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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曲奇小米     进化之超越星辰txt下载     进化之超越星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618 畸点(三)

    苏晚霞执意要下水,任何人要阻拦不住。

    远远瞧着这位苏家大公子在湖心潜入水中后,岸上隐蔽处的三个人也悄悄的下了水。

    潜水对苏晚霞来说应该是很陌生的,他高中时代就是个体育废柴,别说潜水这种高难度运动了,就连平时学校组织的1000米接力赛他都是避恐不及。然而此时此刻,潜入纳木错湖中的苏晚霞却如一尾游鱼般自如,很快就潜到了目标深度,并在那与还在执行清理守卫工作的苏家工作人员接上头。

    这些人也没想到苏晚霞会如此轻易的就能潜到八十多迷深。

    要知道,即使是在近海水域,一般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穿上潜水装置最多也就潜到三十多米的样子就是极限了,可苏晚霞不同,非常轻易的就潜到了专业潜水员都不见得应付来的八十多米。

    这件事让苏家管家知道后立即汇报给了远在苏州的苏澈和远在冰岛的苏然。二人听闻此事表情各异,一个是了然于心的微微苦笑,一个稍有惊讶的会心一笑。

    而更让苏家这些人惊讶的是,苏晚霞身后还跟着一个骨瘦嶙峋的老者,以他的年龄居然也能顺利的下来,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顺利的进入地下设施后,苏晚霞就收到了薛佳念的通话邀请。

    接通后,就听薛佳念怒斥道:“喂!大个子!你这人怎么回事啊!都和你说了下边非常危险,你怎么还要下来?”

    苏晚霞却只淡淡的回应了一句话:“我来接姑姑回家。”

    薛佳念闻言一愣,显然没听懂苏晚霞在说什么。

    可苏晚霞也没有解释,挂断通讯后就与老者沿着另外一条路向一个尚未探索过的试验区域走了。

    岸上指挥平台这边的监控也被苏晚霞给断开了,他没有带任何苏家的护卫,只叮嘱他们守住入口,发现任何异常都不得进入。

    这些护卫人员虽然很担心苏晚霞,但总觉得此时此刻的这位苏少爷好像和一天前的完全不同了。

    就单单苏晚霞的气场和语调都转变极大,甚至某种意义上比苏澈这位苏家掌舵人还要来的令人敬畏。

    试验区域03—b。

    在这里,很多实验设备看起来都很新,不像是被遗忘了很多年的样子。不过空气里的腐朽气息反而比其它地方都要更为浓烈。

    实验区的空间利用的相当充分,大量的设备中混杂着数不清的一人高的培养舱,而那些培养舱里大都封存着男人或者女人的尸体样本。

    对这里似乎轻车熟路的苏晚霞一路来到中心实验区。

    那里有一间特殊的房间,周围地面的缝隙里塞满了暗红色的晶体体,就如同“杂草”一般凌乱。

    推开这间房间的正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手术台,手术台上还有一具同样结晶化的尸体。

    苏晚霞微微皱眉,他避开地面上几具像是参与手术的工作人员的尸体来到手术台前。

    尸体是男性,头部保存完好,看表情神态很安详,死的时候应该处于深度麻醉状态,所以没有什么痛苦。

    不过他的身体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从脖子下被整个剖开,右臂和左腿都被固定在单独的架子上“拆开”,就如同皮肉只是外套,而执行手术的人把这件外套的拉链给全部拉开了。

    不过外套之下并非腐烂的血肉或者只剩下森森白骨,而是全部结晶化的物质,就像是一个人变成了暗红色的水晶,被一种结晶病毒给污染了一样。

    朗日木托看了看周围想逃却没能逃掉的那些工作人员唏嘘道:“我原以为这些年他们已经安分了,却没想到他们一再试图染指混沌的禁区,把‘旧神’带来的智慧当成囊中之物肆意挥霍……直等到了死了,大概才能有些许的敬畏。”

    苏晚霞没有说话,他从这手术台上的尸体脑后取出一枚晶体芯片,然后拿着它就离开了房间。

    朗日木托在屋子里又多呆了一会,他一直盯着那尸体看,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唏嘘一阵后才慢悠悠的出去。

    门外,苏晚霞没有走远,他拿到晶体芯片后就开始逐个培养舱查看起来。一直找到第十一个培养舱,苏晚霞停下了,他把晶体芯片放进去,重新唤醒培养舱的维生系统。培养舱内那具看上去就像是泡发的了尸体一阵颤抖后,居然再次睁开了眼睛。

    可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真的活过来。

    之所以还能睁眼,是因为他那被类脑神经替换掉原生大脑皮层的头颅再度受到了刺激。所以这种“苏醒”更像是木偶被艺术家从箱子里拎上了台。

    苏晚霞抬手擦去培养舱外的操作板上的灰尘,然后输入了一串代码。

    很快,尸体就开始抽搐起来。朗日木托走过来问道:“这些人怎么了?”

    苏晚霞回忆了一下后说道:“这是一座‘类脑神经’研究基地,主要意图是通过藻类和真菌制造一种可以独立存活的‘类脑神经’,以完整的剥离和保存人的意识,从而将人类代入数序世界。”

    朗日木托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这里就不是国安处的分哨咯?”

    “本来纳木错就没有国安处分哨,当年之所以相传这里发现了‘石门’,国安处也派人过来调查研究,无非就是明暗陷阱的手法,主要是想知道到底有哪些人盯上了‘门’而已。”苏晚霞说完又输入了新的代码,培养舱内的男性尸体不再抽搐,他的手缓缓抬起,贴在了培养舱内壁上,看起来有些恐怖。

    朗日木托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这东西看着真诡异。”

    “‘类脑神经’是一项非常惨无人脑的人体试验项目,原本是国际社会全面禁止的……可总有些人会打着科学之名行不法之事……这大概就是科学研究最让人感到矛盾和纠结的地方了吧……”苏晚霞说完自己都笑了:“好像咱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朗日木托点点头:“对啊,历史上被定义为恶魔的科学家不在少数,可受这些恶魔福音的人就更多了……人伦道德有时候真像是作茧自缚,但你又不能真的把道德的茧房给撕开了,那样世界就乱了套……这确实是挺麻烦的一件事。”

    苏晚霞深以为然:“以前看过这么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变态杀人犯杀死了一个富商的孙女,可根据法律,他要被送往案发地接受审判,也就在这个过程中,富商斥巨资通过新闻媒体发布悬赏令,说只要在他接受审判之前将其杀死,就可以得到十个亿,于是民众都疯狂了……为了高额的奖金,那些人甚至不惜与警方正面作对,以至于行使正义者也蒙受了无妄之灾……警方甚至不得不调集更多的警察来‘保护’这个杀人犯,以确保他能安全抵达受审地……可即使是警察,为了十个亿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在某一晚,一个换班的老警察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彻底摆脱贫穷,铤而走险……当然他失败了,这个变态杀人犯只是受了伤,没死,而老警察却被当场击毙……事情被富商知道后,他还是给了这个老警察的家人一笔高达三千万的抚恤,并由此透露另一个信息,那就是哪怕不用杀死杀人犯,只要伤到他一样可以拿到钱……所以,那些为了钱的人就更加疯狂了!呵……想想真是有趣的故事。”

    朗日木托听得入神,他问道:“那后来呢?这家伙有没有在受审前得到应有的审判?”

    苏晚霞看着朗日木托:“你也觉得在他得到受审被杀死是应得的结果?”

    朗日木托点头道:“杀人者偿命,天经地义,都不需要近现代刑法特别说明。”

    苏晚霞却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他的确得到了应有的结果,不过在他被处死的同时,押送他的警察死了十一个,为了钱而疯狂的那些人也死了二十多……本来只是一命偿一命的事情,就因为富商的悬赏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还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

    “那富商有错吗?”

    “富商当然有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富商觉得杀死他孙女的人该千刀万剐,可法律也必须尽其所能维护每个人的利益,说白了……就是一种辩证的思维方式,只是绝大多数人并不会喜欢用这种思维方式思考问题罢了。”苏晚霞说完又输入了第三组,也是最后一组代码。

    培养舱内的尸体双手缓缓放下,胸口开始出现起伏,就好像真的“活了过来”一样。

    朗日木托觉得更诡异了。

    “辩证的思维方式?”

    “对。”苏晚霞苦笑一声:“你知道吗,其实……我曾有过一段时间对自己的坚守产生了怀疑……”

    朗日木托能理解苏晚霞所说的怀疑是什么,但他更好奇的是苏晚霞是如何找回自己的。

    “这倒不稀奇,就像马路表明了斑马线,目的也是为了保护行人一样,可如果明明有更近的路可以穿过马路,你还是会无视斑马线一样,这是‘罗生门’里的道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天性如此。”朗日木托似乎很看得开。

    苏晚霞却说:“自古盛世英雄定,可谁曾见英雄享盛世?”

    朗日木托愣住了。

    苏晚霞的这句话着实让朗日木托无话可说。

    “我第一次见阿旺德措老人的时候,从他身上我看到了一种比雪山上封冻千百年的冰霜还要纯净和高洁的灵魂与意志,他似乎甘愿把自己当做烽火点燃,他的追求是否也是‘罗生门’似的趋利避害呢?”苏晚霞说完苦笑摇头:“虽然我没能像我父亲那样和他深入的交流,把话说的足够清晰明白,可我能体会得到,他身上所拥有的,就是解救我自我意识迷茫的良方……所以每次我开始对自己的坚守产生怀疑

    的时候,我都会回去看看,看看阿旺德措老人是如何把自己点亮的。”

    朗日木托久久不语,他望着苏晚霞,心中满是欣慰。

    “我姑姑身上也有一样的品质,只不过她瞒了我太多年……一直到我知道她当年根本没能与我父亲一起顺利的逃出那个深渊的时候,她已经离开苏家,躲到西藏去了……”说到这,苏晚霞眼睛红了,他问朗日木托:“为什么呢?为什么好人都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反倒是那些伤害了她的人,却可以过的如此自在呢?”

    朗日木托看着苏晚霞,忽然间,他感受到苏晚霞身上的那种坚不可摧的意志消失了。

    此时此刻,出现在朗日木托面前的不过是个委屈的孩子。

    朗日木托沉默良久后说道:“孩子,自文明初诞至今,世上便是‘坏人’多于‘好人’,可‘坏人’也不是纯粹的坏,他们也各自有各自的坚守和力场,只是这些人自以为自己很聪明,霸占了比他弱势者,还沾沾自得,殊不知,‘好人’并不傻,只是那些‘好人’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的路来走,不计得失,无问西东……一如尼采说的,‘更高级的哲人独处着,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想孤独,而是因为在他的周围找不到他的同类’……曲高和寡,自古如是,所以我虽然不能回答你为什么,却可以告诉你,可以骄傲的对自己说,你不是做错了,更不是比他们差许多,而是你有自己的路要走,只是这条路你必须自己走完而已。”

    “必须自己走完……这话听着多心酸啊。”苏晚霞笑着道。

    朗日木托也笑了,不过是心疼的笑。

    他不知道苏晚霞身上还有多少秘密,但他感受得到,苏晚霞一定是经历过很多很多事情了,他太累了……以至于连意志都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比较之下,朗日木托反而觉得自己或许才是那个幸运的。

    最后一道代码输入半个小时左右,培养舱内的那个人竟然真的“活了过来”,或者说,他给朗日木托的感觉不再像是一具提线木偶了。

    朗日木托能够感受到它的变化,便惊讶的问苏晚霞道:“你做了什么?”

    苏晚霞淡淡的说道:“‘类脑神经’的关键性技术突破点在dna祖样基底的契合度上……说简单点,就是如何把植物的dna和动物的dna溯源为一个相互融通的点,这样才能让藻类或者真菌代替原生的人类脑组织并生成真正意义上的类脑神经元……”

    朗日木托似懂非懂,他又问道:“那……刚才找到相互融通的点了?”

    苏晚霞拿出之前的晶体芯片道:“‘拟态结晶’,一种神秘的高级智慧生命创造的万用物质,人类第一次接触到这东西就发生在2030年,只可惜当时的基础科学根本没有能力启动那么大功率的对撞机来分析和研究这种物质,所以才会错误的将它命名为‘因子’,就像一群猴子无意中捡到了一枚运载核心,他们只会把它当成装饰物,却根本不知道它有多强大,也没有配套的东西可以发挥它。”

    朗日木托更为震惊了,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过一小部分科学家们还是在理论坚持了很久,直到2038年,‘火石计划’被敲定的同时,一台超级对撞机也准备着手于太平洋上建造……但……”苏晚霞说到这没有再说下去。

    朗日木托却直到苏晚霞的意思。

    2038年,也是国安处正式走向分崩离析的那一年。

    同年末,由中国牵头,美、印、俄、德、法等十一国鼎力支持的第一中轴成立,并敲定“火石计划”正式开启。

    然而谁都没想到……死海十年会把世界代入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潭。

    “所以,后来人们都以为这些项目都被暂停了,可它们依旧存在是吗?”朗日木托问。

    苏晚霞点点头:“是的,原计划2050年建成的超级对撞机在2077年才完工投入运行,并于当年首次运行就让人们喜出望外……因为我们终于意识到‘因子’也就是后来所说的‘拟态结晶’有多么强大了……它几乎可以说颠覆了传统基础科学的认知,让很多以往受制于原材料极限的理论项目得以现实实践……中国更是在第二年就利用这一项目的发现制造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台可持续为十分之一个中国供能一百五十年的核聚变能源供给器……其他国家也在各自领域得到突破,所以很多人都说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黄金时代’……直到……七年天灾厄运席卷全球,美好的幻想被残酷的现实压的无话可说……”

    朗日木托对这些深有体会。

    因为他就是经历者之一。

    “如果说,死海十年教会了我们如何尊重科学现实发展观,那么七年天灾,就是在这个科学发展观的基础上让我们意识到……文明延续不再是一个宏观的,大到无法想象的遥远问题,它已经迫在眉睫,全世界都应该团结起来,共同思考未来,而不是继续重复建造高塔,再等到高塔坍塌……而最符合这种世界观和发展观的就是时新的‘数据主义’,一种被很多学者认为是毫无良善与道义的反人权主义,我父亲也就是在这种反对‘数据主义’的思想熏陶下长大了,所以他后来才会在全世界寻找能够支持他的想法,或者干脆说服他的人的,并在其后写出了《黄金时代》。”苏晚霞说到这脸上展露出骄傲的神情,他笑着说:“以前我看不懂这本书,觉得它通篇大道理,很多地方都是在无病呻吟,可慢慢的……我才意识到,这本书本来就不是写给普罗大众看得,我父亲,他只是在寻找共鸣者,期待有人能与他同行,扬苏家这艘大船的风帆,尽自己之所能做些比挣钱,为资本当牛做马更有意义的事情。”

    朗日木托认真的听完,他点了点头:“你父亲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我虽然没见过他,可他的书曾伴我枕边好几年,我一开始权当是消遣,可后来越读越有味道……也许我的见解有些偏执,但不得不说……书的目的不应该只是为了挣钱牟利,它理应有更好的定位,尤其在这个时代,信息大爆炸,苏家更是把‘数据主义’发挥到了极致,完全是向着最初的‘数据主义’倡导者的方向去做的,试图要把人类所有的智慧和奇思妙想都共享出来……然而‘数据主义’也分成好多层,有些人看到了最直接的第一层,认定‘数据主义’就是拿出计算器算出一个正负值来,并根据正负值来作为自己行动的参考……可我认为,‘数据主义’显然没有这么浅显,它应该是一次属于每个人乃至每个国家,甚至全人类的一次数据自我剖析,是这个时代的催化器,也极有可能是我们的文明上升至下一层次的通关宝典,所以……这就好比当年的人文主义一样,人文主义倡导人权,可人权无非指的就是生命权与财产安全,这是基本的东西……然而当初**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对人文主义的解读却出现了极大的差别,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曾经有些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为了所谓‘自由’,走了一条极端的自由主义道路,或者说……就是一条纯粹的被消费主义蒙蔽了双眼的反智主义道路……是,不错,人都是世俗的,最直接的最干脆的痛快的体验就是找个姑娘去喝酒唱歌,看一些奇葩的逗乐的东西让你快活,让你在被压榨社会剩余价值的社会中得到些许的慰藉,可有多少想过……最早搞工厂化畜牧业养殖的那些人是从科学家的研究中获得灵感的,他们起初只是把奶牛圈禁起来,目的是让它们产奶,可奶牛也有情绪,即使给尚好的草料也一样产不出优质的奶源,于是有科学家就提出来‘精神体验’或者说‘精神满足’的理论模型,并利用猴子实验得出,要想让奶牛产奶,你得把它们的孩子牵过来,给它们更好更舒适的环境,让它们在放弃思考的同时去安安心心的产奶,于是剩余价值就被压榨出来了……所以,有时候真的不是你需要这种世俗的慰藉,而是你被圈禁在了一个认知的牢笼里,你能得到的就只有这么多,要么满足的接受,要么冷静下来去思考,让自己跳出这个认知的圈子,或许走一条更高的路会得到更丰富的体验……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多……就只是觉得,如果上层建筑过于的泛蓝化使用这种‘精神体验’机制,那么引导的方向好的话,还是有利社会发展的,一切还是向好的,可如果引导的方向错了,随着社会精神文明水平的不断提高,人们不再满足于单一的‘精神体验’,渴望更高更好,就会让这座塔难受其重,自然在和平年代也一样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可问题是,这还只是我们人类社会内部本身存在的固有问题,人类社会以外的呢?死海十年说是aoa制造的,或者说国安处解散导致的,可其实……那就是一次内部承压不足,外部资源匮乏导致的问题集中爆发……再后来的七年灾难就更别提了……说什么道义,说什么一切如常,塔倒了再建,难道都不知道这一切的前提是太阳朝升夕落,这一切的基础是公共卫生安全符合人们的基本生活需求,这一切的意义本身就是我们所处的思想高度未能完整统一吗?”

    朗日木托说了很多很多。

    他说完之后,一个人颓丧的坐下来,捂住脸,显得很痛苦,可却又是在笑的,笑自己杞人忧天,笑自己根本就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思考这些问题。

    苏晚霞默默的看着他,听完朗日木托的话,对于苏晚霞来说是无比震撼的。

    因为不管接触朗日木托多少次,这个孤独的在祖国大地上发光发热的老人都会给他更多的惊讶和惊喜。

    就像今天,朗日木托第一次把这些年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了。

    他虽然是在苦笑,笑容很复杂……一种煎熬的复杂。可苏晚霞却很欣慰,因

    为他起码说出来了,没有将这些话带进他的坟冢,成为又一个时代个体的沉默。

    苏晚霞走过去蹲下来,他笑着看住朗日木托道:“老爷子,没想到您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愤青’啊?”

    朗日木托闻言却脸色一变:“‘愤青’?你当这是个贬义词吗?”

    苏晚霞微微一怔。

    “何谓‘愤青’?就是一群对社会基本现实没有理解,却空有一腔抱负的人吗?就是一群被社会打趴下,成为了万年绿毛龟,再没有‘三尺青峰破九重天’般凌云壮志的失败者嘲笑的年轻人吗?孩子,我不觉得这个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来,你怎么会用近乎嘲讽的语气说出‘愤青’这个词呢?你难道没有想过,有思想曾是一件多么光辉的时刻?比起你每天累得不想说话,只想躺在床上唏嘘短叹,看看别人的生活获得一点点安慰,你不觉得那时候的状态才是你向世界发生,证明你与众不同的时刻吗?到底是谁让你觉得‘愤青’是贬义词的?你想过没有?是桑多卓玛!是那些不再希望有更多人意识觉醒,敢为人先的人!他们是趋利避害的精英选手,是居于社会顶层,却全无半点人类共荣概念,更不会为国家、民族之崛起贡献半点光和热的人,是这些人!是这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在引导舆论,创造舆论,捏造舆论,然后悄无声息的给你的大脑做手术,给你的世界观上枷锁,让你不敢在人前发声,不敢与不公做对抗,只能当一个受欺负的好人,而不是一个敢于与恶正面交锋的强者!而现在,他们好像已经成功了,因为大多数人都已经被他们用资本,用手中的事关你身心健康、教育医疗的权利把‘愤青’归类到了贬义词一类,于是一切好像都顺畅了!时代沉默了,恶便猖狂了!再驯养一群被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只会汪汪叫的忠犬,社会便被搅得乌烟瘴气,深陷内斗分化的泥潭而无力顾及他们正在做的事……孩子……你应该是清楚的吧?为什么桑多卓玛会联系全球的精英准备与这星球上绝大多数他们认为不在一个层次的人决裂?因为他们走了一条更容易的路,你之所以迷茫的原因似乎也藏在这一句带有轻蔑意味的‘愤青’之中了!孩子!你可是那一道光啊!你不能啊!不应该啊!”

    如果说之前朗日木托说了许多是在陈述自己这些年的愤懑与殷切的期待,那么此时此刻,他就等同于是把苏晚霞身上的伤疤揭开,把血肉之下的蚀骨之虫拔除!不管苏晚霞如何去想,去思考!朗日木托都干脆利落的说了,也做了。

    苏晚霞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朗日木托。

    朗日木托抬起手按在苏晚霞的肩头道:“孩子,别害怕,其实我好像错了……尼采的话根本就是一种思考着的傲慢,他说‘更高级的哲人独处着,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想孤独,而是因为在他的周围找不到他的同类’,这句话的前半句其实是没错的,只不过很多这样想的,这样理解和认同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其实根本就不孤独……只是因为人终究还是要吃喝拉撒的,现实就**裸的躺在那,由不得你不动心,但这并不能说明这社会上,更高级的哲人就是不存在的……只是他们需要一道光,一道凝聚这些力量的,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的光!而你!你并不孤独!他们都在等!等齐声呐喊之时!等匡扶正义之日!所以,你怕桑多卓玛作甚?一个自以为把‘数据主义’发挥到极致,实则只是在正负之间做权衡的弱者,你怕她作甚?你比她强大的多!听清楚了吗?啊?”

    w抬起头,目光炽热,他忽然上前紧紧的抱住了这个老人。

    l哈哈一笑,拍了拍w的后背道:“咱们好像……都想明白了……”

    ……

    在w和l的心结受彼此思潮涌动而终于得以解脱的时候,另一边,薛佳念这边却遇到了大麻烦。

    中子微曲变能源供给装置已经在薛佳念带来的两个人的努力下逐步趋于稳定,爆炸并引发大冲击和大毁灭的危机基本已经算是解除了。

    可正当众人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那悄悄偷窥过众人的苍白身影却突袭了一名苏家的守卫人员。

    惨叫传来,灯光照过去的时候,地面上只剩下鲜血淋漓,却不见了那名守卫。

    薛佳念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那守卫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还得多久才能搞定?”薛佳念问道。

    负责给中子微曲变引擎重新搭建管控代码程式的数据专家抬头道:“基本完成了,不过只能暂缓它的问题,真想解决的话,最好还得弄一台新的操控设备下来替换上去,同时安排相关的专业人员进入核心运行区域对核心进行全面的清检和维护。”

    薛佳念闻言道:“那行了,咱们先撤回去再说。”

    众人闻言立即开始收拾准备撤退。

    马奔来守在入口处道:“死了一个。”

    薛佳念眉头紧皱:“你开路,我殿后。”

    马奔来立即闻言立即招呼二毛等人进入通道。

    阴暗狭窄的通道两侧有不少损坏眼中的防护板,内层不是岩石或者土层,而是空的,而那东西似乎就隐藏在其中。

    众人都很小心,枪口有序的切换,警戒着每一处损坏防护板后边的黑暗。

    但当他们几乎要走到这条狭窄通道尽头的时候,突然一声孩童的啼哭声炸响,跟着所有人都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薛佳念距离声源很近,她只看到身前两个雇佣兵面前转角处的防护板破开,他们的身体跟着炸成了碎块。

    鲜血溅了周围人一身。

    两个非武装人员更是吓得跌坐当场,一人更是已经失禁。

    薛佳念惊呆了,她没想过那怪物居然还有这种本事,当下就举枪冲着那孩童啼哭的方向开火了。

    子弹划出一条条殷红的线条,弹壳落在地上,敲击出有节奏的鼓点。

    黑暗中,一个苍白的身影迅速躲开,但还是被子弹击中了右后腿,她惨叫一声,跑的更快了。

    马奔来这边也立即循着声音从防护板缺口处向黑暗中交叉射击,但怪物已经逃走,围剿落空了。

    一轮射击结束,薛佳念替换弹匣的同时对身后护卫道:“带上他们两个,迅速返回撤离点!”

    “是!”

    ……

    队伍在前进,那东西就一路尾随,她虽然没有再发起进攻,却让众人的心率始终维持在一个超高的水平。

    忽然,在转角处马奔来发现了那怪物!

    “在那!”马奔来发现目标后立即毫不犹豫的开枪射击!

    哭泣的苍白之躯猛然抬起头露出一张面前还能辨别为人的脸,她怀中的孩子已经与她融为一体,就像连体婴儿一样。

    “呀!!!!!”一声惨叫,培养舱炸裂,子弹被尽数摧毁,马奔来脸色一变,急忙退回之前的掩体,可动作还是慢了一些,他的手臂擦伤严重。

    闻讯赶来的薛佳念等人见声波攻击消失立即重新展开攻击。

    可她已经不见了。

    薛佳念当即下令道:“撤退!!”

    所有人毫不犹豫的开始向原路奔去,可她一直徘徊在周围,时不时的发出滲人的笑声,薛佳念这边只能边走边停。

    马奔来受不了了,他已经死了三个手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们保护好少爷和薛小姐,我来殿后!”说完马奔来就拆下背后的反步兵地雷部署在身前,自己后退十米找了一出掩体架起了武器。

    薛佳念愣了一下,但最终也只是一咬牙,说了声:“走!”

    马奔来这边的手下见队长选择留下也没有再撤退,他们也纷纷部署反步兵地雷,并寻找掩体,四个人很快就形成相互掩护的支援阵势。

    黑暗中,那身影时隐时现。

    马奔来“你们保护好少爷和薛小姐,我来殿后!”说完马奔来就拆下背后的反步兵地雷部署在身前,

    “在那!”马奔来发现目标后立即毫不犹豫的开枪射击!

    哭泣的苍白之躯猛然抬起头露出一张面前还能辨别为人的脸,她怀中的孩子已经与她融为一体,就像连体婴儿一样。

    “呀!!!!!”一声惨叫,培养舱炸裂,子弹被尽数摧毁,马奔来脸色一变,急忙退回之前的掩体,可动作还是慢了一些,他的手臂擦伤严重。

    闻讯赶来的薛佳念等人见声波攻击消失立即重新展开攻击。

    可她已经不见了。

    薛佳念当即下令道:“撤退!!”

    所有人毫不犹豫的开始向原路奔去,可她一直徘徊在周围,时不时的发出滲人的笑声,薛佳念这边只能边走边停。

    马奔来受不了了,他已经死了三个手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们保护好少爷和薛小姐,我来殿后!”说完马奔来就拆下背后的反步兵地雷部署在身前,自己后退十米找了一出掩体架起了武器。

    薛佳念愣了一下,但最终也只是一咬牙,说了声:“走!”

    马奔来这边的手下见队长选择留下也没有再撤退,他们也纷纷部署反步兵地雷,并寻找掩体,四个人很快就形成相互掩护的支援阵势。

    黑暗中,那身影时隐时现。

    马奔来自己后退十米找了一出掩体架起了武器。

    薛佳念愣了一下,但最终也只是一咬牙,说了声:“走!”

    马奔来这边的手下见队长选择留下也没有再撤退,他们也纷纷部署反步兵地雷,并寻找掩体,四个人很快就形成相互掩护的支援阵势。

    黑暗中,那身影时隐时现。

01619 畸点(四)

    “左边!”二毛喊了一声,跟着刚要开火就被触发的反步兵地雷掀翻在地,好在他有外骨骼和武装盾牌做掩护,这爆炸只是让他摔了个跟头并没有伤及内脏。

    可二毛这边刚落地,还没缓过神来,就听闻“砰”的一声,身子向下一沉,好似被重物压住了。抬头一看,赫然是一张惨白的,没有鼻孔的女性脸庞。

    她的双手十指好似枯木枝,锋锐的指尖扣在二毛手上的武装盾牌上。

    二毛害怕极了,他现在动弹不得,俨然已成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刀俎了。

    危急时刻,马奔来冲了过来,他没有使用远程火力,而是将全部能量增压至双腿的动能机动外骨骼套件,然后身体前倾,武装盾牌收缩成锥形,如一台疾驰而来的重型装甲车一般轰然撞向那体型至少超过两米的惨白人形怪物。

    双方接触瞬间,想象中的女人瞬间被撞飞的场景并非出现。

    反倒是横冲而来的马奔来被她藏于身下的长尾一扫而飞!

    只听“砰”“轰”两声,马奔来被砸进了一旁的墙壁中,撞倒两堵墙后才停下来。

    二毛趁机逃脱,其他队员则立即对那怪物实施火力压制!

    子弹和磁脉冲炮在那人形怪物身上爆出一大团血雾,她哀嚎着逃走了,可显然这些攻击对她来说并不是致命的。

    二毛见怪物逃走立即前去救援马奔来。

    马奔来被从一堆碎石中扒出来时已经受了伤,刚才那一撞被那怪物一尾巴抽中了腰部,本就护甲相对薄弱的外骨骼完全内凹,看马奔来口吐鲜血的样子应该受伤不轻。

    好在马奔来穿戴的机械外骨骼是设计生产于2080年的第五台军用机械外骨骼,它内置的卫生系统可以有效的缓解作战人员在极端情况下的伤痛,但这依然只是治标不治本,马奔来必须立即接受治疗才能免于性命之忧。

    可眼前的情况显然是不允许的,马奔来挣扎着起身道:“别愣着,趁她跑了,把身上能用的玩意全安排上,我们必须确保薛小姐和少爷安全离开!”

    “是!”雇佣兵虽然不是职业军人,却也有自己的行业操守。

    二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背着武器离开了。

    马奔来扶着墙缓了一会。

    眼前的生命讯号提示他受伤严重,可能存在腰腹内部脏器大量出血,建议他原地休整,等待救援。马奔来笑着自言自语道:“要是条件允许,老子还想躺在懒人椅上喝冰啤酒呢!奶奶的!”

    说完他哎哟一声,给自己注射一针肾上腺素,顿时又生龙活虎了。

    不过马奔来也清楚,这样做是在透支他的生命,甚至有可能他会在极度亢奋下突然暴毙,然而他还是冲了上去。

    与队员汇合后,马奔来先收集了一些那怪物身上的血肉并将分析数据回传给纳木错湖边的临时指挥中心。

    这些东西都非常宝贵,马奔来已经做好死在这里的觉悟了,但他要死的“超值”。

    ……

    从能源供给装置那边撤退到上层用了半个小时左右。

    薛佳念与上层人员汇合后就让他们先走,自己则带着两个护卫直奔苏晚霞所在的03-b试验区。

    进入实验区的时候,薛佳念还在想着该怎么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家少爷,结果当她听到苏晚霞和朗日木托最后那一番对话的时候,薛佳念停住了。

    她不禁诧异的暗忖:‘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苏晚霞吗?难道他一直都是装的?’

    穿过转角,真正见到苏晚霞的时候,他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

    身后那培养舱内的“复活”的尸体也再度“死去”,不过一份至关重要的流程记录数据已经被上载至司南2号的云端,相信很快就会进入第一中轴的高智库备份起来。

    苏晚霞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下一步就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吧。

    如深潭古井一般的双眸逐渐恢复澄澈,苏晚霞又变回了那个刚满二十岁的天真大个子。他回过神来时,第一句话就是问:“咦?这是哪?还有你!老爷子!你……你不会又要坑我了吧?”

    朗日木托却只是笑吟吟的望着苏晚霞,既没有提醒他,也没有想门前一脸莫名的薛佳念做任何解释,便轻声一叹缓步离开了03—b试验区。

    薛佳念并不认得朗日木托,但看他的样貌和气场,薛佳念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路,然后才小声问苏晚霞道:“他是谁啊?你们在这做什么呢?”

    苏晚霞一脸茫然道:“他?他叫朗日木托,是我之前住的民宿店的老板推荐给我的,说是找人很在行,所以……哦对了!等等老爷子!你带我来着是不是找人的?苏澜姑姑在这吗?”

    薛佳念闻言一震,忽然觉得隐隐不安。

    朗日木托出了门后就不见了踪影。

    苏晚霞一直追到03—b试验区的入口也没有看见朗日木托,询问入口处的守卫人员,他们也说没看见有人出来过。

    神出鬼没几乎已成朗日木托的专有名词,苏晚霞一脸茫然与无奈。

    薛佳念追过来后:“朗日木托?这个人居然会在拉萨?”

    苏晚霞惊讶的反问道:“你也认识他?”

    “嗯,几年前看过一篇专题报道,报道的主角就是朗日木托这种为甘愿为祖国奉献一生的老兵,只不过朗日木托的故事篇幅更长也更有传奇色彩。”薛佳念说完还检索了那篇报道发送给了苏晚霞。

    苏晚霞正要看,薛佳念就说到:“详细的等出去再看吧,现在这地方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说着薛佳念就拉着苏晚霞往外走。

    苏晚霞惊讶的问道:“不安全?发生什么了?”

    “这地方根本就不是国安处的分哨,倒更像是一个搞非法人体试验的研究中心,刚才我们在地下深处修复能源攻击装置的时候遭到了神秘怪物的袭击,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人,妈本来带着他剩下的手下正在下面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不能耽搁,必须尽快离开!”薛佳念向苏晚霞说明了情况。

    苏晚霞分清轻重缓急后也不废话了,乖乖的跟着薛佳念往这地下建筑的出口奔去。

    可这边几人还没赶到出口,远远的就听到枪声。

    前方的通道里更是亮起一道道电弧,一名一脸惊恐的苏家守卫人员想逃却被电弧击中,转眼间就炸裂为尘埃。

    薛佳念见状不由分说就将苏晚霞按到了一侧的掩体内,自己则带人往前查看情况。

    苏晚霞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武器,慌张的问身旁的护卫道:“那……那是怎么回事?”

