?谁在外边呀!放我出去!我被困在这里了!哎呀!这里太黑了!”
冼芊嬅看完这段表演后先是一愣,跟着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
“咯咯咯,这老爷子还真是有趣啊。”
闫思辰一挑眉,笑着没说话。
冼芊嬅笑了一会后明白闫思辰的意思了,她沉默了一阵后主动握住了闫思辰的手道:“谢谢你。”
闫思辰有些意外,但这个时候他也反握住了冼芊嬅的手道:“不客气,如果咱们能幸存,我请你到望野生态区参观我的水下花园。”
冼芊嬅一愣,随即笑着道:“哦吼!水下花园?是给你那位准备的吗?”
闫思辰嘿嘿的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冼芊嬅用直白的文字完成了自己的遗书,然后和闫思辰一起进入休眠舱。
在舱门关闭后,休眠正式开始前,他们互道晚安,就像是在和熟悉的朋友说再见一样。
可闭上眼的那一刻,冼芊嬅还是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
那之后,不知道过去多久。
也许只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或者更久……
冼芊嬅经历了很多事情。
有些事她完全分辨不出真假,所以这一段经历她并没有说与其他人听,仅作为自己的小秘密藏了起来。
但她被闫思辰唤醒后的事情,她都全无保留的告诉了苏晚霞。
……
“芊嬅!芊嬅?!醒醒!芊嬅!”
呼唤在耳边不断响起,可冼芊嬅的眼皮就像是被缝上了一样,怎么都睁不开。
她感觉四肢也都好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法动弹。
休眠舱外的闫思辰十分紧张,他注意到冼芊嬅的身体状况非常差,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的话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
但逃生舱里的急救措施非常有限,仅凭这些资源,就算闫思辰是专家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正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
破损的逃生舱外忽然吹来一阵风。
那风凉凉的,就像溪水的触感一样,它吹散了冼芊嬅脸上的痛苦,并让她的身体状况迅速稳定下来。
见证这不可思议一幕的闫思辰是既惊又喜。
喜的是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冼芊嬅的脉搏和呼吸了,惊的是这风到底是从哪来的?为何会如此神奇?
正在他一脸惊愕的回头看向逃生舱外的时候,冼芊嬅终于醒了过来。
“唔……嗯……嗯?闫思辰?”
闫思辰回头一看,冼芊嬅已经醒了,而且正在尝试坐起来。
抬手将冼芊嬅扶起来后,闫思辰道:“芊嬅,咱们遇到大麻烦了。”
冼芊嬅一脸莫名的挠了挠头,就像刚睡醒一样。
“唔哈……”打了个哈欠的冼芊嬅咋了咂嘴后奇道:“大麻烦?什么大麻烦?还有更大的麻烦?”
闫思辰被这致命三连问的哑口
无言。
是啊……还有什么麻烦能比被困逃生舱在宇宙里等死更大更麻烦?
不过,闫思辰很快就摇头道:“不不不,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咱们好像没死,可也没有获救。”
冼芊嬅却更迷糊了,她无言的看着闫思辰,过了一会后抬手扯了一下他的腮帮子。
闫思辰顿时被扯的“哎呀”一声。
“哎!?你干嘛呀!掐我干什么?”
冼芊嬅眼睛睁大了:“嘿!会疼啊!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闫思辰无语了,他叹了一声道:“算了,你还是先自己坐一会,清醒一下吧,我去外头看看。”
“外头?”冼芊嬅一呆,跟着一把就抓住了闫思辰手:“喂,你不会是想自杀吧。”
闫思辰也是一呆,不过很快明白过来,他指了指一旁早已破损的观测窗道:“咱们坠毁在某个地方了,早就不在太空里飘着了。”
“咦?真的哎?”冼芊嬅惊奇的看着那窗户,然后又皱眉道:“嘶……好奇怪呀。”
“怎么了?”
“如果不是在太空里,那我怎么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轻飘飘的?不会啊,你看我。”闫思辰说着起身跳了一下,从扎实的落地声来看,确实不应该是轻飘飘的。
冼芊嬅看的很清楚,可当她自己尝试着起身的时候却没有那么顺利。
“哎?哎!哎?!!!!我怎么飘起来了?!”冼芊嬅在起身的时候就像飘在了水中一样,无论她怎么尝试发力都无济于事。
一旁的闫思辰也看傻眼了,心道:‘难道我和她不在一个次元?’
正想着,冼芊嬅已经探出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闫思辰也努力帮助冼芊嬅保持稳定。
可冼芊嬅依然像氢气球一样不断升高,就算有闫思辰抓着她的手,她也依然在上升。
最后,冼芊嬅的脚碰到了逃生舱的天花板,但她的头是冲着地面的,身体倾斜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杂技表演。
“这怎么回事啊!闫思辰!你是不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坏事啊!”冼芊嬅慌起来了。
闫思辰则有些哭笑不得,他是被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唤醒的。
醒来后他就发现逃生舱坠落在了一个陌生的神秘地带,而后他就开始尝试唤醒冼芊嬅,并且从始至终也没有遭遇什么更特别的事情啊……除了那阵风……
对了!那阵风!
闫思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拉起冼芊嬅的手就往逃生舱断裂处的缺口走去。
轻飘飘的冼芊嬅就像氢气球一样被闫思辰拉着离开了逃生舱。
到了逃生舱外边,冼芊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沉寂在一片幽蓝色光芒之中的辽阔天地,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所熟知的世界完全不同。
这里没有树木,没有山川,甚至地面上都没有一丁点的起伏……那半悬在天空中的轮廓看起来像十字架一样的巨大建筑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冼芊嬅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然后问道:“这是哪?”
闫思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醒来后,咱们就在这了。”
冼芊嬅对这个回答一点都不满意,她皱起眉道:“那咱们麻烦大了呀。”
“可不是吗……但说不定也是一种转机呢。”
“转机?”
“对啊,你忘了咱们是怎么陷入困境的吗?”
“记得啊,因为卫星碎片撞毁了空间站啊。”
“不不不,空间站被毁的时候咱们已经幸运的逃出来了,可是咱们没有被地球的吸引力抓走,而是到了地球和火星轨道中间的某个地方。”
“唔……我好像记起来了。”
“是吧。”
“但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
“可能是一个原因。”
“一个原因?”
“对,抓住我们的逃生舱,让我们提前观测到太阳可能会‘消失’,然后又把我们送到了这里,这一切之间应该是有联系的,不,是肯定有联系!是他们在邀请我们。”
“他们?你说外星人啊?”
“嗯。”
“噫……外星人不都是坏的吗?”
“额……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
“电视剧里、小说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那个谁写的那本什么体不还说宇宙是黑暗的森林,越是弱小的,就越应该老老实实的,不要发出声音,否则肯定会被其他文明消灭的!”
“唔……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不过我并不觉得所有外星人都是坏的。”
“哦?何解?”
“不必解释啊,咱们现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咯。”闫思辰笑着道。
冼芊嬅一愣,随后却哭丧着脸说道:“你可拉倒吧,把我变成氢气球我还要感谢他们不成?”
“额……”闫思辰有点尴尬了,他确实没想到冼芊嬅会变成这样,而且他的想法也都是尽可能往好处想得出的结论,未必就是事实。
“哎……算了,你松手吧,就让我飘上天空,自生自灭吧。”冼芊嬅说着还真就松开了手。
闫思辰吓了一跳,他急忙用力的抓稳了冼芊嬅的手腕道:“胡闹
!我不会放手的!你也不要放弃自己!”
冼芊嬅头朝下这么一会就感觉眼冒金星了,她哭道:“可这样我好难受啊,要不就抓着我的脚,让我头往上站着行不?”
闫思辰想了想,然后正色道:“好,不过咱们得小心点,万一你真的飞走了,我可没办法追上你。”
“你放心,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我还想着去你那水下花园参观参观呢。”
闫思辰一愣,随后表情却黯淡了不少。
冼芊嬅看的仔细,她问道:“怎么了?”
“额……没什么。”说着闫思辰就用力把冼芊嬅往下拉。
可冼芊嬅的身体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被拉下来。
那一瞬间,闫思辰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在和他争抢冼芊嬅一样。
冼芊嬅自己也觉得她并不是变轻了,而是某种力量正在试图将她从闫思辰身边带走。
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你确定这些外星人都是好人?”冼芊嬅小声问。
闫思辰慢慢的将冼芊嬅拉过来,然后用手试探着抓住她的腰,跟着一用力将她抱在了自己怀里。
还是头一次有如此亲密接触的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冼芊嬅更是红着脸道:“喂!你是不是想趁机占我便宜啊!”
闫思辰苦笑一声,他现在感觉怀里的冼芊嬅就像一头不安分的牛犊子,正在不断的试图挣脱,这时候还有那心思也是绝了。
“你也别愣着啊,抓紧我,我一个人做不到。”
冼芊嬅一愣,这才注意到闫思辰很辛苦,她急忙抬手抱住了闫思辰。
可就在她抱住闫思辰的时候,闫思辰忽然一惊,跟着就感觉自己好像也变得轻飘飘的了。
“哎?你怎么好像变高了啊?”冼芊嬅问道。
闫思辰急忙低头查看,结果发现他的双脚正在慢慢离开地面。
那一瞬间,他是绝望的。
“完了……”
“啊?”
“我也飘起来了。”闫思辰苦笑着说道。
冼芊嬅傻眼了:“w/tf!!!”
小嘴芬芳的冼芊嬅慌乱之时真是妙语不断。
闫思辰却无能为力,两人就这么彼此拥抱着缓缓升起。
当他们俩到了一定高度后,冼芊嬅忽然道:“哎对了!是不是因为我抱着你的原因啊?要是我松开手,你是不是就可以落地了?”
闫思辰闻言一惊:“喂,现在咱们离地至少十米了,你该不会想摔死我吧。”
冼芊嬅却嘿嘿一笑,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闫思辰惊呆了,立马就反抱住了冼芊嬅,同时大惊失色道:“喂!你!你谋杀啊你!”
冼芊嬅哈哈一笑,又反抱住了闫思辰道:“逗你一下。”
“呵呵……好好笑哦……”惊魂未定的闫思辰干笑了两声。
平静了一会后,冼芊嬅看着脚下越来越小的逃生舱对闫思辰道:“你现在还觉得外星人比较友好吗?”
闫思辰没有发表看法,他一直在留心身体的变化。
虽然现在他不敢放开抱着冼芊嬅的手,但他也隐隐约约觉得,他们之所以会“飞起来”,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变轻了,失重了,而是某种力量在托举着他们俩。
那无形的力量似乎并不是没有意识的,因此闫思辰闭上了眼睛,准备更加用心的去感受它们。
冼芊嬅见状问道:“你怎么了?认命了?”
闫思辰却道:“闭上眼,用心听。”
“嗯?”冼芊嬅皱了皱眉,虽然心里很困惑,但还是照做了。
而当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她的耳边果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仿若窃窃私语的般的声音。
她惊讶的睁开眼,扫视周围,却什么也看不见。
“有东西在说话?”
“嘘……”闫思辰依然闭着眼,他示意冼芊嬅安静,然后慢慢松开了抱着冼芊嬅的手。
冼芊嬅感觉到的时候急忙反手抱紧了闫思辰,并说道:“喂!我刚才和你开玩笑呢!你别吓我啊!”
可闫思辰却道:“没事的,放开吧,我已经听懂他的意思了。”
冼芊嬅将信将疑,她还是不敢立马放开。
闫思辰见冼芊嬅心存疑虑,便睁开眼笑道:“放心,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冼芊嬅皱着眉,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在闫思辰脱离冼芊嬅怀抱的那一刻,他突然下坠。
冼芊嬅一愣,跟着尖叫道:“闫思辰!!!!!!!!!!”
然而迅速向地面坠去的闫思辰却一脸平静,他舒展双臂,就像是在跳伞一样。
地面越来越近,转眼间就要坠地。
冼芊嬅急忙闭上了眼睛,她不忍心看到闫思辰摔的粉身碎骨的样子。
可等了许久冼芊嬅也没有听到闫思辰坠地的声音。
她慢慢睁开眼,然后就看到闫思辰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与她一样的高度,而且正一脸微笑的看着她。
“吓坏了吧?”闫思辰笑的很坏。
冼芊嬅先是一愣,跟着探出手就要挠闫思辰。
“混蛋啊你!你吓死我了!”
01342 他们(二)
“吓坏了吧?”闫思辰笑的很坏。
“混蛋啊你!你吓死我了!”冼芊嬅是真生气,可惜两人隔着很远,她没办法发泄。
闫思辰也不傻,不会自己凑过去挨打,他适应了一下后在空中潇洒的一转身,那感觉就像是会飞的舞者一样。
冼芊嬅看傻眼了,她呆呆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飞了?”
闫思辰闭着眼,双臂舒展,仰面朝天道:“不,不是我在飞,而是他们的力量在托举着我。”
“谁?谁是他们?”冼芊嬅闻言一惊,忽然就觉得身上痒痒的,有些不舒服了。
闫思辰笑意涌上唇角道:“闭上眼,用心去听,他就在我们周围。”
冼芊嬅一脸阴云,没有照做,而是说道:“噫……感觉好恶心啊……你确定他们是存在的?”
闫思辰深吸一口气,睁开眼道:“对,而且他们想带我们去一个地方。”
说着闫思辰就飘到了冼芊嬅身边并很自然的揽住了她的腰。
冼芊嬅看了眼腰上的“咸猪手”却没有说什么,她问道:“什么地方?”
“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有些熟悉。”
“哎?”
“走,去看看。”闫思辰说罢就带着冼芊嬅往一个方向飞去。
他们的速度很快,冼芊嬅惊叫连连:“喂!到底要去哪啊?”
闫思辰却一脸笑容:“不清楚,但应该是个好地方,咱们连遗书都写好了,应该不会再怕死了吧?”
冼芊嬅却表示不行,她哭道:“别呀,如果有机会活下来,谁想死啊!啊!怎么又加快了!”
狂风拍在脸上,打的人很痛。
冼芊嬅已经说不出话了。
闫思辰也没有回答,两人就这么一直往前飞。
很快,逃生舱就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它平整的就像水刀切出来的一样,大地上看不见山脉起伏,看不见林木花草,也没有湖泊河流,更没有活动的生物……
这里的一切显得十分单调。
可随着他们与那些巨大的十字架轮廓的建筑物越来越近。
冼芊嬅和闫思辰内心却莫名的躁动起来。
两人的感受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的,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然后闫思辰调转方向,直奔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宏伟的黑色建筑飞去。
当他们来到近处,在幽蓝色的光芒映衬下,没有影子的黑色建筑给人一种更加真切且压抑的肃穆感。
如同掠过喜马拉雅山的飞鸟般渺小的二人在感叹这建筑之庞大的同时也注意到这黑色建筑并不是像他们远远看上去那么严肃。
它庞大的“身躯”上有着数不尽的奇异浮雕,那些类似植物又有着古怪生物模样的浮雕几乎布满建筑的周身。
出于安全考虑,两人都没有打算靠的太近。
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停下后,闫思辰感叹道:“天呐……这一切看起来也太夸张了!”
冼芊嬅也有着类似的感叹,不过她的关注点不在于这建筑物的宏伟与浮雕的密集,而是……
“这么大的东西连个窗户或者门都没有?不会是一个整块吧?”
冼芊嬅上上下下寻找了一圈后感叹道。
闫思辰也注意到这一点,他问道:“要不要再靠近一点看看?”
冼芊嬅此时也对这宏伟的黑色建筑充满了好奇,她犹豫了一秒后,点了点头:“嗯!死就死了!走起!”
闫思辰闻言真个哭笑不得。
两人慢慢靠向黑色建筑。
在接近的过程中,冼芊嬅忽然注意到这建筑上的浮雕好像起了变化。
“等等!”
“嗯?”闫思辰停下了。
“你有没有感觉这些东西好像动了?”
闫思辰一皱眉,仔细的观察了眼前的浮雕后:“有吗?”
“嗯……我刚才好像看到它们动了。”
“唔……也许是错觉呢?”
“错觉?”
“对,就是视觉误差,这不难理解。”
“哦……或许吧,不过咱们最好还是慢点,万一……你说对吧?”冼芊嬅虽然已经克服了恐惧,但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害怕的。
“嗯。”闫思辰点了点头,放满了速度。
不一会,他们就到了建筑物附近不到五米的距离。
此时再看眼前的建筑已经完全没办法看清它的全貌了,那种黑漆漆的压抑感也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
冼芊嬅很不喜欢这种色调,虽然她在成为宇航员之前经常在深海作业,可她依然畏惧和厌恶黑暗,尤其还是这种寂静且肃穆的氛围下。
相比较之下,闫思辰就好很多了,他一直在关注这些浮雕的风格变化,在离得足够近,几乎触手可及的时候,他终于将眼前的浮雕风格与记忆中的某些知识重叠了。
“克苏鲁……”
“什么?”
“这些……好像是克苏鲁风格。”
“什么克苏鲁风格?”
“就是一种很特别的反神话艺术风格,在这种风格之下,善恶之间的界线非常模糊,人不像人,神不像神,鬼不像鬼,总之就是很混沌,很阴暗、神秘且恐
怖的一种风格。”
“哎?啧……我只听说过蒸汽朋克风格,没想到还有什么克苏鲁啊。”
“当然有啊,而且属于经典艺术风格呢。”闫思辰越解释就越是觉得眼前这些浮雕和他所熟悉的那些克苏鲁风格的神话故事中出现的东西很是相似。
“那……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咱们现在岂不是离危险很近?”
闫思辰正着迷于眼前形态各异的浮雕形象,并没有注意听冼芊嬅的话。
看着那些既像藤蔓又像触手的扭曲纠缠中包裹的圆球状的浮雕,那些交错的,或舒缓或生硬的不同风格的线条,它们好像真的活了过来。
冼芊嬅见闫思辰好像着迷了,急忙拍了拍他的脸道:“喂!你不会着魔了吧?”
闫思辰被这么一拍总算是清醒了,他收回目光,嘶了一声,然后感叹道:“这些浮雕好奇怪……我没有觉得它类似克苏鲁风格的时候它就是干巴巴的东西,可我有这种想法后,它好像就开始迎合我一样,并且不断的加深我的意识沉降……”
“我就说吧,这里很危险的!咱们还是离远一点吧。”冼芊嬅早就不想在这呆了。
闫思辰苦笑一声:“幸亏有你啊,不过呼唤咱们的那位好像就在这建筑物里边。”
冼芊嬅一愣,跟着惊道:“什么?你真的假的啊。”
闫思辰抬头看向面前的浮雕道:“不会有错的,之前我和他的联系时断时续,但现在到了这里我,那种联结就变得十分强烈起来,我有感觉,他就在这里。”
说着闫思辰就带着冼芊嬅向神秘的黑色建筑飘去。
冼芊嬅急忙阻拦道:“等等!你不觉得这很扯吗?你就不担心他把我们吸引过来是为了吃了我们吗?”
闫思辰却道:“不会的,我有感觉到他的善意,而且……咱们不过就是两个凡人,他真的吃得下?”
“哎呀!总之你等等!”
“等不了了,现在我也没办法控制了。”闫思辰无奈的说道。
冼芊嬅慌了:“我去!我怎么感觉被你坑了啊!”
闫思辰苦笑安慰道:“不会有事的,芊嬅,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这边话音刚落,两人就已经到了那黑色建筑的面前。
此时两人与那些浮雕之间的距离不足十厘米,只要冼芊嬅一抬手就能触碰到。
可她却紧张的闭上了眼睛,连看都不敢看了。
闫思辰抱紧了她,呼吸也略微有些急促起来……他慢慢抬起手,眼前那道光似乎明亮起来。
在他的手指与浮雕接触的瞬间,奇幻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浮雕忽然标的通透起来。
它光亮的材质就好像暗光下的水晶,闫思辰的手触碰到了一片冰冷,跟着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小脑明显感觉到了不舒服。
紧闭双眼的冼芊嬅也皱起眉头道:“唔……好难受……”
闫思辰也有些不太适应,他收回手缓了一下,跟着就忽然注意到一个令他有些毛骨悚然的细节。
那就是……他之前抬起的右手,收回的却是左手?
这?
这是怎么回事?镜面空间吗?
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左手,闫思辰又注意到冼芊嬅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另一边。
果然……这是相对称的空间?
正满腹疑惑的时候,一道光从他们身后缓缓亮起。
闫思辰转过身就看见一个旋转的三角带着残影不断放大,同时,随着它旋转和放大,一条由水蓝色荧光线条组成的走廊出现在了他们二人面前。
有些不太适应这强光的闫思辰和冼芊嬅都下意识的抬手遮住了眼睛。
适应了一会后,冼芊嬅指着走廊尽头惊呼道:“看那!有人!”
闫思辰头皮一麻,急忙看向远处,结果只看到一个浅浅的背影消失在了光芒中。
他没有多言,立马追了上去。
冼芊嬅一愣,也跟了上去,但她是试图阻止闫思辰的贸然之举。
她跑上去拉住闫思辰的手道:“等等!当心有危险!”
可闫思辰却不管不顾起来,他甩脱了冼芊嬅的手,大踏步向走廊深处跑去,并且越跑越快,很快就把冼芊嬅丢在了身后。
冼芊嬅追不上闫思辰,只能焦急的大喊道:“闫思辰!混蛋!你等等!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然而闫思辰一直到消失在冼芊嬅眼前也没有回头。
就这样,两人在那荧光走廊中跑散了。
但冼芊嬅没有放弃,她觉得这么一条笔直的走廊,就算闫思辰跑的再快,他也只能在尽头等着。
可当冼芊嬅穿过走廊时,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走廊的确有尽头,可尽头那狭窄的空间里,却并没有闫思辰的身影。
一时间,慌了神的冼芊嬅害怕了,她想要退回去,却撞到了冷冰冰的墙。
走廊消失了。
她被困在这狭窄且压抑的地方了。
“这?!闫思辰!!!!”冼芊嬅大声的呼唤起来。
狭窄的好似阴暗巷陌一样的空间里,声音反复回荡,并逐渐消失。
同时在声音的每一次回荡似乎都能对这里的墙壁造成影响一样,它们有节奏
的忽明忽暗,直到声音完全消失。
但这一发现并没有让冼芊嬅觉得安慰一些,因为闫思辰确实不在这里。
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狭窄空间里就只有她自己。
是谁?是谁这么恶趣味要把她引到这地方?
冼芊嬅的恐惧很快就转化为了愤怒,她一边向前走去,一边大声喊道:“混蛋!出来啊!你不要以为你不现身我就不知道你在看着我!要杀便杀!把我困在这是几个意思!你变态吗?”
然而回应冼芊嬅的就只有这四面墙壁。
它们闪烁着不同的光,看上去缤纷绚烂,很是有趣。
可冼芊嬅越看越是来气,她飞起一脚就踹在了那墙壁上,同时口吐芬芳道:“你闪你***呢!*你大爷的!你再闪!我让你再……哎哎哎!”
前两脚还是好好的,而且墙壁很柔软,踹上去没有那么疼。
可到了第三脚的时候,冼芊嬅一脚踩空了。
“哇啊!”冼芊嬅惨叫一声,滑向了未知的深处。
……
另一边,追随身影并且对冼芊嬅不管不顾的“渣男”闫思辰也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可他看到的却与冼芊嬅完全不同。
在走廊的尽头,闫思辰看到了许许多多奇怪的雕像,它们都背对着闫思辰沉寂在一片浓雾中。
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闫思辰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结果和冼芊嬅一样,他撞到了墙壁,走廊消失了……
?哎?!
闫思辰一愣,跟着慌了神:‘糟了!芊嬅?!’