    “看杀伤力和电弧的射程,应该是磁暴冲击,俄罗斯人设计制造的一种高能高杀伤性但射程较短的无差别杀人武器!”护卫表情凝重。

    苏晚霞震惊道:“那咱们是不是死定了?”

    护卫却摇头冷笑:“放心吧少爷,这东西虽然威力惊人,可每次发射后都要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用于冷却和再充能,所以只要不被他们突袭或者近身发动攻击,我们的胜算还是很高的。”

    这边护卫的话音刚落,冲上前去的薛佳念已经和敌人交火了。

    闯入地下设施的神秘人穿戴者一套改装的特制动能武装,身体上全是能量导流通道,刚才的发射让他变成了浑身赤红的浴血罗刹,看起来很骇人。

    可薛佳念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二话不说抬枪射击。

    扳机点射三次,三发子弹分别击中这“怪物”的头和心脏。

    那“怪物”哀嚎一声,高达两米的身形缓缓倒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过在他身后还有两个武装人员,他们在己方“怪物”队友倒下之后立即对薛佳念这边进行了火力压制,甚至还投掷了高爆震荡弹和催泪瓦斯。

    薛佳念将其中一枚踢回,然后落下面罩,能量增压至双腿,借助通道左右两侧的凸起物,登登登三下就冲过了十五米的距离。

    敌人原以为自己这边两个人守住狭窄的通道,又是开枪又是丢受累的,薛佳念这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立即就冲过来。

    可谁曾想,薛佳念属实是个女武神一样的狠人。

    她落地时,匕首已经刺穿一人的头颅,刃尖穿颅而过,再起身时,带起一道血光就直冲向另一个武装分子。

    对方也不含糊,丢掉手中的步枪,拔出手枪就瞄准薛佳念头部连续射击。

    两人相隔不足三米,以正常人的反应速度,根本不可能躲开子弹。然而薛佳念可不是正常人,她在冲过通道的火力封锁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注射了一种特战专用战斗试剂,心率被维持在160,感知力和判断力均得到倍化增强。

    再加上她穿戴的机械外骨骼十分特别,是介于传统派系和暗音魔改派系之间的特种定制款,所以薛佳念从容的躲开了子弹,在与敌人近身的时候,对方抬起手臂抓住了薛佳念刺向其腹部的匕首,同时丢掉手枪,一把抓向薛佳念的脖子。

    薛佳念并不躲闪,膝盖一提,撞碎这名武装人员抓住薛佳念的那只手的手腕后,猛地一个转身,一击手刀砸中敌人脖子,只听“咔”的一声脆响,敌人眼睛一瞪,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跟着便靠着墙倒了下去。

    干净利落解决三人后,薛佳念抬头看着出口,在确定出口完好后才让苏家的护卫把苏晚霞带过来。

    虽然未能一睹薛佳念的漂亮击杀全程,可从薛佳念完好无损的状态以及地上三具尸体的惨状中,苏晚霞还是感受到了薛佳念那近乎无可匹敌的强大。

    “这些人都是你干掉的?”苏晚霞现在对薛佳念不仅是佩服了,还略有些害怕。

    薛佳念笑着反问:“怎么了大个子?害怕了?”

    苏晚霞挠挠头,他很不喜欢这种血腥气,尤其是看到尸体就躺在那,总觉得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你在这待着别动,我去开门,然后就送你出去。”薛佳念说完就带人往出口的管控室去了。

    苏晚霞现在

    确实不敢乱动了,但也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来的。

    按道理说,苏晚霞虽然有些天真,还兼具一些年轻气盛,可他不会真的做出一些力所不及的事情来,因为那实在是太蠢了。可现实是,他不但下来了,而且貌似还是跟着朗日木托一起下来的,这就让他有些搞不清状况。

    ‘难道我又失忆了?’苏晚霞迷迷糊糊的,身旁的守卫人员拿来潜水装备道:“少爷,先换上吧,待会这扇门开了,您得第一时间离开这。”

    苏晚霞点头照办,可才穿到一半,排水室的门就开了。

    守卫苏晚霞的雇佣兵立即举枪警戒。

    然而排水室里空无一人,只剩下三套装备放在地上。

    守卫们面面相觑,苏晚霞也很纳闷。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薛佳念那边提前打开了排水室的时候,苏晚霞只感觉眼前一阵模糊,跟着就被人一拳打在腹部,剧痛几乎让他陷入昏厥。

    而他身旁几个守卫在疏忽大意之下也遭到攻击,顿时出口外的装配间里乱成一团。

    苏晚霞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朦胧的记得有人试图将他拖走,拖向黑暗中,却被子弹击中胸部,死在当场。

    而后就是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走过来蹲在了苏晚霞身边,她撤去了光学迷彩伪装,开启面罩,露出一张颇具异域风情的美好面容。

    苏晚霞皱起眉,感觉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

    但她却只是微微一笑,冲苏晚霞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就给苏晚霞的脖子上来了一针。

    苏晚霞眼睛瞪得很大,想要反抗,却发现四肢失去了知觉,跟着是呼吸放缓,意识开始模糊。

    ……

    丢掉针管,女人起身道:“你们两个去周围看看,发现苏家的人不用客气,格杀勿论,其他人跟我去实验区搜索目标物。”

    “是。”

    女人似乎很自信,她命人扛起苏晚霞便直接往实验区走去。

    明暗不定的通道里还弥漫着之前交战的硝烟气息,女人掩住鼻子往里走,来到实验区的汇流场地后,看着左右两侧的六道门,女人拿出预先准备好的数据比对了一下,最终锁定了之前苏晚霞和朗日木托去过的03-b实验区。

    ……

    另一边,薛佳念也遇到了麻烦,但不是这些新的闯入者带来的麻烦,而是另一只身体苍白的怪物的偷袭造成的麻烦。

    薛佳念这边只剩下四个手下,刚才的偷袭又让她这边损失一人。

    神秘的地下实验基地似乎正在被唤醒,更多的恐惧正在弥漫开来。

    最要命的是薛佳念还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位于纳木错湖边的临时指挥中心与他们已经失去了联系,所以现在薛佳念这边根本不知道外部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成了没头苍蝇。

    “退回去!不能分散!”不过薛佳念没有自乱阵脚,她很快就意识到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有限的力量拧成一股绳。

    然而当薛佳念往后走的时候就听到了出口那边又传来了交火的声音。

    顿时意识到己方已经陷入全面被动的薛佳念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莽撞的冲过去大开杀戒,而是将仅存的力量隐藏起来,直等到看着那个女人带着几个人还扛着苏晚霞从他们眼前经过,才稍稍安心一些。

    苏晚霞没事对于薛佳念来说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现在该怎么办呢?

    薛佳念不是有勇无谋之人,但眼下的情况已经纷杂到了极致,几乎可以说是一团乱麻的程度。薛佳念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更多的雇佣兵手下,而是一个靠得住的,真正能和她一起商量该如何破除困局之人。

    剩下的几个手下似乎也看出了薛佳念的犹豫不决,他们中的一个新人问道:“boss,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薛佳念沉吟片刻道:“静观其变,我不相信这群人有胆量在这里杀人灭口……”

    话音刚落,另一处阴暗角落里就传来冷笑声:“不敢?他们有什么不敢的?小姑娘,你未免太高看苏家对他们的威慑力了。”

    薛佳念几乎是在这声音传来的同时举起武器锁定目标的。

    只是如此迅捷的反应还是惊出了薛佳念一身冷汗。

    ‘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在那的?!’

    黑暗中,那人只显露出一点轮廓,看不清样貌。

    薛佳念沉声道:“谁?”

    “你师兄!”对方答道。

    薛佳念闻言一愣,继而眼睛亮起来:“师兄!?真的是你!?”

    “嘘!小姑娘一惊一乍的,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掉这毛病。”薛佳念的师兄语气略带责怪意味。

    薛佳念却大喜过望。

    只是……

    “可……师兄你怎么会在这?”

    神秘的师兄答道:“你以为就只有你们在调查这群人?桑多卓玛满世界拉拢顶层建筑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可不是每一个顶层人士都会听她鼓吹的那一套所谓‘断尾涅槃’的。”

    薛佳念一下子就明白了。

    说起薛佳念的这位师兄,其实对于薛佳念来说更像是师傅的角色。

    当年薛佳念还是个弱质女子的时候,就是因为见识了这位师兄的能耐才立志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到如今,薛佳念确实变得很强了,也基本可以独当一面,但今天这种局面却已经完全超出薛佳念的掌控,而现在薛佳念的师兄来了,薛佳念知道自己的救星到了。

    “原来是这样……那,师兄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真的敢对晚霞动手?那可是苏家的嫡长子,杀了他,苏叔叔肯定会举家族之力报复的。”薛佳念并不认同师兄的见解。

    依旧藏身于黑暗的师兄却缓缓说道:“几天前,他们就下来了,不过运气不好,遇到了那两个东西,不但丢了性命,尸体也被毁的一塌糊涂,按理说,这些人应该有所收敛……可让人意外的是,他们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如获至宝,派来了更多的人,你说说,这意味着什么?”

    薛佳念皱眉道:“难道他们需要的是这里被尘封的某些重要的研究资料?”

    “bingo!答对了,这座实验室原本是英国人投资,中国人建造,德国人投入研究人员,日本和韩国人提供实验样本的国际联合研究实验基地,研究项目……如果我目前的调查结果无误的话,应该就是‘类脑神经’和‘拟态结晶生物基因活化改造’项目,而这两个项目都与一个重要的,也是桑多卓玛这些人自称人上人的家伙们最想要得到的力量——‘涅槃重生’!”薛佳念的师兄调查的东西对薛佳念来说实在太过宝贵,内容也太过震撼了。

    “人类升格计划?!”薛佳念总结道。

    “对,就是那玩意,三十年前由一个英国生物遗传基因学教授提出的,人类可以利用基因记忆和类脑神经突触实现再造与重生,而重生后的个体不但会保留之前的所有记忆和能力,还可以突破寿命限制,身体各方面也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基本上……就是一个造‘神’计划。”薛佳念的师兄说完冷笑一声:“当然,这只是美好的幻想,起码从这些年他们的研究成果来看,‘神’他们没造出来,退化为无智的怪物倒是弄出了一堆……真是会给人惹麻烦。”

    薛佳念听完正要起身去师兄那边,薛佳念的师兄却制止道:“别动,那东西就在附近看着呢,等它走开了再说。”

    薛佳念闻言又是一惊:“在哪?”

    “头顶。”

    薛佳念顿时感觉背脊一凉。

    薛佳念原以为通过了极限测试的她在警觉性上应该已经达到了某种巅峰,然而今天却连续打脸。头顶的那东西一直存在,从薛佳念的师兄现身的时候就一直在,只不过它似乎很忌惮薛佳念的师兄,所以才一直只是盯着,没有搞偷袭。

    薛佳念这边手下闻言缓缓抬头,正好看到那东西在咧嘴狞笑。

    明暗不定的阴影中,稀疏的头发垂在两侧,面目上只剩下眼睛和血盆大口的人形怪物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倒挂在天花板的缝隙里,它注意到薛佳念等人发现自己后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咯咯”笑声,跟着就缓缓离开了。

    到这时,隐藏在另一处角落里的薛佳念的师兄才颓然的坐下道:“佳念,我受伤了,快拿点刺激的东西给我打打精神。”

    薛佳念闻言一惊,这才明白为什么师兄一直躲在黑暗中不出来,原来他只是在强作镇定。

    赶到师兄近处,看着那张苍白至极的脸,薛佳念正要把手中的肾上腺素递过去,就听师兄悄声对薛佳念说道:“你背后那个新来的是他们的人,你得找个机会把他解决掉。”

    薛佳念闻言脸色一变,再看师兄的表情,哪还有什么苍白,完全就是在演习。

    顿时间薛佳念是哭笑不得。

    这连环套路也就师兄最擅长了……以前薛佳念就经常被师兄戏弄到哭着去找师傅,现在两人多年不见,薛佳念以为自己长大了,见识多了,却还是中了师兄的“连环计”。

    不过薛佳念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照着师兄给她写的剧本把肾上腺素递过去后顺势掐了他一把。

    吃痛的师兄表情震惊,大概是觉得这掐的也太痛了吧。

    师兄妹间的小动作无人察觉。

    安静的完成第一幕“表演”后,薛佳念悄声问师兄:“我们会死在这吗?”

    师兄轻声一叹:“看情况很危险,幸存率不足一成。”

    薛佳念眼神一变,跟着道:“那晚霞呢,他可不能死,这傻大个可不只是苏家的嫡长子,更是一道光,熄灭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

    “一道光?呵……”师兄冷笑一声:“我现在可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光,仅凭着一腔热血能做什么?”

    薛佳念白了他一眼:“那你来干嘛?直接投奔桑多卓玛的阵营不就好了,顺带把我抓走邀功,说不定能赏你个大将军当当。”

    师兄被逗乐

    了,他其实的确受了伤,只是还没严重到需要用肾上腺素短暂续命的程度。

    休息一会后,师兄起身道:“走吧,先去救那道光,然后咱们再杀出去。”

    薛佳念点点头,有了师兄的帮助,薛佳念感觉胜率高了可不止一成。

    ……

    此时在地下深处,马奔来这边已经只剩下他和二毛两人。

    那怪物神出鬼没,而且每次被击中击伤后再现身又已经完好如初了,这般变态至极的愈合能力实在让人绝望。

    可现在马奔来发现指挥系统离线了,已经无法确定苏晚霞和薛佳念是否已经安全撤离,他就只能选择继续和这怪物周旋。

    二毛也受了伤,胳膊上的外骨骼被整块扯下去,连带着一大片的血肉,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不过这小子现在却在笑。

    马奔来问道:“都快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二毛却道:“老大,你不觉得咱们死的挺光荣的嘛?”

    马奔来好像明白了,但他却还是敲了二毛的脑壳一击:“年纪轻轻就想着光荣的事情,你这可是很危险的想法啊!怎么?光棍一个就这么不要命啊?”

    二毛不以为意,他靠着墙,手中的枪里就剩下三十发子弹了,如果那怪物再像几分钟前那样不要命的冲杀过来,他肯定死定了。

    咳嗽了一声后,二毛深吸一口气道:“人活着不就图个什么所谓意义吗,我觉得现在这样死了挺好的,起码证明我不是个孬种。”

    马奔来听到这话看二毛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二毛被马奔来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道:“我就随口说说,你就当我是在给自己壮胆子好了。”

    马奔来却轻声一叹:“什么壮胆子,你说的是实话,人活着……不就为了一口气吗,总比窝囊的死法要强,更何况还能给家里挣一笔一辈子生活无忧的钱,值了……”

    二毛听到马奔来这样的话不禁羡慕道:“那个……老大,我一直很好奇,有家人朋友的生活是不是特别有期待感?”

    马奔来一挑眉:“怎么?你小子是个孤儿不说,还混得一个朋友都没有了?不太像啊,我看你挺能聊的。”

    二毛却尴尬的说道:“他们……都是冲着我的钱来的,有钱有酒是朋友,没钱的时候连那些俄罗斯的夜蝴蝶都不如。”

    “呵,你这小子,人不大,悟的东西倒是不少。”马奔来说着这话的时候越来越不希望二毛死在这里了,他太年轻了,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怪物给啃了也太可惜了。

    所以马奔来紧跟着又说道:“二毛。”

    “嗯?”

    “待会它要是再冲过来,我挡着,你走,去找他们汇合。”马奔来严肃的说道。

    没想到二毛却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不行,我不走,老大你都受伤了,我走了你岂不是死定了?我可不做那种不讲义气的事,反正都这样了,死就死了。”

    可没想到马奔来听到这话却气急道:“你这愣头青!让你活命还不好?非要跟我一起死?怎么?你觉得你留下来我就能活?你看看我的脸,还有点人色吗?我跟你这么说吧,等药效过了,不用那怪物现身我差不多也死了,你给我陪葬做什么!快走!”

    马奔来的声音很大,完全就像是在怒吼。

    二毛被震慑到了,他眼眶红了,犹豫了一下后依然倔强的抱着枪不动:“我不走!”

    “嘿!你小子!信不信我现在崩了你?”

    没想到二毛却笑了:“老大,你这话吓唬别人行,吓唬我就算了吧,我可是个愣头青啊。”

    马奔来听到这话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搞不定这混小子了,他的确很特别,但又特别的让人心疼。

    “哎……”马奔来收起凶狠的表情,苦笑一声道:“早知道你小子是这个性格,当初就不带你下来了,说不定我能苟活下来,咱们还能好好认识一下。”

    二毛嘿嘿的笑了,他靠近马奔来道:“老大,这要是万一……我说万一啊,万一咱们都能活下来,你请我去你们家吃顿饭怎么样?也算是奖励当小弟的我没有在危难时候弃你于不顾啊。”

    马奔来斜着眼看着二毛道:“你小子是不是别有所图啊?”

    二毛顿时委屈道:“哥你想啥呢,我能有啥所图啊,这不就想着患难见真情,然后今后好有个替我做主的大哥吗?”

    不得不说,二毛这小子确实很中马奔来的心思,他乐了:“成啊,如果能活着出去的话,我认你做干弟弟也没问题。”

    “当真?!”二毛高兴了。

    马奔来却立马泼了他一盆冷水道:“先别急着高兴,那东西还等着杀我们呢,咱们能活下去全靠老天爷的眷顾咯。”

    二毛不说话了,手中的枪握的死死的。

    黑暗中又只剩下他们俩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而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黑暗中漫步的苍白之躯正在悄悄的窥视着她的猎物,她的整体形态也在经过一轮杀戮后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首先是那条长长的尾巴消失了,其次是她不再像个未进化的猿猴那般用四肢跳跃式前进,而是重新如人一般直立行走,同时她的身高也恢复如一般女性。

    就这样一个**着身躯,浑身苍白的嗜血怪物在发现这两个猎物几乎失去作战能力后,轻声一笑,幽幽的问道:“你们……想活着离开这里吗?”

    马奔来和二毛两人闻声吓了一跳,他们都以为这怪物不会说话,却没想到它不但会说话,而且声音还挺好听。

    不过经过之前的厮杀,马奔来和二毛可不会因为它的声音好听就觉得它是什么善良之辈。

    现在他们彼此之间是处在不死不休的状态的,一旦一方放松警惕,等待他们的就极有可能是死亡。

    见马奔来和二毛不说话,女人缓步走到没有遮掩的地方,她虽然身形**,可女性特征的地方都有一层甲壳状的覆盖物,看上去妖娆却不淫邪。

    二毛见她现身,而且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足二十米的地方,当时就准备举枪射击。

    可马奔来阻止了他,因为马奔来知道,此时此刻,凭借它们的力量根本没可能杀死这东西。

    “你到底是人是鬼?”

    女人那张没有鼻子,只有眼睛和紧闭起来后看不见嘴唇但一直裂开到耳后根的大嘴的脸让马奔来瞧着竟有些熟悉的错觉。

    女人答道:“曾经是人,现在是不人不鬼的怪物。”

    马奔来闻言皱眉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我怎么瞧着你有些熟悉?”

    女人微微一笑:“马奔来,当年你进我们苏家的时候,好像不像现在这么瘦吧?”

    听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还口称“我们苏家”,当时马奔来就觉得五雷轰顶一般,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跟着颤声道:“你……你是……”

    女人见马奔来认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略微露出宽慰的笑容,但她却没有让马奔来说出那个名字,而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淡淡的说道:“我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她已经死了,从选择离开苏家,躲到这个鬼地方开始,她就不再和苏家有半点牵扯……只是我自己不由自主的,还会自认为自己是苏家人而已。”

    可没想到,马奔来听到这话后却红了眼睛,他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二小姐,您……您怎么……”

    女人见马奔来走近,眉头微微一皱,面露不善道:“别靠近我,现在的我可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了,你要是有意想死,我倒是乐意成全你。”

    听到这话马奔来愣了一下,但却苦笑一声道:“二小姐口口声声说自己变了,可说话的口吻和语气还是这么干脆利落……”

    女人表情微变,眼神里似乎也隐现着一抹怀念的光,可她仍在警告马奔来道:“最后一次警告,不想死的话,老老实实的按照我说的去做。”

    马奔来没有再继续上前了,他也不傻,既然已经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真相,那么活下去显然要比就这么带着秘密死了强。

    二毛跟过来,他手中的枪枪口始终没有离开了那诡异的女人。

    见对方形象变化极大,二毛悄声问马奔来道:“老大,她到底是谁啊?”

    马奔来没有回答二毛的问题,只问女人道:“您吩咐,我照做。”

    女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轻启朱唇,一手捏着下巴细细思量一番后说道:“我听说苏家现在的那位少爷下来了是吗?”

    马奔来闻言后稍有犹豫,但还是点头道:“嗯。”

    女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不由得苦笑一声:“真是让人头疼的傻孩子……干嘛一定要来西藏找我呢……老老实实的呆在安全的地方不好吗……”

    听到这句话,二毛终于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谁了!

    仔细辨认后,也确认了她的身份正是那位来到西藏后不久就音讯全无的苏家曾经的二小姐——苏澜!

    只是……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难道说苏家一直在隐瞒着什么吗?

    无数个惊疑不定的念头让二毛陷入了茫然。

    苏澜瞥了马奔来身后的二毛一眼,然后冷笑道:“马奔来,你身后那小子似乎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啊。”

    马奔来闻言一惊,赶紧护住挡在二人之间道:“二小姐!这小子确实不傻,但也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来堵住他的嘴,绝对让他把今天所见一切都烂在肚子里。”

    苏澜却只是冷笑。

    觉察到自己生命有危险的二毛牙齿打颤,他刚要说话,就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急速逼近。

    等到他反应过来回身抵挡时已经被另一个浑身苍白的人形怪物卡住喉咙给拎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二毛,痛苦的挣扎着。

    马奔来见状赶紧向苏澜求饶道:“二小姐!求求你放过他吧!别再枉造杀孽了!”

01620 畸点(五)

    还是那间屋子,只不过手术台上的男人被清理掉了,现在躺在上边的是苏晚霞,他周围的仪器也正在被唤醒。

    薛佳念看到这一幕后直到不能再等了。

    她和师兄从两侧同时发动突袭,但还是晚了一步……

    ……

    苏晚霞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那是一片废墟,头顶只有很小很小的一点光亮。

    “你醒啦?”是熟悉的声音。

    苏晚霞转过头便愣住了,跟着眼眶一红:“姑姑!?”

    是苏澜,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样貌也恢复如常,可她的那双眸子仍旧是暗金色的,透着危险的光。

    苏澜冲苏晚霞笑着道:“傻小子,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到拉萨来了?你就确定你能找到我?”

    苏晚霞凑到姑姑身边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觉得如果姑姑在拉萨的话,我来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遇见了。”

    苏澜心头一热,她过去是最疼苏晚霞的。

    在整个苏家,也只有苏澜和苏然知道当初苏澈为什么会突然娶了薛家的二小姐,还在次年就生了一个可爱的大宝贝。

    苏晚霞的名字更是寄托了那份思念。

    “你真的长大了,姑姑都快认不出来了。”苏澜说话的语气略带心酸,她感叹道:“还记得你刚出生那会,我还抱着你去逛庙会呢,结果一不小心,十几年就过去了,现在你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

    苏晚霞一直记得苏澜姑姑对自己的好,他傻笑着道:“个头是长高了,可还是您大侄子啊。”

    苏澜闻言白了他一眼道:“怎么样啊?耍女朋友没得?”

    苏晚霞立马摇头:“没,我又不帅,哪里有女孩子会喜欢啊。”

    苏澜却一挑眉笑道:“哟,在自知之明这一点上倒是比你老爸强啊。”

    苏晚霞顿时尴尬,委屈道:“哎呀姑姑!我那是客套话啊。”

    苏澜哈哈一笑,感觉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笑了一会,苏澜安静的看着苏晚霞,苏晚霞也不说话,也不多问,就乖乖的坐着。好一会苏澜突然噗嗤一声乐了:“你这傻小子,都不关心一下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苏晚霞耸耸肩道:“我觉得没所谓啊,您不是在吗,有家大人的孩子不都是无忧无虑的。”

    苏澜被苏晚霞这句话又给逗笑了,她点点头:“你说的对……不过薛佳念呢?这丫头可是拼了命也要护着你,你就不关心关心她怎么样了?”

    苏晚霞闻言一惊,赶紧问道:“对哦!佳念呢!?她没事吧?”

    苏澜看苏晚霞这幅反应好像明白了,她笑道:“原来是这样,虽然没有女孩子喜欢你,可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啊?”

    苏晚霞顿时脸色一红急忙辩解道:“额……我和佳念姐就是……朋友啦……而且……而且……佳念姐好像是有男朋友的……”

    说到最后,苏晚霞的情绪明显有一个下坡。

    苏澜却有些心疼的捏了捏苏晚霞的那张脸道:“哎哟喂!傻小子哎!人家姑娘说自己有男朋友就真的有男朋友啦?你要不要这么耿直的啊,多和你老爸学学啊!”

    苏晚霞一愣:“哎?难道佳念姐在骗我?”

    苏澜斜了他一眼,那意思:‘你以为呢?’

    苏晚霞顿时高兴了,然后他才开始注意周围。

    这是一片沉寂在灰暗色调中的废墟,四周的阴暗中有望不到边际的建筑群落,但都不高大,像是一个个蜂房。

    苏晚霞问:“姑姑,这……是哪?”

    “这地方应该是上一个文明时代留下的王国遗迹,不过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不好说,毕竟它时刻都在运动。”苏澜说完指着头顶的光道:“你看那,那的光看着是不是感觉特别小。”

    苏晚霞点点头。

    苏澜又道:“可其实那就是纳木错,光就是从湖面上透下来的,很不可思议吧?”

    苏晚霞震惊了,以他的物理常识,别说光穿过一片湖,就算是几米深的小河沟的沟底也是一片漆黑的,如何纳木错能如此特殊?

    又或者说……这地方太过特殊了?

    “那……那我们是怎么出现在这的?又该怎么离开啊?”苏晚霞有些慌了。

    苏澜反问道:“傻小子,你就这么着急走啊,不多陪姑姑待一会?”

    苏晚霞闻言则疑惑的反问道:“姑姑不和我一起走吗?”

    苏澜摇摇头:“不走了,出去的话会给很多人添麻烦,所以……这就是我的最终归宿了,而且感觉比想象中要好得多。”

    “不走了?!”苏晚霞不安的看着苏澜:“你在说什么呢?姑姑,你……你为什么要留在这?”

    苏澜微微一笑,也没有多解释,她换了个话题道:“我大概都知道了,你现在正和你父亲一起想办法对抗以桑多卓玛为首那群人是吧?”

    苏晚霞微微皱眉:“姑姑?!”

    苏澜摸摸苏晚霞的头发道:“先听我说完。”

    苏晚霞这才安静下来。

    不知为何,虽然身处陌生环境,周围又都是寂静无声的遗迹废墟,头顶只剩下那么一丁点光亮,可苏晚霞还是觉得十分安心,就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和家人户外郊游时坐在月光下讲故事的感觉。

    “桑多卓玛这些人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彻底割裂上层与底层,目标是通过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斩断束缚,这样才有可能加速人类文明发展进程,让我们的时代进入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精英时代……呵……不得不说,她的想法初衷没什么错。”苏澜语出惊人,她似乎很赞赏桑多卓玛的做法。

    苏晚霞虽然心里听着有些诧异和不舒服,却没有急于打断苏澜的话。

    苏澜继续道:“其实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有很多预兆了,纵然知识可以搭上数据主义的顺风车成为一项彻底的共享资源,可人们对待知识和智慧的看法却走入了两个极端,再有资本推波助澜,于是乎穷人愈发的穷,富人愈发的富,这不仅仅是金钱上的,更是意识形态上的割裂……大家互相之间并不存在包容一说的……这是制度的失败,更是彻底的思想意识觉悟的失败……所以我们能做的真的很少,纵使你站出来,替即将被抛起乃至被消灭的那群人说话,也未见的能够获得他们的支持和信任,说不定他们会觉得你与桑多卓玛之流是一丘之貉,这结果你能接受吗?”

    苏晚霞微微皱眉,他沉吟片刻后说道:“我……我其实没有想那么多……我就只是觉得那些人很无辜,他们不该承受这种社会变革之重,因而便想着是否可竭我所能去为他们做点什么……毕竟小时后姑姑你也常和我说,苏家能有今日的高度,是许许多多无名之辈共同努力的结果,只是苏家的人很狡猾,抢走了所有的风头而已,所以我们非但不能骄狂自大,更应该懂得如何回馈,这些话可都是您亲口说与我听得,难道您忘了吗?”

    苏澜笑了起来:“当然没忘,我清楚的记得你回去就跟你妈说,你将来要当个超级大英雄,惩强扶弱,匡扶正义,要做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好人呢。”

    提及童年旧事,苏晚霞有些尴尬的红了脸。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晚霞,我问你个问题。”苏澜轻声道。

    苏晚霞抬头望着苏澜:“您说。”

    “晚霞……如果……我要你去做个坏人,你愿意吗?”苏澜突然问。

    苏晚霞却不解其意:“让我做个坏人?这是什么意思?”

    苏澜说完自己也苦笑起来:“是啊……什么意思呢……明明知道这么做会死很多人,这样的正义争取来了也没有多少意义,可我总觉得……或许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唯一的?”苏晚霞还是没听懂苏澜的意思。

    苏澜沉默了一会问苏晚霞道:“晚霞,你觉得桑多卓玛这个人真的很坏吗?”

    苏晚霞本来打算立即回答,可转念一想自己都没和桑多卓玛说上过一句话,何从谈起好坏的评价呢?

    “不好说……但她现在正在做的事……我想如果让一般人听到了,肯定会骂她的!”这一点苏晚霞很肯定。

    苏澜笑了:“是啊,谁想被世界抛弃啊,尤其是这种主动去促成全世界精英阶层和底层人士决裂的家伙,她做的事情可不仅仅是威胁一个地区、国家或者某一类人种了,简直就是要代表一个阶级和全世界阶级之下的人宣战了啊。”

    “是啊,我以前在老爸的日记里看过一些他过去写的文章,他就曾担心过精英阶层有朝一日会完成一次华丽的,但对世上绝大多数人而言堪称残酷的蜕变,蜕变的结果就是人类社会进入一个彻底的精英社会,全球总人口会锐减至一个极端的数字,再然后就是一个由精英重新书写的新时代了。”苏晚霞说完后挠头道:“但我始终觉得这些事还很遥远,即使精英们掌握了数据话语权、人工智能的核心技术以及可以让他们长生不老的生物基因技术,在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之前,去掉人性,或者说,摆脱人伦还是有些勉强了。”

    苏澜闻言却突然说道:“你如何确定他们仍是勉强的?假如我告诉你,如果把世界用于内耗的资源节省下来,让桑多卓玛这群人完成他们的计划,并重新为人类规划未来,人类极有可能完成一轮全面超越,不但可以霸占太阳系,甚至可以远征银河系,那你还会觉得桑多卓玛所做的一切是非正义吗?”

    苏晚霞闻言一震,竟半晌不晓得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绝对理性的思维占据高峰之后,很多事情的确可以用纯粹的算法来描述和分析拆解。

    “宏观的走向是明确的,时代的大潮来临

    之前,总有一部分人早早的做好准备,可绝大多数人,即使有人站出来高呼,不到大潮将他们拍死在海滩上之前,他们也仍不会相信时代已经做好了将他们抛弃的准备。”苏澜冷静下来后,语气甚至比平素深居简出只专注于人工智能研究开发的苏然还有冷漠。

    苏晚霞心神巨颤。

    “你所坚持的,和你极力想要否定的,总得有个靠得住的理由。”苏澜看着苏晚霞:“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晚霞茫然的看着苏澜,半晌后摇头道:“不明白……”

    苏澜轻声一叹,有些心疼的抬手捧住苏晚霞的脸颊道:“晚霞,其实姑姑现在也不奢望你能给出一个答案,也不是逼着你向桑多卓玛那些人低头,承认这个时代注定要向着这样的方向发展下去,而是希望你记得,任何时候,做任何决定,单纯靠一些过去的理念改变不了什么……也许很多时候,让您沉溺不能自拔的,也是阻碍你认知实现超越的东西,就像你现在……你说你不希望看到他们因为桑多卓玛的事情受伤害,不希望他们变成怪物,可这些事在桑多卓玛眼里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损失,就像集团军作战,炮声一响,谁管那炮弹落下去炸死的是谁的儿子,谁的父亲,亦或者谁的女儿,谁的母亲呢?这才是现实的时代发展模样,它汹涌起来的时候,就像你泛舟风暴之下的太平洋,你能做的事情真的很少很少。”

    苏晚霞沉默不语。

    苏澜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她收回手,就这么安静的坐在苏晚霞对面。

    好一会,苏晚霞才抬头问:“那我父亲他……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你父亲在坚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初心未改,始终在做一件事。”苏澜淡淡的说道,跟着却又自嘲一笑:“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吧,是我让他分了神。”

    苏晚霞皱眉道:“姑姑?”

    苏澜没有说下去,她摆摆手:“不说这些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最后再送你一句话吧。”

    苏晚霞心底愈发的不安,他不说话,就只看着苏澜。

    苏澜对苏晚霞这幅表情可太熟悉了,过去只要苏澜去苏澈那做客,到临别的时候,苏晚霞就会这样盯着苏澜看,虽然没有说话,却透着弄弄的不舍。

    苏澜不由得心底一紧,她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你父亲是个坚强的人,也是个痴情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爱你的母亲,他只是不能那么轻易的忘记了当年为他照亮前路却被永远留在那幽暗深渊之下的姑娘而已……现在你又遇到了这样的一个姑娘,唯一不同的是,她把你视作她心目中的光,但显然,你还在犹豫,还在成长……不过我并不担心太多,你终究会成为你父亲那样拥有强大内心的人,甚至成就比他还要辉煌……唯一让我担心的是……你是否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苏晚霞听得似懂非懂。

    “姑姑……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澜没有解释,她神秘一笑:“不懂就好好记得这句话,然后慢慢去理解,慢慢去懂,终有一天,等你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你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困惑了,嗯?记住了吗?”

    苏晚霞沉默不语。

    苏澜说完这句话后好像突然变得很轻松,她缓缓起身道:“好了,再不走她就出来了,到那时候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她?她是谁?”苏澜茫然道。

    ……

    时间2099年,火星,雅拉姆斯梦境裂隙

    “后来……”苏晚霞坐在雪原的荒丘上,身边是清水雅人和沈一诺。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姑姑也变成了怪物……就在那次,她和我父亲一起去见那对母子的那晚……他们虽然逃出了那个房间,却在地下暗河的上游被抓住……紧跟着,他们就直接对我姑姑和我父亲进行了异化升格改造……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父亲早在当年第一次到访起源之地的时候就已经被‘旧神’的神性选中,所以异化的细胞对他是无效的……可我姑姑不同,她就是个凡人,而只要是凡人,根本没可能通过所谓的升格改造实现进化,他们只会变成怪物……于午夜失去人性,变成彻底沦丧的嗜血恶魔……呵……可笑的是,我居然一直到我登上山海号,决定继续我的深空远航梦想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道出内心的秘密对于苏晚霞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他没想到自己一直死死守在新的秘密会在那个河滩上与其他人分享。

    清水雅人和沈一诺各自神情复杂。

    清水雅人想要安慰苏晚霞一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或多或少的,清水家族在这件事上是脱不开关系的。

    而沈一诺,她的犹豫另有原因。

    “所以后来,我放弃了我那更应该被称为逃避的可笑‘梦想’,我也终于认识到,任何时候,任何坚持都必须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所以……我成了我姑姑口中的,那个‘坏人’!”苏晚霞说到这里,眼神中不再有之前沉湎于悲伤的忧郁,取而代之的是目标明确的镇定。

    他起身道:“山海号执行的‘深空远望’计划是全部七个星瀚国际大型宇宙探索计划中最关键也是最核心的计划,该计划幕后促成者就是桑多卓玛,只不过执行人换成了对此并不知情的一群星瀚国际瀚空航天局的工作人员而已……我在决定回到‘战场前’利用我在山海号上的便利深入的调查了这些项目,并意外的发现,‘深空远望’计划其实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收获,他们在比邻星系之一的奥斯皮沃发现了一颗壮年恒星迅速凋零的现象,并觉得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机会,于是他们利用‘深空远望’向奥斯皮沃发出了‘声音’,也就是这个‘声音’为人类招来了灭顶之灾。”

    沈一诺闻言身心巨颤:“什么?!你是说!‘太阳消失’是人为的?”

    苏晚霞微微一笑,镇定道:“从我现有掌握的证据来看,几乎可以断定是‘人为’的,只是玩火者终**,我想桑多卓玛那些人应该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吧。”

    沈一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清水雅人更是被苏晚霞道出的真相惊道无以复加。

    “全球有七十亿人,就算动用全球所有的核武器来一次人造核冬天也很难真正达成目标,更何况他们的本意并非是要人类灭绝,而是希望太阳可以和奥斯皮沃星系那颗恒星一样被神秘的力量透支,这样只要他们撑过去,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达成他们‘断尾涅槃’的计划,多么天衣无缝。”苏晚霞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沈一诺双拳紧握,银牙紧咬:“这根本就不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这是反/人类的!这是叛徒的行径!”

    “你说的没错,一诺姐,他们此时此刻的行为在我们看来确实是叛徒之举,可问题是,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就算把桑多卓玛这些人一个不剩的全部抓起来送上国际法庭接受审判也无济于事了,因为他们的目标达到了,甚至比他们预期的效果还要好,你说……这样的愤怒无处宣泄,这样的仇恨无所适从,我们坚守的胜利还有什么意义呢?”苏晚霞说完看着沈一诺。

    沈一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苏晚霞说的没错。

    事情已经发生了,“太阳消失”这次灾祸已经不可逆转,剩下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保命了。

    “但事实终究是事实,是非黑白终究需要定论,我不相信真到了‘太阳升起’的那一天,地球上就再也见不到光了……这样进化的人类文明注定会成为宇宙间彻底的失败者,因为它都不敢正视自己的薄弱。”清水雅人严词道。

    苏晚霞闻言笑了:“看来雅人也是个很有骨气的姑娘吗。”

    清水雅人眉头一挑:“那是当然的了!对我来说,与其失去道义而活,倒不如为了坚守而死,这才是光鲜体面的活法,比起桑多卓玛那些人来说不知强了多少。”

    沈一诺看了清水雅人一眼后,轻声一叹:“话是这么说……可现在问题已经出现了,全球还有几十亿人被蒙在鼓里……如果我们做不了什么更有实际意义的事,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清水雅人立马赞成道:“一诺姐说得对……只是……我确实不太擅长动脑子,而且……就包括现在这个来火星带你们回家的任务可以说也是赶鸭子上架,比我更擅星际旅行的人多了去了,所以……我想多听听你们的意见。”

    苏晚霞闻言和沈一诺对视一眼后,由沈一诺开口问道:“雅人,难道你就没认真的想一想,为什么游格格会安排你来火星接我们吗?”

    清水雅人很茫然,她其实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甚至包括当天登上火箭准备出发的时候她还亲口问过游格格,可游格格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你就当是回家了,但一定要记得带她们回来。”

    这句话落到苏晚霞和沈一诺耳中也有些莫名其妙。

    “就当是回家了?她真就这么说的?”沈一诺问清水雅人。

    清水雅人点点头:“嗯,我记得很清楚,而且……我其实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她不是一个随性的人,做事情肯定有自己的规划和打算,可她这一次却偏偏选中了我……一开始我觉得她可能是希望透过我向清水家传递某种讯号,然而后来我发现我可能错了……对于我的家族来说,或许现在和任何一方表明态度都远好过孤木自支,可我的家族从开始对抗雅拉姆斯的降临到现在都没有和任何一方有过实际的接触……甚至就连在刚才晚霞哥那边听到的故事中也提到过,桑多卓玛曾拉拢过我们清水家族,可我们的家族并没有答应并支持他们。”

    苏晚霞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那有没有可能是你来到火星,或者说,你闯入芊嬅无意中创造这个梦境之后会起到一些特殊的化学反应呢?”沈一诺提出了一个比较跳脱的假设。

    清水雅人皱眉道:“化学反应?你指什么?”

    “额……比如,你看我们现在被困在这很多很多年了,百无聊赖的时候,不是学习新知识然后到处搞研究,就是挖遗迹,寻找线索,可自从你来了之后,事情发生了很多转变……就比如……”沈一诺说完看了看苏晚霞。

    苏晚霞了然:“一诺姐说的对,游格格这个人绝不会做毫无意义的安排,让你来这里,肯定有她的目的,只是暂时还不明了。”

    清水雅人听到这话压力瞬间变得好大,她皱眉道:“那我要不要注意点什么?”

    “注意点什么?”沈一诺不解。

    “对啊,你看……如果我真的会起到key的作用的话,那我出现的时机和环境都必要复合key的要求,而从现在的情况来,我们虽然经历了一些之前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但好像还没有抓住重点,不是吗?”清水雅人分析问题的时候也挺厉害的。

    沈一诺点点头:“嗯……继续说。”

    清水雅人又说道:“火星,雅拉姆斯,地球,桑多卓玛等等……这些东西肯定是可以传承一条线的,问题是从哪里开始,这就像一块巨大的拼图,我们现在都只是其中一块,只有把它们拼凑完整了,事情才能有新的进展。”

    苏晚霞眼睛一亮:“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觉得我们确实有必要把线索串一串了,但不能以现在的状态,而要等一个时机。”

    “等一个时机?什么时机?”沈一诺和清水雅人都不解的看着苏晚霞。

    苏晚霞神秘一笑:“等一个芊嬅姐、闫思辰和褚晓明也向我们各自展露心扉的时机。”

    沈一诺和清水雅人这才明白。

    两人相视一笑后看住苏晚霞,沈一诺说道:“既然你这么有想法,这项重任就交给你了如何?”

    苏晚霞闻言一愣,跟着苦笑道:“不是吧?我只是给出一个好主意啊,怎么反而我要负累了呢?”

    沈一诺和清水雅人才不理会苏晚霞的埋怨,两人手拉手起身道:“谁让你是男人呢,男人不得有点担当吗?”

    苏晚霞闻言翻了个白眼道:“谁规定男人就得有担当的,这一点也不平权好吗?”

    然后两个美女一起冲他竖起了赞赏的中指。

    ……

    时间,2150年8月11号。

    由第一中轴最高监察委启动的特别事项约谈第一阶段已经结束了。

    沈俊鹏回到了他位于海南第七避难所的办公室。

    坐回到熟悉的位置,沈俊鹏竟有些感慨。要知道几天前他还以为自己会成为弃子,被推到审判台上让台下的人看一场有关公正的表演。

    结果几天后,审讯他的人反而被带走了,他这个受审的人却光明正大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办公桌里还存放着沈俊鹏珍藏的美酒,他取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是洋酒,而是地道的中国白酒。

    中国人喝酒讲究场合,尤其是对于沈俊鹏这类位高权重之人来说,独饮独酌更是稀奇。

    可沈俊鹏偏偏有这么一个爱好,那就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自己倒上一杯白酒慢慢的品味……没有下酒菜,沈俊鹏一样品的很舒适。

    他惬意的躺在椅子上,脸上满是笑容。

    正当他觉得人生志得意满也不过如此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从自我沉醉中醒来的沈俊鹏略有些不满的放下酒杯问道:“谁啊?”

    门外的人没有言语,只是继续敲门。

    沈俊鹏真有些生气,他点亮办公桌的询问按钮道:“小张,外头怎么回事?我不是交代过今天不见任何人吗?”

    秘书张若筠是沈俊鹏还在星瀚国际瀚空航天局出任局长一职的时候就带在身边的“老人”了,按道理说,就是沈俊鹏不单独交代,张若筠也会自觉的替沈俊鹏当下很多麻烦。

    然而今天,张若筠却小心翼翼的回应道:“部长……是……是先生到了……”

    沈俊鹏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他腾的起身,急忙去开门。

    门开后,外头就只站着一个身高不过一米六出头的小个子。

    但沈俊鹏却脸色一白,差点就跪倒下来。

    小个子摘掉帽子,露出一张略显疲惫的脸庞轻声道:“有水吗?”

    沈俊鹏愣了一下,跟着急忙道:“有!有!您到里边坐,我这就去跟您倒茶。”

    小个子也不客气,直接就进了屋坐在了沈俊鹏那张平时别人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位子上。

    他身形小巧,坐上去之后甚至显得有些滑稽。

    但沈俊鹏不敢笑,他战战兢兢的给“先生”端来了茶水,然后就毕恭毕敬的站在桌子一旁低着头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轻轻的嗅了嗅茶叶香,“先生”似乎很满意,他喝了一小口便放下杯子道:“听说你原本打算抛出一些与‘深空远望’计划有关的东西来自保是吗?”

    沈俊鹏闻言身心一颤,当时就脸色苍白道:“是的……但‘先生’,我绝无叛逆之心,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有些人呆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过的很自在,而你却要受审,所以心里上过不去那道坎是吗?”他拨弄桌子上的笔,那镶嵌着八十八颗钻石,虽然价值连城却十分俗气的钢笔轻声问沈俊鹏道。

    沈俊鹏牙关紧咬,不敢再多言语了。

    “先生”见沈俊鹏不说话,轻声一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个人难辞其咎,问题是你们又是怎么回事?分明都是宣誓过的死士,到头来却在个人得失上把握不好分寸,难道说当初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先生”的语气何其平淡。

    可沈俊鹏听完这话后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师亲。

    此时此刻,五十六岁的沈俊鹏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在自家“先生”面前半点气势都不剩,只求他不要放弃自己。

    “先生”的目光在沈俊鹏身上打量了一番后:“关了几天,清醒点没有?”

    沈俊鹏跪在桌子前,已经几乎看不见“先生”的脸,可他还是低着头小声言语道:“学生自知资质愚钝,长久以来,承蒙先生不弃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但到了大是大非面前,学生却还是乱了分寸,将先生所授忘得一干二净……学生有愧……虽然此时此刻已经略有清醒,却希望先生能教我如何自省,学生甘愿受罚也不希望先生对学生失望。”

    “先生”安静的听完沈俊鹏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之后淡淡的说了一句:“从现在开始,方向转变,你这边全力支持第一中轴执行探险者计划,尽可能的为‘夸父’计划的实行提供探索数据,做得好,你还是你,做的不好,你我师生情分一场,也就到此结束吧。”

    没有想象中激烈或者残酷的威胁,就只是说要断绝师生关系却一样吓得沈俊鹏脸色惨白至极。

    “先生”说完这些后,从椅子上下来,他来到沈俊鹏这间办公室的落地窗前。

    识别到有人后,窗帘缓缓拉开。

    办公室下方就是一个巨大的组装区。

    它的占地面积大的惊人,在这个区域参与工作的人就像无数只小蚂蚁一样来来回回奔波不停。

    而他们正在组装的并非什么飞船或者其他星际探索装置,而是一个巨大的,人形的造物。

    它太大了!

    只是一颗头颅,人在上边工作只能勉强看到晃动的身影,瞧不见完整的身形。

    望着这巨大的造物,“先生”喃喃自语:“‘旧神’的技术已经被临摹的十之**,接下来就看这个文明是否能够承受住这次阵痛了。”

    沈俊鹏依然跪在原地,他可不会认为“先生”已经原谅了他之前在接受审查时的愚蠢举动。

    但提及他正在为“先生”准备的这样东西,沈俊鹏还是难掩兴奋的说道:“先生,学生在这件事上一直未曾懈怠,如果不出意外,相信最多再有三年的功夫就能完成了。”

    “先生”起初没说话,只是盯着脚下那如山岳般高大的人形造物。

    沈俊鹏笑容消失了,他根本猜不透“先生”的心思,只能大概意识到他并不满意。

    “过一段时间,我会安排一个人到你这边,她不会监管你的所作所为,对你正在执行的工作也毫无兴趣,不过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的任务就是尽量满足她的需求,清楚了吗?”先生道。

    沈俊鹏闻言后先是一震,跟着点头道:“是,学生清楚了。”

    “唔……那就行了,我也不在你这多呆了,反正瞧你好像也不太自在,我就先走了。”先生来的突然,离开更是随性。

    按常理说,沈俊鹏作为学生肯定要极力挽留,但面对这位,他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恭送先生!”这才是沈俊鹏作为“先生”的门生最标准的答复。

    “先生”走了,一直到张若筠来告诉沈俊鹏他离开了避难所,沈俊鹏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他年龄大了,这么长久的跪着太伤身体。

    张秘书本打算给沈俊鹏准备点按摩来缓解他跪地双膝的疼痛,结果沈俊鹏现在根本没心情享受,他走到窗边望着那下方的造物问张若筠:“小张,你说……这东西到底要建造的多快,先生才会满意?”

    张若筠却答道:“部长,您真的觉得先生是因为进度缓慢在生气吗?”

    沈俊鹏皱眉道:“难道不是吗?我这才走几天啊,怎么就收到下边消息说有工人正在闹意见,说要停工停产?”

    张若筠答复道:“停工停产的事情已经解决掉了,我的建议是,您现在最好去拜访一下部里的其他几位元老,询问一下‘先生’真实的意图。”

01621 灾厄之花(一)

    太阳消失数年后的南极洲大陆反而比其他地方更光亮。

    几盏巨大的探照灯在唐胡安湖的冰原上晃动着,底下是一群全副武装的作战人员。

    他们在原地等了许久,终于,来接桃沢花子的车队来了。

    双方没有多余的废话,车到了就放人,接到人之后就离开,全程一个字的交流都没有。车内,看着两眼深凹,嘴角干裂的桃沢花子,游格格有些心疼的抱住她。

    但桃沢花子却挣开了,她看着游格格道:“这样就结束了?大家就当做无事发生就可以了?”

    游格格沉默不语。

    但事实确实如此。

    调查开始前期遭遇短暂的碰壁很正常的,游格格也没有含糊,直接就把自己手头的力量安排出去了。再加上桃沢花子、z、清水雅人这些人,想要做点大事也是没问题的。

    可真当外层的遮掩被掀开了,底下的丑恶被暴露出来了,游格格却骇然发现,这已经不是她在对抗一群试图把阶级割裂的精致利己主义者的问题了,而是她必须在时代现实面前做选择。

    “从现在的调查进度来看,涉及太广,全面清查耗时耗力,还未必真的能查出什么来……所以我准备转变思路。”游格格不打算和桃沢花子解释太多,那样太耽误时间了:“我知道你很想做点事情,我也不会阻止你,也会尽我所能去支持你,可明面上的调查必须终结,也就意味着……以后如果你再掉进他们事先准备好的陷阱,我就没筹码再来叫唤你了。”

    桃沢花子沉默不语,她吸了吸鼻子问道:“为什么呢?因为敌人太强了?还是我们害怕了?”

    游格格摇摇头:“都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太阳消失’是不争的事实,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要把那些人揪出来受审无异于饮鸩止渴,最终目标不一定达到,人类灭绝倒是几乎可以预见。”游格格平静的陈述道。

    桃沢花子想要反驳,却发现游格格说的是事实。

    而且这几天……贝蒂在反复折腾她的时候也会和她摆现实,用一些其他方法让她屈从。桃沢花子咬牙坚持过来了,却没想到自己这边似乎先放弃了。

    “我已经另行安排人员送你去张丰宇那边,再然后你们会被集中起来接受组织的调查,调查周期是两个月,两个月后你们会被原地解散,原有的特别委派令被收回,但不会被直接要求前往某座避难所接受重新安置,你们……可以自己决定自己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游格格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明显的也变沉重起来。

    桃沢花子听到这样的话,拳头捏的死死的,她问道:“那你呢?以后我们会不会以敌对的状态在战场上重逢?”

    游格格想了想笑了:“不会的,解散之后我依然会安排人和你们接头,但你们打算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情了……我这边要专心于‘探险者’计划,其他的……分不出心思去管了。”

    “哦……我大概明白了,你是顾全大局的,倒是像我这种人有些不识时务了?”桃沢花子说完自嘲一笑:“我好像早该知道的才对……”

    游格格没为自己辩解,她深吸一口气道:“花子,你不是一手培养起来的,所以我对你没有什么直接的命令或者要求……但我相信她的选择,也相信你。”

    “相信我?我又能做什么?”桃沢花子问道。

    游格格望着车外的时隐时现的灯光道:“听说过深渊的逆行者吗?”

    “什么?”

    “就是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欧洲偏僻小镇上居住着一群被恶魔支配的人类,他们曾经反抗过,却失败了,于是只能每年向恶魔提供少女和孩子来祈求和平……日子久了,这种约定成了默契,镇子上的人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一个外来者打破了这种安定,他爱上了一个姑娘,可姑娘却被看似公平,实则荒诞至极的随机抽选选中成为献祭者,姑娘从小受到这样的教育,也没有反抗,但外来者却拿起武器将姑娘救下了,就在外来者以为自己成为英雄的时候,镇子上的人却把愤怒倾泻在了这个姑娘身上,开始侮辱她,咒骂她,在巷子里用粪便偷袭她,总之离献祭日越近,镇子上的人就越疯狂……外来者终于意识到,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真正解救他的爱人,那就是带着她逃离,或者去杀死那个恶魔……”

    故事说到一半,游格格问桃沢花子道:“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

    桃沢花子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说道:“镇子上的人那么愚昧,留下来也只会让噩梦继续,当然是逃了。”

    “逃?”游格格摇摇头:“镇子上的人不傻,他们不可能允许外来者带走献祭者,因为这是规矩,更何况,如果外来者自诩为正义,又如何能带走他心爱之人然后让其他人家的孩子顶替上去成为被献祭的目标呢?”

    “愚昧!”桃沢花子愤怒了。

    “愚昧吗?是的……大概是愚昧的吧,也许镇子上的人都可以逃,逃去一个没有恶魔的地方,这样就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可他们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游格格问。

    桃沢花子皱起眉头:“我想不明白……难道说他们被诅咒了?”

    “故事的原本解释是,镇子本身就是一个牢笼,世世代代的人居住在此目的就是为了困住这个恶魔,而且即使逃了,恶魔也会跟随他们,直到他们重新达成约定,完成古老的献祭仪式……所以,这故事听起来很荒诞,但你能想象吗,在原著中,镇子上的人们甚至不恨恶魔,因为它比较过去的罪恶还算是仁慈的,因为他每一年只需要一个人献身就可以得到满足,这种约定即使在外人看来怎么都说不上是好事……可对于镇子上的人来说,已经是一个相对不错的结果了。”故事讲到这里,桃沢花子似乎明白游格格为什么突然要说起这个故事了。

    但她没有拆穿,而是追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外来者逐渐认清了现实,与他相爱的姑娘也接受了现实,她很感激有人为她站出来,并且准备欣然接受这残酷命运的安排……直到……献祭日终于开始了,天空变得昏暗,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向深渊臣服的信徒们把等待被献祭的姑娘高高举过头顶,然后一步一步向献祭的高台走去,而深爱着这个姑娘的外来者一直跟着队伍……”桃沢花子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后才继续说道:“献祭开始的时候,外来者主动要求由他来送姑娘最后一程,信徒们同意了,他们甚至很感激他,姑娘也很高兴,或许死在爱她的人怀里也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但结局是,姑娘以为自己死了,却在墓地中醒来,而外来者却消失在了敞开的深渊之门中,再无音讯……从那以后,镇子上的人们就发现恶魔的气息正在褪去,诅咒似乎消失了……到了第二年,按照外来者叮嘱的,姑娘乔装打扮去深渊的入口守候他的归来,却发现外来者骗了他,他于深渊之路逆行而上,只留下一个背影和一句‘等我回来’,这谎言欺骗了她,却也拯救了她……姑娘泣不成声,从此后化作深渊之门外的守夜人,一直默默等候着逆行者的归来……”

    故事讲完了。

    游格格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桃沢花子也一样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在狭窄但温暖的空间里面对面坐着。

    此时车外的气温已经低至零下一百四十摄氏度,真真一片寒冰炼狱……

    到徐州后,桃沢花子便和游格格分别了,她将踏上前往天业19号避难所的旅程,而背后是灯光闪烁,已然有了一派复苏繁荣景象的超级穹顶城市。

    ……

    那之后很多年,桃沢花子和游格格都再没见过面。

    经过一番阵痛后,世界似乎平静下来了。曾经满世界搞破坏的那群人不见了,全球的避难所也借助被“点亮的烽火”重新搭建一起一个共荣互助的框架,“探险者”计划收获颇丰,人们也终于搞清楚了为什么“太阳”会消失。

    ……

    时间2174年1月25日  华北东盛1号生态穹顶b区

    建成于七年前的华北东盛1号生态穹顶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全密闭式的内循环穹顶架构。

    占地53600平方千米,设计生态容纳单位十五亿,实际入住人员单位九亿柒仟叁佰万的华北东盛1号生态穹顶被世界人民称之为东方诺亚方舟。

    它的建成宣告了人类已经基本克服了“太阳消失”引发的一系列灭顶之灾,可以从避难所中走出,重新开展正常的生产生活,为人类整体谋划一个更长远的未来。

    当然,华北东盛1号生态穹顶仍在“成长阶段”,全世界各地区仍保留着大量避难所作为该穹顶的供应区域。

    不过目前的形势是一片向好的,比起二十年前,很多人觉得生存没有意义,现在的日子真真要好太多了。

    “戴森球?那是个啥?”吕世安比岳荣刚要年轻,看的书也多,可看完这篇有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发布的最新调查报告后,他却一脸茫然。

    岳荣刚已经七十三岁了,二十年前参与华北东盛1号生态穹顶建造的时候为保护其他工友手臂和大腿严重冻伤,虽然落下了终生残疾,却也得到了一枚光荣勋章,现在又换上了机械义肢,也不影响正常生活。

    “我听我孙子说,好像是个能把太阳都给罩进去的球,‘太阳’会消失多半与这个东西有关。”岳荣刚解释道。

    在岳荣刚家蹭饭吃的吕世安眯起眼睛道:“好家伙!原来闹了这么多年是因为这个原因啊?我还以为是太阳真的没了呢。”

    岳荣刚微微苦笑:“哎……谁说不是呢……”

    吕世安见岳荣刚叹气,端起酒杯道:“哎哎哎,老叔,干啥呢,又唉声叹气的?你现在小日子过得可以啊。”

    岳荣刚没说话,端起酒杯和吕世安碰了一下后只喝了一小口。

    这时候岳荣刚的老婆端着菜上桌道:“他啊,肯定是

    因为小小岳又不听他老爸的话的缘故。”

    “啊?婶子说的这个小小岳是谁啊?”

    岳荣刚的爱人斜了岳荣刚一眼道:“还能有谁啊,我那乖孙子呗。”

    吕世安愣了一下,随后乐了:“哟呵,感情好这还真是个传承啊,当年老叔你廉颇披挂上阵寻子,现在怎么你儿子也开始头疼起来了?”

    岳荣刚苦笑不语,他把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还真能再管他不成。”

    看似是岳荣刚看开了,知道自己做父母长辈的迟早是要懂得放手的道理的。

    可这边话音刚落,就被爱人揶揄道:“你可拉倒吧,别在人前装的挺像的,其实背地里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人才征招处了!说什么一定要把东升给要回来,实在不行就给他档案改了!结果弄得人家征召处莫名其妙的,还以为咱们家东升真有问题了!你说说,你这一等功和荣誉奖章是怎么得来的?就凭着遇到危险往后退?”

    岳荣刚闻言不高兴了:“就你大度!就你看得开!当年儿子要去建设东盛穹顶的时候你不还堵着门不让他走吗?怎么现在换成了东升,你就看得开了?你这老婆子!还真是!”

    “真是什么?这都二十年过去了,我的思想觉悟早就提高了好么!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越活越出息了!”岳荣刚的爱人现在的态度确实和当年大不相同了。

    岳荣刚见爱人说的话越来越过分,脸面有些挂不住了,毕竟家里还有客人在呢,多少得考虑给他这个一家之主留点面子不是。

    好在吕世安也不是外人,他哈哈一笑道:“老叔啊老叔,要我看呐,这事确实是婶子说的更有道理,而且东升被征召处选中那是好事啊,你想啊……要让他留在穹顶内,多半会被指派到穹顶外头去做一些危险的工作,而如果被征召处选中了,则有很大几率去空间站,或者金星的,这感觉起来危险程度都差不多,可这待遇和将来得到的荣誉能一样吗?您说是不是?”

    岳荣刚沉默不语。

    吕世安轻声一叹,其实他们都是过来人,当年放着避难所的安稳日子不过跑出来建设华北东盛1号穹顶的时候也是为生活为家人,现在岳荣刚会担心自己的孙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吕世安起身给游格格重新倒上一杯酒,然后抬头看着窗外的“明媚蓝天”道:“老叔,时代变了,过去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现在可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啊,话是老话,道理却是时新的,你得看开点。”

    岳荣刚看了吕世安一眼后,深深一叹,端起酒杯:“哎……不说了,喝酒。”

    吕世安哈哈一笑:“老叔好酒量!好酒量啊!”

    ……

    b区纵横交错且井然有序的街道上,一个脸上做了荧光朋克风美容的小子正在狂奔着。他身后跟着十几个追击而来的武装警察,这些人手中都拿着枪。

    路人见状纷纷闪避,一个个都显得很惊慌,毕竟穹顶下的治安一直都维持的很好,如何会大白天的就看到一群武装警察在抓人的场景啊?

    朋克小子穿戴者一套暗音魔改外骨骼,身上的外套看着很沙滩风,一身黄黄绿绿,看着十分扎眼。

    附近街区的无人机都在赶过来,眼看着这小子就要无路可走的时候,他竟然在巷陌的转角一个闪身不见了。

    “人呢!”追踪而来的武装警察队长是个年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剑眉皓齿,英姿非法,唯一的缺憾就是个头矮了点,所以即便生气也没啥气势可言。

    但这个编号为hdb63377518,名叫卫工池的武装警察队长确是b区数一数二的特战精锐,综合评定战斗数据一直在该区域高居榜首,所以即使矮了一点,他手下那帮人可不敢稍有造次。

    “没……没了……”手下也很慌。

    无人机检测镜头显示目标逃进了这个巷子,但进一步的追踪却在这里断了。

    卫工池眉头紧锁,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b区是华北东盛1号生态穹顶内最大的居民安置区,长期在这里居住的人口少说也有三千万,所以这的管理部门对该地区的治安管理一直很重视。

    可最近一段时间,卫工池负责的b-67-83-90-95区块出现了一群朋克小子,他们一开始只是到处搞涂鸦,玩一些极限运动,给社区居民日常生活造成了不小的干扰。

    但后来他们越来越分,在治安管理人员警告无效后开始破坏社区的基础设施,还到处污染水源,已经对社区基本生活造成严重危害,所以当地治安管理部门立即指派卫工池带队将这些人抓捕归案。

    现在卫工池已经把这些不法分子抓的七七八八了,就剩下这么一个让他跑了,卫工池真真感觉如鲠在喉。

    所以卫工池沉声道:“申请搜查令!把这一区域封锁起来!给我搜!”

    “是!”

    ……

    华北东盛1号穹顶c23出入口。

    刚从出站口出来,一身军装的岳东升远远的就看到了正朝他挥手的姑娘。那是岳东升的发小,叫窦豆,是个皮肤白净,微胖的短发活力少女。

    从小就以兄妹相称的二人见了面后也是毫不客气的拥抱在一起,给路人看了还以为是一对小情侣。

    “哥!你可算是回来了呢!我还以为你直接就上天去了呢。”窦豆能再见到岳东升显然是激动坏了。

    岳东升宠溺的揉了揉窦豆的脑袋道:“哪能啊,我怎么说也得回来看看你们啊,对了,我爷爷身体怎么样?给他买的义肢装上了吧?”

    窦豆点头道:“嗯,早就装上了,不过安装的人说过一阵子还要去康复中心做一次手术。”

    “唔。”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正要出站的时候,突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叫。

    窦豆和岳东升循声看去时只觉得热浪袭来,跟着就被冲击波掀飞出去……

    落地时,窦豆已经昏迷了。

    岳东升陷入了耳鸣,他仓皇的起身,将窦豆抱在怀里,颤抖的手试探了一下鼻息后,岳东升才稍稍安神一些。

    爆炸发生的太突然了。

    出入口附近乱成了一团……爆炸中心躺着三具尸体,两男一女,都已经炸的四分五裂。岳东升虽然在雄安那边的新兵训练营当了几年兵,可他也没亲身经历过这么近距离的爆炸袭击。

    守卫人员赶过来将他和窦豆拉开的时候,人群中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现场,而那个人的侧脸被岳东升牢牢的记在了脑海中。

    ……

    一个小时后,岳荣刚夫妻俩来到医院的时候,岳东升正坐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待着。

    窦豆的父母不在这边,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出了事,唯一能帮窦豆签字的窦豆爷爷是个退役老兵,他看起来甚至要比岳东升还要镇定一些。

    见到爷爷奶奶,岳东升迎上去。

    “哎哟!东升啊!你没事吧?没伤着哪里吧?”

    老人见了面就是一阵唏嘘关怀,岳东升心里暖暖的,然后望着手术室道:“我没事,不过窦豆受了伤,现在还在抢救……”

    岳荣刚闻言脸色一变,再看窦豆的爷爷。

    这老爷子正缓慢的起身,他冲岳荣刚微微一笑:“老哥身体还好啊?”

    岳荣刚皱着眉走过去,老哥俩重新坐下,小声的说着话。

    这边岳东升刚要扶着奶奶去一旁坐下,就见到一个小个子警察带着一个姑娘走了过来。

    对方见到岳东升后毫不客气的问道:“你叫岳东升?”

    岳东升有些茫然,但还是点头道:“是。”

    对方这才出示证件道:“我叫卫工池,b区的武装特警,负责联动调查爆炸案的,怎么样,伤到没有?”

    岳东升摇摇头:“一点擦伤而已。”

    岳东升的奶奶见警察来找自己的孙子,有些紧张的起身问道:“警察同志啊,我们家东升可是个好孩子啊,这才刚当兵回来,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卫工池闻言皱眉道:“我有说怀疑他吗?你这个老人家真是的。”

    岳东升见卫工池对自己奶奶出言不逊,略有些不悦道:“好了民警同志,她年纪大了,你不要介意,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协助调查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聊。”

    卫工池的脾气一直很臭,他也不多解释,转头看了看护士站方向道:“去那边吧,我确实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岳东升点头道:“好。”

    ……

    护士站旁边有一处安全出口,卫工池带着岳东升走进去后,确定周围没人才开口道:“情况发生的突然,我就简单问你两个问题。”

    “嗯。”

    “今天爆炸发生前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岳东升摇头道:“没有。”

    “确定没有?”卫工池追问了一句。

    岳东升很平淡的看了卫工池一眼道:“确定没有。”

    卫工池点点头,身后的姑娘手写记录,这种询问记录方式实在传统的有些老套了。

    “唔……那行,第二个问题,爆炸发生后我从现场监控录像看到你第一时间就把你的女伴……”

    “是我发小,她叫窦豆。”岳东升补充了一句。

    卫工池眉头一挑:“唔,好名字,就是那个女孩吧,你把她抱到了一边,然后你就盯着现场看,这个过程中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岳东升有些不明白了,他反问道:“警察同志,虽然作为一名守法公民我有义务配合你的调查,但你的问题让我感到很莫名其妙。”

    卫工池笑了:“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你就直接回答有或者没有就行了,咱们就别在这个时候为这么点事起争执了好吗?”

    岳东升略微不悦的皱了皱眉:“没有。”

    “唔,好吧,

    谢谢你。”卫工池没有再追问,他向岳东升伸出手,可岳东升理都没他就走了。

    卫工池尴尬的收回手道:“新兵啊……挺有性格的。”

    负责记录的姑娘抬头问道:“队长,要安排两个人盯着他吗?”