现在才想起冼芊嬅的闫某某终于是清醒过来了。
之前那种浑浑噩噩好似着魔一样的感觉也消失了,至于那个他……那些呼唤,或者说善意的感觉也全没了。
现在,闫思辰心里只剩下慌张和恐惧,尽管他表面很镇定,但独自一人深入一个全人类都没有踏足过神秘地带,这也太作死了。
‘完了完了……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了……’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后,闫思辰决定冒险往前走。
浓雾之中,看不到头的雕像群都冲着一个方向。
这倒是给了闫思辰一个目标。
不过当他来到一个雕像面前并看清它的样子的时候,闫思辰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再往前走了……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闫思辰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这雕像背影看着像人,可它并没有五官,身躯也与常人有很大区别,他们明显的更高也更瘦,可它们似乎都没有腿,身体更像是树木一样扎根在土壤之中。
而最让闫思辰在意的是它们双手捧着的那一颗颗纹理各异的黑色眼球。
那是和黑色建筑物很类似的黑色,透过它,闫思辰可以看到自己意识深处最害怕的东西。
就像是某种带有暗示的符号一样,闫思辰盯着这些黑球越久,就越容易陷入迷茫。
还好有前车之鉴,闫思辰急忙闭上眼,深呼吸几次后终于平静下来。
“呼……这到底什么地方……”闫思辰十分苦恼,他和冼芊嬅飘上天的时候也没带上什么护身的家伙,这会子赤手空拳,还真有点害怕了。
不过人越是害怕就越是无所谓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光脚不怕穿鞋的吧。
既然害怕没用,闫思辰索性也就不害怕了。
他的想法是,这条命就是捡来的,与其畏畏缩缩,不如看得明白,闯个痛快。
“好,唱首歌,壮壮胆!”闫思辰说着大笑一声,跟着就一边往前走一边唱道:“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嘿嘿嘿嘿!参北斗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一个人的演唱会,反正也没有听众,闫思辰也不管自己唱的对不对了,就嚎呗。
还真别说,就这么两嗓子喊出来之后,闫思辰感觉痛快多了,这眼前的浓雾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他穿过数不尽的雕像群,终于在浓雾的中心看到了这些不知矗立在此多少岁月的忠实信徒们供奉的“神”了!
可……
这是个什么鬼?
猫咪?!
闫思辰的三观真的崩塌的一塌糊涂!他原以为这些极具克苏鲁风格的雕像中心供奉的一定是某个看上去应该很邪恶的神明。
然而……真当他穿过迷雾后,看到的却是一只有三层楼高的类似猫科动物。
虽然因为浓雾的原因,闫思辰看不到它的头。
但它的身形,闫思辰可太熟悉了……这东西就算再大,它那毛茸茸的身体,肉乎乎的“爪子”……
等等!毛茸茸的身体!肉乎乎的“爪子”!
闫思辰附魔这巨型雕像的手停下了,他的身体也僵硬了。
这他喵的是个活物?
“一杯酒啊……”歌声也逐渐减弱,闫思辰强行转动僵硬的脖子向上看去。
正看到那浓雾中一对猩红的眸子正凝望着他。
那一刻,闫思辰如坠冰窟,万千恐惧凝结成一个字:“*[哔]!”【消音处理,净化网络,人人有责!】
……
“啊~~~~~~~~~~”
“砰!”
“哎哟……”
嗓子都快喊哑了的冼芊嬅终于落地了。
01343 他们(三)
落地之后的冼芊嬅整整在地上趴了有不下三十分钟才终于清醒过来。
醒来后的冼芊嬅抬头发了会呆,然后就挠着头坐起来,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没死?”
是啊,多奇妙的问题。
嗓子都喊哑了,屁股也快摸出火花了,冼芊嬅却没有摔死。
这真是令人“意外”的结果。
然而冼芊嬅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现在满脑子浆糊,总感觉自己不是掉进了外星人的老巢,而是中了恶作剧的圈套。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没死,那就得想办法活下去。
冼芊嬅看了看周围。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比较之前宽敞了不少,也明亮了不少,可和之前那个狭窄的空间一样,这里四面封闭,就不存在出口。
‘这是什么鬼地方?’冼芊嬅觉得很烦躁,她突然有种可怕的想法,那就是宁愿遭遇异形,也不想被困在这种破地方了。
因为这里真的是太单调了。
冼芊嬅四处查看了一番,确定这里是完全密封的后,她决定放弃挣扎。
“哎……随你去吧,反正我也不指望回到地球了……”冼芊嬅说着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努力回想起曾经的过去。
那些海浪、沙滩、奔跑的孩子……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就在冼芊嬅迷迷糊糊,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看。
一瞬间,冼芊嬅感觉毛骨悚然。
她睁开眼,然后猛地坐起来。
四处看了看,这里还是空荡荡的……可是……
就在冼芊嬅陷入迷茫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冼芊嬅挠着头转回脸,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四肢枯瘦的人影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
那一刻,冼芊嬅瞳孔放大,心脏也猛地颤了一下。
被吓到继续窒息的冼芊嬅一动也不敢动。
而那瘦削人影也差不多,它的身体和它的四肢一样枯瘦,小小的头部上没有五官和毛发,手部也如同火柴人一样,圆滚滚的,仔细一看,还有些滑稽。
所以冼芊嬅在稍稍平静后,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可能是因为它真的很滑稽吧。
这么个火柴人一样的东西,既没有尖牙厉爪,也没有溃烂的外观,确实没啥威慑力。渐渐的冼芊嬅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她甚至站了起来,与它面对面。
瘦削的神秘怪物对冼芊嬅的一举一动好像都非常好奇,它左右摇晃了一下,然后慢慢的学着冼芊嬅的动作站直了身体。
看到这一幕,冼芊嬅有所警惕的摆出了防守的架势。
同时她还说道:“喂!我警告你啊!姐们可是学过几年散打的!三五个流氓都不在话下,你这小身板,不想下半辈子在医院度过的话,还是离我远点!”
被莫名其妙的话吓唬了一头后,它果然有些畏惧的后退了一步。
看到它的反应,冼芊嬅确定这东西是有智慧的,而且似乎能够听懂她在说什么。
可接下来的一幕,冼芊嬅又沉默了。
只见这怪东西后退了一步后也慢慢的抬起了双臂,并摆出了防守的架势。
这样笨拙的有样学样让冼芊嬅有些在意了,她眉头一皱道:“你在模仿我?”
怪东西没动,也没有发出声音。
它就这么和冼芊嬅对峙着。
而冼芊嬅呢,见对方没有回应便小心的迈着步子,像古代侠客交手之前的样子般开始围绕双方中心做圆周运动。
以前冼芊嬅会觉得这种“毫无意义”还搭配“邵氏眼神”的圆周运动特别的傻,可现在却成了冼芊嬅确定眼前怪东西行为模式的最佳方案。
果然,就在冼芊嬅一边警惕的防守,一边走动起来的时候,它也跟着一样走动起来。
双反就像是围绕一个圆心转动的两个点,在绕了一圈之后。
冼芊嬅一叉腰,叹了一声道:“哎!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你总学我做什么?”
怪东西没有停止它的模仿,它也叉起并不存在的腰,然后动了动“脑袋”,看起来就好像在和冼芊嬅理论。
冼芊嬅气笑了,伸出一只手给它看了看道:“喂,你手都没有,学啥呢?”
怪东西也抬起了手臂,可当它意识到自己并不存手的时候,它收了回去。
这一幕落在冼芊嬅眼里非同一般。
‘果然!它能听懂!’
是的,突然出现的这个怪东西是有智慧的。
只不过它所展现的智慧好像非常的原始且低能……否则它怎么会不断模仿冼芊嬅的动作呢。
可接下来的一幕,冼芊嬅刚刚建立的认知就被颠覆了。
只见这怪东西忽然抬起手抖了抖,跟着身体就好像活化了一样,变得不那么具体,看上去就像是水中的影子被涟漪搅动起来一样。
冼芊嬅下意识的后退,觉得这家伙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要危险的多。
就在冼芊嬅退无可退的时候,怪东西的身体重新稳定了下来,并且它的双手……居然真的就这么出现了!
冼芊嬅惊呆了,同时心里感到一阵阵的反胃和恶心。
那瘦削的
身形,没有明确的五官和脚掌,却在晃了几下后就长出来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
冼芊嬅不敢往下想了。
她害怕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不说话,也不动,就静静的看着冼芊嬅。
见它不动,冼芊嬅也不动了,她担心自己再动几下,这东西就要变成和她一模一样的存在了。
不过,那又能僵持多久呢?
……
另一边。
在那巨大的,如同猫一样的东西发现了闫思辰后,它就一直盯着闫思辰,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闫思辰也和那些雕像差不多,一动也不动了。
他仰着头,看着这东西,心里默默的想着:‘如果我动了,它下一秒会不会就吃了我?可如果我不趁它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跑掉的话,是不是也是难逃一死?’
想到这,闫思辰不再犹豫,他先用眼角的余光确定了一个方向,然后……
他就撒开腿逃进了浓雾深处。
闫思辰的体格很不错,平时在空间站工作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多运动,所以这会子跑的飞快。
转眼间,就看不见那巨型生物的身形了。
闫思辰也慢慢减慢了速度。
在确定那东西没有追上来后,闫思辰停了下来。
他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缓了缓。
‘接下来去哪呢?’闫思辰想了想,决定继续往浓雾深处走。
可当他回过头时,却发现那巨大的不明生物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而且此时那一对红色眸子正在浓雾中直勾勾的望着他。
闫思辰僵硬了,心说:‘这到底是什么鬼!怎么阴魂不散的?’
而那神秘生物也只是看着他,看着这渺小的,不堪一击的凡人。
“哎……”深深一叹,闫思辰两手一摊道:“行吧,我认命了,随你处置吧。”
接着他上前一步,来到那神秘生物的双脚之间站定。
可就在闫思辰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沦为食物的时候,那巨大生物却突然化作了一团黑色烟尘,转眼间就消失了。
同一时间消失的还有那些雕像和浓雾。
天地一时间突然明亮起来。
闫思辰怔怔的看了看周围:“这算什么?”
淡蓝色的大地,明亮的天空。
在极远处,线条交汇的地方,一颗巨大的白色球体悬在空中。
这就是所有这一切诡异的事物消失后闫思辰所看到的东西……他的视野和内心也因为周围环境的变化而明亮起来。
那感觉很舒服,有一种走在大草原上,感受天地自在的感觉。
可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黑色建筑物的内部是这样的一番世界吗?
它会不会也是假象,也会随着闫思辰的深入突然消失,然后整个世界又变的浑噩起来?
正在闫思辰纳闷的时候,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哟,我等了你好久。”
一个人独处这么久突然听到有人说话,那感觉别提多刺激了。
闫思辰差点吓出高音来。
他身体一哆嗦,回头看时,是一个穿着奇异武装,手上拿着一把银亮长刀与他身高相仿的男人。
而且他的声音对于闫思辰来说也颇有几分熟悉。
闫思辰在看清来人样貌后警惕的后退了几步,并把手探向身后道:“别过来!我可有枪!”
对方却笑了,举起手比划了一下道:“是‘手枪’吗?”
闫思辰闻言一震,确实是“手枪”,他根本就没有武器,这么做只是为了诈一下对方,但看来……一点用都没有,对方早已猜透了他的心思。
于是闫思辰皱眉道:“你是谁?也是人类?”
对方闻言又笑了笑,跟着他掀起面罩,冲闫思辰微微一笑道:“这还用介绍吗?”
在看清对方真实容貌的那一刻,闫思辰的内心是无比震惊的。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到那神秘的身影后会义无反顾的追上去,又为什么会觉得他的声音如此的熟悉。
因为……
此时此刻站在闫思辰面前的这个人……不……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自己……
“这……这不可能?!你到底是谁?”短暂的失神后,闫思辰根本无法接受。
另一个闫思辰却道:“要核实一下吗?”
“核实?怎么核实?”
“比如,你偷亲过冼芊嬅一次,对不对?或者说,咱们都这么干过。”他是笑着说的。
可闫思辰却蒙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
“废话,我都说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咱们是一体的,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对方有些无奈。
闫思辰顿时语塞,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一种可能。
“不不不!不对!万一你是外星人呢!你一直在监视我们,然后现在变成我的样子和我接触,还骗我说你就是我,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是不是想不出来外星人能在你身上图点什么?拜托!别疑神疑鬼的!就这一点虽然咱们很相似,但你不觉得很讨厌吗?”
听完这话,闫思辰是彻底沉默了。
是他没错了。
这眼神,这语气,没有一个细节不是他。
可这就很诡异。
如果说你在镜子里看到一模一样的自己,你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甚至模拟对话,也没觉得有什么,因为你知道镜子里的你并不存在。
可这家伙就不一样。
“我……”闫思辰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他的手放松又攥紧,沉默了好一阵后才道:“这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什么似曾相识?”
“以前我看过一本书,书里有类似的情节,现在又来,这让我感觉……很不爽你知道吗?”
“唔……我好像懂了,不过你看到那边的圆球了吗?”
“嗯??怎么了?”闫思辰转过身看着圆球。
“现在回头。”
闫思辰一转头,跟着又被吓了一跳:“我****,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只一回头的功夫就变得老态龙钟,完全认不出是闫思辰自己的他一脸慈祥的说道:“欢迎来到时间的终点——超越之地。”
“啥?”闫思辰对这个名字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却道:“那球是这么说的,我也没办法。”
球?!
闫思辰呆了一下后,问道:“你是说……那球和你说过话?”
“对,不过纠正一点,是我们!我们是一体的!不过通常我们彼此之间不会遇到对方,除非一种情况。”
“什么?”
“一个崭新的.asxs.诞生的时候,我们就会与彼此有所接触。”
闫思辰皱着眉,一脸问号:“你能整点人话不?”
“唔,这是超越者告诉我的,你就当是一个新纪元好了,对了……如果我没记错,你很快就会作为英雄回地球去了!要好好珍惜她哦!”他走上前很自然的拍了拍闫思辰的肩膀,很是语重心长的样子。
“她又是谁啊?”
“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了,那样多无趣啊。”
“喂!我不记得我喜欢卖关子啊?”
“以后会的,等你在这里呆上几千年、几万年、甚至几亿年以后,当你看着地球被太阳吞噬,整个恒星系统被毁灭的时候,当你看到全宇宙的恒星都迸发璀璨的光芒,所有的黑暗都被驱散的时候,当你聆听终点的呼唤响起,万事万物陷入沉寂的时候,你会的。”他说着就往那神秘的球体走去了。
闫思辰急忙追上去,他说道:“呵呵,我怎么一点都不喜欢我以后的样子!尤其是你这样的!你确定你没有骗我?咱俩是一个人?”
他转过头,苍老的面容已经恢复成他最年轻的时候。
甚至比现在的闫思辰都更加的年轻。
“如果你认得过去的我,那么你一定不会喜欢现在的我!这句话要用时间来品味的!小伙子!”
闫思辰白了他一眼:“你少来,我有这么文艺?”
“呵呵,当初和芊嬅在逃生舱里的一幕幕就好像还是昨天,结果没想到再见到我自己的时候,却好像又都忘记了?这不应该啊。”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闫思辰哼了一声,他不想和自己争论这些事。
他更关心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又选中了他们?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结果没等闫思辰发问,他就先回答道:“这里是超越者留下的造物,他们一行四人在大概距今三个宏纪元的亚辛纪元来到了这里,并用了一个三十五亿年建造了这些造物,然后他们就离开了,跟随最初的先行者的足迹,去往上元时代了。”
“等等!什么超越者?什么宏纪元?什么亚辛纪元?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当然可以。”他放缓了步子道:“所谓超越者就是完全摆脱了现有物质界、时间和空间束缚的一种与造物主比肩的存在,而宏纪元也不难理解,你就把宇宙从诞生到结束的时间视为一个宏纪元即可,至于亚辛纪元也称为起源纪元,在这个蛮荒时代,宇宙中的绝大多数文明都停留在最初的也是最原始的起源状态,这种文明的存在时间段就是亚辛纪元,而且据我所知,超越者留下的智慧结晶中,最短的一个亚辛纪元也存在了二十五亿年,而我们的人类文明大都出现在这个亚辛纪元的结尾处,也是最有可能实现文明台阶迈升的一个文明存在形式。”
闫思辰听完这些话真的世界观崩塌的一塌糊涂。
他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个与他样貌神态一模一样的男人道:“你在逗我呢是不是?跟我这呢?能不能不要那么扯?”
他闻言也停下来,笑眯眯的看着闫思辰道:“你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就好像你和蚂蚁讨论波粒二象性一样,蚂蚁不会明白这一发现背后意味着什么,它只会用触须感受一下,如果没有蜂蜜,它就会走开,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你,它漠不关心,也关心不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闫思辰还是难以接受。
他苦恼的挠了挠头后道:“那我呢?我这只蚂蚁怎么能有幸见证超越者创造的奇迹呢?我的存在价值是什么?”
他平静的说道:“那要看你在意的是什么,而不是去问你对于社会,或者某些人的价值是什么。”
01344 他们(四)
“那要看你在意的是什么,而不是去问你对于社会,或者某些人的价值是什么。”
闫思辰没听懂,他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哈哈哈……”他却大笑起来。
“笑什么?”闫思辰越来越不喜欢眼前的这个自己,他完全不觉得自己会变得这么卖关子。
他摇了摇头道:“从一个思维定式跳脱,就像是昆虫化蛹,这个过程是需要莫大勇气的,而你的身上,现在还没有,所以不是我告诉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就能够理解和接受的。”
闫思辰听罢却不满的反问道:“那你呢?既然你都说了,你我本是同体,我又是如何变成了现在的你?”
“一个崭新的黄金时代即将到来,届时你的人生,你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会经历很多前所未有的冲击和转变,然后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要在此刻和你说这些了。”他平静的回答了闫思辰的问题。
可闫思辰对这样的回答一点都不满意。
所以他叹了一声道:“那行吧……我也懒得和你讨论这些有的没的了,但还有一个问题。”
“嗯?”
“你应该都记得的,我和冼芊嬅被困在这里了,我们该怎么回去呢?”
他闻言笑了:“不用着急,带你们回家的勇士正在来这里的路上,你们只要安心等待,自然有人接你们回家。”
“勇士?!真的假的?在茫茫宇宙间搜索一个逃生舱堪比大海捞针,你确定有人会这么做?”
“呵呵,我也不记得我以前有这么疑神疑鬼啊。”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面前的闫思辰。
闫思辰尴尬一笑,咳嗽了一下道:“唔……姑且相信你吧。”
他撇撇嘴,那表情像是在说:‘不然你还能相信谁?’
“好了好了,安心一点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他说着就加快了脚步向那圆球走去。
闫思辰急忙跟上并问道:“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了,我刚才进了一片全是雕像和浓雾的地方,那里还有一只特别大的猫一样的东西,那是什么地方?”
他奇怪的看着闫思辰反问道:“猫?什么猫?”
“就是很大很大的一只猫啊,就在我来到这里之前。”
他闻言后皱眉想了想,然后脸色一变道:“糟了,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说着他就面罩一落,身形闪烁了两次消失在了闫思辰面前。
闫思辰一愣,左右看了看,哪还有他的身影。
“我去?!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你是百特曼吗?喂!!!!你去哪了啊?”大喊了两嗓子没有回应后,闫思辰无语了。
“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行吧……咱自己也不是没有一个人过。”闫思辰说着说着自己就笑起来,他迈开了步子,向着那远方的神秘球体走去。
……
另一边,与“火柴人”对峙的冼芊嬅快要绝望了。
这东西确实如她所想,它能模仿的不仅仅是冼芊嬅的动作,还包括她的外貌五官,甚至身上穿着的衣服!
现在那密闭的空间里,已经有两个冼芊嬅了。
一真一假,两个人都缩在角落里,都是一脸的惊慌失措。
他现身的时候,看到这样的一幕,一拍脑门叹道:“完了,还是来迟了。”
两个冼芊嬅看到神秘人突然出现,都明显的一愣,随后同时说道:“你是谁?”
他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一下后决定不掀开面罩,而是同时安抚两人道:“不必惊慌!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来帮你的!”
“帮谁?”冼芊嬅一愣,随后愤怒的指着另一个自己道:“你是想帮这个冒牌货取代我吗?”
两边都是同步的,他咂咂嘴道:“你们都别说话,这不是真假美猴王的现场,也不用担心,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办法来确定谁才是真的冼芊嬅,谁又是假的,ok?”
冼芊嬅又是一愣:“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的很多秘密,当然了,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我得尽快帮你们解决眼下的问题才行。”
“解决?怎么解决?你看看这家伙,它已经和我一模一样了!你别学我!凸(艹皿艹 )!”就连口吐芬芳都是完美同步的两个冼芊嬅是真叫人头大。
他却被逗笑了,然后说道:“两位稍安,我呢,有一个建议,只要你们配合我接下来的动作,我自然可以把冒牌货找出来,ok?”
“额……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另外……你给我的感觉好熟悉啊,尤其是声音……你是闫思辰对不对?”两人同时问道。
他一叉腰:“对,就是本帅哥。”
“额……不对不对……闫思辰才没有你这么自恋,你也是个冒牌货吧!和那个碧池一样!我凸(艹皿艹 )!你要是再模仿我!信不信我分分钟撕了你!”说着两个冼芊嬅同时向着对方冲了过去。
他见状一愣,忽然取下背后的武器,对着其中一个就是一枪。
枪声响起,被击中的那个冼芊嬅腹部出现了一个血窟窿。
她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男
人,大概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突然中枪倒下。
而另一个完好无损的冼芊嬅先是一愣,随后冷笑道:“冒牌货!再见把您的!”
然而她这边话音刚落,他手中的枪又调转枪口对准了完好无损的那个冼芊嬅。
倒地的痛苦不堪,捂着伤口,血流不止。
完好无损的被枪指着,她一脸惊讶,随后诧异道:“你拿枪对着我干嘛?!我是真的啊!”
他没说话,只冷笑了一声,然后扣下了扳机。
又是一枪。
两个冼芊嬅都倒下了。
但这一次倒下的这位在中枪后身体很快就像气球一样萎缩成一团,她的表情也在短暂的痛苦后变得迷茫,双眼中还带着一丝丝的嘲弄。
短短几秒,两个冼芊嬅就剩下一个了。
先中枪倒下的那个冼芊嬅也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眼神,她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嘶声道:“总算是没有便宜了这个碧池!谢谢你了……”
拿着枪的这位潇洒的吹了吹枪口后把武器一收道:“行了,别跟地上躺着了,挺凉的。”
冼芊嬅苦笑一声:“你这一枪把我肚子都打穿了,这要是还能站起来,那我也不成死侍了?”
“哦?是吗?我怎么看你一点事都没有啊。”他蹲下身,掀开面罩,露出一张陌生的脸笑着看着冼芊嬅道。
冼芊嬅看到这张陌生的脸先是一愣,随后低下头,又是一惊。
“哎?!我没中枪?”
“都是假象啦!起来吧。”他伸出手把冼芊嬅拉了起来。
起身后的冼芊嬅还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方才的那一枪如此的真实,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结果现在痛苦烟消云散不说,那骇人的伤口和地上的血都不见了?
“奇了怪了,难道是我眼花了?”
他默默的看着冼芊嬅,等她接受了现实后才道:“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走吧?”
“走?去哪?”
“去找闫思辰啊。”
“咦!你还知道闫思辰?!你到底是谁啊?是人类吗?”
“如假包换。”
“可……可这地方不是外星人的地盘吗?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这说来话长咯,大概要从……”
“得得得,那就别说了,我就随口一问。”
“额……”
“好了,我舒服多了,咱们去找闫思辰吧。”
他笑了,这才他是熟悉的冼芊嬅嘛。
“嗯,拉着我的手。”
“额……拉胳膊行不行,我不想被人占便宜。”
“也行……”他哭笑不得点了点头。
“好嘞。”冼芊嬅笑着抱住了这个陌生男人的手臂,那亲昵的样子好像比单纯的拉拉手更那啥……
他怔怔的看着冼芊嬅,一时间竟有些怀念起来。
冼芊嬅则一脸笑容,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便皱眉问道:“哎?怎么不走啊?”