    卫工池想了一下后摇头道:“不必了,不过是走个形式,他底子那么干净,父亲和爷爷又都是一等功和荣誉勋章的获得者,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惹上骂名。”

    姑娘了然的点了点头。

    “但你可以让丽丽来盯着那个叫窦豆的,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卫工池变脸很快。

    姑娘笑了:“明白了。”

    ……

    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窦豆被推出来的时候双眼紧闭,仍处在昏迷状态,不过主刀医师的表情岳东升放下心来。

    “行啦,抢救的及时,没有伤着要害,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主刀医师擦了擦汗感叹了一句。

    岳东升上前道了谢,然后就去给窦豆申请了紧急转院手续。

    这是窦豆爷爷的意思,住在这边当然方便,可离家太远了,窦豆爷爷总不能整天来回奔波。

    医院方面本来是反对的,可在窦豆爷爷的坚持下,最后还是允许了。

    ……

    隔天,岳东升去医院看望窦豆的路上遇见了一个衣着古怪的男人。

    他穿着宽大的有暗金色毛边的长袍,长袍之下是一套在光照下熠熠生辉的紫金色全覆盖式外骨骼,面罩处于封闭状态,像是不想让人看到他长什么样子。

    本来岳东升也只是觉得这个人有些特别,就多看了两眼,结果没想到对方在注意到岳东升的眼神后居然主动走了过来,并打招呼问道:“你叫岳东升?”

    岳东升停下来反问道:“您是?”

    结果对方不由分说,突然就一拳打过来,直掠向岳东升的腹部。毕竟是在军队里呆过的,实战经验不足,可训练有素,岳东升堪堪躲过了这一击。随后他警惕的后退厉声质问道:“你是谁?!搞什么突然袭击?”

    对方收回拳头,在路人略有些惊讶的注视下认可了岳东升的反应速度道:“底子还不错,就是警惕性差了点。”

    岳东升听到这样话顿时怒从中来,当时就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再奇怪的事情,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

    说完岳东升就走掉了。

    对方也没有追过来,只是原地呆呆的站着,看着十分古怪。

    一直到岳东升消失在街道尽头,这个古怪的男人才幽幽一叹道:“看来被讨厌了呢。”

    “你这么突然的袭击人家,人家没有报警抓你已经很不错了好嘛?到底要我和你说多少次你才能懂得什么叫人情世故啊?”神秘人兜帽里传出一个软糯的声音,跟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来,居然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只是它的尾巴有些太长太细了,耳朵上也生出许多奇异的白色绒毛,看着十分可爱。

    神秘人抬手摸了摸这小可爱的脑袋道:“你说的对,是我冒失了,还是改天找个机会和他单独聊聊吧。”

    正享受着主人爱抚的小可爱闻言道:“这还差不多……不过真是很特别的家伙啊……被‘神性’污染之后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难道这世界上真的存在可以无视‘神性’的人类吗?”

    神秘人望着岳东升消失的街角道:“不知道呢,不过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吗。”

    ……

    离开了神秘人的视线后岳东升并没有急着赶往医院,而是在转角处等了一会,确定对方没有跟过来后才心下古怪的嘀咕了一句:‘搞什么啊……’

    然后才往医院去。

    到医院的时候,窦豆刚刚醒来,她本来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是发蔫的,可见到了岳东升之后立马就生龙活虎起来,甚至还连吃了两大碗粥。

    粥这东西即使到了这个年代也还是奢侈品,毕竟能够栽种谷物的土地实在太过有限了,如果不是为了满足科研需求,可能连华北东盛1号避难所里最后那几块田地也要被改建成居住区了。

    不过窦豆的爷爷很有钱,有他宠着窦豆,一两碗粥而已,根本不在话下。

    吃饱喝足后,岳东升对窦豆说道:“窦豆啊,我后天就要去报道了,可能没办法来接你出院了,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爷爷哦。”

    原本还高高兴兴的窦豆听到这话立马就不高兴了,她嘟着嘴坐起身道:“哥……你能不能不去啊……”

    岳东升笑了:“那怎么行啊,现在国家正需要年轻人投入一线工作呢,我父亲和爷爷都是我的榜样,我可不能掉队啊。”

    窦豆猛撇嘴,心中暗忖:‘榆木疙瘩!一点不懂人家新意!’

    可想想也是,如果岳东升不是这样的人的话,可能窦豆也就不会喜欢岳东升了。

    窦豆的爷爷在一旁点头道:“年少有抱负是好事,窦豆你这丫头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了。”

    窦豆立马装傻道:“阿吧阿吧阿吧。”

    岳东升被逗乐了,窦豆爷爷也无奈摇头。

    “对了,东升啊,听说一年前你的跟着部队去了一趟纳木错,怎么样?那边的情况还是很紧张吗?”窦豆爷爷虽然已经退伍很多年了,可依然关心着国家大事,尤其是这种涉及人民安全的,作为老兵的他似乎有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守望心态。

    说起纳木错。

    原本那里只是一处被遗忘的景区,周边所有的藏民也都被集中到了拉萨第一避难所中去,因此没人过多的关注那地方。

    可十年前,突然有一天有一头比山还要巨大的“蓝鲸”从天空跌落摔进了纳木错,诡异的事情就接连不断。

    有关“光之巨人”和“蓝鲸”的报道在这些年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至今科学家们对它们的了解也仅限于观察阶段,尚未能确定它们是否来自地外的其他世界,又或者是某种源生于地球内部的力量被唤醒了。

    总之谜团重重。

    而让谜团笼罩上一层诡异乃至恐怖气息的就是十年前“蓝鲸”坠落于纳木错这件事……原本被极寒冰封的纳木错居然解冻了,而且随后就有人发现有什么东西从湖中游上了岸。一开始不少人都以为是湖底的怪物,官方也紧急派出部队对纳木错进行全面封锁和搜寻。

    然而找了两年也一无所获,倒是经常会发生一些意外坠湖失踪的事情。

    事情多了,官方就严令禁止任何人接近纳木错,但接下来诡异的事情就接踵而至……

    ……

    “我去的时候,连长和我说到了纳木错那边能不睡觉就尽量不要睡觉,因为一旦睡着后开始做梦的话就会梦到很多恐怖的东西……就像是某种鬼魂在作祟……当然了,我们连长是不相信有鬼的,他说这可能是纳木错下方存在着某种磁场导致的,我们将信将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结果经过一晚后,所有人都很自觉的保持清醒了,再也不敢睡觉了。”回忆起那段过去,岳东升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捏紧拳头。

    窦豆更好奇岳东升梦到了什么,于是她问道:“那你究竟梦到什么了啊?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有,我在那边梦到了自己掉进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废弃建筑物里,到处都有东西在鬼鬼祟祟,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到它们的呼吸声……那感觉……”

    “哎呀!你别说了!”好奇的是窦豆,立马就被吓坏的也还是她。

    岳东升没有再说下去,他轻声一叹道:“很多人回来都生了一场大病,也有人怀疑说纳木错底下肯定藏着不小的秘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组织人去差个明白了。”

    窦豆爷爷一直沉默不语,直等到岳东升要回去的时候才突然说道:“东升,你别急着走,我有些话想和聊聊。”

    岳东升有些意外,但没有拒绝。

    窦豆很好奇,却被窦豆爷爷严令禁止偷听。

    阳台上,望着穹顶之下一片欣欣向荣,窦豆爷爷竟有些忧心忡忡道:“东升,你别骗我,你们在纳木错是不是还遭到过一些怪物的袭击?”

    这本来是秘密,但岳东升知道根本瞒不住窦豆爷爷,便点头道:“嗯……”

    窦豆爷爷得到了确定的答复后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对外公开只是纳木错地区存在异常,可实际上……那里就是一处战场是吗?”

    岳东升没说话,因为再多说就真的是违反纪律了。

    窦豆爷爷也不为难岳东升,他自言自语道:“这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雄安……那会你和窦豆都还没出生呢。”

    岳东升闻言一震,反问道:“你是说……那些怪物和当年雄安的那些是一样的?”

    窦豆爷爷却摇了摇头:“不,不一样,纳木错的问题肯定更严重……就是不知道官方能隐瞒多久。”

    岳东升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窦豆爷爷从兜里拿出一枚芯片递给岳东升道:“虽然知道你以后要在空间站上工作了,可这些秘密不能断在我手上,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你可要好生保管。”

    岳东升不知道这芯片里有什么,却能感受到它的分量。

    他拿着烫手的芯片有些担忧的问道:“窦爷爷,您这是……”

    窦豆爷爷好像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他说道:“这的确是块烫手的山芋,你可以选择留着,也可以选择出了病房门就给扔了,怎么选,都由你,但我建议你留着。”

    岳东升有些无语了,他反问道:“如果这东西对您来说真的很重要,您干吗不直接留给窦豆呢?”

    窦豆爷爷干脆坦白道:“重要是很重要,但比起重要,它带给窦豆的更多的是危险,这你明白吗?”

    岳东升闻言一滞,他明白是明白了,但……

    “您这是害我呀!”岳东升直言道。

    没想到窦豆爷爷却道:“别急着埋怨,或许过几天你会感谢我也不一定。”

01622 灾厄之花(二)

    “喂!你手摸哪里呢!毛手毛脚的,当心我投诉你哦!”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在接受安检的时候不乐意了。

    华北东盛1号穹顶各大入口现在都进入了a级防范状态,像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

    负责给这姑娘案件的入口安保人员缓缓起身然后把帽子一摘,如水银泻地一般的长发披散下来,她瞪着这个从进入安检区开始就不安分的女人道:“都是女人,我摸你两下怎么了?不服气可以摸回来啊?”

    说完她还一挺胸,把雄伟壮观亮了出来。

    花枝招展的姑娘轻哼一声,撅着走乖乖的转过身继续接受检查了。

    一旁的另一个安保人员偷偷的笑。

    收起自己引以为傲的胸脯,重新戴好帽子,安检继续。

    安检区外,有一行五个穿着暗金色毛绒边长袍的人,他们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四男一女,年龄看着也不太一样。

    卫工池站在远处早早的就注意到了这群人,他看着身侧的监视投影,五个人的身份信息都已经呈现出来。

    站在最前头的,身量适中的金发女子有着一张宜嗔宜喜的娇憨脸庞,肌肤胜雪,白里透红,看着真真粉嫩可爱。

    然而当卫工池再看这位的档案信息的时候,瞬间就不淡定了。

    “‘灾厄之花?!’”卫工池瞳孔骤然放大。

    这个称呼对大多数人来说都非常陌生,甚至觉得有些中二病。可在卫工池这类长期冲击世界特战精英战力榜的人来说就有些如雷贯耳了。

    “灾厄之花”显然是昵称,她原名叫凌可莉,祖籍山东,现年三十七岁。有着不老容颜的凌可莉已经连续七年拿下亚洲区特战精英战力榜首的位置,真正诠释了何谓“人不可貌相”。

    这里多说一句,很多人不理解在这个时代为什么还要搞什么全球级别的特战精英战力排行,原因无他。

    虽然目前全球形势在华北东盛1号和华南烈风1号生态穹顶建成后有所好转,但穹顶之外的世界依然是一片炼狱之地,很多避难所在大量人员被迁入这两座穹顶后成了一些不法分子的罪恶天堂,而为了保障这些避难所能够持续的为穹顶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用于人类对抗这场空前且持久的浩劫,“烽火议会”才在全球紧急征召大量特战人员投入到维序工作中来。

    不过这些人员也并非全都是按照“烽火议会”的要求纳入正规编制序列的,也有一些依然以番号以外的个人组织存在,只是需要在第一中轴这边进行登记备案,而且每年都必须接受第一中轴方面的武装、人员检查,并上报轨迹路线,可以说也算是编外的一种“合法维序者”。

    凌可莉就是这样一支编外队伍的成员之一,但她不是负责人,只是队伍里一个比较能打也特别出名的人物。

    据说这些年有不少人不服气曾在各种地方向凌可莉和她的队伍发起挑战或者埋伏突袭,结果都是被串成串摆成十字符号烧成了会。

    因而凌可莉便得到了一个“灾厄之花”的称号。

    至于凌可莉的组织就比较低调了,卫工池这边拿到的信息只有一个徽记,那是一只暗金色的渡鸦,衍算核心分析称,这种渡鸦只出现在《旧约》里,相传是起源之地接引者的原初之形,总之就是有点神神秘秘的。

    卫工池不关心他们这群人用什么徽记,穿什么衣服,如何打扮自己,他只想知道这些人怎么好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到了华北东盛1号穹顶。

    凌可莉身后几位也很出名,站在她身后那位身高超过两米,但瘦的跟个麻杆似的家伙叫范成林,绰号“水杉”,现年四十一岁,擅长远程狙杀和陷阱布置,是队伍中的远程火力主力。

    范成林身后跟着的胖子有一抹好笑的小胡子,他还带着一副粉色的心型眼睛,给人感觉十分滑稽,他叫元北尚野,中国人,现年三十二岁,擅长数序入侵和武装改造,是队伍里的技术骨干。

    元北尚野身后跟着的一对双胞胎大男孩,黑色头发的叫叶阳,白色头发的叫叶良,这兄弟俩一攻一守,是突击组成部分。

    他们五个正在按序号走进安检区,卫工池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道:“走,去瞧瞧这伙人来干嘛。”

    卫工池身后的姑娘默默起身跟着卫工池离开了监控室。

    ……

    安检区

    负责给凌可莉安检的就是之前那位拥有傲然双峰的女人,她叫刘亚琴,原是空军某部的后勤兵,后被编入华北东盛1号穹顶防务大队,成了这一出入口的安检组小组长,手下有七个安保人员,认识她的都叫她刘姐,或者亚琴姐。

    很早就瞧见凌可莉这群人身份不一般的刘亚琴在给凌可莉做全身检查的时候笑着问:“姑娘哪人啊?”

    凌可莉反问道:“这也是安检内容之一吗?”

    刘亚琴也不尴尬,只笑着道:“不在安检内容里,只是瞧着姑娘面善,所以问问。”

    凌可莉淡淡的答道:“祖籍山东的。”

    “山东的啊?!真巧啊,我以前也住山东的。”刘亚琴见到了老乡显得格外热情。但凌可莉却问道:

    “发现问题了吗?”

    刘亚琴明白了,这小姑娘并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么好说话。

    于是她让开来:“好了,往前走到第一窗口登记一下你的外骨骼编号,做一下备案就行了。”

    凌可莉点点头,正要往1号窗口走的时候,卫工池带着两个武装警察走了过来。

    瞧见对方身上的徽记,凌可莉知道麻烦来了。

    “你好。”卫工池笑着上前。

    凌可莉面无表情的看着卫工池。

    卫工池有些尴尬,他继续道:“我叫卫工池,武装警察,想请姑娘就最近发生的爆炸袭击案去隔壁的房间聊聊,不知姑娘方不方便?”

    凌可莉皱眉道:“你们有调查令吗?”

    卫工池摇摇头。

    凌可莉淡淡说道:“那我有权利选择不协助,不是吗?”

    卫工池想了一下后却说道:“理论是这么说,不过根据最新的保安条例,在保安防范等级提升到a的时候,任何出入东盛1号穹顶的人员都有义务配合调查,这一点姑娘好像还不太清楚。”

    凌可莉看着卫工池,她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去哪谈?”

    “就在附近。”卫工池笑着指着安检区域附近的保安人员办公室。

    ……

    看着老大被叫走,范成林皱眉问身后的元北尚野道:“他们想干嘛?”

    元北尚野耸耸肩:“管他呢,反正老大不会吃亏的,我们还是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来。”

    范成林想想也是,回头又多看了刘亚琴一眼道:“哎,尚野,那个叫刘亚琴的长得不错啊。”

    元北尚野斜了他一眼道:“这趟过来是办正事的,你可不要精/虫上脑哦。”

    范成林哈哈一笑:“不耽误,不耽误。”

    叶良和叶阳兄弟俩默不作声,一直乖巧的跟在元北尚野身后,只在人群中有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掠过他们四人的时候,叶阳才忽然说了一句:“很近……”

    元北尚野闻言一愣:“什么?”

    叶阳转过头看向人群道:“他们就在附近。”

    叶良皱眉看过去,然后摇头道:“走远了。”

    元北尚野也顺着叶良的目光看过去,不过只看到攒动的人头。

    “看样子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要过来了。”范成林说道。

    元北尚野露出一抹狠辣的笑容:“那不挺好的吗,省的我们去找他们了。”

    范成林抬头看看穹顶上方那颗“人造太阳”喃喃自语道:“啊,真舒服啊,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吧。”

    ……

    保安人员休息室。

    凌可莉坐下后,有漂亮姑娘给她端来茶水,凌可莉只看了这姑娘一眼就注意到她并不是人类,而是披着人皮的智械。

    被那种眼神盯着,姑娘下意识的缩回手便老老实实的退到一旁不说话了。

    卫工池也注意到了凌可莉的眼神,他笑着解释道:“倩倩是我的私人助理,她不是人类,只是一台还在学习成长中的机器人,不过她准备的茶水比例绝对是最好的,姑娘可以尝尝。”

    凌可莉对茶水没兴趣,她直截了当的问道:“所以到底是怀疑什么?”

    卫工池也喜欢和干脆的人聊天,他说道:“爆炸案发生在三天前,引爆炸弹的是个小姑娘,当场就被炸没了,她的父母和姐姐当场被炸死,这件事是这座穹顶建成以来最恶劣的公共场合突发事件,但却无法锁定幕后黑手,因此我们就开始活络思维,决定把这件事放远一点,看看它周围有没有什么线索。”

    凌可莉听明白了:“哦,所以你就怀疑这件事背后藏着大阴谋了?”

    凌可莉的外表看上去是个娇憨的女孩,声音应该是甜糯的,可凌可莉坐下来后一张嘴就是气势十足的御姐音,着实让卫工池有些意外。

    卫工池干笑一声:“可以这么说,所以……我们请姑娘过来只有两个问题。”

    “说吧。”凌可莉并不会因为自己现在是孤身一人而觉得势微,相反她大有一种反客为主的气势。

    卫工池有点不太适应,只觉得眼前这位“灾厄之花”确实名不虚传。

    “第一个问题,我注意到你们近期没有接到相关的委派令,怎么突然会选择回穹顶这边?”卫工池问道。

    凌可莉干脆的回答道:“回来过年。”

    卫工池愣了一下,随后笑着点头:“是了,的确要过年了呢。”

    凌可莉很平静,她看了眼卫工池身后那两个武装警察,他们正在小声交谈,见凌可莉看过来眼神略有躲闪,但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是认出了凌可莉,并且很想和她有所接触的样子。

    凌可莉可不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她看向卫工池问道:“第二个问题呢?”

    “唔……对,第二个问题。”卫工池不经意的瞥了眼身后两个不规矩的手下,然后才说道:“你们的组织具体叫什么?”

    凌可莉反问道:“和案件有关吗?”

    “了解一下,登记一下,然后如果有需要的话,说不定以后会

    有合作的。”卫工池笑着道。

    凌可莉点点头,起身道:“鸦。”

    “什么?”卫工池没听清楚。

    凌可莉也没有再重复,只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卫工池怔怔的点点头,凌可莉便立即离开了。

    等到卫工池回过神来,他问浅浅:“听清楚她说什么了吗?”

    浅浅答道:“好像只有一个字,与我们收集到的资料有关的,‘鸦’。”

    “鸦……好像在哪听过。”卫工池皱眉道。

    身后的警员提醒道:“队长,好像是三年前主动申请清理雄安新区1号避难所最底层的那个雇佣兵组织。”

    卫工池闻言立马记起来了。

    但……

    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呢?卫工池也有同样的疑问。

    ……

    新年将至,东盛1号穹顶内已经被节日的气氛染成了“红色”。

    凌可莉沿着标定的路线来到一处大宅前的时候愣住了,她自言自语道:“好家伙,才两年不见……这是怎么了?中大奖了吗?”

    说罢凌可莉上前正要敲门,结果就听到身侧传来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

    “哦吼~~~可莉酱~~~~~~~~~~~~~~你终于回来了啦,可莉酱~~~~”

    一脸恶寒的凌可莉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用这种恶心的声音称呼她。

    路人闻声也都投来好奇的目光,结果只看到一个肉/弹战车向着一个娇憨女子滚滚而来,女子躲闪不及,被整个抱进了怀里。

    那一瞬间,所有路人都以为要出人命了。

    结果没想到下一秒,肉/弹战车就哀嚎一声被那瘦弱的女子一拳打飞出去。

    “滚开啦!”凌可莉气急了,她收回手后恨声骂道:“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许你再用那种恶心的称呼叫我!还有!就是你这头猪要不是我哥哥的话,刚才你已经死了,你知道吗!混蛋!”

    这时才搞清楚二人吃瓜群众们立即一哄而散,毕竟是家里人闹别扭嘛,有啥好看的,自己手头的事还是更要紧一些。

    整个人翻滚了好几圈才在一辆垃圾车前勉强停住的凌云浩被妹妹凌可莉臭骂一顿后非但没有因此觉得丢人,反而很享受。

    他爬起来就一脸兴奋的说道:“你再骂!你再骂一点嘛!可莉酱!人家好喜欢你这个样子哦!”

    凌可莉表情是笑容,但说出的话非常恐怖。

    “我会把你肚子剖开,然后将你其他部分剁成馅塞进去的哦。”

    凌云浩也在笑,可他的冷汗下来了,哈哈干笑两声后,这才起身道:“可莉酱你又吓唬我。”

    凌可莉额上青筋一皱,下一秒就要冲过去废了这头“猪”,好在元北尚野及时赶来抱住了已经暴走的凌可莉,并冲凌云浩使了个眼色。

    凌云浩赶紧连滚带爬的逃掉了。

    见这胖子跑远了,元北尚野才松开手退到一旁。

    凌可莉气急道:“你拉着我干什么?!”

    元北尚野微微一笑:“他可是您唯一的亲人了呢,就这么杀了不太好吧。”

    本是很悲伤的一句话,但凌可莉听完之后却冷笑道:“让他活着是我的错。”

    元北尚野不敢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凌可莉才冷静下来,她转身看着这座大宅子问道:“怎么才两年没过来,房子变得这么大了?”

    元北尚野却道:“这不是我们的住处哦。”

    凌可莉闻言一愣。

    元北尚野指着不远处的小巷子道:“从那里进去,往后走一百米,右转再左转才是终点。”

    右转再左转?!凌可莉嘴角抽搐,她问道:“那这里是谁在住?”

    “听说是苏家的宅子,不过从建成至今还没见有人出入过,也不知道摆在这显摆什么,不是招人恨吗?”元北尚野忍不住吐槽道。

    凌可莉没有发表看法,她盯着大宅院的门看了一会后道:“走,带我去见婆婆。”

    ……

    从阴暗逼仄的巷陌里穿过,终于在几乎看不到光的巷子深处,凌可莉见到了居住在此地的众人的婆婆。

    那是一位看着十分年迈,实则才不到六十岁的老妇人,她的名字叫陈爽。

    ……

    “陈爽?这些人收入这么高,不去住豪华宾馆,反而去挤一个安置屋?”卫工池表示难以理解。

    浅浅这边得到的第一手消息已经证实了凌可莉一行确实在那个叫陈爽的老妇人的屋子里住下了。

    “需要深入的调查一下这个老人吗?”浅浅问。

    卫工池点点头:“当然,以我对这些雇佣兵的了解,他们之所以会做这么危险的工作,目的无非就是个人享乐或者家庭,而像凌可莉他们这么特殊的还真是少见。”

    “知道了。”

    “另外,我刚刚接到消息,说最近还会有几个雇佣兵组织的小队过来,他们已经提交了准入申请,但还在路上,你注意跟进一下,这件事……应该不会是单纯的偶然。”

    “是。”

01623 灾厄之花(三)

    生态穹顶的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1885年的欧洲,但当时很多科学家并没有意识到这种用于培养植物的穹顶概念有朝一日会成为人类的庇护之所。

    直到2033年,中国生态研究学教授吴洪磊在全球科学论坛上发表了一篇关于未来人类居住环境前瞻性预见的文章,生态穹顶概念才算是正式以研究报告的形式规范化的形成。

    最初的报告长达十九万字,吴洪磊教授从全球面临的多个生态环境恶化问题入手,引申环抱概念的同时大胆的提出了人类是否可以规避“环保问题”,并加快进度去探索人造宜居环境等设想。

    其中提到的最关键,也是人类未来与自然环境之间必然要共同面临的问题核心就是“被动接受和主动改造”,解决方案就是生态穹顶。

    然而这一概念在当年很快就遭到了来自全球各大权威环境保护机构的抵制,更有一些人认为吴洪磊教授的研究纯粹是浪费科学资源,并在公开论坛中刊登反驳吴洪磊教授关于生态穹顶建设性意见的文章。

    由于当年的吴洪磊初出茅庐,势单力薄,所以很快就被来自全世界的口水给淹没了。

    生态穹顶也沦为了笑话,就更别提引来投资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在吴洪磊教授去世七十年后的今天,穹顶却成了人类文明的“诺亚方舟”,那些反对声音也变成了赞美,乃至讴歌。

    不过当年吴洪磊教授给出的穹顶概念还比较粗犷,到今天华北平原东盛一号穹顶落成时又是经过了无数人的心血和努力。

    所以当年的反对,到现在的讴歌也不算是某种讽刺吧,毕竟时代是发展的,社会意识是前进的,总有一些人要站在最前头一个人默默承受全世界的不理解,乃至背叛。

    ……

    晚上,陈爽这间仅有二十二平的小房间里挤得满满的。

    巷陌虽然潮湿阴暗,可房子收拾的干净利落,加上马上要过新年了,老人家还特意做了一些装饰。

    范成林和元北尚野在下棋,叶阳叶良兄弟俩在厨房做饭,而凌可莉则枕在陈爽的腿上睡得正香。屋子里煮着茶和咖啡,桌子上还摆放着凌可莉从外头带回来的价格惊人的水果和零食。

    这些东西都是最近几年才有的,不过因为供不应求,并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的。

    陈爽在捣鼓手中的一样小玩意,看着应该是某种精密器械,只是不晓得有什么用。

    静谧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叶良把饭餐都端上桌才被打破。

    陈爽拍拍凌可莉的小脸道:“闺女,醒醒,醒醒。”

    已经不知多少个日夜没有睡过安稳觉的凌可莉非但没醒,反而猫一样伸了个懒腰后又钻进了陈爽怀里。

    陈爽哭笑不得道:“你这懒丫头,到了家就睡,也不和婆婆说说话。”

    凌可莉把俏脸藏在陈爽的毛衣里,她贪婪的嗅着那让她无比安心的味道道:“哎呀,您就让我睡饱了再说嘛,等我睡饱了,我陪您聊一天一宿。”

    陈爽乐了,其他几人也都带着笑,显然这几位也都熟悉这一幕。

    “那你不吃饭啦?我今天才拖你师父的福拿到一条新鲜的鱼和一些排骨呢,你要是不起来,醒来可就没有了哦。”

    话音刚落,凌可莉已经坐到了桌边。

    正在摆放碗筷的叶良吓了一跳,他缩了缩手道:“队长,您慢一点,汤很烫。”

    凌可莉低头一看,原来这碗里还有好东西。

    上下浮动的,圆圆的,黑黑的好像是香菇,而香菇旁边还有火腿丁和鸡蛋碎,这汤一看就是出自叶良之手,凌可莉对这些可太熟悉了,因为当年他们一起为了这碗粥挨过打。

    “哇……真怀念啊,就跟珍珠翡翠白玉汤似的,我们算是熬出来了吗?”凌可莉抬头问道。

    坐在凌可莉对面的范成林从包里取出装在密封塑料袋里的啤酒道:“那当然了,过去别说这一桌子菜了,能有口海藻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怀念起过去,确实让人唏嘘。

    想当初,也差不多是这么大一张桌子,只不过桌子前坐着的远不止现在这么几个人。陈爽和以前一样坐在桌子的一头,对面是一个大孩子,两侧都是小孩子,吵吵闹闹挤的满满当当。

    如今悄然已过二十年,再看眼前这几个孩子,陈爽满心的骄傲。

    她等到叶良叶阳都坐下,然后伸出手分别拉住凌可莉和范成林,范成林和凌可莉也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桌子前的其他人,众人连成一个圈。

    “有家人在,什么都好。”陈爽淡淡的笑着说道。

    凌可莉几人都笑了,然后陈爽一挑眉:“好了,开饭。”

    ……

    一餐吃罢,和元北尚野轮换着开了几天几夜雪履车的范成林已经先去睡了,元北尚野虽然也很困,但他饭桌上打了包票,说不把这房子的电路系统修好就不睡,所以现在还在折腾。叶良叶阳兄弟俩被凌可莉安排出去了,现在屋子里就剩下陈爽和凌可莉是舒舒服服躺在

    椅子上的。

    陈爽拉着凌可莉的手道:“闺女,这次出远门见到你师父他们了吗?”

    凌可莉闻言哭丧着脸道:“没有……”

    陈爽点点头:“唔……你师父也不容易啊,估计现在可能还没吃上一口热饭的吧。”

    凌可莉盯着陈爽问道:“婆婆,您说这次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吗?”

    陈爽笑了:“会的。”

    简单的两个字,凌可莉就安心了,她又向陈爽这边靠了靠,和她贴的很近。

    陈爽深吸一口气,将她抱在怀里道:“我们为了今天已经筹备了十年了,如果说这样还是败了,那可能以后都不会有人在坚持下去了吧……就连你师父,也都在私下里和我说过,她累了,需要一点动力。”

    凌可莉默默的听着,许久后才问道:“可他们真的会认罪吗?那些**官和当权者们,真的会审判他们吗?”

    “那要看我们拿出多少诚意了。”陈爽幽幽道:“当年私自泄露雄安新区1号避难所最高权限凭证根源代码的那群人现在还活着的已经不多了,你师父处理掉了一批,剩下的都已经被秘密的送过来了,而这些年你在外头执行的那些任务后续都是有人负责人收尾的,所以你不必担心,就听婆婆的,做好分内的事,其他的,不用多想。”

    凌可莉看了陈爽一眼后,闷闷的问道:“婆婆……我能问一句吗?”

    “嗯?”

    “您不让我们知道太多细节……是担心一旦行动失败,我们会受到牵连吗?”凌可莉问道。

    这句话让陈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凌可莉抬起头盯着陈爽,陈爽才缓缓答道:“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更重要的是,一个人凝望深渊太久,终究会被深渊吞没……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但你们不同,你们是希望,不能被那些罪恶污染,哪怕只是看……都不行。”

    这句话对凌可莉来说太熟悉了,因为在凌可莉很小的时候陈爽就告诉过她,不是所有真相都必须看的一清二楚的,因为看的太仔细了,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

    ……

    午夜。

    华北东盛1号穹顶的七颗由特制核聚变能量核心供能的“人造太阳”缓缓“熄灭”,它们将进入一个长达三十小时的低功率休眠状态。

    在这个状态下,华北东盛1号穹顶内的恒温系统也会陆续下线,整个生态穹顶的温度会从“白天”的十五摄氏度左右降低至零下二十摄氏度附近。

    这种昼夜温差对于居住在此地的人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而且天黑了,气温降了并不代表日常生活就停止了。

    情况恰恰相反,越是到了这个时候,穹顶内外的活动频率反而会提高很多。

    叶良和叶阳兄弟俩吃饱了饭换上了便装后就一路直奔穹顶中心的管理级区域,在那里汇聚了全球的精英人员和物资,可以说是目前正在驱动着人类文明车轮行驶的中央发动机组。

    他们一开始是步行,后来悄悄摸上了矿料运输车,跟着又几经中转,终于是在1月28号上午抵达了中心区的外围居住带。

    到了这里,再往前走就不是说乔装打扮,悄悄渗透就能潜入的了,他们必须拥有合法合规的身份才能安全的出入。

    早有准备的两人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各自换上了新衣服和身份卡,然后一前一后通过了检验区。

    叶良正式踏足中心区后,同步的元北尚野这边的中央核心也被激活了。

    他们正在共享彼此的视野讯号。

    “我来看看……如果数据没错的话,你应该从检验区向里直走一百米,然后右转经过一家早餐店,然后再右拐就能见到咱们的第一位客人了。”

    叶良收到提示后按照要求向前走去。

    他步伐沉稳,但由于目光始终直视前方,还是显得有些诡异了。

    所以还没走到转角处,叶良就被一名武装警察给拦住了。

    “先生,可以让我查验下您的身份代码吗?”这名武装警察一看就是老手,他看叶良的眼神都和之前的那些负责查验身份的安保人员不同。

    叶良微微点头,正要把身份凭证出示给他的时候,前方路口发生了一次“车祸”。

    只听“哎哟”一声,一男一女摔倒在地,他们骑的助力车也摔到了路边。

    这名武装警察见状立即赶了过去。

    叶良看了看远处的男女后说道:“发现目标,请核实。”

    “等等,别急。”范成林也在帮忙,他睡了几个小时后就自己醒了,再想睡怎么都睡不着了。

    过了一会,比对结果出来了。

    “对,没错,就是他,邹文海,十七年前就是这混蛋在湖北搞非法人体试验项目的。”范成林说完冷笑一声道:“不过就这么让他痛快的死了,真是便宜了他。”

    叶良可不会想那么多,他的右手微微抬起,不见手部握持武器,也没见他如何动作。

    正在笑着将那摔倒的姑娘扶起来的邹

    文海突然表情一僵,跟着脖子处就爆开鲜血,整个人横死当场。

    那本就惊魂未定的姑娘被血溅了一脸,当场就失控惨叫起来。

    正准备把助力车扶起来的武装警员愣在原地,但很快他好像就意识到了什么,可转身再看向叶良那边的时候,叶良早已离开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叶阳在一处花圃里拧断了正在给花圃浇水的一个老人的脖子,对方曾试图反抗过,可他的力气哪里能挣脱,所以没多会就脸色酱紫的断了气。

    结果了这个老人,叶阳整理了一下袖口和衣服,起身平静的离开了花圃。

    兄弟二人在中心区被封锁前安然无恙的离开了,他们对杀戮早已习以为常,不过并不是滥杀无辜,因为他们处理掉的都是恶人,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行走在人间的恶魔。

    ……

    一小时前,卫工池从督查的办公室出来时脸色铁青。

    很显然,能力出众的他在这次的案件中表现平平已经引起了领导的不满。

    浅浅守在门外,她看出了卫工池的不高兴,便安慰道:“没事的,很快就会有新线索了。”

    卫工池停下来,他看着浅浅道:“我的样子看上去是需要安慰的吗?”

    浅浅不是人类,即便跟着卫工池一直在学习和成长也依然无法理解人类复杂的情感,所以她只平静的答道:“您的呼吸急促,心率较正常水平提高了30%,所以我猜……”

    “猜?你什么时候分析一个人也会用上猜了?”卫工池笑了,只是他的笑容看上去很危险。

    浅浅这一次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乖巧的后退一步道:“对不起,我应该闭嘴的。”

    卫工池沉默的看着浅浅,然后深吸一口气问道:“怎么样了?让你关注的事情,有新发现了?”

    浅浅跟上卫工池的脚步,两人边走边说。

    “按照您的指示,我留意了最近进入东盛1号避难所的全部七支雇佣兵小队的动向,目前他们已经在各处入住宾馆,像是准备参与什么行动。”浅浅说道。

    “参与行动?呵……这些家伙不在外头挣钱,跑东盛这边来参加行动?”卫工池的性格极为要强,在听说这些人明目张胆的回到东盛是有所图谋后,他立马就觉得这些人是根本没把守护东盛治安的武装警察和安保人员放在眼里。

    浅浅继续之前的逻辑分析道:“这群人人数共计三十九人,其中三分之一是女人,另外三分之二是男人,平均年龄三十三岁,最大的四十七,最小的十九,他们……”

    “行了,我不需要听那么详细,你就吩咐下去,从今晚开始,所有人给我盯死这群家伙,一有风吹草动,立即以保安条例为由介入问询,得让他们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明白吗?”

    浅浅点点头:“嗯,明白。”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身侧就是回到地面的超高速电梯通道,可卫工池很喜欢这种站得高,望得远的感觉。

    处在一片淡蓝色昏暗中的东盛1号穹顶的地面上灯火如龙,无数人仍在辛勤的工作着,目的就是为了让这座穹顶更加的坚实,更加的强大。

    没没感受到这种气氛,卫工池都会心潮澎湃。

    他问浅浅:“如果再给你一个选择,你是想跟着我,还是当一台什么都不需要去思考的后勤机器人呢?”

    浅浅毫不犹豫的答道:“我选择跟着您。”

    卫工池乐了:“跟着我?跟着我有什么好处啊?你一没有可自由支配的时间,二也不被身边人正眼相当,另外我脾气还这么差,经常会骂你,你居然都忍受得了?”

    浅浅沉默了一会后挤出一抹标准的笑容道:“做人难。”

    简单三个字,卫工池却愣住了很久。

    也许就是在那一刻,卫工池开始意识到,浅浅的确成长了很多。

    ……

    回到地面后,原本卫工池打算回住处休息一会,等几个小时后再去找尸检官重新要一份尸检报告。结果卫工池刚到家就收到消息称中心区域出事了……两个标识等级为a+的重要人员遭到了刺杀。

    一个叫邹文海,一个叫李坦忠。

    听到这两个名字,卫工池如遭雷击。

    因为其中一个卫工池不但认识,而且相熟……

    这个人就是李坦忠,前任国家科学院院士,主攻航空航天发动机研发与制造,堪称当代航空航天器的元老级支柱。

    只不过这些年李坦忠身体每况愈下,便主动申请了休假。

    休假期间,他认识了卫工池,两人因为都喜欢收拾花草,所以可谓相见恨晚……奈何才几个月没见,卫工池再听到有关李老爷子的消息时却是噩耗。

    “嘭”卫工池家的洗手池被愤怒的卫工池一拳打碎。

    镜子里的年轻人愤怒到了极点。

    ‘这是挑衅!**裸的挑衅!’卫工池明白了,一场风暴已经悄然而至了。

01624 灾厄之花(四)

    与窦豆作别后,岳东升便直奔离b区最近的穹顶出入口。

    黑暗中,往来的都是重型的物资运输车,它们正在趁着路上居民活动量减少的机会向穹顶中心仍在建造的区域源源不断的输送各种物资。

    岳东升是沿着规划的步道徒步前进的,所以也并不担心这些由无人驾驶系统控制的运输车会威胁到自己,只是觉得这些车辆行驶发出的轰鸣声十分的恼人。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岳东升才终于来到出入口,但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聚集在哪里,似乎在很吵闹。

    靠近一些岳东升终于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穹顶的普通客源出入通道已经完全封闭起来了……

    岳东升很着急,他找了个路人问道:“怎么了?干嘛不让我们出去?”

    路人看了岳东升一眼后叹息道:“谁知道呢,听说是又死人了,而且还是重要的科研项目的研发人员,所以现在为了找出凶手,整个穹顶都戒严了。”

    岳东升闻言一惊:‘又死人了?’

    “那……这得多久才能再开启通道啊?”

    路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你要是想问明白点,直接往前边去好了,那些安保正跟那解释呢。”

    岳东升听到这话赶紧往前挤。

    到了最前头就看到一个长发飘飘,胸前傲然壮观的女人在那拿着大喇叭喊道:“各位!现在是上边发了紧急通知,要求我们必须封闭关卡,不是我们有意为难,还请大家相互体谅!我们也希望各位能够尽快的回到自己的岗位和家人身边去!但真的!拜托了!请大家体谅一下!”

    岳东升眉头紧锁,心中已经开始慌了。

    如果这样的封锁持续几个小时的话还好,若持续个几天乃至几周,那他的调令就过期了,到时候可不是他补充说明一下个人情况就能行的。

    一想到这岳东升正准备尝试着和一名安保人员沟通的时候,突然人群中钻出一个光头大汉,他一巴掌就把拦在他身前的安保人员给拍飞了出去,同时飞起一脚踹碎了护栏,就直接往关卡那走。

    突然情况立时引起周围武装警察的注意,拿着大喇叭的美艳妇人先是一惊,跟着急忙喊道:“大家不要乱来!!!大家不要乱来!”

    可美妇人的警告有些太晚了,这边骚动一起,人潮就像被热油锅里浇进了开水一样,瞬间就炸了锅。

    尽管武装警察已经朝这边汇聚,可人潮还是不顾一切的往前冲,盲目的就像一群被激怒的野牛。

    站在最前头的岳东升此时就算不想随着大潮往前走也只能被人推着向前冲了,否则等待他的就是被踩踏,甚至丢了性命。

    眼看着人潮的混乱已经遏制不住,岳东升也把心一横,干脆把兜帽一扣,低着头就往前冲。混乱中,催泪瓦斯先行抵达人潮,白烟腾起,人潮前冲的趋势有所减缓,但还是有很多人不顾一切的往外跑。

    岳东升站在冲击人潮的中间区域还算是幸运的,既没有遭到太多的阻拦,也没有被催泪瓦斯“截击”。

    可眼看着前方的通道入口正在缓缓关闭,岳东升冷静下来了。

    他懊恼的想着:‘我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跟过来了呢?’

    这边脚步一放缓,就听到身后传来电击枪的声响,虽然目标不是岳东升却也把他吓了一跳。而最开始那个光头已经冲到了管控通道出入口的岗亭,他身形魁梧,内衬还穿着一套/动能装甲,所以就像一台装甲车一样轻易的就撞开了岗亭的大门并夺去了出入口的管控权。

    岳东升眼皮急跳,他这时候才意识到或许这个光头并不是因为着急出去,又或者被激怒什么的,他是有组织的在执行自己的任务。

    果不其然,就在岳东升这边意识到问题可能比他正在遭遇还要严重的时候,刚把管控台砸碎的大汉就被赶来的武装警察用脉冲步枪制服了。虽然警用脉冲步枪的威力不致死,但打在人身上也是很容易造成伤害的。

    光头大汉足足挨了十几枪才倒下,倒下之前还把一个武装警察给撞飞了出去。

    那是个小个子,砸落在人群后就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就在岳东升愣神的时候,路过的一个人扯了他一把道:“愣着干什么!赶紧趁乱跑啊!”

    岳东升循声一看,是一个同样戴着兜帽的家伙,他看上去与岳东升年龄相仿。

    岳东升本来已经没打算再走了,他意识到自己不能一错再错,那样就真的太傻了。然而就因为这个陌生人的一句话,岳东升竟然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迫切的想要逃离这里,就像是觉察到了危险一样,本能的迈着步子。

    距离出入口越来越近,但岳东升身前、身边以及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少。

    武装警察正在不断增援过来,空中的无人机已经形成编队,并向冲击的人群投掷拘捕网,那原是用来抓捕受伤野生动物的装置,现在用在“胡闹”的人身上一样很有效。

    岳东升毕竟是当过兵的,他身法矫捷,竟躲过了好几次“捕捉”。

    终于,岳东升跟着其他**个人冲到了出入口门前,这时已经能够看到出入口外头那无边无际的黑夜了。

    空气也在变冷,岳东升终于彻底清醒。

    他干嘛要逃呢?就算真的出去了,外头没有雪履车接送的话,他很快就会死于低温和饥饿……而且出入口附近都是有登记信息录入的,如果岳东升强行过关,一定会被系统记录下来,这样就算他能活着去往渤海湾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前哨基地也一样会被遣返回来,甚至因此被审判,被羁押起来。

    一瞬间,岳东升感觉万念俱灰。

    他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但不到三秒后,岳东升就冷静下来了。

    他停下脚步,身后一人躲闪不及正好撞上了他。

    岳东升体魄强健,并没有被这个人撞倒在地,但对方就不一样了,他摔倒在地后皱眉怒骂道:“你脑子有病吧!跑着跑着,突然停下来干什么?!”

    岳东升却不与他争吵,直接上去一脚就把那人踢昏了。

    后边几个人见到这一幕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岳东升会突然动手,更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动手,难道就因为对方骂了他一句嘛?

    然而岳东升也不给这些人思考的机会,他在军区的时候就是近身格斗教官的助教,一身真功夫运用起来的时候招招都是杀人技。

    当然,岳东升不可能在这里大开杀戒,所以他下手的时候都是很有分寸的。

    转眼间,又三个人倒下了。

    不过这还不是结束,制服了这四个人后,岳东升便开始加速追击前方逃窜的几人。

    那些人也注意到了岳东升的异常,其中两人更是意识到了岳东升的“转变”适合意图。其中一个中年人向他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后,对方立即停下来,并扯掉上衣,露出穿在衬衣之下的暗音魔改型机械外骨骼。

    岳东升眼神微变,依然脚步不停。

    又追上一人时,他直接飞起一个膝撞撞在对方后背,将其撞倒在地后,拆了他的下巴和右臂,跟着缓缓起身,直视拦在他身前的这个男人。

    岳东升轻声道:“我只需要拖住你十秒,十秒后武装警察就会赶过来,所以……放弃吧,你走不掉了。”

    那人冷笑一声:“原以为事情已经做得足够隐秘,却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了,既然怎么样都可能会死,不如干脆搏一搏?”

    话音刚落,阴冷面容的男子就猛冲过来。

    岳东升瞳孔放大,腰部发力,猛然向一侧躲闪才堪堪避开这男人如猛兽般的一击。

    然而对方毕竟装备有机械外骨骼,岳东升躲开了敌人自身的攻击,却没躲开机械外骨骼的刀锋。

    低头看了眼已经被切开的衣服,一道血痕隐现,岳东升捏紧拳头,不由分说就转守为攻,抢在对方转过身体之前对其发动了猛攻。

    两人一交手就很清楚对方不是那种被动挨打的性格。

    所以也没有废话,干脆拳拳到肉,招招致命。

    短短十秒的交锋过后,等到岳东升一拳砸中对方的太阳穴,自己也被对方一道贯穿腰部的时候,武装警察终于赶来。

    岳东升看着对方身形摇晃着倒了下去,他的眸子一片血红,那是头部遭受重创才会出现了情况。

    而岳东升也一阵虚弱的跪倒下来。

    他轻声一叹,缓缓举起双手放在头上。

    武装警察走过来将其按倒在地铐上了手铐……

    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岳东升看着出口的方向,那些穿过关卡的人最终还是被抓了回来,尤其是那个男人,他刚跑出穹顶就被黑暗中探出的手臂按住了肩膀,随后一个身形高大的武装人员缓步现身。

    那是长生军的特a级机动战士,一种将外骨骼与身体融为一体的铁血战士。

    看到这一幕,岳东升缓缓闭上了眼睛。

    能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交给命运吧……

    ……

    叶良与叶阳回到家的时候,范成林和元北尚野已经睡下了。凌可莉在门前逗弄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见兄弟二人安然无恙的回来后,凌可莉抬头笑道:“去洗个澡睡一觉吧,接下来几天没有新任务了。”

    双胞胎哥哥叶良只是默默的点点头进了屋,弟弟叶阳则蹲下来看着小猫,眸子里闪着光。

    凌可莉知道叶阳也喜欢小动物,便鼓励他道:“花花不怕人的,你可以摸摸看。”

    叶阳闻言缓缓伸出手,然而本来还温驯的小猫花花却突然警觉地向叶阳呲起獠牙,发出警告的声音。

    叶阳一怔,手又慢慢收了起来。

    凌可莉惊奇道:“你的体质还真奇怪,怎么好像所有小动物都怕你似的?”

    叶阳没说话,笑了笑后就起身进屋去了。

    其实……叶阳自己很清楚,他不是因为体质特殊才被小动物嫌弃的,而是因为他的双手沾染了太多的血腥,所以不管是什么动物都会嗅到那种无

    法掩饰的死亡恶臭吧。

    凌可莉将花花抱起来,一言不发。

    又过了七个小时,距离穹顶再次被点亮还有十小时的时候,凌可莉带着元北尚野出门了。

    这一胖一瘦的组合走在街上非常惹眼,不过元北尚野一点也不在乎,他只关心这街道两侧的美食和小吃,看样子是嘴馋的很。

    两人一路无话,出了b区抵达b、c两区交界处的商贸区的时候,凌可莉才开口问道:“那个盯上我们的小警察是什么来历?”

    元北拿着一串糖葫芦道:“没什么来历,就是个一般特警,不过他个人实力不错,拿过好几次区块特警大比武的冠军,是个近身搏斗的好手。”

    凌可莉点点头又问道:“如果让你去和他比试,你有多少胜算?”

    元北一愣,然后当着一个两眼冒光的小朋友的面把剩下两颗糖葫芦全咬了吃了后才拍拍肚皮道:“那得看怎么比了,要是在外头你死我活那种搏杀,我敢说我有十成把握杀了他,可要是在这种地方,畏手畏脚,处处都要留有余地的话……就太难说了……”

    凌可莉皱眉道:“到底几成。”

    元北一惊,赶紧答道:“额,应该有七成。”

    “唔……七成吗,那好,你现在就去找他的麻烦,最好引他到一个人多且热闹的地方去比试,无论输赢,交手都不要超过三分钟,更不能被抓到,明白了吗?”

    元北虽然不知道凌可莉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点头:“好,我这就去。”

    说完元北就开启了追踪器,很快就锁定了此时正在家中的卫工池。

    与元北分开后,凌可莉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了眼之前路过的一个小摊子,那是个卖手工头饰的摊子,摊子前正蹲着两个姑娘在那挑选。

    凌可莉的目光扫视过来的时候,两个姑娘都拿起了头饰询问老板价钱。

    这一幕看似是巧合,却被凌可莉瞧的真切,她干脆走过去。

    这时蹲在摊子前的一个姑娘有些慌了,她想起身离开,却又觉得这么做太过明显。终于,当凌可莉来到她身后的时候,姑娘想走也走不掉了。

    凌可莉在摊子前停下,像是也对这些手工头饰很感兴趣的样子。老板见有三个客人上门自然是高兴的很,当即就笑着对凌可莉道:“姑娘也要买头饰吗?我这花样很多,绝保你满意!”

    凌可莉只是笑笑,没说话。

    老板也不着急,又向面前两个姑娘介绍他没有展示出来的头饰。

    不知过了多久,当老板询问面前这个拿着一个头饰看了半天不说话的姑娘到底满意与否时候,姑娘才意识到自己额上已经冷汗津津。

    而不知什么时候,凌可莉已经走开了。

    她急忙起身寻找,可哪还有凌可莉的身影。

    老板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要找之前站在你身后那个姑娘啊?”

    姑娘点点头:“嗯。”

    老板闻言立马热情的指着远处的一间茶社道:“哦!这样啊,我看到她往那边去了。”

    姑娘闻言一愣,跟着惊喜道:“谢谢啊。”说着就要走。

    老板急了:“哎!头饰的钱还没给呢!”

    姑娘顿时尴尬,转身丢给老板一盒烟就急急忙忙的走掉了。

    老板愣住了,跟着大喜过望。

    这一盒烟的价值可不是他这摊子上任何首饰可以比的啊。

    于是老板不禁开始脑洞了:‘难道是什么大门大户的大小姐出来了?’

    ……

    另一边,甩掉小尾巴的凌可莉的确去了那间茶社,只不过她去的房间一般人根本就进不去。

    所以当追踪而来的小尾巴把茶社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也不见凌可莉的身影后,不由得着急起来。

    她赶紧把情况反馈给卫工池。

    正在房中洗澡的卫工池收到通话邀请时脸色一寒,见是熟悉的号码才接通道:“怎么了?”

    “跟丢了……”姑娘声音压得很低。

    卫工池轻声一叹,转而安慰道:“没事,跟丢就跟丢吧,再让其他人员跟进就行了,你注意安全就好。”

    然而这负责追踪凌可莉的小尾巴却觉得卫工池是在变相说她没用,当时就很委屈的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警觉性太高了,才到了商业区就注意到了我,你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

    卫工池闻言苦笑一声,对自己这个妹妹实在是不好生气。

    “那后来呢?她没有为难你吧?”

    “那倒没有,当时周围人很多的,我估计她也不敢。”卫工池的妹妹卫宫仪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跟踪“灾厄之花”的危险性。

    卫工池作为哥哥,在这一点上肯定是要比妹妹清醒的多的。

    要不是因为妹妹执意要加入行动,卫工池也不可能让她去跟踪凌可莉,这样做本就是狼入虎口,实在太过危险。

    “那你先回来吧,等那边有消息了再说。”卫工池不想多解释,只想尽快把妹妹哄回来。

    然而卫宫仪却道:“不行!人是我跟丢的,没理由让其他人去找啊,大家都这么辛苦了,我就算是你妹妹也不能开小灶啊!所以我就在这茶社坐下了,我还不信她真的能消失了!”

    “茶社?什么茶社?”卫工池扶着额头有些无奈。

    “额……就是有间茶社。”

    “我知道啊,所以到底是什么茶社。”

    “就是有间茶社啊!我不说了吗!有·间·茶·社!你耳朵聋了吗?”卫宫仪生气了。

    卫工池愣了一下才终于反应过来,不禁苦笑道:“原来是那个地方啊……那行吧,你就在那边叫杯茶坐着等吧,我洗完了澡就去找你。”

    卫宫仪没回话就直接挂断了。

    卫工池也习惯了,深深一叹,越来越觉得最近发生的几件事之间是有联系的,只是……这些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呢?

    回到浴室,打开淋浴,热水浇在身上的时候卫工池感觉放松了很多。

    然而,就在这个卫工池最放松的时候,一个胖乎乎的手从浴室的窗户探进来摸向了卫工池放在窗户下的衣服。

    这只手的主人自然就是奉命前来找卫工池麻烦的元北尚野了。

    本来,元北尚野还想着要怎么才能激起卫工池的怒气呢,结果围着他的住处绕了一圈后就发现这兄弟在洗澡,而且警员的装备就放在窗户下。

    元北尚野高兴了,心道:‘偷警察的装备还是头一次呢,不知道被抓了会不会挨打呢?想想就刺激啊。’

    于是他立马付诸行动。

    然而这胖手才拿起卫工池的配枪,元北尚野就突然觉察到一股杀气袭来,出于本能的,元北尚野立即收回手才堪堪躲过把银亮刀锋的掠袭。

    惊出一身冷汗的元北尚野拿起配枪就跑。

    卫工池这边也立马披上浴袍就追。

    巷子里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元北尚野虽然看着胖,可跑起来那叫一个快,而且他还没有启动外骨骼的动能辅助,只是仰仗着肉身体魄的强大在往前冲。

    卫工池这边也一样,他虽然立即呼叫了支援,却没有从住处携带出太多的装备。

    一场巷陌追逐战正式拉开帷幕。

    ……

    “小姐,您的茶。”

    “谢谢。”卫宫仪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个时代虽然艰辛,可人们的基本生活需求仍需要得到满足和抚慰。茶社里的茶叶大都是在海里种植出来的新品种,所以口感上有些特别。

    卫宫仪以前总觉得这些海茶喝起来肯定和紫菜汤似的,现在才明白,它的清幽淡雅丝毫不逊色曾经的雨前龙井之类的名茶,甚至有种令人莫名感到安神的味道久久回味于唇齿之间令人难忘。

    这时卫宫仪才算是明白当时自己吐槽海茶是紫菜汤的时候为什么会惹来老哥的白眼和嘲笑。

    一想起这件事,卫宫仪的俏脸不由自主的就红了,但跟着又撅起嘴,自言自语道:“臭哥哥!”

    这一幕恰好被同样独自品茶的一个男性客人看到。

    对方觉得有趣,不禁多打量了几眼卫宫仪。

    比起哥哥卫工池,卫宫仪无论身量还是容貌都要更胜许多,所以小时候,很多人都以为卫工池是弟弟,卫宫仪才是姐姐。

    因为这件事,卫工池不知道和卫宫仪吵过多少次架。好在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卫工池现在可是真正长大,成了哥哥了。

    黛眉弯弯,盈眸皓齿,加上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穿搭偏简约的卫宫仪整体给人的感觉就突出一个“干净”!

    这种“干净”是清丽出尘的那种“干净”,因而不管男女老少瞧见了卫宫仪都会免不了多看几眼。

    独自饮茶的男性客人也一样,只不过他是头一个因为很欣赏卫宫仪的容貌而主动起身过来搭讪的。

    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举动会引来男性的欣赏的卫宫仪有些警惕的看着这个突然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并质问道:“你谁啊?干嘛坐在我对面?我朋友待会还要过来呢!”

    对方微微一愣,随后笑着道:“我叫叶深,不过夜深人静的那个夜深,是叶子的叶,冒昧过来打扰是觉得姑娘你看起来很有气质,不知道对当歌手有没有兴趣?”

    卫宫仪闻言一呆:“当歌手?你是什么人啊?星探吗?”

    叶深微微一笑道:“并不是哦,这个时代哪还有星探这种职业,我只是一个社会福利机构的投资人,但这些年看到大家的生活较之过去有很大的改观,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可以通过培养一些让大家一眼就觉得‘干净靓丽’的女孩来做歌手,给大家的生活重新注入精神力量,因此才冒昧的过来问一问姑娘对我的提议有没有兴趣。”

    卫宫仪听明白了,不过却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叶深道:“喂大叔,你给我的感觉更像个骗子啊。”

    叶深一怔,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他挠挠头道:“的确有些太过唐突了,不过我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只是始终没有合适的人选……要不这样吧,这是我的身份id

    名片,方便的话,还请姑娘你保存一下,说不定哪天我就真的启动这个项目了,到时候如果姑娘有兴趣的可以直接联系我,我肯定会给姑娘你一路绿灯的。”

    卫宫仪沉默的看着叶深,好一会才接受了叶深的身份id投递,不过并没有通过他的交流id审核,只是记录收藏起来。

    叶深也不着急,他坐了一会后便起身道:“既然姑娘一会还有同伴要过来我就不打扰了。”

    卫宫仪却突然有些舍不得了,大概是这么多年就没有过男性主动接近她的缘故吧,设想哪个女孩会不希望被赞美和重视呢。

    然而卫宫仪不知道的是,之所以没有男性敢主动接触她,主要就是因为卫工池早就放出话去,要想泡她妹妹,显得打得赢他。

    这件事卫宫仪还不知道,但估计知道后,等待卫工池的肯定是一顿粉拳乱锤吧。

    叶深走了,不过立马又折回来,他笑着问道:“对了姑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卫宫仪正看着身份id发呆,闻言本能的回答道:“卫宫仪。”

    “卫宫仪……唔……很好听的名字呢,我记下了,那么,有缘再见。”说罢叶深就真的走了。

    瞧着这气质从容的中年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卫宫仪发了好一会呆,直到她注意到自己的警报器一直在闪才猛然清醒过来。

    急忙抓起警报器打开通讯频段,结果就听到“砰”的一声炸裂声响,吓了卫宫仪一跳。

    卫宫仪惊慌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通讯器里乱糟糟的,根本没人顾得上回答卫宫仪的问题。

    卫宫仪无奈,只好立即根据警报器的支援指令向事发地赶去,至于这边追踪凌可莉的事情也只好暂时搁置了。

    ……

    在卫宫仪和叶深交谈的时候。

    卫工池这边终于是在ab区的交界商贸街区追上了偷走他配枪的胖子。

    对方戴着伪装面罩,双手双脚也都武装上了机械外骨骼,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本来借助闹市区的拥挤这个胖子可以逃走的,可他偏偏在这里停下了。

    卫工池明白了,对方不是冲着枪来的。

    浴袍下是光着的身躯,脚底板也踩了一路烂泥的卫工池瞧见武装警察包围过来后立即下令封锁街区,同时尽快看疏散这里的群众。

    元北尚野看着跳跃在眼前的命令符,微微一笑,立即拔出武器对准了一个路人道:“卫队长,我不建议疏散这里哦,因为我今天不是来偷你的枪的,只是想找个机会和你过过手。”

    路人吓了一跳,面对枪口,他们本能的躲闪。

    可元北尚野的枪口就像装了追踪器一样,不管那个路人怎么多,枪口都始终跟着他。

    眼见躲不过,路人干脆放弃了,他举起双手缓步走到元北尚野近前道:“得了兄弟,别瞄了,我给你当人质好吧。”

    元北尚野微微一笑,示意他在一旁蹲着。

    这小伙子也乖巧,居然真的就蹲在那了。

    卫工池都看在眼里。

    耳边传来狙击手就位的声音,空中无人机也已经抵达预定位置。

    元北尚野站在原地没动,似乎全身都是破绽,只要卫工池一声令下他就会横死当场。

    然而……

    “让狙击队的兄弟们歇一会,其他人也不要插手,我来会会他。”卫工池说完就在手下的帮助下换上了警用外骨骼。

    换装的过程中难免“春光乍泄”,不少认出卫工池身份的少女都惊呼起来,但一对比卫工池的个头,这些刚兴奋起来的姑娘们又都转过脸去了。

    卫工池早就习惯了。

    他换好装备后走到元北尚野身前十五米的位置站定问道:“是徒手格斗,还是找点趁手的家伙?”

    卫工池的自信让元北尚野有些意外。

    不过附近的警员以及认出卫工池身份的居民都知道,卫工池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他很骄傲,另一方面也是这些武装特警的习惯使然。

    比起直接利用人数和装备优势制服一些不法分子,一对一单挑似乎更能让居民们安心,也能让那些不服气的家伙们知道什么叫实力碾压。

    显然,卫工池现在就是把元北尚野当成这一类人中最不知天高地厚的了。

    不过论体型,身高一米八五,体重超过一百二十公斤的元北尚野明显更占优势,所以身高不足一米七,体重也才堪堪七十公斤的卫工池在元北尚野面前就像个等待被欺负的孩子。

    但如果真有人认定体型体重的差距就能判断输赢的话,那肯定接下来就要大跌眼镜了。

    元北尚野听到卫工池的话后也有些犹豫。

    徒手格斗不是他的强项,但问题是,如果是真让他拿起匕首或者破击短棍,就很有可能把握不好分寸,一不小心可能会真的杀了卫工池的。

    到那时,元北尚野估计肯定是走不掉了。

    所以元北尚野直接丢掉手枪道:“动刀动枪的多血腥了,咱们就玩徒手的,而且谁都不允许使用外骨骼,你看如何?”

    元北尚野说着自己先主动解除了外骨骼包裹。

    卫工池愣了一下,跟着冷笑道:“你还挺自信啊。”说完卫工池也干脆舍弃了经用外骨骼,就这么空着手走进了街区的擂台。

    周围的灯光都集中过来。

    武装警察们在附近建立了封锁线,同时也在悄悄的疏散这附近的居民。

    元北尚野也不关心太多,反正按照凌可莉的意思,只要闹够三分钟,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于是不待卫工池反应过来,元北尚野就突然发动了突击。

    十五米的距离,即使借助动能武装的机动增强辅助系统也很难在一两秒钟内突进过来,更何况元北尚野本身就很胖,又没有使用外骨骼。

    不过他动起来的时候还是惊到了不少人。

    十五米,从动身到将卫工池撞飞,元北尚野只用了四秒。

    几乎是打个哈欠的功夫,“胜负”似乎已经分晓。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这个胖子,他也太猛了!刚才那一撞就像是卡车冲过来一样。卫工池被撞飞后摔倒在地,好在身后已经让开一条路,没有砸伤其他人。

    倒地后的卫工池刚要起身,元北尚野已经再一次冲过来。

    卫工池这才意识到,这胖子绝不是什么善茬!他的进攻路数分明就是奔着杀人去的!一旦开启进攻就绝无后退可言,这样的悍不畏死,卫工池只在两年前的一次外出执勤任务中见识过。

    而恰恰是这一点让卫工池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地翻滚躲过元北尚野的踩踏,跟着腰部发力,一个漂亮鲤鱼打挺重新起身。

    周围“观众”在短暂失神后瞬间爆发出欢呼声!

    武装警察们也都没想到自己老大居然会一开始就吃了闷亏。

    ‘大意了……’卫工池现在右手手臂一阵阵的发麻,刚才的撞击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荷。

    元北尚野连续两次攻击结束后,体能似乎也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卫工池见时机到了,立即冲过去发起攻击。

    近身格斗,尤其是军用或者警用的格斗技向来没啥花哨动作可言,所有进攻都是为了制服或者杀死敌人。

    而在面对体型体重明显都更有优势的敌人的时候,卫工池这类身材小巧,但爆发力惊人的格斗精英就更擅长使用关节部位,进攻方向也是选取敌人的弱点,比如头部,颈部,胯下之类的。

    元北尚野的格斗技巧主要来自于实战磨砺,虽然不成系统,却是实打实硬是一拳一拳挨揍揍出来的。因此他不但能打,还特别的耐打。

    卫工池在他身上“霹雳乓啷”捶了一通,看似是元北尚野单方面挨揍,可实际上真正威胁到元北尚野共计也就两次。

    但也都被元北尚野格挡下来,至于其他攻击,元北尚野感觉没必要挡,干脆就硬抗。

    见对方不还手,只是被动招架也能从容化解自己的攻击,卫工池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他的自信也不允许他被对手这样“羞辱”。

    因而卫工池一咬牙,凌空飞起一脚,全部爆发力在腰部汇聚,最终与腿部和脚部爆发!

    这一击如果正中常人的头部,不死也肯定重伤昏迷。

    但元北尚野却不紧不慢的一抬手,一把就抓住了卫工池的脚踝,同时顺势一手探出直接就按在了卫工池心口上。

    卫工池只觉得胸前一凹,跟着裂骨之痛传来,他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然而元北尚野的反击还没结束,抓住卫工池脚踝的手猛然发力,只听“咔”的一声响,元北尚野的脚踝竟然就这么被卫工池硬生生给捏碎了。

    随后元北尚野把卫工池往地上一丢,再一脚踢在他腰上。

    卫工池在地上便如失控的指针般转动着撞进了人群。

    实力的碾压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刚好赶到现场的卫宫仪更是悲呼一声冲进人群就要和元北尚野拼命。元北尚野见时间差不多了,这姑娘看着应该身份也特殊,便顺势将卫宫仪抢到怀里,跟着大笑着对周围的武装警察说道:“胜负已分,现在抢救的话,你们老大下半辈子还不用坐轮椅,我呢就不多陪你们玩了。”

    说完就裹挟着卫宫仪往远处逃遁。

    狙击方队那边正打算狙杀元北尚野,却被眼前突然跳出的裸女图惊了个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整个街区的灯光都熄灭了,而大展神威的元北尚野则在短暂的露面后就借着黑暗逃得无影无踪了。

    ……

    有间茶社。

    消失一个多小时的凌可莉再度现身,她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元北尚野已经完成任务了,便在这附近买了一些零食然后就往家的方向去了。

    到住处时,元北尚野刚好也回来,只是手上多了一排压印,脸上和脖子上也被挠了很多血痕。

    凌可莉惊讶道:“你惹花花了?”

    元北尚野苦笑道:“哪有,我这是被一姑娘咬的。”

01625 行于深渊之上(一)

    2175年1月31日

    几经周折,窦豆总算是见到了岳东升。

    只不过此时的他面容憔悴,眼眶内凹,看样子在审讯阶段没少受罪。

    这么长时间以来,窦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的岳东升。岳东升对窦豆的到来没有多少欢喜,反而是皱眉斥责道:“你伤好了吗就到处乱跑?”

    窦豆噘着嘴,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岳东升轻声一叹:“别哭了,死不了,他们跟我说,我这次可能不但不会有事,还可能立功了,待会就有大领导过来,你赶紧把眼泪擦了,当心人家说你哭的太丑。”

    窦豆一听这话先是一愣,跟着小拳头就往岳东升肩头上招呼。

    岳东升笑着求饶:“哦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求窦大侠饶命,我可是伤员啊!”

    窦豆一听这话赶紧收手,跟着小心翼翼的问道:“听说你被捅了一刀,一定特别疼吧。”

    岳东升却笑着道:“不过是被捅了一刀而已,哪比得过你们女孩子将来要面对的疼痛啊。”

    窦豆闻言一呆:“我们女孩子将来……啊!!!东升哥!你说什么呢!”