他这回过神,微微一笑:“嗯,抓稳了。”
……
“然后,我们chua的一声跟着他找到了闫思辰,再后来,我们一起去了那个球那边,那个球老是自言自语,说了很多很多听不懂的话,也就是在那里我们知道这地方有个叫‘永结灵魂’的东西,据说只要找到它就可以揭开这地方的秘密,但谁曾想,我刚准备叫上闫思辰出发去寻找这‘永结灵魂’呢,我就两眼一黑不省人事……再然后,就成这样了。”冼芊嬅说完两手一摊。
正听得入迷的苏晚霞被这突如其来的“快进”惊呆了,同时他对这姐姐的叙事方式也是“佩服”的不行……
‘就没见过你这么讲故事的!重点都没有!’苏晚霞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没了?”
“嗯,没了。”
“嘶……我怎么感觉跟没听一样啊。”苏晚霞说了句大实话,然后又问道:“对了,你不说你还和闫思辰一起丈量过这里吗?你们在这不是呆了很长时间吗?怎么就这么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冼芊嬅却一挑眉,“狡辩”道:“昂,是这么说不假,可我总不能像流水账一样给你复述一遍吧?再者说了,这又不是西游记,一路打怪升级上西天的故事!我这不是尽可能给你精简一下嘛!难道要我连吃了几顿饭,上了几回厕所也要讲给你听吗?”
“额……不用了不用了!”苏晚霞是明白了,这姐姐讲故事不咋地,论起找借口的本事她是个状元啊。
“嗨,真是的!”冼芊嬅有点不高兴了。
苏晚霞都快成愁死了,暗忖:‘女人果然是个危险且麻烦的生物……’
“对不起,是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一回吧。”苏晚霞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反正认错就对了。
冼芊嬅也不是无理取闹,她在这是呆了很久,可这地方的秘密真的是说不完,而且超过99.99%的秘密她自己都不知道真相,又如何说起呢?
就那她故事的重点“永结灵魂”来说吧,虽然她很想详细的说明它到底是什么,可那个圆球解释了许久,
她也一个字都没听懂。
只知道它记录了这个地方从诞生到被遗弃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尤其是那四位超越者,他们具体是谁,也只有找到“永结灵魂”才能搞清楚。
但这永结灵魂就像雮尘珠一样充满了神秘色彩。
而最不擅长解密的冼芊嬅从听闻它被藏在很隐秘的地方后就失去了兴趣……现在她只想尽快找回自己的身体,找回闫思辰,找到回家的路。
所以她才给自己按了快进键。
至于苏晚霞吗,这个好奇宝宝可不是第一次对别人的故事进行吐槽了。
天生好奇心过剩的苏晚霞同志此时并不打算踏上归乡之路,相反他觉得既然这里的时间不会像他在地球上那样流逝,那何不留下来,去探索个痛快呢?
所以,苏晚霞此时心里已经对回地球没什么想法了。
“姐……你也看到了,我们的飞船坠毁了,而且就算它是完整的,它也没办法起飞带我们回去,所以……我们可能并不是那个谁提到的能带你们回家的勇士。”苏晚霞摆了个事实。
这一点其实冼芊嬅也早就注意到了。
但她并不失望,反而笑道:“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不是很想回去了。”
“哎?”苏晚霞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只是自己这么想罢了。
冼芊嬅苦笑了一下道:“如果我和闫思辰还是在逃生舱里的话,我会很想念我的故乡,想再去潜水,和家人在沙滩上晒月亮,吃海鲜大餐……可现在……作为凡人的我有幸见证了一个更伟大的世界,我便开始思考,我还要不要回去呢?”
苏晚霞闻言一皱眉:“嬅姐,你真的这么想?”
“嗯,你难道没有这种感觉吗?”冼芊嬅反问道。
苏晚霞却沉默了。
几分钟前他确实有打算留下来,可现在,在冼芊嬅先表达自己的想法后,他却犹豫了。
尤其是在听到冼芊嬅描述自己怀念的那些美好事物的时候,苏晚霞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的父亲母亲。
“我……我还不确定……”
冼芊嬅闻言微微一笑:“是啊,不确定,当个凡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喜怒哀乐,生死悲欢,这些东西让人又爱又恨,但就是舍不得,我也曾和你一样哦。”
“那嬅姐你现在为什么又不想回去了?能不能说点具体点?真的就是因为你看到很多在地球上看不到的东西吗?”
冼芊嬅一愣,似乎被问住了,她沉默了一会后,自言自语道:“是啊……为什么呢……”
苏晚霞没有打扰她。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对坐着。
过了许久,冼芊嬅突然笑着问道:“小苏苏,如果咱们真的回不去了,你打算怎么花费你手中这挥霍不尽的时间呢?”
小苏苏?!苏晚霞对着“爱称”非常敏感。
他皱眉道:“嬅姐,你就叫我晚霞就好了,别叫小苏苏行不行,听着好恶心啊。”
“哈哈,行,小苏苏。”
“额……”苏晚霞放弃了,他想了想后回答道:“大概会和嬅姐你一样开始探索之旅吧,毕竟这里这么大,又写满了那些超越者留下的足足三十五亿年的故事,我想我应该不会无聊的。”
“哦吼?那……三十五亿年之后呢?”冼芊嬅又问道。
苏晚霞一愣,跟着苦笑道:“三十五亿年之后?姐,这可是三十五亿年啊!长到无法想象的一个时间,更何况,我区区一个凡人,能活到一百岁就不错了,哪敢去想三十五亿年以后的事情啊。”
可冼芊嬅却摇了摇头道:“假如你不会变老,会一直这么年轻下去,会与这里的一起永远存在呢?”
苏晚霞又是一愣,但这一次,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丝的慌乱。
“什么?嬅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冼芊嬅轻声一叹,随后笑道:“开玩笑的啦,我就是打个比方。”
苏晚霞却笑不出来,他皱了皱眉,暗忖:‘真的是开玩笑吗?’
“是啊……三十五亿年,长到无法想象,但在你的有生之年,依然会有很多你无法想象的事情会发生,就比如……超级人类诞生,人类开始向下一级文明台阶迈升的过程中,人与人之间的阶级消失了,或者说……彻底断裂了,那时候,我们该如何面对?”冼芊嬅问道。
“这……”苏晚霞想了想之后苦笑道:“这未免也太深奥了,而且……超级人类不是有违人伦被明确禁止的吗?应该不会出现吧?”
冼芊嬅却道:“不,超级人类势在必行,除非人类真的打算在几十年后迎来灭亡,否则,谁都没有理由阻止他们的诞生。”
“可是……”
“从一个思维定式跳脱,就像是昆虫化蛹,这个过程不仅需要很大勇气,还需要上升的觉悟,明白其中的道理吗?”
苏晚霞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冼芊嬅,或者说……沈一诺……
一时间他竟然感觉面前的人无比陌生起来。
那种陌生不是因为她的容貌与灵魂之间的不匹配,而是两种完全不同境界的思维碰撞所带来的陌生。
“不……我不明白……”
01345 他们(五)
“从一个思维定式跳脱,就像是昆虫化蛹,这个过程不仅需要很大勇气,还需要上升的觉悟,明白其中的道理吗?”
“不……我不明白……”
从那次长谈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苏晚霞都没有再和冼芊嬅坐下来好好的聊过天。
不是因为他厌倦这些毫无意义的探讨,而是他开始害怕,开始担心自己会慢慢失去希望。
冼芊嬅的话里透露的意思显然不只是表面的,苏晚霞也没有真的就完全相信冼芊嬅所说的一切。
这个世界神秘且庞大,它的秘密,需要苏晚霞自己去见证和探索,所以他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冼芊嬅似乎也注意到了苏晚霞的变化,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反而显得很轻松。
每天除了想法子修复飞船以外,其他大多数时候,冼芊嬅都喜欢一个人在天上呆着。
有时候她会冲着一个方向看很久,有时候则会盘膝而坐,像极了大罗真仙在天地间感受运法自然。
每每这个时候,苏晚霞都会在地面上悄悄的看着冼芊嬅,一边记录她的一举一动,一边猜想着此刻她内心的秘密。
不知不觉,又是十几天过去了。
褚晓明的治疗已经结束,现在他的休眠舱已经打开,下一步就是唤醒他,让他像一般病人那样歇息几天就行了。
可让苏晚霞万万没想到的是,当褚晓明醒来发现自己**着上身的时候居然……
“啊!!!!!!!!!!!!!!!!!”
“啪!”
一声尖叫,一记响亮的耳光!
苏晚霞委屈的要死,他心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怎么谁醒了都要打我一耳光?’
不过前一次是苏晚霞的错,但你褚晓明一个大男人就因为光着上身就尖叫,就打人?这也太!
“喂!你干什么啊?!你发神经啊?”苏晚霞捂着脸气到冒烟。
病床上的褚晓明却双手护胸,脸红的滴血道:“你!!晚霞!你怎么会是这种人!”
苏晚霞一呆:“啥玩意?我怎么了我?”
“你混蛋!流氓!无耻!下贱!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连珠炮一样的反应让苏晚霞实在吃不消。
苏晚霞被无端端骂了一通后立马瞪眼反吼回去道:“褚晓明!你大爷的!老子正经八百的老爷们!喜欢的是女人!不好你那口!你要是再跟我这像个泼妇似的胡搅蛮缠!当心我抽你!”
被这一吼,褚晓明不出声了,人也傻了。
他呆呆的看着苏晚霞,而后又像是突然醒悟一样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跟着……
“呀!!!!!!!!!!!!!!!!!!!!!!!”
这一嗓子,比之前的高腔还高八度,差点没把苏晚霞给送走。
外头正在“禅定”的冼芊嬅也被吵醒了。
她进来时正看到一个大男人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活像个泪人似的。
而那个苏晚霞呢正不知所措的安慰着他。
这一幕落在正常人眼里都会觉得非常不正常,所以冼芊嬅一脸黑线的选择悄悄的离开。
但她刚准备走,就被那哭泣的男人发现了。
他看到冼芊嬅时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呀!!!!!!!!!!!”
也不知道这褚晓明成为宇航员之前是不是学京剧的,总之那一嗓子出来吓得冼芊嬅腿都软了。
她哎哟一声差点坐地上,跟着皱眉道:“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扯着个嗓子嚎啊!”
可没曾想,冼芊嬅话音刚落,褚晓明就从床上下来一个箭步冲到了她面前,跟着就揪着她领子道:“你是谁!是人是鬼!你怎么会在这?啊?你……我懂了!你还我身体!你还我身体啊!”
冼芊嬅一呆,随后一脸懵的看向苏晚霞,那意思这什么情况啊?
苏晚霞见状赶紧上前把俩人分开,然后向冼芊嬅解释道:“嬅姐,事情是真大条了!现在乱成一锅粥了?”
冼芊嬅却皱眉道:“啥呀?”
……
经过十几分钟的梳理和安抚,冼芊嬅终于搞清楚状况了。
原来,重伤昏迷一个月的褚晓明同志也中招了,现在的他身体是褚晓明,可灵魂确实沈一诺。
所以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别人占据的时候才会反应那么大。
搞清楚这些后,冼芊嬅哈哈一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当是多大的事呢,你看我,早就习惯了,你也会慢慢习惯的。”
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的褚晓明,或者说沈一诺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说道:“如果换做是你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别人占着,你能习惯?”
“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吗,咱们都是受害者,想开点吧。”冼芊嬅到底经历的多,也容易看开。
沈一诺深吸一口气后,哼了一声道:“刚才醒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却没想到真的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办啊,晚霞!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若是平时沈一诺这样像苏晚霞撒娇,苏晚霞造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可现在,换成了褚晓明的样子再来撒娇,还是那种半男不女的腔调,苏晚霞差点吐出来。
沈一诺见状立马不高兴了:“喂!有那么恶心吗?”
苏晚霞一边捂着心口一边摆手道:“没……不过我得适应适应……”
一旁的冼芊嬅看着有趣,她幽幽的说了句:“吐啊吐啊,就习惯了~”
沈一诺闻言斜了冼芊嬅一眼后气哼哼的一噘嘴道:“你少说风凉话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你的身体可是在晓明那呢!你就不担心他会趁机占你便宜?”
这话一出口,冼芊嬅傻眼了。
作为当事人,她居然现在才意识到这么严重的问题。
“我去!!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冼芊嬅腾地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走。
苏晚霞急忙问道:“哎哎哎,嬅姐你去哪?”
“去找回我的身体啊!你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啥问题……不过……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吗?”
走到门前的冼芊嬅停住了,她转头看了眼苏晚霞然后又看向褚晓明……或者说沈一诺……
“你和闫思辰现在在什么地方?”
沈一诺闻言却不说话了,她犹犹豫豫的缩了缩身体,似乎不太像提起。
苏晚霞也好奇的问道:“对了,一诺姐,我记得当时飞船坠毁后,我醒来时你还没醒,于是我就去找晓明了,可等到找到晓明再回来找你的时候,你却不见了?你去了哪里啊?”
沈一诺看了眼苏晚霞欲言又止。
冼芊嬅也注意到了她表情细节里的问题。
“喂,有什么不能说的?都这会了,咱们还要搞个狼人杀不成?”
沈一诺这才开口道:“我不是不想说……而是……我怕我说出我的经历……你们不信……”
“这话说的……说不说是你的事,信不信是我们的事,对不对?”冼芊嬅回到之前的位子坐下来,那态度,俨然一副大佬相:“说吧。”
许是冼芊嬅的气势确实很足,沈一诺有点怕她,便开口道:“其实,在晚霞醒来那会我就醒了,只是我身体受了伤,动弹不得,所以没能第一时间睁开眼,但后来当我有了些力气,能够自己起身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飞船里了,而是出现在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
“咦?你这故事展开有点意思啊。”冼芊嬅饶有兴致的打趣道。
沈一诺一皱眉白了她一眼道:“你要不要听嘛!”
“好好好,听听听,我不打扰你,你继续。”
“哼……”
苏晚霞只能尴尬陪笑,
“最开始我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醒了,还是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昏迷状态,总之,那是一种非常浑噩的,让人非常不舒服的状态……”
“嗯?可以具体点吗?”苏晚霞问。
“你指的是?”
“就是,那里是什么样子,你又是怎么个不舒服法?”
沈一诺努力回想了一下后道:“我记得那里就像是公园的一条很寻常的路,不过地面不是柏油的,也不是塑胶的,而是一种晶莹的蓝色材质,同时我还记得路两边有许许多多漂浮的门一样的东西,它们就像公园里的花花草草一样随处可见,而且大小颜色各不相同,而至于……不舒服吗……并不是那种身体上的不适……而是意识上的……额……该怎么说呢……”
“慢慢来,不用着急。”苏晚霞虽然还没适应沈一诺现在的样子,可他还是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的,毕竟眼前的这位可既是他的兄弟也是他倾慕的女神啊。
一旁的冼芊嬅听到这眼神动了动,而后插了句话道:“是不是那种无法形成连续记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正在向前走,还是正在往后退,既没有方向,也没有时间长短的感觉?”
沈一诺闻言一惊,随后拍手道:“对!就是这种感觉!咦?你怎么会知道?”
冼芊嬅神秘一笑没有解释。
苏晚霞皱眉道:“嬅姐?”
“这个等你的故事讲完了我再告诉你,你继续。”
沈一诺微微皱了皱眉,继续道:“的确就是那种感觉,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额……我指的是后来我从那个地方之后我觉得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我见到了他。”
“他?”苏晚霞一愣。
“对,他是个影子,一直走在我前头,就好像是引路人一样,如果没有他,我想我可能会被永远困在那个诡异的地方。”沈一诺说着苦笑了一下:“即使与他离的很近了,我也没办法看清他的样子,可是我听得到他的声音,他的每一次呼吸,感觉我们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一样……可我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很正常,在时之间,混沌的序列会以你的记忆为模具勾勒一切你自认为很熟悉的东西,所以你觉得你认识他并不意外。”冼芊嬅冷不丁的冒出
来一句。
沈一诺一皱眉:“不,这不一样,就算智慧的联结解放了全部的束缚,也不存在绝对的混沌和唯一的秩序,这些变与不变是宇宙最根本的法则,除非实现超越,否则断不可能违背,所以我不相信我看到的东西只是我凭空想象的。”
冼芊嬅一耸肩:“我不是在反驳你的观点,事实上,我也有点糊涂,就好像人会做梦一样,明明现实的物质界并不以你我的意志所转移,可梦依然会出现,就算你的身体安分守己,梦里你依然会感受到一些疼痛,难道说你的大脑皮层闲的没事干自娱自乐?不,把梦单纯的归类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是误入歧路,我们太低估自己的大脑,或者说,太低估想象力了。”
“可想象力……”
“停!”没等沈一诺说完,苏晚霞突然跳出来打断了面前两位激烈的讨论。
被打断的两人都是一愣,随后奇怪的看向苏晚霞。
“怎么了?”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苏晚霞两手一摊,茫然的看着二人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们二位才对吧?”
“嗯?”二人不解。
“好家伙,我要是不拦着,你们是不是当我不存在了?怎么聊着聊着突然就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什么智慧联结解放束缚?什么宇宙最根本的法则?能说点我这个凡人听得懂的且觉得有趣的东西不?我花一块大洋不是来听你们在这唱天书的喂?!”苏晚霞的呐喊说出了广大人民群众最切实关心且想吐槽的问题。
沈一诺哼了一声没说话,冼芊嬅想了想之后解释道:“你就当成一个人在说梦话,而我在告诉她她是做梦,但她不愿意承认,因为梦太过真实,而我又说其实我不是说梦的不真实就是不真实,而是想告诉她,梦和现实之间是有很大区别的,一个是我们存在的物质界,一个是我们的精神世界,说白了,就是唯心和唯物的区别?这下懂了吗?”
苏晚霞听完后苦瓜脸一张:“妈耶,更糊涂了呢!”
冼芊嬅一拍脑门:“完了,这孩子怕是走后门进的航天基地吧?”
苏晚霞脸一红:“说啥呢嬅姐,咱不是那种人,再说了,放着前门不走,干嘛走后门啊。”
这次换成冼芊嬅没听懂了。
沈一诺则立马咳嗽了一声道:“哎哎哎!下路了下路了!怎么一句话不注意你就搞yellow啊!”
苏晚霞一震,这才记起身边坐着的这位可不是褚晓明,当时那冷汗就下来了。
“额……没有啦……我就是随口一说……那个,总之啊,咱们不要聊那些没意思的,多说点有意思的好不好?”
“有意思的?你指哪方面?”冼芊嬅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她轻蔑的笑容里带着一些玩味。
苏晚霞瞧得真切,暗忖:‘原来你也是同志!’
“昂哼!就是……就是刀啊枪啊,打来打去的!恩爱情仇啊那方面的!总之!不要再讨论什么梦啊,现实啊,唯物主义唯心主义啊!这些干巴巴的东西,听着就犯困!以后谁也不准再提了!听到没有?”
“嘿!你还教训起我们来了?就刚才那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沈一诺一叉腰,小脾气起来了。
苏晚霞立马认怂:“额咳咳,一诺姐,您别生气,咱这不是想尽快抓住重点好解决眼前问题吗?毕竟伟人说的好啊,要深抓重点,搞切实,不要虚的假的自欺欺人嘛!”
沈一诺白了他一眼然后又踹了他一脚才解气。
冼芊嬅就在一边看热闹,等两人闹够了,她才说道:“我感觉你不用往下说了,我已经基本上搞明白情况了。”
沈一诺一愣:“嗯?你确定?”
冼芊嬅轻声一叹:“我确定……因为就在刚刚我忽然记起来了……大概是三十多年前,我和闫思辰也去到过‘时之间’那个鬼地方,我还遇到了推着霍金在莫比乌斯环上狂奔的爱因斯坦呢,说真的,当时要不是牛顿过来告诉我这一切看似怪诞的景象其实都是‘时之间’智慧联结的产物,是存留在精神智慧中心永远都不会磨灭的烙印,我还真以为自己疯了。”
“霍……霍……霍金?”苏晚霞傻了。
“对,我还看到特斯拉把爱迪生吊在负向集项圈上用鞭子抽呢!是不是很扯?”
苏晚霞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后借用了之前冼芊嬅自己的话答复道:“讲故事是你的事,信不信是我们事,所以……您继续。”
“嘿!你小子果然没有看起来那么老实啊?”冼芊嬅现在算是看清苏晚霞的真面目了。
一旁的沈一诺翻了个白眼道:“你才知道啊,咱们这位苏公子可是比肩唐伯虎的存在,那个风流成性啊!”
“哎哎哎!一诺姐,咱聊正经的,聊正经的好不好!”被公开处刑的苏晚霞脸面有些挂不住了。
冼芊嬅笑了笑,继续道:“总之呢,‘时之间’是诞生在这个恒星系统内所有的文明智慧的汇聚之地,在那里,如果你想在一夜间成为顶尖的科学界教授,那么你只要静下心,从你手边随便一抓就行了。”
01346 汇合
随手一抓就能成为受人敬仰的科学界大佬?苏晚霞是不信的,但他没有与冼芊嬅较真。
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沈一诺和冼芊嬅互换身份后,又和褚晓明换了一次,这样换来换去的目的是什么?
苏晚霞把心中的困惑说与面前的两位听了之后。
冼芊嬅先开口道:“我觉得……可能是他们在试着帮助我们。”
“哎?”苏晚霞没觉得这是帮忙,反而觉得越帮越忙了。
“你看,如果我和诺诺的身份没有互换,这地方这么大,咱们得什么时候才能偶遇啊?”
“诺诺?!”沈一诺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晚霞已经习惯了,他小声安慰道:“没事,嬅姐就这样,适应一下就好了。”
“唔……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为什么我又和褚晓明换了啊?”沈一诺问。
“很简单啊,你成了我之后是不是和闫思辰又往更远的地方去了?”冼芊嬅问。
沈一诺点点头:“嗯……我们已经找到一些线索了,正在前往起源档案库的路上。”
“起源档案库?”苏晚霞又听到了一个新鲜词汇。
“嘿!这个闫思辰,发现情况怎么也不等等我们?他就这么猴急吗?”冼芊嬅有些不高兴。
沈一诺闻言尴尬一笑道:“额……这个也不能怪思辰,是我一开始没有和他说实话,他一直都以为我就是你,所以才会……”
这么一说冼芊嬅明白了。
她点了点头后起身道:“那行了,咱们也别耽搁了,既然知道闫思辰和褚晓明去了起源档案库,咱们也直接往那边去吧。”
苏晚霞一愣:“额?远不远?”
“如果用飞的话,一天左右就到了。”
“飞?我不会啊。”
“不会可以学啊,笨!”沈一诺揶揄了一句。
苏晚霞呆呆的起身道:“那……现在教?”
冼芊嬅却道:“掌握飞行容易,但想要飞的快却需要时间,这样吧……我和糯米团子一人架着你一边带着你走吧,或者干脆你就留守在这边,等我们回来。”
“糯米团子?!”沈一诺又是一愣。
苏晚霞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不!我才不要留在这里等你们!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那好吧,小诺诺,咱们就辛苦辛苦,带他一起走呗?”
“小诺诺?喂!你这一会功夫给我起了三个外号了?!”沈一诺气急。
冼芊嬅则一挑眉,没所谓的说道:“不就是个名字么,只要你知道我在喊你不就行了,你说对不对,霞霞?”
正想着要带哪些东西上路苏晚霞被这一句“霞霞”苏的差点坐地上,他苦着脸敷衍的点头道:“嗯嗯嗯,您说的都对。”
“你看!”冼芊嬅那表情就好像是在说:‘就你矫情!’
“啧……”沈一诺还是很不爽。
十几分钟后,带上了不少武器的苏晚霞在沈一诺和冼芊嬅的帮助下缓缓升空。
“起飞”的过程中苏晚霞十分紧张,以至于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冼芊嬅看到他这情况是更加断定他是走后门进的航天基地了……
其实苏晚霞还真是被冤枉了,作为一名合格的宇航员,恐高什么的肯定是不存在的……可就算你不恐高,被人这样拉着上了天,那种命运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觉也是非常刺激的。
好在她们飞的并不高,而且就像是自然而然的一样,当苏晚霞跟着她们俩来到一定高度后,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就开始主动托举苏晚霞的身体。
这时苏晚霞才真切的感受到这个神秘世界的呼吸。
不过飞行开始加速的过程中,还是吓了苏晚霞一条。
预想中的狂风扑面并没有出现,相反他们三人的飞行更像是星际穿越。
只是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周围的景物,远方的黑色建筑都被拉伸成一条看不到头也望不见尾的颜色,空间像是被凿出了一条漆黑的通道,而他们就像能够撕裂空间与时间的纳米恩奇星虫一样在宇宙间穿梭。
在进入那奇妙的状态后,苏晚霞看到了绚烂的天空,一些好像是人类的身影,以及许许多多存留在他内心深处的记忆。
这些片段飞快的从苏晚霞眼前闪过,还没等他看清就又全部消失了。
跟着,苏晚霞忽然感觉一阵胸闷,他皱起眉,注意到身旁两侧的这些奇异景象正在消散。
拉着他一起前进的沈一诺和冼芊嬅也离他很远。
苏晚霞愣了一下后立马惊慌失措的想要抓住些什么……然后……
“啊!!!”
“嘭……”
苏晚霞就面朝下重重的摔在了一片水润的蓝色小球之中。
疼痛是有的,不过没有那么疼。
挣扎着起身后,苏晚霞正看到沈一诺和冼芊嬅翩然而落,那姿势相当的潇洒,就像是大罗真仙踏足凡尘一样。
比较之下,苏晚霞的着陆方式就太狼狈了。
“发什么呆啊,还不赶紧上来!”冼芊嬅走到这满是蓝色小球的湖泊边。
苏晚霞这才注
意到自己身边全都是海洋球一样的东西,它们触感清凉,摸上去非常舒服。于是苏晚霞顺势就躺了下去道:“别急啊……让我歇会……”
冼芊嬅闻言一愣,随后冷笑道:“行吧,你就在这等死吧,咱们走。”
沈一诺看了看“废人”一样躺在蓝色小球中的苏晚霞后就摇着头走了。
苏晚霞却是一愣:“等死?喂!这些球?哇!!!!”
不知何时,那些小球好像都活了过来一样,它们紧紧的贴在苏晚霞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眼看着自己就要溺死在这片蓝色之中的时候。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黑暗中升起并将苏晚霞送到了岸边。
还在拼命摆脱蓝色小球的苏晚霞见自己上了岸一时间脑袋里空空的,完全搞不清状况了。
而那些蓝色小球也在他上岸后很自觉的脱落并滚回了那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湖泊”之中。
纯白的光落在这奇异的“蓝色海洋”之中,那种纯净之感似乎能涤荡人心深处的污浊……苏晚霞感觉自己就好像被放在大浴池里用洗衣粉好好的洗过了一样。
满心干净清爽……一时间就沉醉的闭上了眼睛,双臂舒展与这光拥抱起来。
直到……
“喂,你光着屁股在这晒什么呢?”冼芊嬅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
她看着赤身**的苏晚霞一脸的嫌弃。
苏晚霞闻言回过神,先回头看了眼冼芊嬅,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咦?咦!!!!!我怎么光着的?”
冼芊嬅翻了个白眼道:“那池子里的小球能分解同化一切它们所能接触到的东西,你现在还只是丢了一身衣服,可在这几十亿年里,不知道多少访客在这丢了命呢!”
苏晚霞闻言顿时一脸恶寒。
再看那“蓝色海洋”时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清爽……而是感到污秽与恐惧。
他护着下体,窘迫的向冼芊嬅求助道:“芊嬅姐,我现在……咋办啊?”
“哎!果然男人一点都靠不住!”嘴上是这么说,冼芊嬅还是利索的脱掉了自己的连体外套丢了过来。
“先凑活下,等找到了闫思辰,再让他给你做一套。”
苏晚霞急忙拿起衣服换上了。
“哦哦……哎?一诺姐呢?”
“我让她先去档案库了,怎么?才这么一会不见,就想她了?”冼芊嬅暧昧的问道。
苏晚霞红了脸:“额……哪有,就是问问,好了,咱们走吧。”
“嗯。”冼芊嬅转身就走,可苏晚霞却一步一回头。
他带来的装备全都被那些蓝色球体分解同化掉了,现在他又成了赤手空拳。
本来他应该很不安的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与那光拥抱的瞬间,他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善意,所以现在,他非但不再害怕,不再对未知感到恐惧,反而迫切的想要去更深入的与这个世界接触,那感觉,就像是身在异乡的自己踏上归乡之路一样。
……
前往起源档案库的路是一条起伏的,时而向下,时而向上的路。路的两边全都是那些蓝色的球构成的“海洋”,它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可有些时候,当你不是那么在意它的时候,它却又悄悄的泛起涟漪。
苏晚霞起初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以为这只是某种视觉误差,是光随着他所处的高度不同、角度不同造成的一种错觉。
可随着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苏晚霞开始意识到,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从冼芊嬅那里,苏晚霞了解到这些水蓝色的球可以分解并同化它所接触的到一切物质,那么问题来了。
在苏晚霞躺下去的时候,他的身体直接与水蓝色的球有过接触,但也只是感觉到它们是清凉的,十分舒适的。
然而水蓝色的球体却并没有将他吞噬,相反,在那些水蓝色球体的深处,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他送回到了岸边。
回到岸边的时候,苏晚霞才注意到那明亮的,让人内心受到洗礼的光。
如果这也是错觉的话,那他的感受器官可能就出了问题。
不是眼睛,就是视觉神经。
又或者说,是这里的一切并不如他所看到的那样。
想到这里,苏晚霞问冼芊嬅道:“芊嬅姐,为什么这些球在我观察它们的时候它们是不动的,可是我不看它们的时候,它们就动起来了呢?”
冼芊嬅闻言后反问道:“你这问题真有意思,既然你都没有看它们,又如何确定它们会动呢?”
是啊?!这不就是典型的薛定谔的猫吗?
但这一切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苏晚霞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路面上,他决定不再多想,以免庸人自扰。
“也是……可能是我看错了。”
冼芊嬅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两人一直往前走,当前方的路出现一个巨大的起伏的时候,冼芊嬅停下来说道:“翻过前边的那个坡就能看到深谷中的起源档案库了。”
“哦,那咱们停下来干嘛?”
“有些事我要和你提前交代一下。”
“嗯?”
“起源档案库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在我们进入之后,就会各自拥有各自的空间,是不能一起进行探索的,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
“咦?那万一要是遇到危险呢?也不能互相支援?”
“不能。”冼芊嬅回答的很干脆。
“哦……”苏晚霞沉吟片刻后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要来这边,就是为了寻找‘永结灵魂’?”
“对,寻找一切可能与它有关的记载,这个过程可能会非常漫长,所以……无论你是第一个出来的,还是中间出来的,总之,只要你不是最后一个离开起源档案库的,你就要在外边等,这是我想说的第二点。”
这一点苏晚霞没有什么意见,不过……
“这我能做到,可如果……有人在里边出了意外出不来了该怎么办?”
“不会的,起源档案库不会允许访客永远滞留在那里,这是我在‘时之间’的时候,卓别林大师高随我的。”
“谁?”
“那不重要。”冼芊嬅继续道:“至于第三点……虽然我们没办法将起源档案库保存的所有知识和秘密以具体文件的形式带出来,可我们个人作为档案库的访客却可以在心底私藏很多秘密,而档案库中又包含着大量不确定的未知真相,所以……如果不管你在里头看到了什么,出来后都要与其他人分享,这一点考验的是你的个人德行,我也只能恳请你这么做,你懂我的意思?”
苏晚霞一皱眉:“你担心会有人包藏祸心?”
冼芊嬅坦然的点了点头:“对,不仅是对你,包括对闫思辰我都说过类似的话。”
“可……可为什么要担心这些?”
冼芊嬅:“因为如果大家都选择留下,那没什么问题,可如果万一有机会回去,而有人又从这里得到了很多本不该拥有的力量,那对我们的世界来说,祸福难料。”
苏晚霞闻言一震,同时暗暗佩服冼芊嬅的觉悟。
“我懂了。”
“嗯,那咱们走吧,他们也该等急了。”
“好。”
……
过了好一会,翻过了山坡,苏晚霞终于见到了所谓“起源档案库”。
那个仅存在于冼芊嬅描述中的存在是一个由三个金色圆环组成的,不断旋转运动的奇异建筑。
单目测,这个神奇的建筑物少说也得有二三十层楼那么高。
它矗立在七色的云海间,看上去异常奇幻。
从山坡这边向下看,是看不见直通“起源档案库”的路的,它消失在了云海中。
在云海的边缘站着三个人。
他们瞧见苏晚霞和冼芊嬅的时候冲他们挥了挥手。
“要拍照留念吗?”冼芊嬅笑着问。
苏晚霞一愣,随即笑了:“可以吗?”
“不知道,我也没带着相机,就是随口一问。”冼芊嬅调皮一笑,然后当先向山坡下走去。
苏晚霞苦笑着跟上了。
与另外三人汇合后。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尤其是这五个人里有三个人的身份是错乱的。
冼芊嬅本尊此时在沈一诺的身体内,而她自己的身体则被褚晓明占据着,至于褚晓明自己的身体则由沈一诺使用。
三人相互看了看后,冼芊嬅当先开口质问褚晓明道:“小子!你有没有趁机站我便宜啊?”
褚晓明吓了一跳,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芊嬅姐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可是很老实的!这一点有闫老大替我作证!”
闫思辰笑着点了点头:“放心吧芊嬅,我看着他呢。”
“哼!”冼芊嬅却还是不太放心,她皱眉道:“反正我丑话说前头,要是让我发现你趁机占我便宜!我就把你小**剪掉!”
褚晓明当时冷汗就下来了。
而沈一诺却下意识的护住了身体。
苏晚霞一脸黑线,对冼芊嬅的认识又刷新了……
‘这姐姐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简单说了些话之后,闫思辰仰望着云海中矗立的“起源档案库”道:“这东西和我们之前在‘时之间’了解到的差不多,不过里头具体是什么样就很难说了,所以大家都要尽可能的小心点,另外……我刚才和晓明以及一诺商量过了,我们进去后,以四十八小时为一个周期,届时不管找到线索没有,到了时间都要想办法先出来汇合一次,怎么样,你们俩没意见吧?”
“四十八小时?会不会太短了点?”冼芊嬅问。
“先这么定一次看看吧,等大家汇合一次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也不迟啊。”闫思辰道。
“唔……那好吧,我没意见。”
“嗯,你呢,小伙子?”闫思辰笑着问苏晚霞。
一直在悄悄打量闫思辰的苏晚霞闻言一震,急忙摇头道:“没,我服从安排。”
“嗯,那好,咱们出发吧。”说着闫思辰就当先一个向着云海中走去。
褚晓明和沈一诺紧随其后。
可当冼芊嬅准备跟上去的时候,苏晚霞却一把拉住她道:“等等!芊嬅姐!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01347 往事回响(一)
接下来的发生的故事一直到苏晚霞回到地球,离开航天中心,然后病逝在内蒙古呼和浩特才被后人从他那尚未写完发表的个人传记中发掘出来。
去世时已经一百三十七岁的苏晚霞临终前还在叮嘱家人要注意月球的方向,警惕那些藏在月球背面的,与地球文明起源一同降临的敌人。
然而,即使到了黄金时代步入顶峰时期,人类的星级文明时代已经正式开启,苏家人也没能在月球上找到苏晚霞警惕了一辈子的所谓的“蛰伏在月球上的敌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以下选段出自苏晚霞的个人传记,讲述的正是他第一次进入超越者所创造的“起源档案库”后所经历的事情。
……
直至今日,我尚不清楚一百多年前的那次救援行动到底是一场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曾反复的多次去求证过,但事实上,并没有多少证据能够证明我和晓明、一诺他们一起完成了那场人类壮举。
虽然在二十五年前,晓明就用实际行动证明超弦结构的蓝图是可以在现实中复刻的,他也在太阳系中圈下了好大一块地方用来做他的画板,他可以尽情的发挥自己的才能带领人类向宇宙更远的地方进发。
但我始终认为,我们当初的约定并没有完全的兑现。
这不是缺憾,我始终认为这不是缺憾。
即使后来一诺没有和我或者晓明有更多的联系,这也不是缺憾。
我们三个人和他们两位都比任何人走的更远,作为凡人,我非常知足,因此即使有很多人直到今天也会认为我们只是在脑内完成了一次奇幻之旅,认为超越者并不存在,人类的起源也没有那么容易解释。
我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现在我拿着笔,摩挲着我大女儿给我买回来的这些用木浆做成的白纸。
它们曾经是人类引以为豪的造物,如今却像艺术品一样被典藏在了历史的博物馆中。
可我依然很怀念能够在白纸上写字的感觉。
我决定把这么多年来我所私藏的那部分秘密都写下来。
不管后人如何评说,都无所谓了。
故事由我来讲述,信与不信是你们的事情。
……
在云海中穿行是很多第一次乘坐飞机飞上天空的普通人可能都有过的想法。
看着那仿若仙境一样的云海,人们总会有一些大胆的想法。
可当我真的置身其中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样做有多可怕。
那感觉就好像是进了迷雾,而随着你的前进,可能每踏出一步,你都有可能遇到未知的危险。
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贪生怕死,也许是求生本能,也许是我不想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也可能是我走的太慢。
总之,当我终于穿过云海与它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的感觉就像是如获新生,那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初恋一般的感觉。
抱歉我无法用更加华丽的辞藻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但当我与这奥秘之境中的神迹近距离接触,我的耳边能够听到它那三个巨大的圆环交错转动时的声音,我的鼻子可以嗅到一种奇异的花香,我的眼睛可以穿过那圆环看到一个七彩的三角的时候,我为它深深折服。
这不是人类所能创造的神迹。
就算是再给人类几千年、几万年,他们也只会留下微小且自大的造物,并不会像过去的那些帝王一样,留下堪称艺术的辉煌!
我出生在长城脚下,年少时就游历世界各国,去过卢浮宫,欣赏过《蒙娜丽莎的微笑》,也到过埃及,一睹曾经帝王的风采……
但不管是吴哥窟还是玛雅金字塔,它们都身披岁月的风霜,给人一种已经谢幕的哀伤感。
可起源档案库不同,它是活着的,依然繁盛的,还在茁壮成长的。
所以,当我与它第一次相遇我就明白了。
超越者是存在的,他们此刻或许已经去往更遥远的地方,在一个作为凡人根本无非想象的奇幻之乡开启新的纪元,但他们留下的这些造物并不是冷冰冰的死物。
它们就像种子,这宇宙间的万事万物就是孕育它们的泥土。
那黑暗不是邪恶的组中,那污秽的泥浆也不是亵渎。
抱歉我用了这么多文字来形容我的心情。
因为我真的太激动了。
即使过去了一个多世纪,即使我已经忘记了我爱人的样子,我依然感觉和它的相遇就发生在几秒钟之前。
……
我不了解冼芊嬅这个人,也不知道闫思辰的为人。
尽管在答应褚晓明,和他一起进行这疯狂的计划后我有花时间去调查过。
可档案上的记录并不能完整的呈现一个具体的人。
我依然觉得,我理应将这两个人视为英雄,因为他们的奇遇,他们在面临绝境时的大义,才使得地球上千千万万的普通人躲过了劫难。
这是最初的想法,也是我最后的善意。
当我踏入起源档案库的那一刻,我逐渐意识到,或许,我应该重新去认识和我有着类似遭遇每一个人。
这不仅针对不知被困在这里多少岁月的冼芊嬅
和闫思辰,也包括晓明和一诺……
我自知这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但我必须这么做。
……
起源档案库并不是我所理解中的堆放着一样望不到头的书籍的超级图书馆。
比起那种略显呆板,但很安静的印象,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过于的艺术化了。
那三个圆环并不是什么装饰物,它们是写满文字的走廊。
在我进入起源档案库后,我就脱离了我所认知的上下左右的空间既定,变得像蜘蛛侠一样可以任意行走在我想去到的面。
在这里,每一根线条,每一幅画面,每一个角度,甚至每一个音节都可以成为你落脚并前往的地方。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总之……这里的一切不可能都是可能的。
这句话或许很费解,但如果我换一个比喻,或许你就能够理解了。
在进入档案库不久后,我在绸缎一样的道路上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前往出现了一扇门。
它是侧面对着我的。
只有门框,没有门扉,但我却可以穿过它进入一条明显更加黑暗的走廊。
在这一刻,我是抱有警惕的,于是我试探着将手伸了进去。
然后……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在我头顶,一只巨大的人类手臂出现了,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伸了出来,而且就在我头顶的上方,几乎只要我稍稍一跳就可以碰到它的程度。
当时我害怕极了,急忙收回手,而它也迅速的消失了。
这时我才意识到,这是我的手。
缔造档案库的艺术家们用最近乎炫技的方式告诉我空间可以被如何相对的理解。
那些视觉上被欺骗的也可以在一个念头里变成无限的可能。
但很显然的,这里的不确定会让人失去对世界具体印象的认知,所以……慢慢的我开始出现头晕恶心,精神浑浑噩噩,无法分辨上下左右,难以确定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这个过程很痛苦,比宿醉痛苦几十倍。
终于,在我的精神几乎崩溃的时候,她出现了。
……
我并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其他人。
在我所预想的最坏的结果中,起源档案库中可能存在陷阱或者恐怖的外星人,但她……真的让我很意外。
她有着出众的外貌,以至于她那像是用剪刀随意修剪的短发也没能让她的容颜降低半分。
也许是夏天缘故,她穿的很清爽。
露脐的淡黄色短衫,水蓝色的牛仔超短裤,还有一双沾着沙砾的拖鞋。
她见到我的时候,或者说……我遇到她的时候,她正用脚把一尊刚刚完成的沙砾雕像踢碎,就像很多孩子会在沙滩上做的事情一样。
……
“你……你是谁?”
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孩眸子里却沉寂着岁月的深邃。
她抬起手用手臂擦了擦鼻子,然后转身就走,丝毫不打算和我有所接触。
我急忙跟上去,又问道:“你一直住在这里吗?这里还是起源档案库吗?”
女孩却一直不回答,她走的很快,像是着急回家一样。
终于,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在与那冰冷的手腕接触的瞬间,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就好像汹涌的浪涛一样一下子将我卷了进去。
我看到了一片森林,一对逃亡的兄弟,一个破旧的老庙……
然后……
“啪!”
清脆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我清醒过来,同时不禁苦笑,没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居然被三个女孩子先后打脸。
“変態 !”女孩终于开口。
当然我意想不到的是,她说的是纯正的日语。
虽然被骂变态让我感到一丝丝的尴尬,但她的声音却让我倍感亲切。
自从飞船坠毁,一诺姐失踪,晓明陷入昏迷以来,我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可能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我是多么绝望。
可现在,她的声音就像一道光,让我看到了希望。
“日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问……你会说中文吗?”
女孩却只是嫌恶的看着我,然后就转身走了。
我又跟了上去,但这一次我没有再冒犯她。
……
女孩一直在往前走,她像是对这里非常熟悉,以至于好几次她熟练的绕过一些线条时,我都差点跟丢。
好在我天生对几何图形有着很强的敏感性,所以我最终还是跟上了她的脚步来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前。
是的,一扇矗立在走廊深处的石门。
这里可能是起源档案库最深的地方了,我也早已经不记得自己来时的路了。
看了看时间,距离我们约定的四十八小时还有十二个小时左右,如果这时候我不回头,那么极有可能会被困在这里很久很久。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走到门前的女孩忽然转过身对我招了招手。
那一刻,我尚不清楚这份邀请背后的意义,只觉得她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我生命中最迷茫的时刻的。
所以我一下子有了方向。
我没有
再回头,而是选择跟了上去。
……
穿过石门,走过一段漆黑的路。
女孩带着我来到了一处日式的宅邸。
那些绘画、推拉式的门板还有榻榻米……都是我印象中的日本装饰该有的风格。
这一刻我在想,这里会不会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家呢?
这些熟悉的东西全都是她为了这漫长岁月准备的怀念。
我不得而知。
只记得她带着我进了那奢华堪比日本天皇皇居的房子里的时候,我是满心欢喜的。
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十分的亲切……当然,这不是说我对这里的和风感到亲切……而是我对地球上的事物感到亲切。
……
“坐。”女孩引着我来到一间很大的房间。
那里很像是日本大名接见贵宾的地方。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四张小桌,和冲门的墙上的一幅画。
那苍劲有力的书法看起来并不像是日本人的风格,到很有种中国人的侠义。
我乖乖的坐下了,正想要询问她这里是哪里的时候,她就转身离开了。
见她走了,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或许是习惯性的礼节,作为客人,我觉得不应该胡乱走动。
于是我便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了。
过了许久,房间一侧的门被拉开。
我回头一看,不禁惊呆了。
只见进来的并不是那女孩,而是一个仆人打扮的女佣人。
她端着乌木的盘子,小心翼翼的起身,进屋,跪地,关门,然后再端盘子,再起身,再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为作为客人的我奉上茶水。
这些以往只在影视作品中看到的礼节,此刻在女佣人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脂的女佣人却只是默默的放下茶,然后默默的收起盘子离开了。
再一次的跪地,开门,起身,跪地,关门。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就像是一个游客在亲身体验古老的日本文化。
“体验”结束后,又是很长时间的等待过程。
在此期间,我有听到屋外走廊上时不时传来的很轻微的脚步声,而且当我的注意力开始被这些脚步声吸引过去后,我发现,这栋堪比皇居的宅子里绝不止那女孩和女佣人两个人。
这让我既兴奋又好奇。
一时间,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还在起源档案库里。
我看向客厅正门的方向,那里的纸窗透着微凉的“月色”,我甚至想象到自己起身来开门,然后仰望天空看到月亮的场景。
但我终究没有勇气这么做……至于为什么……如今想来,不提也罢……
在我杯中的茶水彻底冷却,女孩终于回来了。
她换上了非常正式的和服,那白色,绣着樱花的和服穿在她身上真是让人过目难忘。
我承认自己一生见过许多美丽的女子,但与她比起来都好像差了几分。
她的美不是完美,而是缺憾中让你毕生难忘的那种美。
女孩进屋后,在我对面坐下。
隔着五米的距离,屋子里又只有昏黄的烛光,我有些莫名的疏远感了。
女孩坐下后轻声道:“是怎样的勇气让你决定和我来到这里?”
我被问住了,或者说……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这不像是我所熟悉的那种对话开场白,女孩既没有介绍自己,也好像完全不关心我是谁。
比起那些,她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跟随她穿过那扇门来到这里。
我沉吟一阵后答道:“可能是太多问题没有人能够给我答案,所以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上来,问清楚。”
女孩点了点头,然后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叫清水幻,是清水家第三代继承者,这里是我的别院,我和我的其他十七位族人都住在这里。”
‘清水幻?’我完全没有印象,只是觉得这个姓氏很熟悉。
当然我不会那么失礼的去刨根问底,而是打算先自我介绍一下。
可没等我开口,清水幻就先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苏晚霞,苏澈先生最小的儿子,你之所有这么一个听上去很随意的名字,是因为苏澈先生想用这个名字祭奠他曾经的爱人,我没有说错吧?”
她确实没说错!可我听完后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很显然,比起我对她的了解,她对我的了解也深刻的多。
这个奇怪的女孩,她到底是谁?
“你说的没错……但……为什么呢?你怎么会知道我?”
清水幻低下头抿嘴一笑道:“因为你出生的时候,家父曾和苏澈先生有过约定。”
“约定?”
“如果我将来生了个女孩,咱们就结为亲家,你一定要让你的孩子来迎娶我的女儿。”清水幻平静的说道。
她说的很平静,就像是在复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我的内心却一下子慌张起来。
当然,也可能是激动,也可能是莫名其妙……但总之,我觉得我会与她相遇,并非偶然那么简单。
01348 往事回响(二)
是的,命运的线条就好像乐章上的五线谱,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情节安排和人物出场或许冥冥之中早有联系,那或许就是交响乐,是宏达,却也可能让你分辨不清主旋律的乐章。
此时的我就是这无数音符中的一个,我看着清水幻,心里的想法有很多。
我在想,她是不是在骗我?为什么她对我了如指掌?还有……我终于记起来了。
清水幻,这个名字之所以如此的熟悉,是因为在很多很多年前这个家族就已经成为人类社会中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他们的姓氏是如此的特殊,所以只是听说了一次我就记忆深刻。
但是……
清水家的第三代继承者?!