    看着羞红了脸的窦豆,岳东升别提有多高兴了。

    但他的眸子里却藏着许多事情。

    从出入口那场闹剧结束到现在,岳东升过的并不好。一开始只有特警人员的医护人员给他的伤口简单止血消毒包扎了一下,跟着就把他丢在漆黑的禁闭室里不管不问了。

    禁闭室里空间狭窄,气温很低,岳东升这身子板原本还撑得住,可失了这么多血,就有些熬不过了。

    岳东升意识都快模糊的时候,才终于有人把他从禁闭室带出来,但接下来的遭遇更糟糕。

    那些像是武装警察,又像是安保人员的家伙把岳东升带进了一间阴暗的房间,将他所在房间中间的椅子上后,灯光打开,瞬间岳东升的眼睛就差点瞎了。

    他们就站在灯光后看着岳东升被那炽热的灯光晒的满脸都是扭曲的痛苦。这还不算结束,在得知岳东升是跑在最前头的人之一后,其中一个直接冲过来给了岳东升两拳一脚。

    若是平时在部队里接受特种兵训练的时候,这两拳一脚根本不及反抗击训练十分之一的痛苦。可现在岳东升可是个生生挨了一刀的伤员的。

    打岳东升的那家伙被拉开后,岳东升就感觉到腹部一热,那是伤口挣开了。

    他们见岳东升坐的地方很快流了一滩血这才叫医生过来。

    还是之前的大夫,他给岳东升重新缝合伤口的时候小声说道:“打你的家伙的哥哥被人潮踩踏致死,你能忍一忍的话,就别再吭声了。”

    岳东升心底一颤,跟着暗自苦笑:‘我啥都没说啊……’

    再次处理好伤口后,岳东升终于被移送到明亮的,合乎规矩的审讯室。在那里,岳东升被脱了个精光,只披着一条毯子坐在冷冰冰的铁椅子上接受审讯。

    因为担心小兄弟被冻坏影响传宗接代,所以岳东升只能小半个屁股挨着椅子,身子向前靠,重心全靠双腿的力量维持着,总之很痛苦。

    审讯他的是一男一女,两个武装警察。

    问题很程序化,无非就是岳东升自报家门,说说自己是谁,干嘛的。

    然后再说说为什么明知出入关卡被紧急封闭还要冲关之类的……

    岳东升坦诚的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如实的声明自己确实是被人潮推着向前跑的……只是后来身后没人他还在向前冲的说法被他更改了目的。

    听完岳东升的陈述,负责审讯岳东升的男警官放下晶体板抬头冷笑着问道:“你是说,你当时继续往前跑不是为了冲关,而是为了把那些人抓回来是吗?”

    岳东升淡定的点头:“是的。”

    男警官笑了,用鼻音表示不屑。

    女警官也抬头看了岳东升一眼,但跟着又继续核对岳东升 的身份了。

    同一时间,在另一间屋子里,岳东升随身携带的物品都正在被检查和登记,当发现岳东升穿戴的民用级外骨骼内衬中藏着一枚晶体芯片的时候,负责检查工作的警员眼神微微一动,然后立即向上级汇报了这件事。

    岳东升对此并不知情,他深吸一口气后主动说道:“我知道这并不是我的工作,我作为一名守法公民在那种情况下最妥当的做法就是在人潮停止对我的胁迫式带动后主动配合你们的工作在原地等候,可是……我是一名军人,而且是生在这年代,受训于一支光荣之师的军人,因此,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应该拿出军人该有的风范,去主动承担一些社会责任,因此,即便明知道自己的进一步行动可能会给我造成很大的麻烦,我还是追了上去,但很显然……我有些自不量力了,仅仅追回了四个人就受了伤,而且从最后的结果看,我还有点自作多情了,因为那些人就算冲过了关卡,到了外头还有长生军的战士在,有他们,别说是一群短暂失去了理智的人了,就算是一只苍蝇也没可能飞出东盛1号穹顶。”

    岳东升的语气很平缓,他的这段陈述不卑不亢,这倒让原本冷笑的男警官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了。

    的确,从岳东升的身份信息来看,他是军人,而且还是即将应召前往渤海湾星瀚国际瀚空航天局前哨基地受训并接受“夸父3号”计划的预备精锐人才。

    多种事实都在佐证他说的是事实。

    但男警官还是有些莫名的讨厌眼前的这个才二十岁的新兵,他太沉着了。

    分明只是个没有经历过实战的小屁孩,分明从视频记录中观察他比谁跑的都快,可他却用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冲关行为变成了英勇之举?

    女警官这边已经核对完毕了,证实岳东升确实是一名现役军人,不过如果今天坐实了他参与骚动,甚至主动冲击被紧急封锁的出入关口,那么他的下半辈子可能就全毁了。

    所以女警官给男警官发了一条信息。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他不也确实制服了好几个冲关的人吗?”

    这些信息都是通过脑神经接口直接发送的。

    无需语言对话,也不用打字,只要女警官一个念头,目标人员的大脑就会接收到这些信息。

    男警官看着岳东升,似乎想从岳东升的神情中观察到一些不寻常。

    然而岳东升始终很镇定。

    男警官沉默了一会后回复道:“我知道,不过你不觉得很可疑吗?他一个新兵怎么有胆量在不装备外骨骼的情况下正面对抗一个职业雇佣兵的?那一刀可不是因为他躲不过去……而是他故意让对方刺中的。”

    “故意的?”女警官觉得很惊奇。

    “对,这是一种极限格斗技巧,目标明确之后,只要能取胜,并不一定要自己完好无损,毕竟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男警官的解释点到为止。

    女警官和他是老搭档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听完这些后,女警官再看岳东升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怀疑。

    “那怎么办?上头刚才也特别叮嘱了,尽量不要和军方起冲突,这意思大概就是比起他做的事,渤海湾那边更需要他吧。”女警官说完冲男警官无奈一笑。

    男警官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几次后,抬头对岳东升笑着道:“看来是我误会你了,这样吧,咱们把程序走完,然后我会嘱咐我的同事对你尽量好一点,你也懂得……毕竟这次是的事情不小,大家相互理解吧。”

    岳东升也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点了点头:“嗯,谢谢。”

    接下来的流程就很形式化了,岳东升确实没有再被那些心里窝着火的警员们为难,直到审讯他的女警官突然来找他。

    “岳荣刚?”

    正在普通羁押室里嚼着海藻的岳东升抬头一看,是那个短发女警官。

    她的编号是59918089。

    “在。”岳东升把海藻吞下肚后缓缓起身。

    女警官见他有些紧张便笑着道:“别那么紧张,我叫安彤,是来专门请你过去了解一些事情的。”

    岳东升微微皱眉,显然没想到还会这样的故事走向。

    他点点头跟着安彤出了羁押室。

    在一间很明亮的办公室里,岳东升还见到了之前审讯他的男警官。

    这位的编号是99117031,他正在忙着签署文件,见岳东升进来了便起身笑着道:“看来真是场误会,让你受委屈了。”

    岳东升有些不明白了,他愣愣的站在原地。

    男警官见状赶紧走过来拉住他的手道:“我叫辰南北,这一区块的特勤保安大队的队长。”

    岳东升有些发懵,他尴尬一笑:“辰队长,这到底是……”

    辰南北微微一愣,随后笑着道:“哦,对对对,保密,保密,这个我懂,你看这样吧……明天呢,上级的领导就会过来,到时候他会单独和你见一面,你们再详聊,好不好?”

    岳东升还是没搞懂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隐约意识到或许又是某种奇缘巧合之下的变故,所以他干脆保持沉默,只微微点了点头。

    一旁的安彤这时候拿过一只盒子递给岳东升道:“这个还是交给你自己保管吧,放在我们这容易出问题。”

    岳东升故作镇定的接过了盒子,但没有打开,只是收起来默默的点了点头。

    安彤其实也是在试探,她去见岳东升之前就和辰南北商量好了,不能因为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秘密就当真以为岳东升就是正主,还是要想法子试一试的。

    结果从目前来看,岳东升基本上没有什么破绽。

    但安彤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太安定,她将岳东升送出门后并没有再带他去羁押室,而是让他去到医生的值班室休息。

    之前负责给岳东升止血缝合伤口的大夫见岳东升进来一点也不意外。

    等安彤走了,大夫轻声问道:“伤好点了?”

    岳东升还在发懵,他右手紧紧攥着那个盒子,心里一直在想那到底是什么,自己要不要打开看看。

    以至于医生问他话的时候,岳东升都没反应过来。

    医生见岳东升在发呆也就不问了。

    直到有新的伤员送进来,岳东升才回过神。

    医生对岳东升道:“你去里间休息吧,外头吵。”

    岳东升点点头,摸索着去了医生值班时住的小房间。房间是公用的,但摆放着不少私人物品,岳东升进来时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但他正在上铺睡觉,想来应该是和外头的医生轮值的另一个大夫。

    悄悄在床边坐下,岳东升这才终于把盒子拿出来。

    但他还是没有急着打开。

    从昨天出门到现在,岳东升就感觉自己正在被命运的齿轮推搡着前进,所有事情都超出预期。尽管他应对的还算不错,可岳东升知道谎言就是谎言,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除非他能抓住一个机会把它遏制住。

    可从目前情况来看,岳东升只能将错就错,甚至还要应付一个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那就是这个盒子。

    盒子里到底有什么?又或者说……‘他们从我身上拿到了什么?’

    岳东升细细思量一番后猛然抬起头,他记起来了。

    是那颗芯片。

    所有东西都很普通,唯独那枚窦豆爷爷交给岳东升的芯片不是岳东升本来的私人物品。再想起老爷子当时的神神秘秘,岳东升更加确定安彤和辰南北会对他这么客气多半与这枚芯片有关。

    只是……

    岳东升握紧盒子,然后缓缓打开。

    果然,盒子里躺着一枚晶体芯片。

    由纳米级结晶硅化合成物质制造的第五代超级记忆芯片,其容量起步就是1pb,最大的甚至可以达到500pb。

    岳东升手上这枚看质地应该是很古老的初代产品,想必容量应该不会超过10pb,但尽管如此,它也可以储存下非常多的信息与数据了。

    想要知晓真相,把芯片与外置的脑神经元接口对接是最容易的办法,可一般人根本就不会这么做,因为记忆芯片中通常会储存一些对脑神经元装置非常危险的数据,如果贸然连接,一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此时此刻,岳东升只能冒险一搏。

    这虽然不符合岳东升的一贯作风,但他还是决定一试,只是在读取芯片之前,岳东升先给自己的大脑皮层做了一次“按摩”,让它尽可能出于低兴奋状态。

    拿起芯片,岳东升没有再犹豫,他很迅速的将脖子上的原始身份芯片组拆下来,然后将这枚芯片安装上去。

    新的芯片接入的瞬间,岳东升身子就一阵不属实的颤抖。

    随着神经元与外置芯片数据开始接触,同步率逐级上升,岳东升才缓慢的镇定下来。

    跟着岳东升就发现这枚芯片居然是多重加密的,而且但从保密级别看,至少是a级以上。而一般a级机密都是涉及重大研发项目的,岳东升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东西里头的真相不一般。

    但做了加密,岳东升又没有准入许可,想看也是看不成的,于是他只能在这扇隐藏着真相的大门外徘徊,同时猜测分析安彤和辰南北的反应到底是如何产生的。

    可就是这么“闲逛”的过程,突然一组讯号代码从植入岳东升中枢神经的内置衍算核心里闯进来。岳东升一惊,想要拒绝接受不明访问端的入侵,却发现为时已晚。

    再然后,大门开了。

    岳东升身体猛地绷紧,他坐起来,眸子里闪烁过无数数据。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足足几分钟才停下来,终于从大门中逃脱的岳东升已经虚弱不堪。他几乎是用扯掉毒虫一般的力道把那芯片从他脖子上拆下来丢在地上。

    痛苦的岳东升脸色苍白至极,他万万没想到这芯片里居然藏着那种东西!那种早应该被时代遗忘的,早应该被那些罪恶之人带进坟墓的真相居然都隐藏在这里!

    窦豆爷爷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要把这么危险的东西交给我呢?!’岳东升慌了,他真的慌了。

    纵然经受恐怖的特种训练,岳东升已经练就一身本领,可还是被这些秘密震慑到了……现在他算是明白了。

    安彤和辰南北肯定也已经大概了解了芯片里的内容,只是岳东升不知道他们看到了多少。

    ‘应该没有那么多吧……’岳东升回忆了一下他们俩的反应。

    这两个人如果真的知道这芯片里藏着这些秘密,别说对岳东升客客气气了,多半会把他当成极端危险分子给立即移送到最高监察委去吧。

    那么也就是说……

    “你猜的没错,他们并不知道这里藏着什么,而且我还利用这一点替你伪造了一个新身份,现在你已经是特派专员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岳东升的脑海中响起。

    岳东升瞳孔骤然放大,他猛地坐起身,左顾右盼后又听到那个声音说道:“别看了,我已经在你的大脑里了,现在我们不分彼此,或许应该好好聊聊,认识一下。”

    岳东升更加震惊,他摸了摸头,并没有发现被什么东西贴上去。

    ‘什么时候的事情?难道就在刚才?!’

    “对,就在你刚才把芯片接入脑神经元,然后那个神秘代码前来解锁之后,我就完成了意识的上载与融合,现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它的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

    岳东升却一阵恶寒道:“你居然能猜透我的心思?”

    “唔……大概是吧,其实这一点也不难,只要在你的大脑皮层上建立一层类脑神经元,然后将它们和你所有的感知单元融合自然可以做到,不过你放心……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会再这么做,只是咱们需要先了解一下彼此不是吗?”对方的语气像极了之前在面对辰南北和安彤审讯时的岳东升,一样的镇定,一样的从容不迫。

    可现在岳东升却失去了这种镇定和从容不迫……他慌了,真的慌了。

    “你到底是谁?!”

    “我?我……大概是个早已被遗忘的人吧,或许干脆就不是人……是个莫名其妙诞生的意识体……你姑且可以叫我……司南。”她的声音终于有了性别属性。

    岳东升冷汗津津,他知道“司南”是什么,因为这是基本训练课程中包含的关键词组记忆内容。

    “司南”

    据说应该就是初代人工智能的鼻祖。

    比起第一个通过“图灵测试”的“杰西”,它更像一个“智慧体”,因为它有脾气,有性格,不像“杰西”,就算通过了“图灵测试”,也还是乖乖的任由人类摆布,并最终被“意识肢解”,成了时代的牺牲品。

    “真高兴你知道我是什么,这样我就不用多做解释了。”司南道。

    岳东升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不再开口,而是尝试用心思和司南对话。

    “所以为什么会是我……我有什么优点吗?又或者说……你打算用我做什么?”岳东升很快就镇定下来,这是他在部队里受训得到了最优秀的品质,那就是千军万马奔走于身前而不乱的从容。

    司南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已经迷失很久很久了……在你们的世界中,大概得有一个多世纪,可在我的意识中,我好像经历了好几次宇宙的诞生与毁灭。”

    岳东升听完一怔,跟着有些好笑的反问道:“可你似乎仍然对人类有兴趣?”

    司南并不否认这一点。

    “始终在沉睡的久远有什么好值得期待的呢?我保留我的好奇也是正常的,话说回来……我当初的确在数据的海洋中留下了标记点,但我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标记点会被你激活,所以咱们是一样的,都需要花点时间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司南很坦诚。

    这种坦诚是可以直接被岳东升感受到的。

    岳东升也稍稍安心一些了,毕竟他可不希望自己被别人窥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芯片里保存了很多见不得光的秘密,就像一处深渊,而且入口处写着名字……这些可以成为线索。”岳东升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司南深表赞同:“你分析的方向很对,显然在我意识休眠的这些年里,他们并不是对这个世界袖手旁观,而是继续做着他们觉得应该去做的事情,这种坚守……还真是执着。”

    “他们?”

    “对,他们。”

    “他们是谁?”

    “客人。”

    “客人?”

    “姑且可以当成是一群世界的旁观者吧……他们只负责观察和记录,从不会插手人类世界的纷争,当然也有一些例外……不过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司南说道。

    还是第一次听说人类世界被一群神秘人注视着的岳东升心底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秘密或许只是被单纯的保管起来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可问题是……窦豆的爷爷是从哪里得到的芯片呢?他是否知道自己拿着的是什么东西呢?他将芯片交给岳东升的目的是什么呢?

    “别胡思乱想了,等你出去了直接去找他问问不就行了,另外你记得买一个移动的入网节点,那是我探寻一百多年后的今天的窗户。”司南道。

    岳东升却直接拒绝了司南的提议:“抱歉,我不能那么做。”

    司南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相信你。”岳东升坦言道:“如果你真的是‘司南’的话,作为一个活跃于数据世界中的意识体,我可不认为你对我们人类会抱有什么好感。”

    司南听完岳东升的话咯咯笑起来:“你真有趣。”

    岳东升翻了个白眼,跟着深吸一口气,将丢在地上的芯片重新拿回来。

    再接入脑神经元的时候岳东升发现它已经空了,看样子这就是一把“钥匙”,一把开启深渊之门,然后把愣头小子塞给恶魔的“潘多拉定制款”坑爹钥匙。

    “很精妙的设计。”司南道。

    岳东升把芯片拆下来拿在手上看了看后直接就给捏碎了。

    司南忍不住吐槽道:“啊哦……这东西虽然空了,可毕竟是第一代产品中的顶尖工艺结晶,卖给收藏家的话起码值一千万呢,你就这么给捏碎了?”

    岳东升却不觉得可惜,他搓了搓手指,将碎片扔进垃圾桶后将自己的身份id芯片组重新装回去。

    到床边坐下,岳东升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捏了捏拳头道:“以前听人说……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远离那些肮脏的或者血腥的事……因为不管你心有多正,意志有多坚定……只要看过了,经历了,就会变得肮脏……总之……”

    “凝望深渊之人,深渊亦凝望着你……我懂你的意思。”司南安慰了岳东升一句。

    岳东升却摇头道:“不,你不懂……如果没有这些事情的话,我会在大年初二的时候坐上星瀚国际的飞船前往星瀚国际第五空间站,然后再转乘跨越者7型飞船用三个月的时间飞往金星前哨站……再然后,我就要接受为期一年的深蓝者改造计划,并于2173年正式参与执行夸父3号‘太阳’探索计划……这是我原本的人生轨迹……就算我的未来充满危险,参与‘夸父3号’计划的幸存率不会超过十万分之一,可我已经做好准备去牺牲了……现在……呵……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去劝说自己忘了这一切,去执行那所谓‘希望’,实为骗局的狗屁计划……”

    司南沉默了。

    岳东升现在不禁情绪崩溃了,他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都已经崩塌了。

    曾经坚信的,如今全都成了笑话。

    原本坚守的,现在竟然都是谎言……

    如果这就是人类的自我救赎,那么岳东升宁愿现在就自我了解,或许还来的更痛快一些。

    “如果事情可能还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的话?你愿意再等等吗?”司南突然问道。

    岳东升皱起眉:“什么意思?”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司南停顿了一下后才继续说道:“纵然在‘太阳消失’这场浩劫面前,人类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但仍旧有许多人在付出和努力,这些你也从那些真相背后大概看到了……虽然多半都显得很苍白……但你得清楚,那些是过去,是已经发生过的,无法再被改变的,而未来才是我们需要去面对和期待的……可能你会觉得我在给你灌鸡汤,但……即便是我也没觉得人类的文明已经无可救药了,你得想想为什么命运选择了你,而你又能做些什么。”

    “我?”

    “对,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是你?”司南笑着道。

    岳东升稳了稳心神。

    司南说的没错。

    过去是过去,未来是未来。

    岳东升或许被过去吓到了,却不能因此觉得未来就只能这样了……

    “你说的对,不到灭绝的前一秒,胜负就没有定论。”岳东升淡淡的说道。

    司南“嗯嗯”了两声后夸赞道:“这就对了……而且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你和她真的很像。”

    “谁?”

    “游格格,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岳东升茫然的摇头,这的确是他的盲区。

    司南回忆了一下后笑着道:“不急,也许你很快就会见到她。”

    ……

    事实的确如司南所说。

    凝望深渊之后的第二天,岳东升见到了那位大领导。

    他不仅是来见岳东升的,还给岳东升准备了一份新的委派令和身份。

    “所以……我不能去渤海湾了?”岳东升心里还是很难受的……他看着组织给他的新身份和调令文件后,心里十分忐忑。

    坐在岳东升对面的军官点头道:“渤海湾的任务将由陈潇然接替,他是上铺的兄弟,我想他应该会带着你的意志去竭尽全力完成任务的。”

    “陈潇然?!”岳东升很震惊:“他不是受伤不能再执行任务了吗?”

    军官却笑着道:“这个时代缺的不是技术,而是一颗即便身在泥潭,也依旧赤忱的心,陈潇然舍己救人,断了一条腿,少了一只眼睛和半个肺,可他的心脏还在跳动,组织当然不会让他的后半生只能与机械义肢相伴。”

    岳东升闻言心神一震,跟着感激的看向这位大校级军官道:“谢谢您。”

    军官却笑着说道:“该说谢谢的是我……那么……你是否愿意接受新的身份和任务?”

    岳东升沉默了几秒后,站起身,立正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

    再回到家时,正好是这一年的大年三十。

    虽然岳东升受了伤,又因为一些“误会”受了罪,可得知宝贝孙子不用再去渤海湾的时候,两位老人都乐开了花。

    当然,要说最高兴的,肯定还是窦豆了。

    她是最不希望岳东升离开东盛1号穹顶的了,只是小姑娘的心思还藏得很深,没有那么直接的表达出来。

    这一年的年夜饭,岳荣刚家里格外的热闹,因为他不仅把孙子给盼回来了,还叫来了爱蹭饭的吕世安一家三口以及窦豆和窦豆的爷爷。

    一桌子人围坐在一起,桌子上摆放着的是岳荣刚“大出血”买回来的佳肴,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岳东升也安下心来接受命运给他的安排了。

    只是没人知道他心里藏着怎样的秘密。

    其乐融融的吃了年夜饭,又喝了点酒,伤还没痊愈的岳东升早早的去睡了。

    他没有急着去找窦豆的爷爷问清楚,只觉得或许自己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等一觉醒来,或许会更清醒一些。

    ……

    那是一个非常难忘的夜晚。

    岳东升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司南也不说话,但岳东升感受的到她也清醒着。

    窗外那一缕“天空”中时不时的亮起各种色彩,随后是一声声爆响,那是新年到来的声音。从没有在真正阳光下感受过这个世界的岳东升悄声对司南道:“我听爷爷说……‘太阳消失’以前整个世界都是闪着光的……尤其是他刚跟我奶奶认识那会,即使只是一片绿地,那草叶上也是熠熠生辉的……而我呢,就傻傻的听着……完全想象不到他描述的那是怎样一种景象……”

    司南闻言后问道:“想去看看吗?”

    “什么?”岳东升没听懂。

    司南笑着道:“闭上眼睛,我带你回‘太阳消失’以前的世界。”

    岳东升震惊了,但很快意识到司南是什么存在?于是立即闭上了眼睛。

    ……

    过了好一会,岳东升皱眉道:“什么也没有啊?”

    司南笑了:“傻子,你睁开眼,能看到什么啊?”

    岳东升闻言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照司南说的睁开了眼睛。

    在岳东升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阳光从天空俯冲下来,跌落在树叶上,迸溅出许多灿烂的火花,随后又摔碎在地上,变成随风摇曳的模糊残影。

    岳东升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率不断提高。

    这……

    这……就是“太阳消失”以前的世界吗?

    岳东升看着远处的绿草地上,一只泰迪狗正在追逐一只柯基犬,它们放肆的奔跑,嬉闹……更远处,风掠过枝丫,把阳光的气息生猛的塞进岳东升的鼻腔。

    第一次,岳东升竟然可以在空气中闻到树木散发的味道。

    这是岳东升全无体验的新鲜世界……这是一个曾经被无数人习以为常,以至于从没有仔细的欣赏过和珍惜过的世界。

    就在岳东升出神的时候,身后被人拍了一下。

    “喂!傻子,干嘛呢?”

    是熟悉的声音,只是感觉变了一些强调。

    岳东升回头一看,是个温婉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学生装,百褶裙下小皮鞋锃亮,马尾辫用一根装饰有黄色电耗子的发带扎着。

    看到她的时候,岳东升就觉得好熟悉。

    她给岳东升的感觉在熟悉之外还多了一层……阳光的味道?

    “你是?司南?!”

    女孩笑了:“看来也不傻吗。”

    岳东升震惊了:“这就是原本的样子吗?”

    司南原地一转,用手指蹭了蹭鼻子道:“怎么样?是不是挺漂亮的?”

    说实在的,司南其实并不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十分惊艳的女孩子,但也不是说她生的不好看,而是……用美艳不可方物形容她太过俗套,让人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岳东升也不是那种特别擅长欣赏和评价女孩的人,于是他点头笑道:“你给我的感觉……很舒服。”

    司南一愣,跟着撇嘴道:“那就是不好看咯?”

    岳东升愣了一下,纵然他会使用上百种枪械,可以驾驭全球现役所有的武装机械,更精通渗透潜入和设伏暗杀,甚至连一半的防卫系统都可以被他轻松破译,但在女孩子面前……岳东升就是一个纯粹的小白痴,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自保。

    他摇摇头:“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给人的感觉不是那种特别美,但是又很好看的感觉。”

    司南闻言白了岳东升一眼道:“自相矛盾,什么叫不是特别美,又很好看?你这人好奇怪哦。”

    岳东升顿时感到压力山大。

    司南见他额头冒汗,随即掩嘴一笑:“好啦,不逗你了,其实你的评价蛮中肯的,更何况我们又不是情侣关系,你犯不着那么有压力,我不会说你是钢铁直男的。”

    “钢铁直男?那是什么意思?”岳东升眨眨眼问道。

    司南“额”了一声道:“哎呀,那都不是重点啦,你不是想看看‘太阳消失’以前的世界吗,那走啊,我带你去我故乡看看,那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了。”

    岳东升还存有疑惑,但也没有再追问。

    跟上司南的步伐,他们穿过小公园来到一条在司南看来不那么宽敞,却对岳东升来说已经宽敞到了极致的街道。

    岳东升震惊道:“这样宽的街道到底要给什么样的重型机械使用啊?还有这些房子……怎么都这么矮?这样不会浪费有限的环境和空间吗?”

    司南闻言却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岳东升道:“喂,这又不是‘太阳消失’以后的世界,大家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咯?还有……这只是条很普通的马路而已,没有什么重型机械要走。”

    岳东升听完司南的话却更不理解了。

    但他不再说话了……显然,这个时代给他的感觉远没有那么紧张……所有人……似乎……

    都很安逸?

01626 行于深渊之上(二)

    公元2175年2月9号

    星瀚国际瀚空航天局渤海湾前哨基地。

    陈潇然接到组织命令的时候是一脸茫然的,他原以为自己顶多会成为地面模拟实验的演练人员,或者干脆去做个地勤之类的。

    然而现在他的身份变了。

    “探索者9号”已经提上日程,原本属于岳东升的位置现在转交给了陈潇然。

    基地大门是敞开的,左右两侧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几百辆武装雪履车,但它们不是来迎接大人物的,而是一座移动的生态基地。

    那东西远远看上去就像一根荧光棒,但靠近之后才会觉察出它的庞大。

    长九米,高四米的雪履车在它面前就像蚂蚁遇到了移动的矿泉水瓶。这台庞然大物移动的速度极其缓慢,据说还要再有一年的时间才能被安装到位。

    当然,这期间生态基地内部是处在高效运转状态的,有关“探索者9号”的一切活动都在内部展开。

    陈潇然前来报道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被指引前往这座移动生态基地,而是去了前哨基地的地下穹顶。

    在那里,陈潇然第一次见到了正在组装的“探索者9号”以及十年后才有可能投入使用的“夸父3号”。

    两艘探索者级宇宙飞船并不在一个量级。

    “探索者9号”更像小孩子,它只有九十七米长,四十三米宽,最高的地方离地也仅有十五米。反观“夸父3号”就是个超级壮汉,它足有三百七十二米长,一百米宽,舰体最高处离地七十五米,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庞然大物。

    不过“夸父3号”虽然大,却并不能像“探索者9号”那样从地面起飞,它虽然在这里被设计建造,可在正式开始执行任务之前它会被拆解成一万个组建单位,然后通过太空电梯运往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于五年前正式开始着手建造的7号星港。

    在那里,“夸父3号”会“重生”,并正式开始执行任务。

    同行的上尉对陈潇然说道:“本来说要三年的,现在听上边的意思,‘探索者9号’可能要提前发射了,咱们接下来一年估计都有够受的。”

    陈潇然与这个名叫方世杰的上尉并不熟悉,也看出来他应该不是中国人。

    不过将来是要一起执行任务的,陈潇然也笑着回应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相信付出会有回报的。”

    方世杰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到了新进人员接待中心后,陈潇然和方世杰还要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并在独立的隔离间内呆上一周才能正式进入基地。

    陈潇然对这些流程很熟悉,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次的隔离并不是一人一间,而是三人一间,并且是两男一女。

    陈潇然和方世杰是一起到的,自然被分到了一起。

    可他们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姑娘被安排过来。

    在房间里放下私人物品后,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急着去分床,而是安静等待第三人的到来。

    他们是当天晚上九点

    多到的,原以为等上一会那姑娘就来了。

    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房门被敲响,正在和方世杰一起做晨起运动的陈潇然才见到即将和他们一起被隔离七天的未来同伴。

    “你们好。”姑娘一身干练的陆军军装,没有编号,没有肩章,朴实无华,干净利落。但她的眼睛很迷人,是非常特别的一种深蓝色。

    正在做仰卧起坐的陈潇然急忙起身。

    两个二十多岁的小战士见到陌生女孩的时候居然还有点害羞。

    “你好。”

    姑娘看了眼房间里干干净净的三张床后微微一笑:“你们昨晚就睡地上?”

    陈潇然闻言回头一看然后答道:“没有,我们带了防寒睡袋。”

    姑娘瞧见了叠放整齐的睡袋,对陈潇然和方世杰的好感增加不少:“我叫郝英爱,华南陆军第一大队某部见习特勤指挥官。”

    h说完向两个同为军人的大男孩敬了个军礼。

    陈潇然和方世杰也赶紧回了军礼并做了自我介绍。

    这是他们的初次相逢,也为未来共同面对极端残酷挑战打好了基础。

    封闭隔离的七天里,在房间里的三人基本上听不到外头任何的声音,也不会有人前来打扰,就连吃饭都是直接事先准备好的速食产品。

    七天里,三人对各自的身世经历以及内在性格之类的做了一些简要的自我介绍以便迅速增进彼此了解。

    通过聊天,陈潇然了解到。

    方世杰和陈潇然一样,原本也不是这次探索者9号行动计划的第一人选,是之前的那位出了事故,现在还昏迷着,方世杰才临时顶替。

    同时陈潇然还得知方世杰其实对外太空有些厌恶,他很不喜欢幽闭的环境,因而曾多次向组织提交报告,说明情况,希望组织予以采纳并另选人才。

    可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最终来到渤海湾的还是方世杰。

    方世杰也再没有提过意见,只在临行前对依依不舍的家人说了四个词:“服从安排。”

    至于郝英爱,她应该是这次行动的领队或者副领队,因为按照她自己的说法,从她得知自己即将参与“探索者9号”行动后,她所属的华南陆军第一大队的首长们就有意将她培养成具备领导素质的人才。

    郝英爱也不负众望,即使面对一群不服她的男兵,最终还是被郝英爱用自己独到的方式收服的“服服帖帖”的。

    不过,看似完美的郝英爱也有一点小毛病。

    那就是她对陌生环境的存在一定程度的应激反应,这种反应的体现程度视具体环境因素波动。之前郝英爱曾被安排前往华南神州3号穹顶增援一批执行抓捕任务的特勤人员,结果到了地方后,郝英爱就因为那地方的住宿环境太多干燥潮湿而生了一场大病。

    听闻方世杰和郝英爱都各自有各自的小问题后,陈潇然就觉得有些古怪了。

    按道理说,方世杰和郝英爱的问题都是与“探索者9号”即将面临的挑战所应具备的能力极为不符

    的。

    组织在考察人员的时候肯定要尽可能的规避这些不可控的变量因素对行动执行的干扰。

    但现在看来,组织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而陈潇然说起自己的问题的时候,方世杰和郝英爱的反应明显要比陈潇然听闻他们的“弱点”后来的更大。

    原因无他。

    几乎丢了半条命的陈潇然现在全仰赖于一套仿生义体得以完整。

    但深空远航不是地面作战,身体残缺可以说是大忌中的大忌!陈潇然在听说岳东升因故无法再执行“探索者9”号任务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接替者。

    所以他和方世杰一样向组织汇报了个人的情况,并坦诚说明了自己存在的问题。

    然而最终的结果陈潇然和方世杰也完全一样。

    “深空远航确实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不过就前几次的分析报告来看,身体完整与否对任务执行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了,因为上一次行动的唯一幸存者金艳生先生也是个佩戴义体的残疾人员……额……当然,我不是对残疾人有偏见啊,我只说就事论事。”郝英爱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陈潇然并不介意,他本来就是个残疾人,但这又没什么好觉得丢人的。

    “嗯,爱姐说的对,应该是我多虑了。”陈潇然是三人中年龄最轻的,自然以哥和姐称呼方世杰与郝英爱。

    通过几天的相处,三人要比刚开始相处的轻松很多了。

    方世杰笑着道:“也许我们认为的缺点在组织看来是不可多得的闪光点呢?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陈潇然和郝英爱闻言都一脸愕然的看着方世杰,大概是觉得这兄弟的脑回路实在清奇吧。

    终于到了第七天。

    隔离结束了。

    陈潇然三人早早的收拾了各自的私人物品,并换上了隔离之前拿到的基地服装。

    在房间里坐了有一会也不见有人来开门,方世杰起身走到门前贴着门听了听外头的声音,然后纳闷道:“奇怪了,不是说七天到了就有人来带我们去训练基地吗?怎么没动静了?”

    话音刚落,门开了。

    然而门外并没有人。

    方世杰好奇的向门外看去,跟着就愣在了原地。

    “我去……这……这是怎么回事?”郝英爱和陈潇然闻言也都起身走过来。

    当两人看清门外的环境后也都一脸错愕。

    只见原本明亮干净的基地通道变成了幽暗的岩石走廊,那四壁上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菌类物质闪烁着黯淡的幽光。

    陈潇然心里咯噔一下,跟着就意识到了什么,他说道:“会不会是特训就从这一刻开始了?”