这怎么可能呢?
虽然我对清水家族不甚了解,但据我所知,清水家如今的当家人清水让已经是这个大家族的第七位继承者了。
那么也就意味着,此时我面前的这位清水幻,她少说也应该是一百五十岁高龄的老妇人了。
尽管对于当今社会,一个人能活到一百五十岁并不是多么罕见的新闻。
可我眼前的妙龄少女显然并不具备一个一百五十岁老人该有的任何特征。
当然,除了她的眼睛。
所以,在听闻那样的约定后,我在短暂的失神与莫名的兴奋后,内心深处更多的警惕,我没有被眼前的美色蒙蔽双眼,我依然清楚的记得发生在我身上的灾难。
只是这乐章的谱写者站的太高,以至于作为音符的我还不清楚自己正在夜的第几章。
……
“抱歉……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清水幻平静的说道:“您尽可问。”
她的平静让我有些意外,我觉得我也应该拿出一个男人该有的镇定。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然后问道:“请问清水幻小姐,当年的约定还算数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其实我想问的显然不是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我应该关心她身上的秘密,为什么我的父亲苏澈会和一个多世纪以前的人有约定?
所有这些秘密都需要答案,可我却问了一个看起来最无关紧要的问题。
而她的回答是。
“约定依然有效,但是,我不打算履行。”清水幻依然很平静,并没有被冒犯的恼怒,眼神里也没有嫌恶。
而我在听到这样的答复后,第一时间的反应居然是失落,而不是庆幸。
我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清水幻也点了点头,没有了下文。
两个人就这么尴尬的坐着,直到我身后的侧门再一次被拉开,那个女仆机械的重复着刻板的礼节。
跪地,开门,起身,进屋,跪地,关门,起身……
整个过程中,我的全部注意都被她制造的声音拿走了。
直到茶水换新,清幽的茶叶香气漫进鼻腔,我才终于开口道:“这里……是在地球上吗?”
清水幻摇了摇头,她没有回答,而是起身向着客厅的正门走去。
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走到门前,缓缓拉开门。
门外那略显清冷的光一下子涌进来,我才终于看清我才哪里。
“这里,是月球。”
月球?!我惊呆了。
是的,月球。
从那黑灰色的景物格调上,我一眼就看出来这里是月球。
我起身走到门前,眼前的视野越发的开阔,然后我就望见,在这奢华的皇居之外是一座庞大的超现实星港。
那些六边形向位加速轨道,以及那些圆柱形,通体光滑好像冰晶一样的引力子加速导阀,这些一个世纪前就在星瀚国际航空航天中心被设计出的概念造物此刻正在将一艘如山一般熊伟的飞船送向宇宙的深空。
真空的环境里,我听不到那庞然大物时的声音,只能看到它缓缓移动,然后突然身体就变得模糊起来,跟着渐渐消失。
它的速度已经无限逼近光速,这是视野失帧造成的误差。
此情此景,我好似穿越了时空,来到了星际文明时代。
把月球作为星港的设想早在一百七十五年前就有人提出……可是这些梦想总是遥不可及,所以直到我加入星瀚国际航空航天中心,星港依然只是设想。
但此时此刻,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如梦幻般不真实。
清水幻站在我身边道:“这里是我们守望地球的第一条防线,也是封印起源的亵渎者的最后一道防线,我们将这里称之为‘狩月’。”
“‘狩月’?”我迷糊了,我彻底的糊涂了。
我不但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时间线也彻底的乱掉了。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烦恼,便缓缓将门重新拉上。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在惊鸿一瞥见看到了故乡地球的一角,它高高的挂在月球漆黑的天空上方,看似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
“我需要知道很多事情……可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你能帮帮我吗?”
清水幻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我一路来到了狩月居的五楼。
在这里,有一间堆满古老书籍的屋子,房间里随处可见凌乱的书和揉成团的白纸。
清水幻将我带到这里后说道:“你要的答案都在这里。”
我呆呆的看着房间里这满满一屋子的书籍,它们少数也有几万册,而且都杂乱的堆在地上,这让我从何读起呢?
于是我向清水幻投去求助的目光。
清水幻却只说道:“凉业会负责你的饮食起居,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她。”
说着她让开路,身后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同样穿着和服,但身量非常小巧的小女孩。
我与凉业的初次相遇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凉业的样貌比起她的主人来说平凡的太多,但她的眼睛却明亮的像晶莹剔透的宝石。
这是我对她最深的印象。
我很感激清水幻把这些生活必须都安排的很好,可我需要的显然不是这样的帮助。
我说道:“清水幻小姐,我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在此逗留,所以……您能否告诉我该从哪里读起?”
清水幻却说道:“你的同伴此时还都在档案库里寻找‘永结灵魂’的下落,他们不会比你更早找到答案,所以,与其担心时间的问题,倒不如静下心来,从故事的第一章开始读起。”
我仍记得我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满心绝望的,因为几乎可以预见我可能要在这里呆上几年,十几年,甚至更久。
但现在,已经能够感受到死亡的我,却十分怀念那段时光。
……
清水幻离开后,凉业就问我:“先生,需要我为您做点什么吗?”
我不太习惯使唤人,即使我还在家里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所以我对凉业说:“我有些饿了,可以帮我做点吃的吗?”
凉业笑着点了点头:“好的!”
说完她就“踏踏踏”欢快的跑开了。
凉业离开后,这一层似乎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忽然,我有种悄悄去探险的冲动……但一想到自己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甚熟悉的时候,我决定还在老实的呆在原地。
日式的榻榻米踩上去有种奇怪的亲肤感,或许这就是日本人喜欢直接躺在地上的原因吧。
但此时站在门外的我看着那满满一屋子杂乱无章的书,我却有种未知的晦暗从门里正在漫出来的不安感。
这让我的双脚都变得不舒服起来。
最终,我还是克服了这种不安,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也就在我踏进书房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景物都被瞬间拉伸。
原本几步就能到道窗边一下子离我很远很远,而那些书也都散乱的铺在了地上。
它们没有再堆叠起来,房间里的每一本书都像好像是一个正在酣睡的懒汉,它们安静的呆在自己的角落,等待着访客来唤醒。
虽然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空间曲变的情形。
但在清水家族的狩月居中再次遭遇一时间还是让我有些不太适应。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看到的一切可能都是假象,或许此时此刻我已经被外星人捕获,而它们正在用某种神奇的设备挑逗我的脑神经,并无限放大我的想象力。
不过这种想法其实非常危险。
失去对周围环境的判断力是脑神经受损的前兆,我作为一名合格的宇航员,从第一次乘坐太空电梯进入山海号空间站的时候就已经接受过意识强化训练,这可以让我更加迅速的判断并适应现实结构,而非怀疑它,否定它。
所以即使我脑洞大开,也还是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毕竟我需要关心的是隐藏在这些书里的真相,而不是这间屋子如何的神奇。
那么……
我该从何读起呢?
眼前的书就像是一团乱麻,在我看到它的时候,我就失去了寻找线头的想法。
明明在我脚边就有一本,可我却没有去拿。
我在房间里来回的走,一直走到窗边。
在那里,我又一次看到了狩月居外的星港。
此时的星港一片沉寂,想来应该是正处在休眠中。
而环绕星港的是许许多多我从未见过的岸基武器设施,它们保留了最经典的武器风格,但很显然要强大的多。
这让我不禁更加好奇清水幻所说的“人类的第一道防线,和封印的最后一道防线。”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难道这么多年来,人类对月球的认知与了解依然都是浮于表面,真正的月球或许比我们所有人理解的都要更加的有价值也更危险吗?
就在我满腹疑惑的时候,房间里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咳嗽声。
声音不大不小,却吓了我一跳。
我完全没想到这偌大的,一眼几乎可以看到头的房间里居然还会有我没有注意到的其他人。
于是我警觉地转过身并问道:“谁!谁在那?”
没有人回答我,那声音出现的突然,所以我并不能确定他的位置。
我只知道这里并不只有我,所以我变得谨慎起来,一直等到凉业端着饭菜来找我。
凉业做的菜都很清淡,这很和我的胃口,而且她好像比我自己更懂我的
胃,所以自己便是第一次相遇,她给我准备的饭菜也是相对丰盛的,能够大饱口福的。
说来也奇怪,自从我们的飞船坠毁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感受到饥饿和口渴,我一度认为这是一种错觉,所以每天都有按时进食。
可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经常忘记吃饭,可这对我的身体来说却好像没什么问题。
所以,我也就不再吃东西。
直到我和清水幻相遇,并在狩月局里真真正正的享受了一餐。
饭前我就有询问凉业这屋子里是否还有其他人。
凉业却只是笑着说:“请您先吃饭吧。”
我隐隐觉得不安,可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享受美食。
一餐结束,凉业这才指着那个我从一开始就忽略了的角落道:“他叫阿囧,也是小姐带回来的客人,不过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十三年了,比你长很多。”
阿囧?三十三年?!
我惊呆了,我不是觉得这个名字如何的有趣,只是这三十三年让我望而生畏。
“那……我也会在这里呆上三十三年吗?”我急切的问道。
凉业笑着摇头:“您不一样,他是无根的草,只盼望着一个宁静的归属,而您不同,您还有故乡,有家人,注定只是狩月居的一个过客。”
多么美妙的回答,我忽然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没有我感觉上的那种木讷,其实她相当的灵秀,只是外表寻常了一些罢了。
“哦……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又问道。
凉业答:“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因为阿囧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但我听我母亲提起过,阿囧曾经是小姐的追求者,只可惜他越是接近小姐,就越容易遗失作为人的道德,最终变成了只能感知本能的野兽,并且因此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小姐没有因此嫌弃他,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是小姐自己的错,所以她就将阿囧带到了这里,也只有在这里,阿囧才能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受本能驱使的野兽。”
我听完就愣住了。
凉业的这一番话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信息,我抓住了不少有用的,也发现了更多的问题。
“那他真是一个可怜人……”我感叹道。
凉业却摇了摇头道:“不,我觉得阿囧是幸运的,他一生爱慕小姐而不得,虽然落得一身罪孽,却也最终呆在了离小姐最近的地方,这也算是善终的结局吧。”
我闻言后惊奇的看着凉业道:“凉业,你真的只是个小姑娘吗?”
凉业微微一笑:“您吃饱了,可以开始看书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请直接呼唤我的名字即可。”
说着凉业就收拾了东西起身离开了。
看着她娇小的身影走远,我轻声一叹,是啊,是该好好看书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去和我这位“邻居”打声招呼。
角落里背对着我的阿囧穿着一件十分陈旧的西装,看起来很是潦倒。
可他的衣服其实非常的干净,那些陈旧只是岁月的痕迹,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体面。
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靠近,便慢慢的转过了身。
结果我被吓了一跳。
因为这个男人的脸上布满了抓痕。
他注意到了我的惊慌,便开口道:“唔……是我自己的错,我惩罚了我自己……不用害怕……不用害怕……”
在他没开口说话前我确实是有些担心和害怕的,可是听到他那疲惫不堪的苍老声音,我突然有些同情起来。
这个爱而不得的男人在这里独自生活了三十三年,这是怎样的一种执着啊。
“你好,我叫苏晚霞,请问,您尊姓大名?”我不太确定阿囧就是他的名字,便小心的闻了一下。
阿囧却只是看着我,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中的书递过来道:“从这里开始吧,唔……故事的开端……从这里开始读吧。”
我很意外,也有些激动。
毕竟毫无头绪的我如果真的可以得到别人的帮助显然是极好的。
而这个阿囧无疑就是最佳人选。
接过他递来的书后我就急不可耐的翻开了第一页,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团凌乱的笔画,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像极了某个受尽折磨的人在濒临崩溃时发泄的场景。
它的力道很大,以至于书的前几页都被无情的撕烂了。
我皱起眉,感到有些诧异。
前几页的内容都被撕碎了,我根本看不到文字。
这时阿囧突然笑了笑,他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就像是黑夜中正在猎物周围行走的饿狼。
我立马放下书,然后……
……
黑夜不知何时降临。
森林变得狰狞可怖,充斥在我耳边的全都是这样的声音。
我感到极端的恐惧,身体也虚弱的不行。
“哥!我们是不是死定了!?”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这才注意到我并不是一个人。
那个还穿着军装的少年显然比我要更害怕的多,他手里的刀还沾着血,可血腥并没有激发他的斗志。
01349 往事回响(三)
1945年8月6日8时15分,美国b-29轰炸机在日本广岛投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枚用于实战的原子弹。
随着蘑菇云的升起,七万人丧生……
几天后,又一枚原子弹被扔在了距离广岛不远的长崎,这一次,又是数万人丧生。
面对核爆炸的巨大威力,日本最终决定无条件投降,二战到此结束。
在全世界都在为二战的结束而欢呼的时候,有一个人却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个人就是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
我看过一本关于“奥本海默”的人物传记,具体是何年月的作品,作者是谁我已不记得了。但我依然记得在传记的扉页,奥本海默的黑白相片旁写着一行字。
那是奥本海默在原子弹爆炸后引用的一首印度古诗。
诗词的内容翻译过来是“如果一千个太阳在天空一起放光,人类就会灭亡,我似乎成为死神,成为世界万物的毁灭者。”
虽然我不清楚当时奥本海默本尊的心情,但我能够真切的感受到他是后悔的、恐惧和失望的。
如今,人类早已攻破核聚变的科学难关,并凭借核聚变的强大能源供给将人类带入了一个崭新的无线时代。
在这个时代,不仅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变得无形,物与物之间的联系也是一样的。
但我依然能够感受到那张大网将整个世界包裹其中。
……
我不太记得故事的第一章发生的事情了。
那一晚的经历太过痛苦,我甚至不敢再去想它。
作为逃兵的清水家两兄弟在被狼群追杀一夜后终于在一座古刹中寻得庇护。
那干瘦的老者看似弱不禁风,却能让猛兽望而却步,这一刻我觉得我寻得的不只是活下去的可能,而是一个可能我从没有接触过和想象过的未来。
……
“你不用害怕,我也是日本人,大概二十年前我跟随部队来到中国,我们和德国人交战,并从他们口中抢走了这块肉,但我本人却对战争深恶痛绝,所以我和你们一样成了逃兵,我一直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再回去,所以我就在这里隐居下来,没想到……时隔多年,我居然能遇到你们两位?怎么?战争还没有结束吗?”枯瘦的如同鬼一样的老人穿着粗布衣,敞着怀,看起来就像一个年迈的武士,他的身形虽然看似弱不禁风,但他声音洪亮,看上去十分康健。
“不,前辈,您的战争早已结束,而且我们的帝国是胜利的一方。”哥哥回答道。
老者疑惑了:“既然已经胜利,为何还要继续发动战争?”
“伟大的天皇认为,我们理应拥有更为广阔的疆土,所以我们又一次发动了战争,而且这一次我们是和我们曾经的手下败将联手,我们的军队打算占领整个亚洲,而德国,他们已经在欧洲战场上取得了很辉煌的战果。”弟弟的话提起来似乎对战争没有那么排斥。
老者有些在意的多看了他几眼,然后又看向了哥哥。
哥哥跪坐在一盘神态谦恭,他轻声一叹道:“前辈不要介意,我的弟弟从小学开始就受军国主义的熏陶,他所理解的战争一直都是被美化过的战争,所以……”
“唔……那很奇怪,你为什么选择逃离?你的弟弟又为什么选择跟随你?”老者没等哥哥说完就打断道。
弟弟有些紧张,他求助的看向哥哥。
哥哥解释道:“我和我的弟弟从很小的时候就由身为日本人的父亲和身为中国人的母亲分别照顾,我的爷爷是一位很有名的画家,但他一直觉得父亲娶了中国女人是家族的耻辱,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将我带回到国内,而我的弟弟则被留在了日本……后来我的母亲因病去世,在她去世前她给我父亲去信,我这才回到了日本……但没想到,才回到日本不到一年,我就被爷爷送到了军队,并派遣到中国战场参与战争……至于我的弟弟……虽然弟弟一直留在日本生活,可爷爷一直不喜欢他,总想着改变他,让他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清水家男儿,可我的弟弟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虽然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爷爷,但他可以决定是否要跟随他的哥哥一起逃避战争。”
老者听完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是一直当逃兵?还是想办法回国呢?”
哥哥沉默了,他其实并没有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他只是受够了被军官辱骂,被逼着向手无寸铁之人开枪,他觉得那是不对的,是无耻的行径,所以他带着弟弟趁着夜色逃进了深山。
进山后,在终获解脱带来的短暂兴奋消散后,他迷茫了。
战争之中,想要寻找安身之所简直痴心妄想……更何况……他们驻扎的地方附近本就有很多游击队。
就算哥哥自己可以凭借带有口音的中文蒙混过去,弟弟却有可能暴露身份,到时候他们可能还是难逃一死。
所以哥哥没有选择带着弟弟前往那些看起来更有活命机会的山林,而是拉着他往最黑暗最诡异的森林深处走去。
在他们遇到狼之前,弟弟还崴了脚。
背着弟弟前进的时候,弟弟问哥哥:
“我们还能见到父亲吗。”
哥哥没有回答,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总之,那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恐惧和自己的呼吸。
终于,跳动着滚烫心脏的猎物引来了嗜血的饿狼。
它们一路尾随,并在一个开阔的没有树木可以充当避险地的区域向兄弟俩发动了进攻。
一直跟随母亲生活的哥哥虽然体格明显要比弟弟强壮很多,但在面对野狼的扑杀,看似瘦弱的弟弟却率先拿起匕首反击。
锋锐的匕首扎进血肉,滚烫的鲜血涌出时,野性的血腥扑面而来。
狼群没有因此后退,它们变得越发疯狂。
眼看兄弟二人就要沦为狼群的食物,古刹的钟声传来,解救了这兄弟二人。
……
“前辈!请收留我们吧!”哥哥最终做了决定,他带着弟弟在老者面前下拜。
古刹里摇曳的烛光将覆满灰尘与蛛网的破旧罗汉雕像映出狰狞可怕的黑影,断壁残垣外,凄风苦雨,黑暗中的所有一切都好像变成了嗜血的恶魔。
弟弟在面对饿狼时没有害怕,可在听到那风声时却下意识的往哥哥身边躲去。
老者沉默的看着面前的兄弟二人,一直等到风停雨歇,他才长叹一声道:“哎,罢了罢了……虽然我自己也早已身不由己,本不该害了你们二人,但如果你们真的没有其他去处,便留下吧。”
终于等到想要的答案,哥哥心满意足,可弟弟却听出了这话里隐藏的凶险。
……
翌日清晨,经过一夜风雨洗礼的古刹没有了深夜里的鬼影绰绰,它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庙堂前的香炉中,不知何时燃起香来。
弟弟看着金灿灿的庙堂发呆时忽听得阵阵诵经之声。
他从烂草堆中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随后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昨夜里还随处可见荒坟断碑好似乱葬岗一样的寺院里此时青砖遍地,往来僧人更是一个个神采飞扬,面带佛光。
弟弟急忙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当一个小沙弥笑着走过来打招呼的时候,他才猛然惊醒。
这并不是什么梦境。
眼前所有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
难道我昨夜里经历的一切就都是假的吗?
正在困惑时,哥哥也醒了。
他看到弟弟站在门前,便起身走过来询问,结果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弟弟见状更加确定昨晚一切并非虚幻。
就在此时,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穿着一件已经洗的发白的僧袍走了过来。
小沙弥见了他立马笑嘻嘻的跑过去拜见道:“高桥师伯。”
“哎!好好好!小豆子今天起得早啊,怎么没等太阳晒了屁股再起床啊?”
被称作小豆子的小沙弥脸一红:“哎呀,小豆子也有起得早的时候嘛,再说了,昨晚来了客人,我肯定要早早的起来瞧瞧。”
“哎哟,就属你消息灵通,好了好了,你先去帮着师伯去你大师伯那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饭菜,咱可不能饿着客人呐。”
小豆子闻言乖巧的点了点头:“嗯!”
看着蹦蹦跳跳走开的,好似女孩一般娇俏的小豆子,哥哥有些失神。
弟弟的注意点并不在这里,他一直在小心的打量寺庙里的一切,并且不断的和自己昨晚看到的进行比对。
而慈眉善目的老者见了便走近来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两位不必拘泥于表象,要想在这里安稳的过日子,就坦然接受即可。”
老者的话好似醍醐灌顶,兄弟二人听了之后心不由得就静下来。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哥哥和弟弟就以客人的身份在这座深藏山野的神秘庙宇中居住下来。
可是慢慢的,弟弟越发的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的问题也变得越来越多。
比如,他最常向哥哥提起的就是,为何从不见庙里的和尚往外走,但这庙里的香火却从未断?和尚们每日里白天诵经,晚上参禅,也不见有人来布施,这么多人吃饭靠的是什么?他们从当了逃兵后/进山也没走多久就听到了古刹的钟声,得到了庇护,那为何这却听不见山外的炮火声,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每每弟弟问起这些问题的时候,哥哥便反问道:“知道答案如何,不知道答案又如何?难道说你非得看的明白才能安心的活着?又或者说?你不相信有世外桃源可以躲避战火?”
弟弟知道哥哥内心深处向往和平,向往安定,只要能够安下心来做一个普通人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幸事,他每日聆听佛音,内心早已平静,自然不愿意再起风波。
所以慢慢地,弟弟也就不再和哥哥讨论了。
但私底下,弟弟对真相的探索却越来越深。
这一天,小豆子给兄弟二人端来一碗素饺子,说是新年到了。
哥哥不禁感叹,这山野间的岁月不知长短,居然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弟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盘子里的饺子发呆。
平日里吃惯了斋饭和咸菜的哥哥尝了一口饺子后那眼睛都亮了起来,他急忙对弟弟说:“快吃快吃!这可比粗粮斋饭好吃的多!凉了,可就不一定了。”
弟弟却始终没有动筷,甚至他看饺子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痛苦和嫌弃。
哥哥不明白弟弟为何不吃饺子,只当是他不喜欢便全都吃了。
小豆子端着干净的盘子走了,剩下兄弟二人的时候,弟弟忽然问哥哥:“你不觉得恶心吗?”
哥哥奇怪的看着弟弟,一边意犹未尽的擦着嘴一边笑道:“是韭菜馅的饺子,闻起来是差了点,怎么会恶心呢?”
弟弟没有说什么,他起身走到床边背对着哥哥躺下了。
哥哥问:“今天不去看风景了?”
弟弟道:“看了这么长时间,外边的风景也没怎么变过,我不看了。”
哥哥笑了:“那好,你在这躺着,我去背经文了。”
“嗯……”
哥哥走了。
弟弟这才转过身,而他那张脸上满是惊恐。
他眼前的世界不知何时变得斑驳腐朽,就连方才哥哥吃饭的地方也都是血迹。
这里哪还是什么佛光普照的桃花源,分明就是茹毛饮血的畜生地。
方才哥哥大口吃饺子的画面在弟弟眼中看来,他吃下去的都是沾满血和泥灰的碎肉块,那小沙弥没有眼睛也没有耳朵和鼻子,只有一张满是细碎尖牙的血口。
一回想起这一幕,弟弟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而当他低下头,正望见床下的一滩水里映出一张不人不鬼的脸来。
平时最爱干净的弟弟早已疯癫的像个野人,乱糟糟的蓬松头发里趴着白色的肉/虫,他嘴唇干裂,肤色黝黑,哪还有个人样。
再次受到惊吓的弟弟立马坐直了身体连连后退,他身下的床也变成了冰冷的石头,濡湿的草木混在一起,触感黏糊糊的,十分恶心。
可令人感到莫名的是,尽管眼前的世界包括他自己都变得如此不堪,那鼻子里嗅到的分明还是奇异的花香。
弟弟靠在断裂的墙壁边,他害怕极了,身体蜷缩成团,不断的颤抖。
石屋外寒风嚎叫,好似怨灵嚎哭。
隐约中,弟弟听到了一个声音的呼唤……
“来找我……”
那声音像是有着某种魔力。
弟弟没办法反抗他的意志,他的眼睛一下子涣散成无光的石块,身体左摇右晃,脸上时而露出笑容,时而又痛苦不堪。
就这么向前走着。
周遭的世界像是在收缩,那些颜色被拉伸成无数条线,它们交织缠绕,汇聚成一个螺旋状的深渊。
弟弟在那深源的黑暗中看到了一双苍白的手向他伸来,他的潜意识里想逃,可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走去。
耳边充斥着忽远忽近的声音,有孩子的笑声,女人的哭声,食物被咀嚼的粘稠的声响,还有刀斧劈砍的碎裂声,它们吵闹的一拥而上。
弟弟崩溃了!他痛苦的捂着头惨叫起来。
“啊!!!!!!!!!!!!!!!!!!!!!”
……
正在佛堂暖阁抄写经文的哥哥听到声音后惊恐的回头看去,随后猛地反应过来,丢下纸笔就往弟弟住的房子跑去。
其他僧人似乎也听到了,可他们无动于衷。
只有老者和小豆子跟了过来。
哥哥撞开房门时,弟弟早已不再房中,但房间里却不知何时被人用血写满了看不懂的符号。
此情此景,哥哥心中一寒,急忙问老者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弟弟在哪?”
老者也很惊讶,他看着那满墙满地的血书,那些诡异的扭曲的符号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无比肮脏且恐怖的真相。
他没有回答,或者说不敢回答。
直到哥哥再次追问起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小豆子才忽然说道:“大概是它醒了,它希望和我们交流一下。”
“谁?谁是它?它是谁?!”哥哥看着露出诡异笑容的小豆子问道。
小豆子指着符号道:“这就是它说的话,它很早很早以前就在这个地方沉睡了,已经睡了很多很多年……比这里的山还要早很多很多年……”
哥哥眼皮急跳,他看着这些诡异的符号,总感觉它们就像是活物一样。
老者走到窗边,在那里,他看到了三根人的手指。
此时那手指已经被磨的不成样子,看来这些书写这些诡异符号的工具是找到了。
哥哥见状急忙走过来,他抢走老者手中的手指然后一眼就看出这就他弟弟的。
因为弟弟的手指很特别,他的食指和中指几乎一样长,可此时它们却与主人分离了……
“我弟弟在哪?!”哥哥问。
老者没说话,眼神里满是沉重。
“说话啊!我弟弟在哪!!”哥哥发怒了,他抓住老者的衣服质问道。
小豆子又笑了,他替老者回答了。
“应该在它那,在门那里。”
01350 往事回响(四)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不幸,因为我出生在一个大家庭,而我的父亲又是那样的敷衍着我的母亲,所以我从小就在没有母爱也没有父爱的环境里长大。
成年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逃离,我把东西收拾好然后从那大宅子里搬出来,当我坐上朋友的车踏上旅程的时候我兴奋极了!也许这辈子都没有那么兴奋过了。
后来我挨过饿,挨过打,甚至有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可不幸中的万幸是我最终还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宇航员。在我初次遇到我女神沈一诺之前,我一直觉得女人大都是无脑且麻烦的生物,如果不是为了生育下一代和满足我自身的生理需求,我不觉得我应该和女人有交集。
但很显然,我的思想过于狭隘,甚至可以说,偏执的有些可笑。
沈一诺是我这一生爱而不得的女神,她高高在上,即使后来我和别的女人结了婚,我依然觉得如果我能有幸与她厮守终生,那才是最完美的。
这样的想法一直伴随着我,直到我的孩子出生为止。
现在想来,我又是如此的幸运。
比起那些一出生就要忍饥挨饿的孩子,我在成年之前的日子里可谓锦衣玉食,我尝遍大江南北的美食,很小的时候就跟随同父异母的哥哥周游世界,我还有看不完的书,花不完的零花钱。
即使后来我选择逃离那个唯独没有爱的安逸环境,我后来的遭遇也应该称得上比很多人都要幸运。
二十七岁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太空行走。
当时我的心境之激动可谓难以复加。
从山海号国际空间站俯瞰地球,我看到的景象让我毕生难忘。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三年过后,我的人生就开始了一场奇幻之旅。
这本应是开篇的段落,我之所以放在这里,是因为我的故事其实到这里才算是在正式开始。
虽然在很多次的采访中,我说起的故事大都是从我和晓明、一诺他们一起出发去执行“回收”任务的时候开始,但其实,这一段过去并不能算是我故事的重点,它顶多算是一个庞大的背景板。
在我与清水幻相遇后,才刚刚触及到故事的序章部分。
而故事的.asxs.要从我作为哥哥跟随老者的脚步踏入那黑暗的深源开始说起……
……
我并不清楚他们口中所说的“它”和“门”是什么意思?隐隐约约的,我总觉得在我的认知力好像有类似的概念出现过。
不过很显然,这些重复的概念与我将要面对的完全不同。
老者引着我一路来到寺院最深处的一处荒废的院落。
这地方我之前路过过几次,当时总觉得有些在意,也曾好奇的问起这是什么地方,为何被废弃。
然而寺院里的僧人们总是闭口不提,像是某种避讳,所以我也就没有过多的过问。
但今天不同,老者带着我来到这附近后,他脱掉袈裟,露出内里的粗布麻衣,袒露胸口,干瘦的身体上隐隐泛着黑色的荧光。
老者推开门然后回头问我:“你真的要去找你的弟弟吗?如果你不进来的话,在外边你可以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我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不,我要去找他,他也在等我来救他。”
老者明白了,他不再多言,推开门后就往里走去。
我也急忙跟上,可前脚刚踏进院门衣服就被小豆子抓住了。
我疑惑的看向小豆子,小豆子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他哭着摇头道:“你别去,去了一定回不来的!它是吃人的妖怪!谁都奈何不了它!你不要去白白送死!”
吃人的妖怪?呵,虽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很多乡野传说,知道很多邪乎的秘闻,但在学堂里接受新时代唯物主义教育的我是完全不信的。
我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吃人的妖怪!就算有,也肯定是某些尚未被发现并记录在案的野兽罢了。
所以我安慰小豆子道:“放心,我娘说我天生命硬,没有那么容易死,你就安心的等我回来就行。”
可小豆子依然不撒手。
我有些着急了,因为老者没回头,他进了院子后就直接往院子当中的房子走了进去。
“不!你听我的!只要你回头!你弟弟肯定还会回来的!但如果你进去了,惹怒了它,说不定大家都会死!”
听到小豆子这样说,我忽然觉得他并不是在关心我,而是担心我的贸然之举会激怒那“怪物”以致牵累其他人。想到这,我非但没有放弃,反而有些厌恶起来。
我用力的挣脱了,然后迈步进了院子。
当我真正踏进那院落,我才忽然意识到我好像错了。
人世间的种种喜怒哀乐都在我踏进院落的同时消弭的一干二净,我的内心变得无比平静,就连刚才跑到这边时的心跳加速也平缓下来。
院子里满地都是落叶,破败的景象给人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里非但没有腐朽的气息,我的鼻腔里反而嗅到的全是奇异的花香。
花香?怎么会有花香呢?
就在我转过身打算问一问小豆子有没有闻到花香的时候,我看见院落的门被小豆子关上了,而他留给我的是一抹诡异
莫名的笑容。
当时我不禁头皮一麻,可心底却并不慌乱。
“你怎么还在院子里站着?”
老者可能等的不耐烦了,他又折回来叫我。
我回过神,急忙向房子走去。
“来了。”
跟着老者进了屋,我发现这间房子除了破旧了一些以外,屋子外观以及屋内陈设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风蚀的斑驳随处可见,我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物件跟着老者来到屋子最里头。
在那里,我看到了它!
“我估计你弟弟应该就那下边了,你要是真打算救他,就趁现在下去吧,我负责在外边守着和接应你。”老者道。
我闻言一愣,平静的内心一下子紧张起来:“什么,您不和我一起下去吗?”
老者从身后拿出一把短刀递过来道:“下去?我可不想再下去了,那地方我去过一次后就发誓绝不会再去第二次,如今我带你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所以……你自己选吧。”
我沉默了。
是啊……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如此,除了最爱你的人以外,任何人都不会无条件的给与你支持。
看着老者手上的短刀,我迟疑了片刻后还是接了过来。
短刀入手比想象中的轻柔,感觉更像是竹片。
老者见我接了刀便退出了房间道:“当心点,到了下边不管遇到什么,尽管杀了他就行!”
我闻言一惊,对着叮嘱感到更加的不安,虽然我内心清楚老者的实在我传授经验,可我平生从未杀过生,更别提杀人了。
现在……
我不禁反问自己,我真的有能力把刀刺出去吗?
见我还在发愣,老者有些不耐烦了,他又说提醒了一句:“现在是白天,你下去情况还会好一些,真到了晚上,它发起脾气来,所有人都得死!所以你赶紧的!”
听到这有些类似的督促,我收回心神,握紧了短刀然后慢慢的向那墙角处螺旋状的洞窟走去。
从几米处看它,它分明就只是一个洞,可我每向前踏出一步,它给我的感觉都在变。
先是那黑暗变大了,跟着是周围的螺旋好像流淌起来,再然后,我似乎听到了呼唤,那黑暗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我。
等到我回过神来,我已经走到了那黑色洞窟的面前。
而我也如噩梦惊醒,一切浑噩的感受都消失了,我依然在房间里,身体没有压抑感,呼吸顺畅。
可没等我笑出来,面前的黑色深渊里猛然探出无数苍白的手臂,它们灵活的就像是章鱼的触手,只一瞬就将我“吞”了下去。
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的我感觉身体被撕扯成了无数个碎片。
我眼前的世界像极了某个庞然大物的排泄通道,那污秽的,粘稠的,充斥着腐烂恶臭的狭窄通道里,我被包裹着向前蠕动着。
等到我终于穿过它,浑身**的跌入那泛着莹莹白光的水池的时候。
看着满天璀璨的星辰,一时间,我忽然有种如获新生之感。
这是哪?
我揉了揉眼睛,然后发现自己的皮肤好像在脱落,惊恐之下,我连连后退,结果一不小心猜到了某个非常锋利的东西,我的脚掌一下子被划开。
鲜血在泛着荧光的池水中晕染开,水面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那些没有眼睛的面目像是嗅到了血腥气的食人鱼一般一拥而上叫我扑倒在水中。
我害怕极了,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我迅速挣扎着爬了起来。
在向岸边移动的过程中,我像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一样,那些陈旧的躯壳被抛下,我不断的从身体上撕扯下那些死皮和秽/物。
当我走到岸边,身体已经虚弱到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的程度。
虽然我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么危险的环境里倒下,可我还是沉沉睡去……
在别人的故事中睡去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
梦里我见到了晓明和沈一诺,咱们三个都穿着宇航服,可火箭升空的时候好像发生了意外,随着一阵剧烈的抖动,火焰吞噬了一切。
我猛地坐起来!
然后捂着心口干呕不断。
从我口中吐出的东西像是一团团没有消化干净的海藻。
呕吐让我的身体更加的虚弱,可好在我没有再一次倒下。
模糊的视线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我吐了好一阵后转身躺下去,朦胧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树冠,它遮天蔽日,把那些璀璨星辰也遮了起来。
这就是那洞的下边吗?
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吗……
我不禁笑了,为自己自欺欺人感到可笑。
躺了一会,恢复了一些体力后,我尝试着起身,结果腰疼的厉害,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踩过一样。
但我还是坐了起来。
坐起身后,我将眼前的秽/物清理掉,这才终于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看不到边的巨大湖泊的中心,在莹白色土壤的孤岛上,一颗巨大的苍白古树根深叶茂。
它的巨大令人感叹。
我走到树的附近环绕它一周后大概估算出它有十人环抱那么粗,想这么大的树,我
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确定了大概的环境后,我有些迷茫了。
这孤岛面积并不大,而且岛上除了这棵树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东西。
难道这就是他们口中提到的“它”?那个吃人的妖怪?
食肉的植物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多么罕见,而如果它可以长的这么大的话,要说它可以吃人我也不觉得奇怪。
但问题是,它给我的感觉并不像是某种远古食肉树木,甚至都算是一棵活的树。
我站在距离它不到三米的地方,已经可以十分清楚的看清它躯干的纹理。
这是棵死树?
想来想去,我决定还是用刀试一试再说。
于是我立马回去寻找我的刀,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脚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自己愈合。
在那泛着荧光的浅水中摸索短刀的过程中我始终小心翼翼,因为我没有忘记那藏在水里的不知名的锋利异物。
同时我也在警惕远离孤岛的水域中可能存在的危险。
大概用了半个小时左右,我终于找到了随我一同落下来的短刀。
它看起来似乎比我刚拿到时要崭新许多,我觉得是错觉,可是当我拔出刀的时候,我意识到这地方确实存在着古怪。
刀身上的锈迹消失了,短刀变得锃亮,刀锋更是寒光隐隐。
有了刀,我的底气足了不少。
于是我立马折回海滩,可就在我将要上岸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入水声。
那声音像极了鳄鱼发现猎物后悄悄滑入水面之下的动静。
但凭我的耳朵理论上应该是听不到的,更何况我上岸时还制造了不少噪音。
可我就是听到了,我意识到危险可能正在逼近,但我没有停止自己的行动。
我要尽快找到我弟弟,找出这里的秘密!
来到那苍白古树前,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反手握刀将刀尖用力的扎进了古树的躯干。
几乎是在刀尖扎进古树的同时,我感觉我的腹部也像是被什么锐器刺伤了一样。
剧痛传来,我几乎惨叫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我震惊的看着自己并没有受伤的腹部,又看了看那诡异的古树。
难道它可以转嫁自己的疼痛?
于是我又小心的用刀刺了一下,这一次我的动作非常轻微,但疼痛却一点不温柔。
我清醒过来了,它是活的!而且应该是有意识的!甚至还拥有某种我所无法理解的超自然力量的!
恐惧再一次在我内心弥漫开来。
我不敢再尝试了,因为这无疑是自杀。
可我弟弟在哪?
就在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古树忽然一声浑厚而苍老的呜咽声。
那声音响起时,原本平静的水面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
我惊慌的回头看去,结果没想到我转身看到的居然我那躺在岸边奄奄一息的弟弟。
我愣了一秒,然后立马就跑过去。
我将弟弟拖上岸,发现他的身体异常的冰冷,就像是一块石头。
“聿今!聿今!”
我将他的头抱在怀里,并且大声的呼唤他的名字。
可聿今的呼吸都没有了,他像是已经死去了很久很久。
我开始尝试给他做人工呼吸,在此过程中我从他口中感受到一种怪异的咸腥味,但我没有管那么多,我一边给他做人工呼吸,一边尝试按压他的心口让他恢复心跳。
可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终于,我崩溃了。
我的弟弟死了。
聿今死了……
是我害了他?!
对!如果我早早注意到他的异常的话,他就不会死!
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
我万念俱灰,将弟弟抱在怀里痛苦的哀嚎起来。
原本平静的世界都被我的哭声吵醒。
我已经不再害怕,痛失亲人的悲伤让我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经哭得没有力气的时候。
一个人忽然走到了我面前。
我抬起头看着他,然后我愣住了。
他也在看着我,当然也愣住了。
我们面面相觑,都觉得能看到对方是一件非常意外且恐惧的事情。
“你!”
“你?!”
短暂的愣神后,我们就好像同时记起了一句相同的叮嘱。
于是我急忙去拿刀,可我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动作十分笨拙却还是比我快了一步。
锋利的刀尖扎进我心口,拔出,又扎进我咽喉,拔出,又扎进我腹部。
他像是发了疯,在我身上胡乱的用刀戳着。
血很快把沙滩染红。
而他则在我弥留之际将我的弟弟聿今从我身边拖走了。
我很想起来和他战斗,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死亡的帷幕缓缓落下,光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
“聿今!聿今!”将他杀死后,我惊恐的拖着弟弟到了古树附近,我一边警惕的看着周围,一边呼唤着弟弟的名字。
01351 往事回响(五)旧神“亚辛”
神。
此一字始见于西周金文,古字形由表示祭台的“示”和表示雷电的“申”构成。从这种字形解释来看,古人意识中的“神”应当泛指的是一切伟大且不可与之抗衡的自然之力。
但后来,随着文明兴盛,人们意识中的神开始具体化,形象化。
这时候的“神”就成了精神与虚无缥缈的神灵的具现,是异乎寻常的!也依然是强大,不可与之抗衡的!
而在我的印象里,东西方对于“神”的理解存在着本质上的差异。
西方的神明往往是高高在上的形象,即便他们也分善恶,但凡人都不可与之抗衡。
而东方的神则恰恰相反,他们与其说是神,倒不如说更像是能常人所不能的非凡的人,所以在东方人眼里,即使是神也要尊重凡人,不然,就算是杀到九重天也要斗个明白。
所以,流淌着一半东方人血液的我也一样不觉得我应该在“神”的面前认输。
可是……
随着漫长的时间流逝。
当那孤岛上躺满了我的尸体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我所竭力去对抗的可能在这个“神”的眼里就是某种笑话。
每当我杀到精疲力竭,倒下后再醒来,孤岛就恢复如初,唯有那棵苍白古树日渐枯萎。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离开这修罗地狱,我只是满心满念的求生欲不甘熄灭,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的杀死我自己或者被我自己杀死。
终于到了某一天,我丢下刀,任由自己被短刀扎进心口。
我问他:“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摇摇头,茫然中带着一丝丝的慌乱。
我笑了:“杀了我,你也活不了多久,最终我们都仍被困在这里,困在这炼狱里。”
他没说话,刀拔出来的时候我倒下了。
这一次,我故意倒下的很干脆,没有反抗,就那么安静的躺在地上。
侧着头看着那黑暗中的湖泊,它好像亮起了一道光。
胜利者站在我身边,他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那光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接近。
终于,我听到了一声呼喊,跟着是枪声响起!
……
他们抓住了我。
我就像一条不会游泳的鱼一样被他们五花大绑丢在了船上。
这些人衣着古怪,手里拿着的武器是我从没有见过的东西,尤其是其中一个黑衣黑甲的武士模样的男人,他足有两米高,修长的身形搭配修长的钢刀,一上岸就下令砍伐那棵古树。
他手下的人和他的衣着差不多,可明显个头要小一号。
我被堵上了嘴仍在甲板上,一边紧张不安的看着船上的这些人一边担心着他们会发现聿今。
……
“起源之地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伪神?你说的旧神又到底在哪?”一个短发姑娘来到甲板,她看了我一眼后就厉声质问一个像是领头人的黑衣人。
“王小姐不要那么着急吗,如果我们找到的那本《死海文书》不是赝品,那么只要按照最后约定的标记杀光这地方所有的伪神,旧神亚辛自然会露面,到时候您作为第一个见证旧神的凡人,那必将名留青史啊。”领头人的声音和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油腻和猥琐。
被称作王小姐的短发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她的穿着打扮倒还正常一些。
再得到这样的答复后,她冷哼一声道:“最好如此!”
领头人笑了笑,然后招呼岸上的人道:“行了,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把这树看了,把伪神揪出来杀了!”
‘伪神?什么伪神?凡人也能弑神吗’我满心疑惑。
就在这时,那王小姐走到我近处看了我一眼后问领头人道:“这人是怎么回事?”
领头人闻言走过来笑道:“人?王小姐,这东西可已经不是人了,他的那点人性早就被彻彻底底的污染了。”
‘什么?!什么人性被彻底污染了?’我闻言后茫然的看着他们。
王小姐听完一皱眉:“那你们怎么还把他捞上来?存心恶心我不成?”
‘恶心?!’我傻了,跟着心底没由来的一阵反感和愤怒,此时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生了瘟的牲口一样,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我就是一摊臭不可闻的烂肉。
一时间,愤怒冲昏了我的头脑,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硬生生挣断了绳索。
在我挣断绳索的时候,我愣住了,他们也愣住了。
尤其是那个王小姐,她在短暂的失神后就立即拔出腰间的手枪向我射击。
子弹穿透我的胸膛,可我却全然不知疼痛。
我被彻底的激怒了,直接上前向着那王小姐一拳打出。
刚猛的拳风让王小姐害怕了,而我看到她的恐惧的时候,我却莫名的兴奋起来,心底居然一丝一毫的怜悯与不忍都没有。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这王小姐的俏脸就要被我一拳打的变形的时候,领头人动了。
他那黑色的铠甲亮起淡蓝色的光,随后我身子一空,已经被他一脚踹飞出去。
我重重的撞在围栏上,感觉肋骨断了好几根。
但疼痛并没有让我冷静下来,我反而变得愈
加狂怒。
船上的人见我如野兽一般向着那王小姐冲去都纷纷赶来阻止。
面对众多黑甲卫士的围攻,我很快败下阵来。
十几分钟后,在我杀死第三个黑甲卫士的同时,我的身体也被一团光炸的四分五裂。
终于没办法再制造杀戮我慢慢平静了下来,可我并没有死。
我依然能够感受到心脏的跳动,我的意识也是无比的清醒。
那王小姐此时头发也乱糟糟的,方才的突发情况让她心有余悸,领头人的头盔也在战斗中被我捏碎,现在他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妈的!没想到这家伙进化的这么极端!居然折了我三个人!呸!”领头人气急败坏的向我吐了口口水,随后他拿出枪对着我的心脏连开三枪。
我可以感受到疼痛,却依然没有就此死去。
即使鲜血横流,孤岛上几乎被染红,我也依然没有死去……令人感到恐惧的生命力依然盘踞在我的体内,让我变成了一个无法感知死亡的怪物。
看到这一幕,王小姐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领头人见我还在看着他,那血肉模糊的头颅里,那只独眼还带着疑惑,他变得和之前的我一样愤怒起来。
“草!拿大家伙来!”
大家伙?呵……我突然很想笑……
可能是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连死都死不了吧?
领头人要的“大家伙”其实只是一枚朱古力大小的圆球,他小心的将它从密封的箱子里取出,然后将它塞进了我的心脏。
我可以感受到异物,这让我非常的不舒服,所以我开始挣扎起来。
断裂的手臂在缓缓复生,被炸开的胸膛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吓坏了。
领头人立马掩护王小姐后退,可王小姐却突然道:“等等!这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到的旧神‘亚辛’!?”
领头人却道:“不管它是不是,等它复原了又是一场恶战!总之现在我们先回船上去!”
旧神“亚辛”?
这就是老者和小豆子口中的“它”吗?
可这些人又是谁呢?
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在猎杀什么?又在寻找什么?
我越想越糊涂,越想问题就越多。
终于,我坐起身的时候,胸口依然愈合,但那异物仍在我体内,我想要把它拿出来,可我没办法撕开自己的胸口。
就在我慌乱无措的时候,我看到了领头人那略带嘲笑的冷笑,他冲我挥了挥手,像是在说再见,然后……
“砰!!!!!!!!!!!”
……
这可能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在这之前的一次是我和朋友在云南边境线上遭遇那些毒贩的时候。
即使过去一个多世纪,毒品依然无法被彻底的禁绝。
那天下着大雨,断粮三日的我和我的朋友在山坳里找到了一户人家。
原以为热情的户主是我们的恩人,可我们万万没想到,他们在喂饱我们之后就打算将我们的腿打断,然后换上可以藏匿毒品的医用义肢。
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朋友被折磨致死,然后我自己则趁着他们争吵的功夫逃进了深山。
这是真实的属于我记忆。
在我以哥哥的身份被那些神秘的弑神者炸成碎末的时候,我的意识重获自由。
我开始梳理并思考我所经历的这一切。
现在我已经基本搞清楚了这兄弟俩的身份。
他们是如今在全世界范围内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清水家商业帝国的创始人。
只是在我印象里,活下来离开中国并开创清水家事业的人是弟弟清水聿今,而不是有着一般中国人血统的哥哥清水成光。并且对外,清水聿今虽然没有说明当年和哥哥在中国遭遇的经历,但大多数人都知道清水聿今能活下来是因为受到了哥哥清水成光和那个神秘老道的帮助。
那也就意味着,以哥哥身份出现的我注定是要死在这里的。
只是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清水聿今会说是老道收留了他,而不是老僧呢?