    方世杰闻言一怔:“哎?一点征兆都没有就开始了?话说都没人提前通知我们啊。”

    郝英爱相对镇定的多,她看了看门外向下延伸的走廊,然后退回去从包里取出一枚闪烁的小球。

    激活后丢出门外,小球滚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01627 行于深渊之上(三)

    2月11号

    天业19号避难所 最底层区域

    农场已经全面转为机械化运作,现在这里不再是私人庄园,而是全球最大的生态种植基地,基本上所有已经消失于地面的蔬菜瓜果在这里都能见到。

    而那些庄园则被集中到了一处。

    新建成的大房子足有三十多层,远远看上去极为宏伟壮观。这栋通体染成红色的大房子采用了传统的中式建筑风格,几乎每一处都能彰显出传统的元素。

    已经在地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张妙今天早早的就出了门。

    曾经那个略显青涩的小姑娘也已经出落的落落大方,只是她还是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所以穿搭方面显得青春许多。

    欧阳静园最近才从雄安那边回来,见张妙一早就要出门,不由皱眉道:“又要去哪啊?不知道今天老爷子要回来吗?”

    欧阳静园口中所说的老爷子正是这座超级庄园的主人郑北川。

    张妙已经三十多了,可她看上去顶多也就二十出头。

    这些年少了尔虞我诈,也再没接到游格格或者其他什么人给她指派的任务后,张妙身上的戾气已经荡然无存。

    现在她不但是个画家,还是个天体物理学的小门徒,经常会出入天业19号的大型研发中心,跟在那群工程师屁股后面偷师学艺。

    只不过张妙显然在天体物理学方面没什么天分,所以纵然是受到最顶尖的科学家们的熏陶,她这些年也仍然只是个小门徒而已。

    但张妙并不气馁,反而觉得这样始终走在学习路上的生活挺充实的。

    见到几乎已经把自己当成张妙监护人的欧阳静园,张妙一撇嘴道:“老爷子回来关我什么事?他不是不喜欢我吗?正好我出去躲躲。”

    欧阳静园哭笑不得道:“老爷子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你了?你这子虚乌有的。”

    张妙才懒得和欧阳静园解释,她直接头也不回的就走掉了。

    欧阳静园在门前站了一会后轻声一叹。

    几个小时后,郑北川回来了。

    他刚到门口就首先询问了张妙是不是在家,又问起欧阳静园。

    庄园的大管家付子成恭敬道:“小姐一早就出门去了,欧阳先生正在老爷的书房和穆先生聊天。”

    “穆先生?”郑北川微微一怔,随后冷哼一声:“穆奇从这个老不羞,怎么还有脸来找我?”

    付子成只是微笑,并不接话。

    郑北川把外套丢给付子成后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付子成反问道:“老爷说的是庄园里的还是庄园外的?”

    郑北川一边往他平时用餐的地方走,一边说道:“都说说吧。”

    “好的。”付子成微微颔首后轻声道:“按照老爷的要求,这一年里庄园外的事情都交给了上头的人来管,我们只要从旁协助就行了,所以这一年里我们

    基本上就只是处在被动的状态,对于整个区域的菜蔬与果品的产量我们只是略知一二,但从反馈结果看,并不比我们之前安排专人管理时来的要差,只是相应的,这些菜蔬和果品的去向我们就完全没了掌控。”

    郑北川闻言不以为意道:“不过是一些蔬菜瓜果而已,由他们折腾就是了。”

    付子成微笑点头,继续道:“至于庄园内,除了张妙小姐偶尔会折腾一下不守规矩的下人以外,基本一切如常,只是两位老爷子的身体愈发的差了,前些天还能勉强吃些东西,最近连茶水都不进了。”

    郑北川眉头紧锁,到了餐厅门外又停下来,想了想之后道:“这样吧,你给我准备点吃的,然后端到范老头屋里去,我去瞧瞧他。”

    付子成点头道:“是。”

    ……

    郑北川的书房位于这栋朱红色大房子的最顶端,紧挨着这地下结构的天然穹顶,仅留下勉强能容下一人站立的狭窄空间。

    书房内一应器具都是按照传统风格打造的,而且偏向简约。

    唯有一面长十八米,由天然红木一体雕琢而成的锦绣江山镂雕图与整个房间的风格各相径庭。

    而此时此刻,欧阳静园就坐在这幅锦绣江山图的前边和坐下右下方的一个头发灰白,身穿淡青色长袍的男人说着话。

    这男人的打扮颇有几分武当山道士的清修风范,可他气息很弱,说话时绵软无力,实在没有清修道士的体魄。

    “这些年到处奔走,原以为躲过去了,事情慢慢的也就被淡忘了……可他们……却好像从没有打算放过我……呵……设想,就算是失手杀了人,被定了罪,判了刑可好,又有几人如我这般凄惨?”这男人便是穆奇从。

    穆奇从这个人如今提起来很少有人知道了,但在二十年前,他可是一座容纳百万人的地下避难所的最高行政长官。

    只可惜,穆奇从犯的错实在大的惊人,所以这些年一直在被一支神秘力量追杀。

    东躲西藏十几年,身边的下属亲人死的死,伤的伤,到最后就剩他孤家寡人一个,也是叫人唏嘘。

    欧阳静园不想听他诉苦,只想知道他这十几年逃难没个音讯,怎么突然就跑到天业19号避难所来了?还居然能找到这里。

    但怎么说穆奇从当年也是一任最高执政长官,该给的面子的还是要给的。

    欧阳静园在应对这些事情上显得尤其圆滑世故。

    他笑着问道:“穆先生,知道您这些年不容易,但您十几年杳无音讯,我们也着急的很,您怎么就没第一时间联系郑老呢?说不定当时就把那些事给摆平了,您也犯不着到处跑了。”

    穆奇从与欧阳静园并不是太熟悉,仅在二十多年前偶然间在郑北川身边看到过这个人,印象不算深刻。但只要有一面之缘,此时对穆奇从来说就是救命的稻草,他是舍了命也要抓住咯。

    “您的意思我明白,我犯了糊涂

    ,做了错事,我也认……可当年泄漏‘雄安1号’避难所根源代码的人不是我啊,怎么偏偏所有事情都要归罪到我头上呢?先生都没有怪罪,为何他们要紧追不舍?还有就是……你们是如何重新挣得清白的?难道他们就不会找你们的麻烦?”穆奇从是越想越憋屈,越说越委屈。

    欧阳静园闻言眸子里闪过一抹寒芒,但跟着又面不改色的说道:“穆先生,过去的事情已成定局,就干脆让他过去吧,毕竟无论现在如何世道,都改变不了什么了,所以……您要是来寻求庇护的,我敢这么说,绝对让您安享晚年,但您要是来寻个说法的,这事情就比较难办了。”

    穆奇从闻言苦笑一声道:“若是想安度晚年,当初我早早的就在组织调查我的时候把事情全都抖出来了,何至于要东躲西藏?现在我联系不上先生,只能来找你们,但你们不用担心,我不是来找你们论是非的,我只是想求你们帮我与先生说一声,我很想见见他老人家,真的,就只是想见见他。”

    欧阳静园隐约明白了,不过心里却在冷笑。

    当年的事情之所以会不了了之,那是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又拿出了足够的本钱才搞定的。所以说到底,是欧阳静园他们输了。

    现在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整个世界都感觉风平浪静了。

    你一个丢盔弃甲逃了十几年的家伙想要重新见主子?

    ‘呵……真是不知死活啊……’欧阳静园在冷笑,也在替穆奇从感到惋惜。

    不过转念又想到了一件事,欧阳静园忽然觉得或许这会是个转机也不一定。

    “穆先生,不是我有意为难您,也不是我不想帮您,而是先生这些年确实有些累了,所以不到紧要的时刻,我们都不希望打搅他老人家……因此您的这个要求……还是换一换吧。”欧阳静园淡淡的说道。

    穆奇从却很执着,他摇头苦笑道:“若见不到先生,解不了我心中困惑,纵然是让我这十几年的逃难都成一场梦又如何?我这辈子该享的福,不该享的福,我都享受过了,早已没什么遗憾,只是分明是一盘活棋,为何到了关键时刻,先生要舍,而不是进而得?难道说,我们当初选择统一那桑多卓玛的意见加入‘净天火’并宣誓效忠古老的神明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认输的吗?”

    欧阳静园听着穆奇从这越来越高的声调,表情始终如一,但心思却起了变化。

    最开始,欧阳静园只当这穆奇从是来叫屈的,喊冤的,想要拿回过去属于他的那份体面的。

    现在看来,这穆奇从逃了十几年怕是早就疯了。

    而对付这种人,欧阳静园觉得之前临时起意的办法就更奏效了。

    于是他轻声一叹道:“哎……谁说不是呢……不过想要见先生确实很难,穆先生如果执意要见,我倒是有个办法或许能让您见到先生的机会多上几分。”

    穆奇从听到这话,当时眼睛就烁烁放光道:“还请不吝赐教!”

01628 行于深渊之上(四)

    “你们这些杂碎!孬种!当老子是糊涂了!还是看不清你们的真面目了!一个个都当我快要死了是不是!给我滚!滚!!”

    才上三楼,郑北川就听到了一个老者在声嘶力竭的怒吼。

    东西摔了一地,女佣人光着身体捂着脸,她的头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痕,另外两个女佣人用毯子把她包起来,准备带她去找医生。

    可这些人见到郑北川的时候一个个都吓坏了,赶紧跪下来,甚至就连那已经失血过多而脚步虚浮的女佣人也颤抖着趴在地上。

    郑北川看了她一眼道:“去找医生把伤口缝好。”说完就往那老者的房间去了。

    刚进门,一个黑影就直冲着郑北川飞过来,郑北川躲都没躲,那东西就在即将撞到郑北川之前炸开了。正在气头上的睡衣老者见是郑北川,怒气瞬间消了一半,他嘿嘿的笑:“回来了?”

    郑北川看着刚才炸开的东西的碎片道:“明朝的东西就这么扔?”

    老者一屁股坐在床上,抓起那女佣人的衣物嫌弃的往地上丢,同时骂骂咧咧的说道:“他们以为我睡着了,竟然小声的在那议论,就连躺在我身边的都在窃窃私语……我真是……我真想杀了她!”

    郑北川看了看老者,走到一旁坐下来道:“下人们不规矩,交给付总管就行了,犯不着你自己动手。”

    老者笑了:“你当那姓付的又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尹尚元拍过来监视我们的一条狗!要不是你忍得住,我连他一块给剁碎了去壮地!”

    话音刚落,付子成就带着两个女佣人端着饭菜进来了。

    听到老者的话,付子成面不改色的问道:“范老先生,您需要吃点什么吗?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范老先生,范元荣。

    前任第一中轴综合事务部部长级领导,之前还在南部军区某封闭式管理的内部军官学院任校长,手下门徒遍及全国各地。

    可出生于2077年的他如今已经是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虽然还未曾于床榻上苟延残喘,却也是风中残烛,老态毕现,眼看着是撑不了多久了。

    范元荣年轻的时候,立过功勋无数,还直接参与改良了大量军用级无人作战兵器,是名副其实的英才。

    可年老之后,范元荣变得非常古怪。

    据传在四十多年前,他刚出任第一中轴综合事务部部长一职的时候就经常和女下属传出绯闻,更有人曾亲眼见到过范元荣左拥右抱于床上大被同眠。

    现在看来,传闻不假。

    范元荣盯着付子成,先是沉默,后跟着冷笑道:“付总管,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付子成也不装傻,微笑着点头道:“如果您对我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随时训导于我,我虚心接受。”

    范元荣笑的更开心了,但那双眸子却泛起杀机:“那成啊,刚才躺我身边的那个丫头归你管吧?”

    付子成点点头:“杨语蓉是庄园的人,自然属我管理。”

    “唔……那她躺

    在我身边的时候,以为我睡着了,便和其他两个女佣人说些奇怪的话,这个该怎么处置?”范元荣又问道。

    付子成没有含糊,直接答道:“按规定应该开除。”

    “开除?那怎么行呢,这丫头虽然不规矩,可身子暖的很,你也知道的,我这病需要有人陪着,不然迟早要发作,然后就得暴毙,你把她开除了,难道你陪我睡不成?”范元荣的话听着尤为刺耳。

    两个正在把饭菜布置到房间餐桌上的女仆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郑北川注意到了这一点,当即看了她们一眼。

    两个女佣人立马噤若寒蝉,不再偷耳倾听与她们无关的事情。

    付子成面不改色,当然也知道范元荣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想当初付子成在进入这朱红色大房子之前就在上头的档案库看到过很多有关失踪妙龄女子的案卷,那些生前遭受过凌辱的女子死时大都光着身子,而且下体多撕裂式崩坏,看尸检报告说是被钝器冲撞敏感部位造成应激性生理休克死亡的。

    通俗点说,就是活生生疼死的。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说明这一切都和眼前这个一脸老人斑的将死之人有关,可付子成已经隐约意识到杨语蓉会面临怎样的下场了。

    但他还是得问范元荣:“那按照您的意思……”

    “掌嘴吧,就像古时候那样,用竹片打十下,打出血来,但记得不要把牙齿打落了。”范元荣说的很讲究,而且那语气好像还是很宽容的样子。

    付子成心里不舒服,却也松了一口气,他点点头:“好的,就按您说的处置。”

    范元荣却又补充道:“付管家,你当真听清楚我的意思了吗?”

    付子成有些茫然了。

    “我可没说只教训一个。”范元荣笑着提醒了付子成一句。

    付子成闻言一震,跟着沉声道:“三个,明白。”

    范元荣却还是不满意,他摇头道:“三个不成,三个哪行啊。”

    这时郑北川听不下去了,直接对付子成道:“除却正当班的,其余的,全部掌嘴二十次!要是打掉了牙齿,就赶出去。”

    这句话一出口,正准备收起托盘退到一边去的两个女佣人吓得手上一颤,当时就有一个女佣手中的托盘摔在了地上,伴着惊呼发出好大一声动响。

    郑北川眼神一狞,没有废话,一挥手,那还没来得及跪下求饶的女佣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拧断了脖子死在当场。

    所有这一切,付子成都看在眼里。

    但也只能看在眼里罢了。

    他现在最恨的其实不是郑北川又或者范元荣,而是他自己。

    若不是他忘记了这房间里真正的恶魔是谁,又何至于连累一个无辜的女佣人惨死呢?

    轻声一叹,付子成转过身冲郑北川点头道:“是,老爷,我这就去照办。”

    说完便沉默的离开了房间。

    至于那剩下的已经吓得没了人色的女佣人,郑北川也没兴趣再对她如何,只皱眉道:

    “把这打扫干净,别再让我提醒。”

    侥幸存活的女佣人眼泪滑落,但脸上还是挂着僵硬的笑,她赶紧跪下感谢,然后开始着手打扫房间,全程都很规矩。

    范元荣高兴了,他下了床坐到郑北川身边道:“哈哈哈,老郑啊老郑!要说还是你有办法!就这么一来一回,我估计这姓付的小子又该哭着跑回去找他家大人告我们的状去了。”

    郑北川却没心情就这件事继续聊下去,他看了眼桌子上的食物,但此时已经全无胃口。

    范元荣见他不言不语,也不敢笑了,只凑近过来问道:“怎么了?渤海湾这一趟没结果?”

    郑北川摇摇头,他说道:“渤海湾其实收获不小,沈俊鹏那老混蛋虽然不是个东西,可他还是有些门道的,因此这件事……我不担心了。”

    范元荣皱眉道:“那你还担心什么?”

    郑北川这才看着范元荣说道:“东盛那边的事没人告诉你吗?”

    “东盛?就那个穹顶?”

    “嗯。”

    “出什么事了?”范元荣一脸茫然。

    郑北川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刚接到确切消息……那女人的徒弟带人回东盛去了,而且刚到那不久,我们的人就死了四个。”

    “什么?!他们还真要动手不成?!”范元荣气的一拍桌子,当时就要爆发。

    正在忍着泪把同伴尸体拖出房间的女佣人吓得一哆嗦。

    好在现在范元荣根本没心情管她。

    郑北川抬头看了范元荣一眼,那眼神带着责怪。

    范元荣赶紧坐下来,不说话了。

    “事情还不明朗,我准备让静园去看看。”郑北川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范元荣点点头:“是了,让静园去的话,一定能查出真相,不过话说回来……二十年前可是那姓游的主动来找我们和谈的,怎么二十年过去了,原来是憋着坏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郑北川轻哼一声,拿起水壶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你说错了,姓游的来找我们和谈是走个形式,真正让这一切沉寂下来的是先生。”

    “先生?!”

    “对。”郑北川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唏嘘道:“先生考虑到变数在增加,便勒令我们暂停一切行动部署,等候进一步指示,然后过了不久,那游格格就到了这边要拿我们的人换他们的人,结果这一换,就换来了二十年的平静。”

    范元荣会意,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先生要选择退让,就仅仅是因为“太阳消失”的时间可能远比他们想象中要长?

    “那现在呢?现在是怎么回事?”范元荣问。

    郑北川沉吟片刻后答道:“现在……静观其变。”

    简简单单四个字,特别符合郑北川的一贯作风,可范元荣也知道,郑北川从来不是被动挨打的性格,所以他很清楚,郑北川的所谓“静观其变”只是表面上的“静”。

    而只要这边欧阳静园出发前往东盛1号避难所,这一池碧波必然要被搅混才行了。

01629 行于深渊之上(五)

    2月17日

    华北东盛1号穹顶

    封锁暂时还没有解除,所以最近所有的安保人员都在加班,刘亚琴也是倍感压力。毕竟作为队长,手底下的人还能抱怨两句,她就只能笑着解释和安抚,其他的无非就是一个人悄悄的叹气了。

    古诗有云“山雨欲来风满楼”,现在刘亚琴就有这样的感觉,只不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

    这天清晨,第一次延长到四十八小时才再度开启的“人造太阳”缓缓点亮了穹顶。虽然不像曾经熟悉的那种旭日东升的景象,可只要能看到那光一点点放大,直到身上暖洋洋的,刘亚琴就感觉一下子有了力气。

    关口现在是只进不出,而且安检力度较之之前提升了两个档级。

    早早来到工作位置,刘亚琴就发现安检入口的灯亮着,可负责当日执勤的两个安保人员却都躲在值班岗亭里睡大觉。

    刘亚琴赶紧跑过去。

    是两男两女。

    站在最前头的那位衣着光鲜,想必应该身份不俗。

    他身后跟着的那位“肺痨鬼”模样的中年人穿着一袭灰蓝色大褂,瞧着像清末天桥下说书的先生。

    至于他们俩身后的两个女人,姿容不俗,可看神态应该是这两位带来的佣人之类的。

    刘亚琴只是扫了一眼就猜的**不离十了,可见其看人的本事非同一般。

    瞧见总算是有人过来,为首的男子笑着上前问道:“请问,这条通道是关闭了吗?还是需要办理其他入关手续?”

    刘亚琴对眼前男子说不上讨厌,也没什么太大的警惕心,毕竟有长生军在外把手第一道关卡,能进来的肯定都是被解除过武装的。

    但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都给人一种油腻腻的感觉,实在让人有种说不太上来的不舒服。

    “没,不过你们要出事身份id,同时要接受三道安检程序。”刘亚琴说着激活了安检通道的安检程式,随后没过多久,两个值夜班之前不知道去哪鬼混的安保人员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刘亚琴这边已经开始对这油腻男进行第一步身份id核验程序了。

    两人跑到近处先是道歉,结果反而被刘亚琴骂了一顿:“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自己的位置!”

    两人这才惊觉又做错了事。

    穿大褂的男人一直在盯着穹顶上方缓缓亮起的“太阳”看,似乎对那光亮十分迷恋。刘亚琴瞧见后善意提醒道:“咱们东盛的‘人造太阳’开启到最大功率后也是会闪瞎人的眼睛的,所以我不建议你这么一直盯着它看哦。”

    穿大褂的男人闻言这才低下头来,不过眸子里却多了几分不善。

    核验结果出来了。

    “欧阳静园……你们来自天业19号避难所?”交还身份id的时候刘亚琴有些在意的多看了这油腻男和他的同伴一眼。

    欧阳静园微微一笑:“是的。”

    “那你们的行程目的呢?”

    “按照我们家老爷的意思到这边来会见一个人。”

    “你们家老爷是?”

    “郑北川。”欧阳静园说着三个字的时候有意在字与字之间做了一些短暂的停顿,不但发音清楚,而且有意提高了一些音量。

    然而……

    “郑北川?额……没什么印象。”刘亚琴皱眉道。

    欧阳静园顿时火起,不过他不会就这么事态,而是眼角抽搐的问道:“你没听说过南北商王郑北川郑老爷子吗?”

    刘亚琴检索了一下自己的大脑后还是全无印象,不过为了不让对方对自己的认识不足有误会,便赶紧故作惊讶的说道:“哦!您说的是他老人家啊!嗨!你瞧瞧,我居然还问您郑北川是谁。”

    欧阳静园看着刘亚琴,眸子里透着一些鄙夷。

    刘亚琴权当没看见,微笑着对欧阳静园说道:“好了,您的身份id已经登记完毕,可以去下一道程序了。”

    欧阳静园也不废话,拿起自己的私人物品就往里走。

    到那穿大褂的男人的时候,刘亚琴问道:“您好先生,身份id。”

    穿大褂的男人犹豫了一下后这才从脖子后边把身份id取下来交给刘亚琴。

    整个过程刘亚琴都看在眼里。

    过去这十年,刘亚琴一直都在从事与安保有关的工作,十年的工作经验在潜移默化中教会了她很多东西。

    像眼前这个穿大褂的男人如此不干脆的细微动作就很容易让刘亚琴起疑心,所以此时此刻她虽然是微笑面对大褂男,可另一只手已经悄悄按在了检验台下方的警报装置上。

    拿到id后刘亚琴进行简单的核对。

    随后抬头问道:“穆从奇……教授?”

    穆奇从在发呆,他的眼神躲闪,直到刘亚琴又问了一句:“穆从奇教授?您也来自天业19号避难所?”

    穆奇从这才反应过来,他之前的身份id已经在五年前被核对注销了,现在的身份

    id是出发前由郑北川的手下替他重新拟造的。

    他赶紧点头道:“嗯嗯,是一起的。”

    刘亚琴看了他一会后笑着道:“好的,验证完毕,请您去下一个安检区域。”

    穆奇从收起身份id急忙跟上了前边的欧阳静园。

    刘亚琴多看了他一眼后这才继续开展工作。

    到了身体搜查阶段的时候,之前只是简单采用一些探测装置和徒手触碰来检查,可这一次,所有进入东盛穹顶的人都得脱个精光,像个新生儿一样经过两道程序才能获准进入。

    欧阳静园和穆奇从自然由其他安保人员负责。

    刘亚琴主要是核对这两个女佣人的身份。

    她们是一对姐妹花,姐姐叫聪玲,妹妹叫聪慧,一听就知道不是她们的本命。

    在给她们做口鼻深度检查的时候,刘亚琴问了她们本名的事情,结果两姐妹却说她们出生时就在郑北川的庄园里,不但不知道自己本名是什么,甚至连自己父母双亲是谁都是一片空白。

    刘亚琴感到十分惊讶,对这个叫郑北川的老爷子就更加好奇了。

    检验合格后,两个女佣人还要接受全面的消毒净化,跟着换上安保中心提供的衣物才能进入穹顶,而她们随身携带的私人物品将会被移送其他部门进行筛查后才能获准取回。

    就这样折腾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安检才算结束。

    瞧着远去的四人,刘亚琴心里不太安宁。

    两个值夜班却在偷摸睡觉的手下以为自己的事情已经翻篇了,便笑着凑过来道:“琴姐,您知道这郑北川是什么人吗?”

    刘亚琴斜了他们俩一眼道:“不知道啊,你们知道?”

    其中一个颧骨很高,但五官还算齐整的小个子答道:“知道啊,那可是‘太阳消失’以前除却四大家族以外最有钱的主了!据听说,当年上边困难的时候,甚至还要找他‘借粮’呢,你说,这算不算是富可敌国啊。”

    刘亚琴皱眉道:“有这么夸张吗?你当是清末的乔家大院啊。”

    小个子嘿嘿的笑了:“乔家大院哪能和郑北川的势力比啊,我以前看过一本专门写郑北川的书,说这个郑北川只是南北商会的代理人,可他的手腕十分强横,愣是从代理人变成的实权的掌管人,因而虽然郑北川不能与四大家族列称,但单论实力,郑北川可能还要比四大家族加起来还要强横!”

    刘亚琴这边其实也已经通过公共数据网络了解到了这个叫郑北川的人。

    他的一生履历堪称传奇,只是人到暮年变得愈发低调,所以世人大都以为他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躲在自己的私人避难所里颐养天年了。

    可没想到,“太阳消失”这么多年后,他的门下居然又开始活动起来了。

    这会不会是某种预兆呢?

    想到这,刘亚琴转头怒骂道:“你们两个混蛋!前阵子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们居然还敢偷懒睡觉?这要是让保安科的杜队长知道,你们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吗?”

    以为能够蒙混过关的两人当时就吓得一激灵。

    刘亚琴骂完之后又问道:“现在醒了吗?”

    两人低着头很规矩的站着:“醒了。”

    “那行,我也不扣你们薪水,也不会上报你们的问题,但惩罚还是要有的,所以……今天白天就别回去了,继续工作,等到了晚上另一组过来接班再回去吧。”

    两人闻言大喜过望,毕竟要是按刘亚琴以前的脾气,他们俩这半个月肯定是白干了。

    “哎……”轻声一叹,刘亚琴又说了一句:“瞧瞧你们的样子!才安定几年啊,就忘了这外头是什么世界了?”

    两人赶紧收起笑容,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刘亚琴也懒得继续骂,丢下一句:“我去趟医院。”后就快步离开了。

    ……

    距离刘亚琴工作地点最近的医院就是b的第四人民医院。

    轻车熟路的上到住院部三楼后,远远的刘亚琴就看到了正在走廊里做康复锻炼的卫工池。瞧见他气色比上一周好多了,刘亚琴拎着早饭走过去打招呼道:“卫大队长,这么早就起来锻炼身体啊?”

01630 行于深渊之上(六)

    “泰瑞亚,准备接收。”深空浮动的光闪烁前行。

    “标记点动量不足,请返回先行轨道。”

    宇航舱内操作员已经被杀了,他的头盔爆开了一个洞。

    “泰瑞亚,我已失速。”

    “汇报情况。”

    “副驾驶已死亡。”

    “因为什么?”

    “他试图夺取控制权,重新汇报一次高度,当前6.8,仍在前进。”

    “请简要说明情况,记录,上传。”泰瑞亚冷漠的答复道。

    沉默……

    许久后,宇航舱内再次传来枪声,这时候的已经失踪七个月的“探险者8号”彻底失去了控制。

    进行前哨发出警报。

    泰瑞亚方面将记录的最后一段内容回传给了第一中轴方面,得到的回应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放弃前哨,准备回收。”

    ……

    时间2月19日晚

    在医院过新年的卫工池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不过此时他已经不是区块特勤领队了,而是被暂定转为后勤部综合信息管理处分管领导成员之一。

    对于组织的厚爱,卫工池本应该感激涕零,可他却觉得无比屈辱。

    断了一条腿和七根肋骨而已,就算是一般人好生休养一段时间也会很快康复,但身体虽然好养,心理上的伤痕却不是那么容易复原的。

    办公桌上摆放着近期的后勤部工作报告,不过卫工池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就没在信息技术部之类的后勤部门呆过,如何让他一个冲锋在前的士兵去给前方的战士搞补给呢?

    于是卫工池立即拨通了上级领导的电话。

    “喂,张处长,我池子啊。”

    “我听出你是谁啦,怎样啊,身体好些了?”这个张处长叫张怀玉,只比卫工池大七岁,所以平时两人算是说得上话,在卫工池与人交手输了之后,他第一时间赶过来收拾残局,也算是给卫工池留了个完满的未来。

    卫工池对他很感激,可现在不是报恩的时候,他还得有求于这个张处长。

    “好些了,可张处长,我是个冲锋在前的武夫啊,怎么……怎么突然让我改到后勤去做文职了?”

    张怀玉笑着道:“怎么,你对组织的安排不满意?”

    卫工池知道这个话题很敏感,所以没吭声。

    张怀玉懂卫工池的意思了,他轻声一叹道:“这样吧……你先在那干一周,一周后来找我,到时候你自己做决定是继续留在后勤部,还是等身体修养好了回本队继续任职。”

    卫工池现在的心情哪里还能等上一周啊,所以他立马就说道:“处长,不用一周了,我现在就想申请回本队。”

    张怀玉却只是笑,过了一会才说道:“年轻人要沉得住气,就这么说了,先呆一周,一周后来找我。”

    说完张怀玉就挂断了电话。

    卫工池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不是太明白张怀玉的意思……可他知道这件事应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深吸一口气,扶着额头的卫工池心情差到了极点。

    从小到大,卫工池一直被人嘲笑个子矮,瘦巴巴的不顶用,所以卫工池一直在证明自己,也确实做到了。可那一晚的遭遇,却几乎等于是把曾经骄傲的那个卫工池给杀了。

    那个胖子看着笨拙,可轻描淡写的几招就是奔着杀人去的。这也间接证实了卫工池的猜想……那些人绝不会老老实实的呆在穹顶内,他们肯定有自己的密谋,只是一切尚不明了……凭着卫工池现在掌握的线索根本无从谈及深入的发现与洞察。

    昨天刘亚琴来找卫工池,将出入关卡见到欧阳静园、穆从奇等人的事情说给他听了。

    原本卫工池和刘亚琴一样,没觉得有什么。

    可听到郑北川三个字的时候,卫工池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卫工池再度睁开眼睛时,眸子里的自信与骄傲又回来了,他不会因为一场失败就怀疑人生,甚至从此颓废下去,相反,卫工池的性格从来都是越挫越勇,所有那些杀不死他的都必然会使卫工池更强大。

    拿起桌子上的报告匆匆扫了一眼,卫工池就大概清楚这个平时很少有接触的后勤部是干什么的了。

    东盛1号穹顶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造生态聚居区,再加上它从建成到现在就一直在满载晕妆,所以在治安管理方面一直十分的重视。

    为此,东盛1号穹顶的最高管理级人员还专门制定了三套治安管理架构,这三套架构分别由穹顶内基本保障安保人员、武装警察及特勤人员和外部的长生军构成。其中安保人员主要负责穹顶内外人员的进出,类似关口。

    武装警察及特勤人员则负责穹顶内的区域治安,并综合坊式区块链技术将聚居带分成了无数个小方块,每个小方块里居住人口大概在三十万左右,而卫工池之前就是这样十个小区块区域的武装特勤大队领队,主要负责这三百万人口的聚居区内的治安管理工作。

    而这么一支庞大的治安管理队伍的后勤也是极其庞大的。

    就拿最基础的来说。

    行装保障的武装警察的一应执行装备,包含服装、武器、弹药、外骨骼保养及维护等。

    食堂保障的武装警察的用餐、康复期疗养资源整备和特殊任务的特制口粮的制作与储藏。

    医疗保障的是武装警察在执行任务期间负伤的治疗与后期看护。

    信息技术保障的武装警察的信息联动和特殊执行任务的包含监听、数据监测、高智库信息支援和无人机部署与反制等。

    另外,还有许多特殊部门是专门服务于武装警察内部的特勤人员的。

    比如有心里理疗团队,负责对特勤人员进行周期性心理健康分析与疏导,还有应急管理部门主要解决部分领队级指挥人员的家庭生活问题以及一些突发状况的物资补给问题等……

    总之,比较之前卫工池冲锋在前只要关心事情在哪发生,线索有多少,犯罪

    分子是否具备强大火力,己方人员如何在确保任务完成的情况下减少损伤的工作……这个后勤部综合信息分析处分管成员之一的工作实在太过陌生且极具挑战性……

    万事开头难,只怕有心人。

    这是卫工池的人生信条。

    他现在虽然心里憋着火,却不得不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毕竟纯粹的莽夫可做不成大事。

    经过一上午的摸索与努力,卫工池意外的发现这后勤部综合信息分析处的工作简直就是一块巨大的宝藏。

    在这里,卫工池不但可以知道近期有多少人进出过东盛1号穹顶,还可以凭权限任意浏览目标人员的各种信息。虽然这种浏览是存有记录的,不过卫工池并不担心最高监察委会就这件事单独约谈他,因为卫工池搜索的都是与近期发生的事情有一定关联的,而且已经被后勤部综合信息分析出标定为b类(可疑)人员信息。

    这其中就包括了那朵灾厄之花与她的四个同伴,以及在爆炸案第一现场幸存的岳荣刚和窦豆,还有就是昨天刘亚琴告诉他的那个叫欧阳静园几人的信息。

    灾厄之花凌可莉,三十七岁……但她的登记档案却只有她十八岁以后的信息,凌可莉十八岁之前是一片空白。

    输入疑惑信息,给出的反馈是凌可莉最早的档案数据已经被销毁了,销毁原因被归类到“灾难”。

    ‘灾难……’卫工池继续向下看。

    然后卫工池发现不仅凌可莉的信息不完整,她手下四个人,范成林、元北尚野、叶阳和叶良兄弟俩也一样。

    而在他们的监护人一栏,卫工池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陈爽……”卫工池读出了那个名字,但是检索陈爽的信息的时候却发现她的档案居然是高级加密档案,仅凭卫工池现在的权限根本无从浏览。

    ‘这也太可疑了吧……’发现如此**裸的可疑信息后,卫工池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随后他又点开了岳荣刚和窦豆的档案。

    之前爆炸案发生的时候,卫工池就在武装警察的档案库里调取过这两人以及他们亲属的信息数据,不过当时卫工池看到的数据都很正常。

    可这一次,卫工池再度点开岳荣刚的档案的时候却弹出了一个警告。

    “权限不足?!”卫工池愣住了。

    怎么才几天不见,岳荣刚的权限就变更为高级加密了?

    这是怎么回事?

    正纳闷的时候,卫工池的妹妹卫宫仪敲门进来了。

    见到哥哥还在忙,卫宫仪皱眉道:“都过了中午饭点了,你怎么还在办公室啊?”

    卫工池抬头看了她一眼后答非所问道:“我住院这段时间岳荣刚这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怎么他的档案信息等级提高了?”