这种似有意又无意的“错误”让我稍稍有些在意起来。
除了这些,更让我在意的是当年他们在中国所经历的一切很显然并不像外传那些故事所描述的那样简单。
清水家世代从政,到了清水成光父亲那一辈更是弃政从医,这样一个祖祖辈辈都没有经商血统的家族居然到了清水聿今这一辈就突然变得灵光起来了?
而且……清水家的商业帝国崛起所仰仗的并不是原始资本积累,而是具备开创性的,甚至革命性的核心技术创新。
尤其是在生物医学、食用藻类品种的培育以及人工智能算法开发方面,清水家可谓一枝独秀,整个世界都找不出能与之比肩的存在。
虽然在大多数人眼里,包括我自己眼里,清水家通过搭建良性的人才生态环境吸纳了世界各国的顶尖人才,拥有这样的成就不足为奇。
但如今细细想来,我却不寒而栗。
有人曾经做过这样一个统计。
可能至今仍有一些极端贫困地区的人没有
喝过可口可乐,但清水家出品的“塞纳西林胶囊”却成了庇佑全人类的神之福音。
这种出现在二十年前的革命性免疫力增强药物可以有效的解决大多数的流行性疾病,而且成本极其廉价。
清水家也没有借此大肆敛财,反而是将这种药物的配方免费的提供给了全球各大医疗机构,并号召推行“福音庇佑”,意在将这种能够让大多数普通人免除一般病痛之苦的药物送到每一个地球公民手中。
这项壮举很快赢得了全世界的赞誉,各国高层更是对清水家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纷纷拿出各自的诚意欢迎清水家的企业进一步入驻。
如今,无论是世界上最冷的地方还是世界上最热的地方都可以看到清水家的企业和清水家的员工。
可以说,清水家的影响力已经远远超越了华晟丰茂和苏氏企业……
但……
这些辉煌背后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已经不敢再往下想。
我站的位置不够高,或许这些猜测也仅仅是我的臆想。
……
“喂!醒醒!醒醒!”朦朦胧胧间,我听到有人在试图叫醒我。
浑身酸疼的我感觉身心无比疲惫,我很想睁开眼或者回应他一句,可是我太累了。
那人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痛苦,他放弃了,轻声道:“唔……好吧,你就再睡会吧。”
这真是贴心的话,我感动的不行。
可是忽然间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我猛地坐起来!
身边的人被我吓了一跳,他惊讶的看着如同诈尸一样起身的我道:“你怎么了?”
虽然还是很累,可我的意识告诉我不能这么安心的躺着。
我坐起身后下意识的去摸胸口,结果摸到的只有暖烘烘的衣服和完好无损的身体。
这非但没能让我感到安心,反而让我有些错乱。
我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间有些陌生又有些许熟悉的房间里满地是书,窗户是打开的,屋外漆黑的天空上高高挂着一颗蔚蓝色的星球。
看到它的时候我终于清醒过来。
“这是在狩月居?”我问道。
他点了点头:“嗯,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皱着眉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他不是阿囧,也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但总感觉这个人我应该是认识的。
就在我一脸困惑打算询问他的身份的时候,他忽然笑起来:“您一定还不认识我吧?我叫……”
“小豆子!”我没等他说完就喊出了他的小名。
他很诧异的看着我:“咦?您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还真是小豆子?!我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有些不安起来,所以我下意识的向后坐了坐。
“我……我猜的……”
可小豆子不傻,他看着我过了一会忽然笑起来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胤寺先生让您看了故事的第一章吧?”
胤寺?什么胤寺?是我认识的人吗?
我现在脑子里乱的很,仔细想了想,不就是那个阿囧吗?
他的名字叫胤寺吗?
正在我混乱的时候,那个穿着破旧西装的在这里呆了三十多年的男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他惯例式的咳嗽了一声后背对着我自言自语道:“唔……醒了……看完了吗?”
我闻言一愣,急忙起身走过去:“您的名字……是叫胤寺吗?”
他在地上胡乱的摸索着可能不知道已经翻看了多少遍的书籍,一边随意的翻着一边点了点头:“唔……是的……胤寺……高桥胤寺……是个熟悉的名字的。”
我皱起眉,回头问小豆子:“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已经成年的小豆子笑着走过来道:“不是的,胤寺先生很多年前还是十分帅气的大叔呢,只是这些年他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所以才会变得糊涂了。”
这样啊……
原来在狩月居里也会变老的吗?
可为什么清水幻没有变呢?他们不应该是同龄人吗?
说来也奇怪,每当我的念头想到谁,谁就会在下一秒出现。
“有收获吗?”清水幻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后。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清水幻正在将坐在地上的高桥胤寺扶起来。
胤寺对清水幻的迷恋在三十多年间似乎没有丝毫的减退,这一点我从他的眼神中就能够真切的感受到。
当一个人的眼睛里只有你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是藏不住的。
我起身道:“有一些收获,但更多的是问题,比如,我很想知道……”
“有收获就好,问题就留着自己去找答案吧。”清水幻直接打断了我的发言,这很不礼貌,但也像我传达了一个讯号,她不会直接给诉我任何事。
我愣了一下,随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小豆子,你去帮凉业准备晚餐吧,今晚的客人会比较多,可能要花些功夫。”
小豆子闻言立马笑着应了:“好的,幻小姐。”
“客人?”我疑惑的看着清水幻。
清水幻道:“都是你熟悉的人。”
01352 月球(一)
清水幻口中的客人足有十几位,而且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这些客人都是苏晚霞熟悉的人。
看到苏晚霞进来,早已在宴会厅等候多时的众人表情各异。
褚晓明和沈一诺自然是欢喜的,他们主动走上前来迎接苏晚霞,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重逢。
冼芊嬅和闫思辰则只是微笑致意。
至于其他几位,他们大都是苏晚霞的家人和华晟丰茂高层的几位高管。
这些人苏晚霞都不陌生,却一点亲近感都没有。
尤其是看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也在这里的时候,苏晚霞心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逃走。
可……
“喂!你小子可真是让我好找啊!我还以为咱们永远都见不到面了!”褚晓明还是老样子,他一上来就很自然的卡住了苏晚霞的脖子。
苏晚霞有些发懵,他感觉自己的时间线被彻底的扯乱了。
虽然印象里,苏晚霞在狩月居也不过呆了一天,可他以清水成光的身份可是在“故事”里足足浑噩了好几年的光景。
醒来后的苏晚霞感觉大梦初醒,一时间有些无法认定现实与自我。
好在他受过专业的训练,总算是适应了。
可当他与褚晓明和沈一诺重逢的时候却还是感觉自己的时间像是被谁刻意的搅乱了。
所以他问褚晓明道:“等等!晓明……现在是哪一年?咱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哪一年?”褚晓明闻言一愣,似乎被问住了,他挠了挠头后看向身后的沈一诺道:“一诺,现在是哪一年啊?”
一旁的沈一诺微笑着答道:“今年是狩月居的正历三七三五年上弦九月七号。”
什么?
苏晚霞完全没概念。
褚晓明也差不多,他皱着眉:“嘶……好像还是没听懂啊……不过没所谓了,反正咱们现在是在四维空间里,这地方时间就是个工具,不会对咱们故乡所在的三维世界造成任何影响的。”
这样的安慰却让苏晚霞倍感震惊,他反问道:“你说这是什么地方?”
“狩月居啊,你不是比我、一诺还有芊嬅姐他们早来好多年吗?”褚晓明反而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苏晚霞摇摇头:“我是说,你刚才说的四维空间是什么意思?”
“哦!那个啊,其实很简单的,你就当时……”
褚晓明还没来得及细说,狩月居的主人到了。
盛装出席的宴会的清水幻看起来真的是美艳动人,宴会厅里的众人见了都很自觉的端庄起来。
褚晓明也一样,他拉着苏晚霞让到一边。
清水幻在两个女仆人的陪同下缓步进入大厅。
看着清水幻的背影,苏晚霞的心情很是复杂……
宴会上,清水幻只简单的与众人客套了一下,而后便是沉默的用餐时间。
期间苏晚霞曾多次想要和褚晓明聊一聊刚才被中断的话题,可褚晓明却只是埋头吃饭,根本不予理会,这让苏晚霞非常不高兴。
于是他又向沈一诺和冼芊嬅求助,结果发现这两人也是一样。
许久不见,大家似乎都变了模样。
是古怪而刻板的规矩使然,还是说……这些人压根就不是苏晚霞所熟悉和认识的那些人呢?
念及此,苏晚霞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终于熬到用餐结束,仆人收拾了一下后给众人奉上了茶水。
清水幻也换上了不那么隆重的便服。
但与苏晚霞和清水幻第一次见面时她的那身清凉装扮比起来,此时高高在上的清水幻的着装还是正式太多了。
喝茶的过程中,苏晚霞目不斜视,他早就注意到这里的所有人都透露着古怪,这让苏晚霞非常不安。好在他不是那种冲动的性格,所以即便看出了所有人的古怪也只是去尝试适应,而不是站出来搅乱这一切。
终于,杯中的茶水略微转冷,清水幻开口道:“今天将各位召集到这里是为了解决眼下的两件大事,其一是‘太阳消失’,其二是旧神‘亚辛’的苏醒。”
这样直奔主题的清水幻还真是让苏晚霞印象深刻。
而她提到的这两件事无疑是苏晚霞目前最关心的两件事了。
清水幻说完后看向苏晚霞同父异母的姐姐苏青韵道:“苏小姐,你是c方案的负责人,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苏青韵点了点头后摘下耳环放在了桌子上,随后一幅全息影像就出现在了客厅里。
这一幕可真是惊呆了苏晚霞等人。
看得出来,苏晚霞等人的经历应该是大致相同的,不过按理说苏青韵也是他们同时代的人啊,她从哪里摸出来这么个黑科技玩意?
正自惊疑不定,客厅的灯光暗了下去。
苏青韵道:“按照最初的c方案,如无意外,我们的第一批探路者会在太阳‘消失’后的第三百五十一天的时候与‘目标’接触,并向第一中轴反馈第一手数据,可现在的情况是,第一批探路者在经过水星轨道后就失踪了。”
听到这苏晚霞又是一惊。
他对探路者计划并不陌生,甚至差一点他和褚晓明他们就成了第一批探路者,现在想来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说道“失踪”这里后,苏青韵起身来到全息投影图像附近,她随手一会将水星放大,并点亮了它环绕太阳运行的轨道。
“不过第一批探路者失踪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我们在他们失踪前采集到了非常重要的数据,这些数据充分证实了我们最初的猜想,那就是……太阳之所以会‘消失’并不是什么天体异象,而是一个二级文明的无意之举。”
苏青韵说到这还有意无意的看了苏晚霞一眼。
苏晚霞心底一颤,他自然清楚苏青韵为什么会再提到文明层级时多看他一眼。
因为这些东西都是苏晚霞的父亲苏澈在《黄金时代》这本书里引用过的,而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与苏家的决裂,苏晚霞一直都在网络上悄悄的搞小动作诋毁自己父亲的这本书,他认为这是荒诞的,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胡编乱造。
可今天……
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苏晚霞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才是那只活不到冬天的蚂蚱。
“二级文明?您真的确定是二级文明到访太阳系才给人类带来的灭顶之灾吗?”提出问题的是冼芊嬅。
她和闫思辰是第一个预测到太阳“消失”的,可他们始终觉得这一切应有一个更合理的解释,而不是基于一个文明层级构想那么简单。
“是的,我很确定。”苏青韵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道,她将那笼罩在太阳上的黑暗放大后说道:“之前我们认为探路者至少应该要在经过水星轨道后继续向前飞一天才能与目标接触,可事实是,这个突然到访太阳系的二级文明早已经把太阳系的核心作为自己的补给站,它们在补充所需的同时也在膨胀和成长,这使得我们最初的测量数据出现了偏差,因而导致了c方案初阶段的失败,所以……我们准备在接下来的二阶段派出更多的探路者,同时这一次我们还将携带因子武器,在必要时刻,将会尝试与它们开战。”
因子武器?!开战?!
苏晚霞听到这些话之后倍感荒唐,他不禁摇头冷笑道:“就算您说的都是真的,可据我所知,我们目前的文明层级连一级都称不上,就算我们无意间染指了神的力量,这也不代表我们有资格和二级文明一较高下吧?苏小姐,您不觉得您在试图将人类的文明带进毁灭的深渊吗?”
被苏晚霞称作苏小姐的苏青韵早已习惯了这个弟弟的无礼,她平静的说道:“你说的没错,即使是不懂科学的人,如果告诉他,此时我们人类就像印第安人,而霸占了‘太阳’的敌人就像欧洲殖民者,那他也会很清楚这场战争几乎毫无胜算,但你可能忽略了一点……就算我们保持克制,继续隐忍,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了太阳的我们依然会灭亡,到时候你还会在意有没有资格的问题吗?”
苏晚霞闻言顿时语塞,他从小就不是这个深得父亲宠爱的姐姐的对手。
无论是天赋还是后天的努力,苏青韵就像是挡在了苏晚霞前进的一座大山,他只能仰望其背影,根本无力反抗。
褚晓明是最了解苏晚霞的,他悄悄的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给了他一些鼓励。
沈一诺看了眼苏晚霞后起身问苏青韵道:“苏小姐的格局确实高远,不过据我说知,就连您的父亲也在他的成名作品中提到过,‘任何狭隘的思想都将注定被更伟大的善意照亮,这是一个文明上升格局的必要前提’,所以……如果您的数据和假设都是成立的话,您不觉得,准备带领人类破釜沉舟的想法可能才是毁灭人类文明的原罪吗?”
这一句针锋相对瞬间就把局势扭转了。
苏青韵皱起眉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沈一诺。
冼芊嬅被绕的有些晕,但她仔细思考了一下沈一诺的话之后就明白了……感情好这个样貌出众,气质不凡的大长腿是在变着法的骂苏青韵“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坐在冼芊嬅身边的闫思辰更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自言自语道:“唔……的确,一个文明茁壮成长必然是根植于一片充满包容与善意的沃土之中的,这是和黑暗森林法则截然相反的见解,在苏澈先生的书里确有提到过,我本人也觉得或许二级文明的突然到访给人类造成了灭顶之灾,可这也并不意味着它们就是故意的……就像你我走在路上无意中踩死了蚂蚁,谁能说我们的举动就是罪大恶极呢?”
这一番话听着既像闫思辰的自问自答,又像是在向在座的各位的一次提问。
苏青韵默默的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清水幻闭目不语,像是并不在意台下众人的各执一词。
在众人陷入沉思一段时间后,华晟丰茂的一位高管忽然笑了起来。
这笑声听着颇为爽朗,与此时此地的气氛略有不搭。
苏晚霞也很奇怪为什么这么严肃的时刻居然还有人在笑?
他向笑声的来源看去,正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也在看着他。
这四目相对,苏晚霞又一次躲开了。
他认得此人。
王全然,华晟丰茂中国区的首席ceo,曾经被人认为是华晟丰茂第一败家子的风流大师王义的曾孙。
作为王家嫡系,王全然这个首席ceo自然也是风云人物。
可他本人却十分的低调,几乎不怎么出席公共活动,大多数时候被狗仔队拍到也都是在自家的庄园里画画写字,可谓是华晟丰茂历任首席中过的最逍遥的一位,颇有他曾祖父王义的风采。
苏晚霞会人的此人,那是因为他曾是苏晚霞母亲的忠实追随者。
虽然最后苏晚霞的母亲嫁给了并不爱自己的苏澈,王全然自己也在那之后不久结了婚,可这位王大师还是经常寻着理由往苏家来。
所以苏晚霞对他并不陌生……可不陌生是一说,喜不喜欢是另一说。
反正苏晚霞是挺讨厌这种有了自己的家室还整天厚着脸皮往别人家跑的家伙的……
见王全然忽然大笑,一直闭目养神状的清水幻睁开眼问道:“你笑什么?”
大家也都看着王全然,意思是一致的。
你笑啥呢?
王全然一抱拳道:“抱歉抱歉,就是刚才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才一时失态,大家见谅啊。”
苏晚霞闻言顿时嫌弃的不行,心说:‘一个超级企业的首席居然这么吊儿郎当的?’
正在心中暗自吐槽的时候,清水幻已经替苏晚霞把心中想法说出来了。
“你也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清水幻话里带着斥责。
王全然顿时收起了笑容,一脸尴尬。
一旁的苏青韵则问道:“王叔,你到底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不妨与大家说一说?”
正觉得王全然这个四十多岁的大叔被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教训挺可乐的苏晚霞闻言也是立马表情一收,严肃的不行。
王全然偷眼瞧了下清水幻,像是有点害怕。
清水幻道:“说吧。”
王全然这才道:“其实我觉得咱们这一群人为这么大的问题在这争论实在没啥必要,毕竟就算咱们分出个高低,这下一步该怎么走也不是我们几个说的算的,所以就觉得实在有些庸人自扰,故而发笑。”
嘿!
苏晚霞顿时感觉有被冒犯到。
褚晓明也觉得这个王全然说话真的有些不着调。
清水幻更是皱眉道:“以清水家、苏家再加上你们华晟丰茂,我们三股力量拧在一起也是庸人自扰?”
王全然摇了摇头:“不,幻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王全然深深一叹道:“固然我们有能力去做,但……你我皆是凡人,又都是受旧神恩惠才有了今天的我们,所以……不是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这的看先生同意与否。”
先生?
苏晚霞皱起眉,他扭头看向褚晓明和沈一诺,这两位也是一样的一脸茫然。
苏青韵显然是明白王全然的意思了,她看向清水幻道:“幻小姐,先生现在何处?”
清水幻道:“在月球最深处。”
月球最深处?苏晚霞又是一愣。
苏青韵一皱眉:“如今世界危在旦夕,先生如果再不出山,怕以我等之力量无法再守护我们的家人了。”
清水幻没说话,她抬头看着地球的方向,从这里看地球,它居然还是蓝色的。
苏晚霞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狩月居外的地球有些异常。
这是怎么回事?
四维……时间……
苏晚霞感觉非常混乱。
“都随我来。”清水幻收回目光后缓缓起身道。
苏青韵闻言脸上立马多了些喜色,王全然也差不多。
反观苏晚霞他们这边五人则一脸蒙圈,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于是冼芊嬅问道:“等等,能不能说清楚点?你们提到的这个先生?他是谁?”
清水幻没有理会她,她先行离开了。
苏青韵解释道:“先生就是先生,是我们的先生,也是这众生的先生,这样说,你可明白?”
冼芊嬅一愣,意思她是懂了,不过……
“呵,这口气未免太大了?众生的先生?”褚晓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苏青韵看了眼褚晓明后冷声道:“注意你的言辞,若再叫我听到你对先生有所不敬,休怪我不客气。”
“嘿!你……”褚晓明可不是怕事的主,不过有沈一诺在,他也闹不起大风浪。
“我替他向你道歉。”沈一诺拦住了褚晓明。
苏青韵很有深意的看了眼面前的女孩后就带人离开了。
苏晚霞一直有意的避开与苏青韵的接触,所以这会他正往别处看。
等到苏青韵走了,苏晚霞才过来道:“咱们要不要跟上去。”
褚晓明:“废话!我倒是想见识见识那个所谓的众生的先生!”
01353 月球(二)
一行十几人从狩月居出来就直接登上了一个巨大的悬浮圆盘。
但从目测的质地,和这圆盘的外观来看,它颇有几分仙侠风格……可苏晚霞却并不会真的以为清水幻要带着他们御盘飞行。
圆盘承载着众人出了狩月居的院子来到月球星港的外围。
从这里苏晚霞可以更直观的感受到这造物之伟大。
印象里,苏晚霞也只在第一次登长城和看到金字塔时有过类似的感受……不过即便是金字塔和长城这样举世闻名的“神迹”到了真实存在的星港面前也要逊色不少。
所以在进入月球深处之前的一段路上,苏晚霞和褚晓明他们就像第一次进城的老乡一样,看啥都惊奇的不行。
冼芊嬅更是和闫思辰感叹道:“我还以为我这辈子见不到这东西了,没想到稀里糊涂的在月球上看到了。”
“是啊,你看那向量引力子轨道,据说那东西一次充能相当于一百万颗核弹爆炸的能量,真不知道这星港的主体供能核心是什么样的。”闫思辰和沈一诺差不多,都曾在航空航天引擎发动机研发中心工作过,所以关注点比较特别。
沈一诺闻言后说道:“引力子轨道都有了,那看来这三大家族早就掌握了核子曲变技术了。”
“核子曲变?!我去!真的假的啊?那不是科幻电影里瞎编的吗?”褚晓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闫思辰摇头道:“不,如果是五十年前,曲变确实有点太科幻了,但以现在的超级衍算机的模拟数据来看,在裂变与聚变之外确实是存在一个我们尚未能染指的曲变领域,这个曲变领域如果能被我们攻破,那我们就真的进入一级文明时代了。”
“哎?不对吧,不是说掌握了核聚变技术就到二级文明了吗?怎么掌握曲变技术才一级啊?”褚晓明反问道。
“不不不,这不一样,评价一个智慧生命形态的文明等级不仅要看他们的所接触的最先进技术在什么高度,而要看他们是否有能力将这些技术变成推动文明整体进步的引擎,说白了,就好比你穿越回古代,就算你脑子里装满了核子技术的知识,没有基础科学的支撑,你连一颗螺丝钉都造不出来,这时你所在的那个时代整体文明等级不还是很低吗?”闫思辰把话说得很明白。
褚晓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苏晚霞一直在旁听,他没有加入讨论,但听到这的时候他笑着总结了一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该走的路一步都少不了。”
闫思辰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嗯,就是这个意思。”
沈一诺没说话,但她却意识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三大家族明明掌握了如此先进的技术却在这五十年间几乎毫无作为呢?他们停驻不前的理由是什么呢?
似乎抱有同样怀疑的冼芊嬅与沈一诺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不知不觉,星港已经被抛在了身后。
随着圆盘的速度越来越快,苏晚霞发现两侧的景物也在发生变化。
起初它们很慢,但现在它们几乎静止了。
这种视觉误差很容易让人以为圆盘停下了……可是只要稍稍屏息,保持注意力集中就不难发现圆盘其实仍在前进,只是速度达到了一个微妙的节点。
当月球表面的苍白消失,黑暗中两尊手捧莹白圆球的侍女出现在大峡谷的深处,苏晚霞意识到他们正式踏上了前往月球最深处的旅行。
在苏晚霞的知识储备中,月球始终是一个谜。
比如月球如何诞生,在科学界至今仍存在多种说法。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撞击说、分裂说和俘获说。
正如字面意义理解,撞击说说的是月球与地球本是同源,是距今四十多亿年前的一次天体大冲撞将这对“母女”分离开来,而且这次撞击还顺便为地球带来了“生命”,因此也被称之为“起源说”。
分裂说和撞击说有类似的地方,那就是地月同源,只不过这里并没有撞击地球的彗星,月球和地球会以分离的形式在太阳系中“相依为命”是因为很久很久以前地球呈熔融态,受潮汐共振影响,最终导致了地球和月球的分离。
至于俘获说,那就是月球这个“女儿”是地球靠着强大的“吸引力”从别处抢来的,这一说法和前两个说法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地月非同源。
虽然说法很多,可苏晚霞确实“撞击说”的忠实拥护者。
在他眼里,四十多亿年前的那次彗星大冲撞不仅造就了如今的地月“母女”,还给形如炼狱一般的地球带来了水和生命。
这才使得原本一颗炽热滚烫的星球焕然一新有了如今的模样。
当然,无论哪种说法,在科学界尚未触及真相之前都或多好说存在着疑问。
就比如撞击说中提到的天体大冲撞,如果在四十多亿年前真的有一颗流浪的天体闯入了太阳系并于地球相撞,那么它势必会带来地月都没有的非太阳系行星进化物质,这种外来物质也应该同时存在于地球和月球上,但至
今人类尚未能找到充分证据证明这种非太阳系行星物质。
但是,到了今天,苏晚霞跟随清水幻前往月球最深处,他越发的觉得自己所坚信的撞击说就是事实,而且他正在一步步逼近四十多亿年前发生的真相。
或许可以有幸作为旁观者一睹地球文明诞生的那一刻。
经过那两尊高度超过百米的巨型雕像的时候,耐不住寂寞的褚晓明问前边的人道:“这两尊雕像有什么说法吗?”
苏青韵自然不会搭理他,清水幻也没有言语,倒是那位看起来不太正经的王全然笑着介绍道:“这辆尊雕像是旧神‘亚辛’的仆人,她们有着同样的称谓——苦默修女,当然她们是比较特别的苦默修女,其中左边这位叫亚斯兰,是侍奉生命支柱‘图拉雅’的旧神血亲,有着四分之一旧神血脉,而右边这位叫维莲娜,是与旧神‘亚辛’齐名的起源之母‘莉莉丝’的女儿。”
“哎?古神学吗?”沈一诺好奇的问道。
王全然点头道:“是的,这些都是《死海文书》中的记载,不过在我看来,所谓古神学与咱们人类社会的东西方传统神学也没啥区别,都是在历史的基础上引申的思想与想象力的凝结,是可以当做历史记载来解读的痕迹。”
这一点苏晚霞非常认同,他私下里对古神学也略有研究,不过对于《死海文书》和清水幻这些人口中提到的旧神“亚辛”,他却一无所知。
“请问,您说的这本《死海文书》还有旧神‘亚辛’到底是什么?”苏晚霞问。
王全然看了苏晚霞一眼后,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开口道:“相传《死海文书》诞生在起源到来之前,是先行者留下的一本著作,它也是指引我们人类向下一级文明台阶迈升的关键性文献,但是这本书的内容大都以类似古神学的描述方式书写,所以研读起来比较玄乎,一般初次接触的都会当成是神话故事来听,一点都不科学,而至于旧神‘亚辛’吗……”
说道关键处的王全然偷偷回头看了眼清水幻,很显然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将自己所知的秘密告诉苏晚霞等人。
苏晚霞等人也注意到了王全然的犹豫。
褚晓明皱眉道:“叔,您别话说一半就停了啊,这也太吊人胃口了。”
王全然闻言苦笑道:“小兄弟,不是叔不想说啊,只是这话题太敏感了些,不太方便说,而且……有关旧神的事,你们知道的越少对你们反而越有好处,所以……”
褚晓明愣住了,他手一摊:“哎?这算什么?都已经把我们带到这边了?还把我们当外人?”
沈一诺一直没说话,她看出了端倪所以咳嗽了一声然后瞪了褚晓明一眼。
褚晓明也不敢说话了。
不过这时站在众人最前头的清水幻开口了。
“旧神‘亚辛’是禁忌,不告诉你们是为了保护你们,而至于为什么要带你们下来,这是先生交代的事,我只是执行者,明白了?”清水幻的语气冷冰冰的。
众人闻言后都不说话了。
褚晓明听了也只是撇嘴罢了。
苏晚霞心思百转,他可能是自己这伙人里唯一与旧神有过接触的人了。
那颗苍白的古树让他印象深刻,发生在树下的似乎永无止尽的杀戮更是让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但这些都不是苏晚霞关心的重点。
他所关心的是清水家的兄弟二人后来又经历了什么……这一切是否与后来清水家的崛起有关呢?
带着疑惑,圆盘载着众人已经进入到至暗地带。
在这一片黑暗中,莫说伸手不见五指了,就连自己的手搁在自己眼前都看不见。
如此漆黑的环境自然令人非常不安。
褚晓明只忍耐了一会就受不了了,他高声道:“喂,这里怎么这么黑啊?你们不会是想害我们吧?”
说着话同时他伸着手向前走了一步,结果一不小心就触碰到了什么特别柔软的所在。
跟着……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精准无比的落在了褚晓明脸上。
苏晚霞吓了一跳,也开口问道:“对啊,这里也太黑了……你们……你们都还在吗?”
冼芊嬅回应道:“我跟闫思辰都还在,不过前边那几位一直不说话,现在还在不在就不好说了。”
苏晚霞闻言顿时急了:“哎!你们说句话啊?这什么情况?”
可能是被身后这些没见识的家伙吵得心烦了,苏青韵回应了一声道:“都别乱动!在圆盘上你们是绝对安全的。”
虽然听到的苏青韵的回应,可苏晚霞还是感觉安心了不少。
褚晓明正捂着脸欲哭无泪呢,他也不是有意的啊,可沈一诺这一耳光打的还真准。
“这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黑?”沈一诺也有些不安起来。
苏青韵没理她。
王全然笑着道:“这地方是至暗边界,是最接近黑洞深处的地方。”
“至暗边界?还最接近黑洞?我去……这也
太玄乎了吧?”褚晓明忍不住吐槽。
王全然又道:“是啊,不过更玄乎的还在后边的,据说七位旧神中存在着一位妄图亵渎起源的原罪之主,它的强大远在其他六位旧神之上,甚至有记载说它能够任意改变它所看到的一切,想毁灭就毁灭,想创造就创造,总之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听到这,苏晚霞一下记起来了。
清水幻曾和他说过,“月球是守望地球的第一道防线,也是封印起源亵渎者的最后一道防线”。
‘起源的亵渎者?啧……’苏晚霞还是有点不太习惯这种过于中二的名字。
“我去!那它不是无敌了?”褚晓明傻了。
王全然叹道:“是啊,所以其他六位旧神才会在月球上涌至暗边界将其封印起来,在这片黑暗中,即使是起源亵渎者也一样无法顺利的逃离,它最大的弱点就是本能的求生欲,它不会允许自己踏足无法掌控的地带。”
“哦~~~还好还好……哎不对!我们现在不就是要进入月球最深处吗?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会遇到它?”褚晓明刚放下心来又忽然觉得不对。
王全然只笑不语。
这时苏青韵忽然道:“旧神才懒得看凡人一眼,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苏晚霞闻言一怔随即“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
褚晓明被这么一句话怼的真是有点无地自容,他翻了个白眼道:“瞧你说的,说不定它看我长得高又帅嫉妒我呢,这都说不定的。”
“额……”众人纷纷表示怀疑。
就在场面一度因为褚晓明没有来的自信陷入尴尬的时候,清水幻忽然开口道:“把眼睛闭上。”
苏晚霞闻言稍稍发了一下呆跟着就感觉双目一阵刺痛,他这才惊觉问题的严重性。
褚晓明也差不多,他也没有老老实实照做,结果也被突然出现的强光差点闪瞎了眼睛。
等到众人都适应了,苏晚霞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不禁被眼前的壮丽奇景惊呆了。
只见一轮金日高挂天空,地面上,繁盛的城市身披“金甲”。
山川,河流,绿野,森林,城市!
苏晚霞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一幕,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相信自己此刻正在月球之下。
同样被这一幕震惊到的还有沈一诺他们。
褚晓明还捂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身边接连传来惊呼声。
他急忙问道:“哎哎哎!你们看到什么了?快和我说说呗!啊?”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
沈一诺不自觉的走到了圆盘边缘,在这里她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那一轮“金日”是在天空的中心位置的,在更高处,沈一诺还看到了白雪皑皑的山峰和一座碧蓝色的湖泊。
这更是让她感到难以置信。
在这里,上下左右似乎都失去了方向。
你眼中的天空也可以是别人脚下的大地,你脚下的河流也可能别人头顶的一条绮丽的绸带。
冼芊嬅张着嘴看了老半天后忽然掐了闫思辰一把。
闫思辰吃痛回过神来后问道:“哎你掐我干嘛呀?”
冼芊嬅仍呆呆的看着这眼前的世界道:“我就是想确定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嘿!那你怎么不掐你自己啊?”
“我怕疼啊。”冼芊嬅的回答差点没把闫思辰呛死。
早已来过这里多次的苏青韵等人此时也难掩心情之激动,毕竟这样的奇境除非你出生在这里,否则每一次估计都要被它折服。
王全然更是笑着道:“欢迎各位来到君临的圣地——洪武城。”
“洪武城?这名字好听!”褚晓明虽然还没看到洪武城,但这话茬他是接的飞快。
苏晚霞收回目光,稍稍平复激动的心情问道:“王叔叔,这座城市是什么时候建成的?真的有人住在这里吗?”
王全然还是头一次听到苏晚霞这么有礼貌称呼自己,顿时眉开眼笑道:“具体什么时候建成的我记不太清出了,好像应该是狩月居落成后不久,而至于居民吗?你看,那街道上人来人往可不都是居民吗?”
苏晚霞定睛一看,果然……洪武城的街头上车水马龙,此地不但有居民,而且还很多咧。
有些尴尬的苏晚霞砸了咂嘴,连声感叹道:“不可思议,难以想象,就像在梦里一样。”
苏青韵听到这话忽然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有什么不可思议,难以想象的,如果你认真读过父亲的书,你应该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知道洪武城的存在了。”
听到这样的揶揄,苏晚霞只能苦笑。
他正想要说点什么,忽然……
“哇靠!!!!这他么!!!这真的假的啊?晚霞兄你看!怎么会有人在咱们头顶走来走去的?那不是我眼花了吧?”
褚晓明这突然的一嗓子把众人吓了一跳。
就连清水幻也投来嫌弃的目光。
苏晚霞更是被自己这好基友一嗓门把魂都惊飞了。
01354 月球(三)
“你吓死我啊你,咋咋呼呼的,你以前可不这样啊。”苏晚霞被吓得心有余悸因此少不了埋怨褚晓明几句。
褚晓明是完全不当回事,他看着这天上地下的山川河流、城市森林,眼睛都瞪直了。
沈一诺也觉得有些丢脸,所以她清了清嗓子后转移话题问道:“幻小姐,我们这真的是在月球上吗?”
清水幻目视前方,她手中捧着一颗小巧圆润的珠子,那珠子每闪烁一次,承载众人的圆盘就下降一些。
“是的。”
“哦……那还真是不可思议……我印象里的月球应该是块不毛之地才对。”
清水幻没有再回应,倒是王全然把“导游”的工作做到了底。
“沈小姐的印象没错,月球的确是块不毛之地,但洪武城是例外,这里应该称得上是人类第一块人造宜居地,也是不久的将来我们整体文明等级上升后将会在整个太阳系进行规划和建设的,也就是说,在诸位有生之年或许可以在木星上度假呢。”
“啥?在木星上度假?我说王老板,您这牛皮吹的也忒大了,我们也都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不会那么容易让您给忽悠了的。”褚晓明回过神后就化身杠精。
王全然却只是笑了笑。
苏晚霞在一旁看的清楚,王全然虽然只是笑,可他那笑容里没有一丁点的尴尬。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人家不是信口开河。
虽说作为航天人都知道木星有多么的可怕,但这就好比许多年前我们面对自然灾害时的恐惧一样。
当我们拥有真正可以干预自然,甚至影响和改造自然环境的能力后,我们是可以为自己创造一片稳定的宜居环境的。
而这种干预甚至改造自然环境的能力如果放在数千年前,那古人一定会觉得我们现代人都是神明下凡,如此一想,苏晚霞不但不觉得王全然在胡说,更把心中对于“旧神”的那种疑惑与排斥给消除干净了。
旧神……
旧神!
苏晚霞微微一笑,心中顿感豁然开朗。
这一笑恰好不经意间落在了不远处的冼芊嬅眼中,她很有深意的多看了眼苏晚霞,然后悄悄的拉过闫思辰说了些什么。
……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圆盘在一座远离城市的庄园中心降落。
一眼望不到边的绿地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放风筝的孩子,他们脸上洋溢着灿烂而幸福的笑容,这一幕让苏晚霞等人看了不仅有些恍惚之感。
对于缺少父母关爱的苏晚霞来说,放风筝这种活动几乎与孤独划等号,可在这里不一样,几千个孩子在这里嬉闹,那场面真是热闹极了。
沈一诺和冼芊嬅也被这些孩子脸上的笑容感染,不自觉的就露出了微笑。
反观闫思辰和褚晓明,这两位男士似乎很讨厌熊孩子,所以看到这么多孩子在周围奔跑的时候,他们就像是过敏一样不断的皱眉揉鼻子,一脸的不舒服。
“这哪来这么多孩子啊?都谁家的?”褚晓明问道。
王全然道:“这些孩子大都是附近镇子上居民家的孩子,也有一部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但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身份,那就是先生的学生。”
“哎?真的假的?一个人能教的过来吗?”褚晓明表示怀疑。
苏青韵似乎对有关先生的一切都很敏感,她皱眉道:“先生自有先生的办法,不劳你操心。”
“嘿!你这……”褚晓明又被怼了一句当时就火起。
“晓明!”但沈一诺一瞪眼,他立马又蔫了。
“哦……知道了……多谢苏姑娘提醒。”褚晓明咬牙切齿的说道。
一旁的苏晚霞瞧的有趣,也不帮着自己这好兄弟,就默默的跟上了前边的人往庄园里唯一的一栋大房子走去。
那房子占地面积很大,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座矮山。
单目测估计也得有好几千平。
房子只有两层,一层是青瓦白墙,窗格设计颇有几分苏韵。
正门很大,门前两尊石雕却不是苏晚霞常见的石狮子或者其他什么镇宅的瑞兽,而是两个面朝门内的侍女,看起来应该也是类似苦默修女的存在。
朱漆大门宽越五米,此时敞开的,门里门外垂手而立许多白衣白裤的男女少年。
他们见到清水幻后纷纷作揖见礼,这一幕看起来非常有东方的气韵。
但这石雕……
“啧……这大宅子设计的挺好,尤其是这院子外两旁的水杉树,没的说!但就是这俩雕像,怎么放两个侍女在这啊?不伦不类的。”褚晓明心直口快说出了苏晚霞这几人心里的想法。
意外的这一次苏青韵居然没有生气,她径直走进了院子。
良心“导游”王全然负责解释道:“以前先生刚到这边的是,宅子原先的主人是放着两尊石狮在门前的,只是后来有一位旧神从门前走过,他觉得这狮子看起来很吓人,所以就随手把石狮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褚晓明一呆:“还有这么一说的?怎么?这旧神也和普通人一样住在洪武城里?”
王全然这次却摇了摇头道:“这我也只是听父辈人提起过得,具体的我还真不是太清楚了……哎……说
起来,我上一次来月球这边时才七岁,如今时隔四十多年,洪武城大体没变,可还是有不少东西变了样子的,就比如这门前的石狮子和这院子外两侧的水杉。”
“哎?感情好您也不常来啊?那我们这算不算是很幸运?”褚晓明乐了。
王全然也笑起来道:“若以先生的地位,你们能有幸来到这里与他一见,自然是你们的荣幸了,不过……”
“不过?”褚晓明不笑了。
“哎……罢了罢了,可能只是我想多了,几位还是快快随我进去吧,莫要在门前久立。”说着王全然就往院子里去了。
褚晓明话只听了半句非常的不爽,他刚准备跟上去追问结果一下被苏晚霞拉住了。
褚晓明一愣:“怎么了?”
苏晚霞皱着眉示意他往头顶看。
褚晓明这才注意到这院子正上方的天空似与其他其他都不一样,它是正对着那轮人造太阳的。
虽说这人造太阳的光远没有真正的太阳刺眼,可它仍然遮蔽了对应的另一边大地上的许多景物。
而苏晚霞示意褚晓明看的地方并不在人造太阳那边,而在太阳之地。
隐隐约约的,一个黑影高悬天空,从地面上单凭肉眼是看不清它究竟是何物的。
不过只要你看到了他就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被什么东西锁定住了的感觉……那感觉非常不好。
褚晓明皱眉道:“那是什么?旧神?”
苏晚霞摇了摇头,他收回目光道:“走。”
几人这才进了院子。
从外边看占地面积很大的院子进去之后更是别有洞天。
四四方方的院落一环套一环,每一环都不一样。
就拿这进了院子的看到的第一环来说吧,它是一片竹林构成的天然走廊,高大的竹子遮盖了阳光,林子里的环境可谓十分的清幽。
青石路踩在脚下,路两旁全是竹叶。
行走其间,苏晚霞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因为从院子外看时,这院墙不过两米左右,可是这一进院子就进了竹林,而这竹子少说也得有三层楼高,这些为什么在外头时看不到呢?
是幻觉吗?
许是经历的奇怪事太多了,苏晚霞也懒得细想了。
沿着清水路走了不一会就看到了一处藏在竹林深处的石门。
走在最前头的清水幻引着众人穿过石门这就到了院子的第二环。
与第一环相比,第二环这溪间小路明显要明亮的多。
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水源在脚边涓涓流淌,众人几乎是一步一跳的前进,感觉就像是一群人在野外春游一样。
褚晓明跳了几次后笑着对一诺道:“哎一诺,你说这地方还真有意思啊,居然在院子里设计了这么一条路。”
沈一诺很小心的选择着干净的落脚点,她叫上穿着一双白净的鞋子,看样子是不想脏了鞋子。
“有意思吗?我怎么觉得设计这里的人很脑残呢?”听这话沈一诺是很不喜欢这种设计。
可有人却喜欢的不行。
比如在成为航天员之前世代都住在海边的冼芊嬅。
她是队伍里唯一光着脚直接在溪水里走的,并且看起来非常兴奋。
闫思辰有些担心的说道:“芊嬅,你小心着点,这水里说不定有古怪。”
冼芊嬅浑然不在意:“怕什么,难得我又能和水亲近亲近了,你还是多留心点自己脚下吧。”
闫思辰轻声一叹也只好如此。
看到冼芊嬅赤脚走在溪水间,苏晚霞也有些跃跃欲试了,不过他很在意前边那几位会不会觉得这样很无礼,所以就问了王全然一句道:“王叔,这溪水应该没问题吧?”
王全然早就注意到冼芊嬅光着脚在溪水里走了,他笑道:“这个我不好说,不过你看那姑娘多开心啊,应该是没事的。”
不好说?苏晚霞咧咧嘴,于是又偷偷看了看苏青韵。
而没想到的是,这位姐姐走着走着居然也把自己的高跟鞋给脱了赤脚下了水。
看到这一幕,苏晚霞最后那点犹豫也没了。
他索性也坐下来脱了鞋。
褚晓明见状一愣:“晚霞兄,你这是作甚?怎么在客人家的院子里光脚前行,也未免太失礼了。”
苏晚霞闻言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脱了鞋下了水。
放一下把叫放进溪水,苏晚霞就被这溪水的清亮惊到了。
倒不是那种凉的让人冰心的感觉,而是这种凉是可以透过脚底直入身心的。
顿时间,好似一切疲惫都消散了,一时间竟然人不由得发出感叹。
一旁的褚晓明听到声音不由更是惊奇:“哎我说,晚霞兄,你这脱鞋下水也就罢了,怎么搞得跟泡脚似的?真就那么舒服吗?”
苏晚霞闻言白了他一眼道:“你不会自己下来试试啊。”
说着苏晚霞就起身跟上了队伍,不理会褚晓明了。
褚晓明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味来:“嘿!这小子,什么时候怼人角度这么刁钻了?”
“哎呀,你别贫了,这边太远了我过不去,你扶我一把。”沈一诺还在担心鞋。
褚晓明闻言看了看周围道:
“啊?怎么扶?”
“下水啊!你站中间,我踩着你腿我不就过去了。”沈一诺说道。
褚晓明:“哎?!!”
“哎什么哎!快点!”
“哦哦!好好好!”褚晓明也下了水。
可就在他下到溪水里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
那种感觉像极了进门前发现那黑影时的感觉,褚晓明一边扶着自己的女神,一边小心翼翼的回头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褚晓明才回头看了一眼,就惊得身子一颤,脚下一软,只听“哎呀!”
“噗通!”
沈一诺和褚晓明双双倒在了小溪里。
等到褚晓明拉着沈一诺爬起来的时候,最爱干净的沈一诺已经变成了落汤鸡。
她一边咳嗽着一边挥起小拳头捶向褚晓明道:“混蛋!都怪你!”
褚晓明现在哪有心思哄沈一诺,他立马拉着女神就往前边跑。
沈一诺一惊,急道:“你干嘛呀?”
“别说话!我看到鬼了!”
“鬼?”沈一诺回过头,只见到小溪潺潺,哪来的鬼?
“哪有啊?”
褚晓明也回过头,但是他看到的景象与沈一诺完全不同。
那小女孩站在小溪里,身型外貌都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可如果再往下看,就会发现凡事流经她身边的溪水都泛起了红黑色,看起来就像血一样。
这一幕怎能不叫晓明心惊。
所以他也不管沈一诺怎么说了,扛起她就往前跑:“哎呀,她就在我身后那!你别说话,有我呢!”
“哎呀!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啊!我的鞋还没拿!”
“别拿了,保命要紧啊!”
……
等到前边的人发现一路狂奔的褚晓明的时候都惊呆了。
尤其是苏青韵,大概在她眼里这个废话连篇的瘦高个应该是没有那么力气扛着人在溪水里狂奔的吧。
“晓明?!你这是干嘛呢?”苏晚霞惊呆了。
“逃命啊!你们也别愣着了,赶紧跑吧!”褚晓明还真够义气,经过苏晚霞身边的时候还不忘拉上兄弟。
可苏晚霞并不领情,他反向后撤一把将褚晓明停住了道:“你发什么神经呢?什么逃命啊?”
褚晓明被这一拉差点摔倒,抗在肩上的沈一诺也终于回到了地面。
只见沈一诺一落地挥起玉臂就给了褚晓明一耳光道:“下流!无耻!胆小鬼!”
褚晓明脸上火辣辣的疼,可他并不在乎,他发现那女孩跟上来了,而且正在冲他笑。
于是他惊道:“你们看那边!那个小女孩绝对有问题!她是鬼!鬼啊!”
高八度的公鸭嗓子叫起来真是聒噪的不行。
苏晚霞一把捂住了褚晓明的嘴道:“你闭嘴吧你!真是丢脸!”
冼芊嬅和闫思辰也忽然觉得或许应该离他们三远点,要不然也太丢人了……一个有着二十五十一小时太空行走时长的宇航员居然会怕鬼?这你敢信?
“小女孩?哎?我怎么没看见?你们看见了吗?”王全然问道。
众人纷纷摇头,包括苏晚霞,他其实还是有些在意褚晓明的话的,但他的的确确没有看到褚晓明所说的那个什么小女孩。
正在这时,已经上了岸的苏青韵道:“都别在那发呆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众人闻言纷纷无视了褚晓明的警告开始继续向前进发。
褚晓明还在呜呜呜的说着什么,看他那表情好像真的被冤枉了。
苏晚霞在意的看了看身后然后小声对褚晓明道:“别说话了,有什么发现咱们私下里聊。”
褚晓明闻言这才安静下来。
沈一诺也是知道褚晓明的为人的。
这兄弟虽然大部分时候给人的感觉既聒噪又不靠谱,但实际上却是个真性情的热心猛男,所以通常他是不会如此失态的。
现在冷静下来后,沈一诺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褚晓明。
但就像褚晓明说的那样,现在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
“走吧,别在这耽搁太久。”沈一诺把秀发敛到耳后,裹着湿漉漉的衣服往前走去。
……
众人都上了岸,也就进入了院子的第三环。
这一环不单是空荡荡的路了,白玉石小道两侧是一间间小房子排成整整齐齐的两排。
房子里大都有人活动。
他们和之前门前那些白衣白裤的少年们一个打扮,但看长相明显要更成熟一些。
偶尔还会有一些孩子从前面跑过来。
他们见到清水幻的时候都会毕恭毕敬的行礼,并且直到众人走远才又去继续嬉闹。
终于到了有人气的地方后,褚晓明被吓坏了的小心脏也终于得到了一些安抚。
他一边走一边小声的和沈一诺解释道:“我是真的看到脏东西了!你能不相信我吗?”
沈一诺丢了鞋子,现在穿的是褚晓明的,不过鞋号差很多,所以船上去也不是太舒服,但总比光着脚走路强。
“我当然信你,可你也太丢人了你知道吗?”沈一诺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