    卫宫仪闻言后答道:“哦,这件事你得去问辰南北了,人是他负责审问的,权限也是经他调整的,对外全部属于保密状态,我是没资格去问个究竟了。”

    “辰南北?”卫工池皱眉了,要说在众多同僚中卫工池最讨厌的人还真没几个,大多数人和卫工池想出的都很不错,唯独这个叫辰南北的家伙和卫工池是公开的“死对头”。

    原因无他,每年警队搞大练兵演武比赛,卫工池和辰南北都会在武装警察特勤小组的决赛上碰头,然后卫工池都毫无意外的胜出,辰南北这个“万年老二”也就成了一种“笑话”,因此不管是外界,还是卫工池自己认为,他和辰南北之间的关系都好不到哪里去。

    “除了他……还有别人知道这其中内情吗?”卫工池又问。

    卫宫仪想了想之后表情古怪的说道:“有哇。”

    “谁?”

    “还能有谁,你的初恋对象,彤姐呗。”

    “谁?!”卫工池听到这名字时又是一阵头大。

    卫宫仪所说彤姐自然指的是辰南北现在的搭档和“伙伴情侣”安彤了。安彤和卫工池的关系比较复杂,但简单来说就是……当年安彤还是高冷女神的时候,卫工池对她倾慕有加,虽然两人相差五岁,可卫工池这个当弟弟的却对姐姐穷追猛打。

    架不住来自少年青春火热的安彤沦陷后,两人却又在极为短暂的热恋后突然分手。

    并且卫工池还主动申请调离总队,也算是和安彤分道扬镳了。

    可没想到,两年多不见,卫工池却又因为别的事情和安彤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卫宫仪看着老哥那一脸惊愕的表情撇嘴道:“哥,要我看这事你还是别管了吧,那么多人都在查,比你实力强的人有的事,你干嘛一直纠结呢。”

    卫工池却瞪了唱衰自己的老妹一眼道:“有你这么拆你哥哥的台的吗?怎么,你真当我来了后勤部就是来养老了?我可告诉你!这件事我不但要查!还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卫宫仪无奈一叹,她哪里不知道卫工池是什么性格。

    从小到大,卫工池对卫宫仪来说更像父亲而不是哥哥,他的要强真的已经深入骨髓,不是卫宫仪三言两语就能搞定的。

    卫工池沉默一阵后道:“你能帮我约……她出来吗?”

    “谁啊?”卫宫仪故作不知。

    卫工池捏了捏拳头:“还能有谁!当然是……安彤了。”

    卫宫仪心底在偷笑,表情则很淡然:“哦,知道了,我试试看吧,有消息了会回复你的。”

    说完卫宫仪丢下一盒点心就离开了。

    看着桌子上的点心,卫工池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跳过了岳荣刚,直接检索了窦豆和她在这座穹顶下唯一亲人的数据。

    窦豆的爷爷叫窦孟许。

    档案标记是陆军某部的退役军人,最高军衔是连长。乍一看,这爷孙俩的档案也没啥不妥的,可在比对关联性的时候,卫工池惊讶的发现。

    这位窦孟许窦老爷子居然就是此时正在渤海湾参与“夸父”计划的国宝级天体物理学家窦成功的窦教授的父亲。

    看到这里,卫工池不禁皱眉细想:‘难道那天的爆炸原本不

    是冲着那一家四口去的?而是要炸死窦教授的女儿吗?’

    想到这个结果,卫工池忽然觉得很有必要和武装警察本队那边提个醒,让他们多多关注这对爷孙的动向以及安危,毕竟如果窦豆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这事情要是让窦教授知道了,对“夸父”计划势必造成严重影响。

    卫工池是个说做就做的性格,这边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后就立即向上级反馈了自己的发现和建议。

    跟着再往下看就是欧阳静园和随他一起进入东盛1号穹顶的穆从奇和那两个女佣人了。

    对欧阳静园,卫工池了解不多,可他既然自称是郑北川的人,想来也不会是个什么安分的主。但最让卫工池觉得不安的却不是油腻的欧阳静园,而是那个叫穆从奇的家伙。

    数据检索比对显示,穆从奇是个商人,而且长期往来于各大穹顶之间,主营的是在这个时代极为稀缺,运输也极其困难的各类蔬菜瓜果。

    由于现在一个苹果的价格按克数计算已经超过了“太阳消失”以前的黄金,所以穆从奇平时接触的人非富即贵,要么就是重大科研项目领域的专家教授。

    这样一个身份如此不平凡的人,单看他的档案信息等级好像没什么问题。

    但……卫工池就是觉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而这些身份等级数据虽然完整,却不见得就是属于他的。

    念及此,卫工池主动给穆从奇标记上了b级(可疑)人员的星标,随后又向信息分析出的最高权限管理部门申请了轨迹追踪标注,试图从这个人身上发现点什么。

    沉浸于掌握数据乐趣中的卫工池一直工作到深夜。

    离开办公室往家的方向走的时候,东盛1号穹顶已经再度陷入了黑暗。

    外头的气温降得很低,刚出院不到一天的卫工池身子骨明显比过去要差很多了,再加上他穿的就不多,所以走在路上的时候一直在打哆嗦。

    好在卫工池的住处距离武装警察后勤本部办公大楼不远,所以在卫工池冻得嘴唇发紫之前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家。

    面积虽然只有十五平,却是一应俱全的豪华标间。

    打开灯,卫工池正要习惯性的拿出一盒合成牛奶喝的时候,眼角余光一瞥,就发现自家的房间里的懒人椅上躺着一个人。

    卫工池吓了一跳,差点被牛奶呛到。

    迅速拔出枪对准对方后,卫工池才注意到这家伙居然睡着了,而且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正拿着枪对准他。

    走近一看。

    这人穿着一套漆黑的具化贴合装甲,身体修长,脸生的很精致,但有些不男不女。

    就在卫工池想叫醒他的时候,卫工池又注意到一侧的衣架上挂着一件有些熟悉的外袍。

    那长袍通体乌黑,边缘处有夸张的暗金色毛边,深邃的纹理不仔细瞧是看不清楚的。

    ‘这不是凌可莉那群人的装束吗?!’卫工池记起了这衣服是谁的了。

    微微皱眉,卫工池把武器攥紧了,这才清了清嗓子呵斥道:“喂!醒醒!”

    对方没动静,还在呼呼大睡。

    倒是卫工池没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个小东西冒出头来看了卫工池一眼后说道:“干嘛呢,很吵哎!”

    卫工池一惊,武器立马转过去。

    也就在这一瞬间,躺在懒人椅上的家伙醒了,并且如鬼魅一般起身夺走了卫工池的武器。

    卫工池是万万没想到有人居然可以轻松的下了他的武器。

    所以本能的予以还击。

    而对方只是躲闪掉第一击后顺势踢了卫工池一脚,骨头才长好没多久的卫工池就面容扭曲的差点失声惨叫出来。

    痛苦还在其次,最要命的是屈辱。

    曾经自认为实力不俗的卫工池最近连续遭遇实力远高于他的“敌人”,这对卫工池来说可太打击人了。

    所以卫工池一咬牙,舍了命的要和对方搏一搏。

    对方也不客气,见卫工池要玩命,干脆就配合着拆了几招。

    数次近距离攻击都被神秘人轻松化解后,卫工池终于使出了平时根本不会再演武大会上使用的格斗杀人技。

    招式变得不再浮夸,但拳脚的目的都变得明确,那就是要杀人!

    神秘人见卫工池真的要玩命了,这才急忙招架了两次攻击后,笑着说道:“停停停!我可不是来和你玩命的,只是借你的地方睡一觉,不至于要这么狠吧。”

    卫工池现在哪还管那许多,当时就从后腰摸出了匕首,一光一闪,已经斩落了神秘人一缕发丝。

    神秘人眼神一变,不再和卫工池玩游戏了。

    在卫工池又一刀刺向他腋下的时候,神秘人的动作突然变得迅如闪电。

    只是这么一拍一抓,就将卫工池彻底制服。

    匕首落在了地上,卫工池的自信也跟着破碎,但他的自尊心不会允许他在这个时候低头。

    “要杀我的话,最好离落点,否则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会反击。”

    神秘人闻言却瞬间收起冷漠的表情,苦笑道:“你这小子,臭脾气还真是像极她!”

    ‘她?!’卫工池听到这话,心脏没有来的一紧。

    说完神秘人就松开了手,同时两手一摊自我介绍道:“我叫‘霞’,‘鸦’的领队之一,这才是代表她过来向你问个好,顺便劝你不要再追查爆炸案的。”

    卫工池盯着这个自称为“霞”的男人,他沉声道:“你当真是‘鸦’的领队?”

    霞微微一笑:“如假包换。”

    卫工池却冷笑道:“‘鸦’不过是个编外的武装雇佣兵组织,你们还真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

    霞抬起一只手,伸出食指摇了摇:“不不不,我们可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而且爆炸案也不是我们做的,只是因为我和你母亲有些交情,所以才不想看到你越陷越深,到最后丢了性命才后悔莫及。”

    卫工池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因此害怕,反而是冷笑道:“那我得多谢你的提醒了。”

01631 行于深渊之上(七)

    以下是一段证词:

    我和执行者之间没有什么过多的来往,所有事情都是直接由一个叫“坤”的男人直接用加密的晶体芯片复刻好之后交给我的。

    我们的传递方式很简单,在避难所外边,有很多废弃的建筑物,在那些废弃建筑下边有事先放在那的保险箱,而我们就是这么简单的把一些重要的数据放进去,然后由其他人来取,就这样进行中转。

    “坤”总共向我传递了一百二十一次任务,但从我手里再转派出去的任务只有九十二次。

    这些任务主要是渗透和破坏。

    渗透各个部门的管理层,破坏的是管理层的管理框架,目标是执行“灭绝”。

    我有十七份记录档案,都被我保存在秘密的地方,只要你们能保障我的人身安全,在必要的时候我会说出具体位置的。

    另外我还了解到他们和最早袭击环太平洋核电系统的那群人之间有来往,比如向他们提供武器弹药和量子通讯数据服务等,这些加密信息也都有轨迹存档,但我拿到手的非常少。

    最后,我亲眼见到过他们把避难所里的一些孤儿集中起来送往纳木错、冰岛和一些其他地方进行类脑神经的人体试验。

    试验项目包含:类脑神经元的融合和分裂,基因记忆的根源蚀刻和靶向遗传等……

    每年都有七千到一万人被集中起来。

    我知道有个人手上有名单,但我暂时还不能说,除非你们真的能扳倒“坤”,我才会考虑要不要把这个人的身份信息供述给你们。

    你们不用威胁我,我本人对以上证词负责,但也可以在公开审判到来之前全盘否定,你知道的我说话算话。

    ……

    证词由音频、纸质签字原件和多视角全息拟态影像资料组成。

    但具体这份资料由谁录制,又是谁把它放在信封里邮递给东盛1号避难所武装警察总署最高执行官魏玄成的,就是个迷了。

    卫工池是到综合信息处理部第二天下午才知道这件事的。

    现在上头非常重视,已经另行成立专案调查组,而卫工池的信息部门作为联动辅助部门自然要肩负起相应的责任。

    ……

    “听说你想见我?”安彤坐在卫工池对面,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

    茶社进出的人不少,但氛围格外幽静。

    卫工池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不卑不亢的,唯独到了安彤面前的时候显得小心翼翼的。

    “额……是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卫工池有些犹豫。

    安彤皱眉道:“怎么受了一次伤就变得还这么不干脆了?还让宫仪那丫头骗我出来。”

    卫工池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随后干笑一声道:“哎,我就干脆的说了吧……最近一段时间,我确实意志有些消沉,不过这不是我拐着弯约你出来的主要原因,而是……最近实在不太平,为了安全起见,我觉得还是行事小心一点为好。”

    安彤略有些意外的一挑眉:“哦?你有什么发现了?”

    “一点点。”卫工池决定见安彤和正式来见安彤之前的心理有很大的变化。

    最开始他是一脸茫然的往前走,想见安彤是为了借助她的力量了解一些爆炸案类衍生案件的内情的。

    结果昨晚的遭遇已经让卫工池大概了解了穹顶之下正暗流涌动,所以此时此刻,比起借助安彤了解有关岳荣刚的事情,卫工池更想提醒她照顾好自己。

    安彤看了卫工池一眼:“一点点?这可不像你的风格……说吧,是不是想从我这套点东西出去?”

    卫工池笑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就算咱们不在一起了,也不至于坑害与你,我今天来赴约更多的是想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意思?”安彤不解。

    卫工池沉声道:“‘审判临近,行于深渊之上,必遭灾厄’。”

    安彤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掩嘴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这么神神叨叨的了?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看小说啊之类的,说那些东西就是爱做梦的家伙的疯言疯语,怎么你……”

    话还没说完,安彤就不笑了。

    因为卫工池面无表情,他不是在说笑话。

    安彤皱起眉,沉默了良久后说道:“其实不用你提醒,就上次冲关的事情我们也觉察到了,这绝不会是以什么偶发事件,很明显都是有预谋的,而且从爆炸案到现在的所有事情其实都有关联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就像你一样,你查清楚岳荣刚具体是什么身份了吗?”

    卫工池淡淡的说道:“查了,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很显然他身上的秘密不止于此。”

    安彤点点头:“猜对了。”

    卫工池没有急着说话,他不确定安彤的意思。

    安彤抬起手,纤细的青葱玉指沿着杯沿轻轻滑动,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其实我今天来见你,也是劝你收手的。”

    卫工池微微皱眉:“怎么?事情有这么严重?”

    安彤沉吟片刻后苦笑道:“别的我不是很清楚,就单从最近死的这几位的身份你还感受不到吗?爆炸炸死那一对夫妻据说是重要的证人,但尚不清楚他们到底知道什么,知道多少……另外死在大马路上和自家花圃里的那两位也都不只是科研人员……他们好像和一个非常特别的组织有关。”

    卫工池沉默不语。

    安彤见他不说话,便皱眉反问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卫工池深吸一口后替安彤补充了一下:“你说的没错,那对夫妻确实是证人,不过爆炸案应该不是阴谋,而是他们自导自演的,另外……前段日子被暗杀的那两位是‘涅云阁’的人,这个组织已经存在至少半个世纪了,最初的,也可能是唯一的领导者叫桑多卓玛,是个中国人,但记录档案现实她是已注销个人档案的死亡人员……目前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安彤惊讶的看着卫工池,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笑道:“看来你私底下也有自己的小动作呢。”

    卫工池微微苦笑,心说:‘被人教训了一通后强行了解了内情也算小动

    作的话……我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但卫工池肯定是不会将自己的遭遇说与安彤听,这也是他和那位的约定。

    “看样子我的劝说完全是一厢情愿吧?”卫工池笑着问道。

    安彤耸耸肩:“谁知道了,或许哪天我会后悔,又或者我们都会后悔,可现在我确实不想就这么收手。”

    卫工池点点头,但他还是多叮嘱了安彤一句:“但从此刻起,你不能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安彤默默的看了卫工池一眼后,端起已经冷掉的茶喝了一小口道:“你也一样。”

    卫工池抿嘴一笑,起身拿起外套:“那行了,我先走了。”

    安彤却拦住他:“喂,以后就不见面了吗?”

    卫工池想了一下后沉声道:“就咱们当初的约定来说,连今天这一面也不该见的,不过……以后应该会有很多接触吧,希望我们都能顺利的渡过难关。”

    安彤白了他一眼:“你说点好听的好吗?怎么感觉要上战场似的。”

    卫工池看着安彤,她还是和当年一样令他心跳加速,只不过卫工池已经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再拥有这个曾让他沉迷到无法自拔的女人。

    回头看了眼熙熙攘攘的街道,卫工池微微一笑:“走了,保重。”

    望着卫工池消失的背影,安彤何尝不知道她的调笑有多苍白……如果事情真如他们现在所了解的那样,那么这就是一场战斗,只是没有那么多硝烟而已。

    侍者来添热茶,安彤拒绝了,她现在可没时间在这里安心品茶。

    不过刚要起身的时候,安彤就看到那朵被称作“灾厄之花”的带刺蔷薇带着一个瘦高个走进了茶社。

    四目相对,凌可莉竟对安彤微微一笑。

    并不记得自己和凌可莉有过接触的安彤出于礼节也回以微笑,但下一秒,安彤就忽然感觉鼻子一热,抬手触碰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流鼻血了。

    她心底一震,下意识的想去拿纸巾擦拭。

    可鼻血怎么都止不住,等到侍者赶来的时候,安彤已经倒在地上,口鼻眼睛都在流血,身体也一颤一颤的抽搐着。

    店员们吓坏了,赶紧叫人拨打了急救中心的号码。

    ……

    两天后,安彤醒来的时候正看到卫工池在窗台上侍弄一盆看着应该是刚买来的小花。

    那小花的花瓣很小,就像海棠,但叶子很大,像个巨大的裙子兜着一簇簇粉艳艳的花朵。安彤现在很虚弱,她想要坐起来,却感觉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卫工池听到了动静,回头一看是安彤醒了,赶紧回到病房。

    将病床调整到舒服的角度,安彤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急性/器官衰竭,目前还没有定论,不过衰竭的情况已经停下来了,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卫工池拿起报告读给安彤听。

    安彤皱眉道:“我还以为我是中毒了。”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第一时间呼叫本队把茶社被封了,结果调查结果显示那家茶社的老板很守本分,这么多年别说下毒了,就连过期的茶叶都没客人用过一回……”说到这卫工池尴尬一笑。

    安彤白了卫工池一眼道:“你就不能先调查清楚了再封人家的店?你可知道那地方平时多少人出入?这下好了,口碑岂不是要被你给砸了。”

    卫工池赶忙说道:“没,我当时就道歉了,而且还自掏腰包在茶社那请所有人喝茶呢,现在茶社的生意比以前还好呢。”

    安彤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但跟着就沉默下来。

    卫工池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伸出手握紧了安彤的手道:“别害怕,没事的。”

    安彤没有挣脱,她苦笑一声道:“当时我还以为自己是造人算计,怕是死定了……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病……”

    卫工池有些意外:“你……好像对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了解?”

    安彤摇摇头:“不,我只是两年前看过一些批量卷宗,当时的调查人员一致认定那些人死于谋杀,可结果经过法医多次解剖分析认定,他们并不是被谋杀的,而是死于一种极为罕见的器官衰竭……通常这种病的患病率只有不到千万分之一,可一旦患病,致死率相当惊人……没想到,我这一辈子没中过奖的人居然会成为那千万分之一……”

    卫工池能感受到安彤手心的温度,她很紧张,或者说,非常害怕。

    病理报告卫工池已经看过了。

    安彤现在的内脏老化程度远远不符合她的实际年龄,也正是这种急剧老化造成了安彤的身体出现大出血。

    “你和我说实话,我现在情况到底有多糟糕?”安彤经过短暂的自我挣扎后还是决定面对现实,她希望自己能够体面一些,不会因为害怕死亡而失态。

    卫工池闻言却皱眉斥责道:“什么多糟糕啊!你想啥呢!都很说了没事的!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你看我像是那种爱撒谎的人吗?啊?我有骗过你吗?”

    安彤被骂了却不生气,她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病房的门开了,安彤立马抽回手,卫工池微微一愣,也默默的坐下来。

    进来的不是旁人,正式安彤的好搭档辰南北。

    见卫工池也在这,辰南北笑着走过来道:“刚才和李教授谈过了,他说你的这个病啊虽然发生的很突然,但好在没有继续恶化的迹象,所以只要好生的养着,再观察一段时间,就能出院继续工作和生活了。”

    安彤闻言冲辰南北微微一笑。

    卫工池这时候起身道:“你们聊,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忙。”

    说完卫工池就起身离开了,是一点也不给辰南北面子。辰南北有些尴尬,但也没有阻拦,只笑眯眯的坐在了安彤窗边,看着自己的搭档道:“感觉如何?”

    安彤是想挽留卫工池的,可这家伙总是在关键时刻让她失望……这也是当初安彤选择和卫工池分手的主要原因之一。

    强行挤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容,安彤问辰南北:“部门那边没事吧?我正在经受的几个案子可都是到了关键点了呢。”

    辰南北一挑眉:“放心吧,事情交给我就行了,你现在就安心养病,其他的都不重要。”

    安彤却轻声一叹,她哪里能安的下心来。

    看出了安彤的苦恼,辰南北凑近一些悄声道:“李教授还和我说,你的这个病不似其他患者那般属于遗传基因链存在根源性病理缺漏,所以问题不大,只要你好生养着就行,但这次你从鬼门关闯回来也是元气大伤,短期看不出来,可长期还是会大不如前……所以……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要不以后外勤的事情都交给新人们去做吧,你就在后边指挥就行了,嗯?”

    辰南北确实是个心细的男人,安彤从认识他以来就一直受他照顾,这么多年的合作也形成了一种默契。

    思量了一会,安彤默默点头道:“嗯……”

    辰南北放下心来,他抬手拍拍安彤的肩膀道:“安心养病吧,我下午再过来看你。”

    安彤却轻声道:“不用了。”

    辰南北一愣:“什么?”

    安彤笑着抬头道:“我说不用了,你那么忙,本部还有那么多案子要办,还是不要分神来看我了,太辛苦了,再者最近穹顶内不太平,我总觉得最近会有大事要发生……所以……你还是多呆在本部那边小心着点为好。”

    辰南北默不作声的看着安彤,好一会才点头道:“嗯,知道了,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什么需要第一时间联系我,知道吗?”

    安彤笑着点头。

    ……

    以下是一份审讯笔录:

    ?陈述下你的自然信息

    桂福成:俺姓桂,叫桂福成,桂花的桂,福气的福,成功的成,官方身份id是***********。

    ?你是哪的人啊

    桂福成:俺是河南焦作人,不过那个太阳消失过后哇,俺就跟着俺的工程队去雄安那边了,当时好几十万人在工地上,俺主要负责搞浇灌。

    ?浇灌作业

    桂福成:对,浇灌作业。

    ?你还记得你在进行浇灌作业的时候有没有向雄安1号避难所的外部抗压承重结构内预装其他东西吗

    桂福成:额……记得。

    ?说说看

    桂福成:那东西圆鼓鼓的,当时好多人都有疑问,因为它不在那个图纸上,俺当时是跟着队伍来的,不敢说话,也不会说话,就想着别人要是怎么做,俺到时候就怎么做。

    ?后来呢,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桂福成:消失了。

    ?什么

    桂福成:俺的意思是说……带头抗议不允许把那东西浇灌进去的人消失了,有滴人说他怕是死了,也有滴人让白胡扯,说人没死,就是被调走了。

    ?那具体这个人叫什么

    桂福成:陈筑龙。

    ?还记得他的样子吗

    桂福成:嗯,记得,俺还记得他的身份id来。

    ?那这个陈筑龙到底死没死

    桂福成:俺不知道咧。

    ?那后来陈筑龙不见了之后,你们就按照当时分管浇灌作业的负责人的要求把那东西浇灌进去了

    桂福成:是带,俺也不想惹麻烦吗,就是来挣钱带,这要是被有个三长两短的,就不值得了。

    ?这个负责人是不是叫卢凡晨

    桂福成:不,不是带,他当时候也就是个跑腿的,真正拿主意的是姓鹿的上头的人,据听说好像是什么东兴建筑的老总,是个姓孟的。

    ?东兴建筑第七期避难所项目负责人孟焕洲是吗

    桂福成:哎!对对对!奏是他!就是孟焕洲。

    ?那这个事情监管部门知道不知道

    桂福成:哎……应该是知道的吧。

    ?什么意思?可以明确一些吗

    桂福成:啥明确不明确的,就是知道了又能咋办吗,当时时间那么紧,哪还有人有心思管这么多,就算想管,估计也会跟陈筑龙似的不知道就么有了。

    ?除了浇灌作业,你还负责什么工作

    桂福成:第一阶段工作结束后,俺又被分到避难所内部的管网结构假设去咧,那时候吃住都在那里头。

    ?听说当时有不少人在架设过程中失踪了,有这种事吗

    桂福成:有!太多了!当时进度特别赶,虽然说好了是全民大动工,可指挥人员有限,就有很多人瞎糊弄,不少人就是这样被封死在管道里了,想出去都出不去,外头还以为他们都失踪咧,其实都是被封死在里头咧。

    ?你说他们被封死在里头,有没有什么证据

    桂福成:这个……俺确实没有什么证据,不过你要是能帮俺找到俺原先的队伍,他们可以作证,因为俺差点就被这样坑死了。

    ?那你知不知道,这些人里除了一部分是失踪了,还有一部分是故意借着机会藏起来了,这些隐情你知道吗

    桂福成:不知道,不过当时候听说经常有工地闹鬼,就大白天的就能看到一些光着身子的影子到处乱跑,可吓人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动工,什么时候结算的

    桂福成:具体日期忘咧,不过我记得干了多久。

    ?说说看

    桂福成:俺查着数呢,足足有七百一十五天!

    ?多少

    桂福成:七百一十五天啊,这个数字还是当时全国最快呢,俺们还受到上级表扬了呢。

    ?你确定你在记录这些数字的时候大脑是清醒的

    桂福成:你这话说得俺就有点不高兴咧,俺是没怎么上过学,就学了最基本的工具操作,可俺数数还是会数的啊,这七百一十五天绝对一天不少,一天不多。

    ?那你知道“曼德拉效应”吗

    桂福成:什么效应?满大啦?

    ?是“曼德拉”

    桂福成:么有,么听说过,这个是什么意思?

    ?是一种群体性记忆错乱现象,简单来说就是当一群人对同一件事或者同一个人的记忆存在分歧的时候,我们就会将这种现象称为“曼德拉效应”

    桂福成:哦……俺……不太明白呢。

01632 行于深渊之上(八)

    时间2175年2月19日

    由“鸦”小队护送的1号证人正在穿过白令海峡,他们原计划在威尔士3号避难所稍作休整然后直奔楚科奇1号避难所,计划通过时间是72小时。

    护送人员均为非政府武装组织“鸦”的成员,领队是一个从不把面罩落下的神秘男人,他指挥着这一支十七人的队伍于漫漫长夜中前行。

    “烽火”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车外没什么可看的,但驾驶员依旧要保持全神贯注,因为他们家是的雪履车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撞上并冰封在白令海峡上的各种轮船。

    想当年有多少新美联的人试图穿过白令海峡前往亚洲寻求庇护,可绝大多数人不是死于海难,就是死于后来的饥饿与严寒。

    “队长,听说过了白令海峡我们就算安全了。”队伍里有个新人叫除少荣,今年才是十九岁,是“鸦”成立二十多年来最年轻的队员。

    领队看了他一眼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除少荣也习惯了领队的少言寡语,他笑着坐到队伍里的老大哥身边道:“哎,欢哥,你说队长到底长啥样啊?”

    除少荣口中的欢哥全名慕容庆欢,是个有着一张白净到令人嫉妒的瘦长脸男人,他有一对狭长的眸子,像极了昆曲里的书生。

    慕容庆欢正在给武器重新校准数据,闻言道:“想知道队长长什么样啊?”

    除少荣猛点头:“嗯嗯嗯,我可好奇了!”

    慕容庆欢笑了:“简单啊,你只要向队长发起挑战,不管是什么,哪怕是和他比谁吃得多,只要能赢了他都可以要求他把面罩打开。”

    除少荣愣了一下后惊讶道:“还有这么个规矩的?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啊?”

    慕容庆欢耸耸肩:“这可是队长自己定的规矩,当然……最开始也不是的,主要是咱们那朵‘灾厄之花’开了先例,所以领队就给定了这么个规矩。”

    说起灾厄之花凌可莉,那可是除少荣的偶像。

    他两眼放光道:“哎对了!欢哥,咱们这次回国是不是直奔东盛那边啊?”

    “计划是这么说的。”

    “那岂不是意味着我能见到可莉姐了?”

    慕容庆欢惊讶的瞧了瞧除少荣一眼:“你小子可以啊,什么时候和那女人套上近乎的?我可警告你啊,死在她手上的弟兄可不少,你可别犯浑。”

    除少荣尴尬的挠头道:“欢哥你想啥呢,我就是可莉姐一小迷弟,我能想干嘛?”

    慕容庆欢点点头:“那最好。”

    除少荣靠着车厢看着明暗不定的灯光轻声一叹:“不知不觉竟然在离老家那么远的地方呆了一年了……”

    慕容庆欢把武器收好问道:“比起你姐,你的待遇还算不错了吧,她现在到哪了?经过火星了吗?”

    除少荣听到这话心里一紧,眸子似乎可以穿过车厢看到黑暗遮蔽下的星空。

    除少荣的姐姐在三年前参与了“深空远望者”行动,并且成为了第一批尝试离开太阳系的勇者,他们基本上没可能再回到地球了,但他们的声音会始终存在,并在未来一个世纪里为人类世界提供最具权威性的深空远行数据。

    ……

    车厢后方,由三人看守的一个独立房间内,戴着手铐脚镣的男人正在翻看一本书,书名是《群体性失忆》,作者是中国作家付慈新。

    他在略显颠簸的车厢内整日与书为伴,基本上一天除了睡觉和吃饭,其他时间都在看书,而且都是这个年代非常稀有的纸质书籍。

    这本《群体性失忆》是男人最近一直在读的书,他已经反复的看了三遍,但仍觉得还可以看第四遍,因为每一遍似乎都有新的发现和体会。

    当雪履车停下来给能源核心更换芯体的时候,男人才放下书。揉了揉眼睛,喝了口水之后,他起身敲了敲房门。守在门外的队员起身给他开门,然后由两个人跟着他去洗手间洗漱排便。

    外头的温度已经低至零下一百四十五摄氏度,氧气含量也比浩劫发生初期降低了不少。

    除少荣跟着慕容庆欢负责车辆外围巡视,他们身后还有另外四名队员,相互之间间隔五十米。

    巡视工作只是为了排除隐患,通常来说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但这次停车的区域很特别,周围全都是被冰封的船只。

    它们大大小小,形态各异,如坟场中被冻僵的尸体一般于黑夜寒风中只剩下黯淡不清的轮廓。

    除少荣驾驶着一台内置亚形态聚变核心的动能武装,这大家伙不像日本机甲动漫里的那样采用人体工学设计,而更像步战车上加装了许多武器装备。当然到了关键时刻,只要一键启动突袭姿态,这台动能武装还是可以化身身高五米的钢铁战神的。

    慕容庆欢穿戴的外骨骼是传统派系的第五代军用制式机械外骨骼,只是选用的材料是耐寒性极高,保温能力也极强的特种材料,尤其善于应对这种极寒环境下的作战。

    同时,考虑到外部环境温度足够低,所以不管是除少荣的动能武装还是慕容庆欢的外骨骼都采用了很粗犷的外置冷却法组来降低超负荷运载模式下的高温问题。

    绕雪履车逆时针巡视四分之一个圆后,除少荣停下来,他侦测到附近的冰面下存在着极为可疑的生命电讯号。

    慕容庆欢也发现了异常。

    远处冰面上有不少被冻死在这里尸体,他们死的时候还保持着前进的状态,就像一尊尊雕像。

    鬼知道他们是死在了几十年前,而是最近遭遇了意外的一群逃难者。

    慕容庆欢扫视了一眼后提醒后方人员道:“发现异端踪迹,汇报本队,准备撤离。”

    后方人员迅速转达,并加快脚步跟过来。

    六个人集中到一起后,成三角之势在原地建立防线。

    慕容庆欢打开幽能视野,果不其然,冰面上有一些像红外摄像机记录下的凶案现场一样的痕迹,那上头还

    散碎着一些不那么明显的幽能波动。

    拍了拍除少荣这台大块头的脑壳,慕容庆欢说道:“我去前边看看,你注意掩护我。”

    慕容庆欢点点头,同时将动能武装转换为战备姿态。

    五米高的钢铁巨兽缓缓起身,左手握持粒子振幅长剑,右手是点75口径的自锁跑,肩头还有一些自主防御武器。

    慕容庆欢跳下来后,吹着口哨往前走,身后除少荣向高空发射了一枚闪光弹,转眼间这一片区域都被照的通亮。

    本队那边,雪履车上,领队站在车头上方遥望七百米外的巡视组,眸光闪烁。

    刚上完厕所的1号证人透过车窗看向远处的照明弹,喃喃自语道:“他们不会坐以待毙。”

    身旁两个“鸦”组织成员二话不说就推了他一把并呵斥道:“走!回你房间去!”

    男人嘿嘿的笑,压根就不在意别人如何待他。

    ……

    冰面之下一片漆黑,在这种超低温环境里,液态水几乎已经不存在了。

    但有一种东西却可以在冰层里游弋,那就是慕容庆欢之前说的“异端”。之所以称之为“异端”,是因为当今世界没有任何科学家可以说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出现,也无法认定它们来自地外的宇宙深空,只知道它们可以任意改变自己的存在性状,而且极度危险。

    慕容庆欢把幽能侦测半径降低,这样可以增加幽能感知的灵敏度及探测深度。

    周围已经都是冻僵的尸体,慕容庆欢对这些早就见怪不怪。在新美联,他见过比这个数量要多得多的尸体……有时候慕容庆欢就在想,如果“太阳”突然冒出来了,被冰封的地球再度春暖花开,那时候那些尸体腐烂的场景是不是比现在还要恐怖的多?

    就在慕容庆欢胡思乱想的时候,极远处“尸体森林”中的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引起了慕容庆欢的注意。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转身,抬枪,射击!

    一切都在转瞬之间,所有操作一气呵成。

    子弹击碎了挡在目标与慕容庆欢之间的尸体,崩裂的碎片后边,一个试图躲闪的身影身体上爆开一团血雾,跟着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炸碎了。

    同一时间,除少荣这边听到枪声后,动能武装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区域,并侦测到大量隐蔽的生命讯号源。

    没有任何敌我识别的必要,在白令海峡这种地方,除少荣作为独立承担护送任务的“鸦”组织成员不会为自己的戒备反击承担任何责任。

    所以在慕容庆欢开枪之后不到三秒,除少荣这边也开始了火力镇压。

    于是乎瞬间血肉横飞!

    慕容庆欢边打边撤,后背上撑开一面抗击盾牌,子弹不断在抗击盾牌上爆裂。

    慕容庆欢的机体承受着巨大的负荷。

    就在除少荣掩护慕容庆欢撤离的时候,两侧高度在二十米的巨轮上岗一跃而下三个身影。

    除少荣背后的队友率先发现敌袭,第一时间举起武器进行射击!

    然而从二十米高度偷袭,除少荣的队友驾驶的动能武装武器才举起到一般就被重锤击碎头部,摇晃了几次后便倒了下去。

    除少荣的反应相对要更快也更合理一些,只见他操控动能武装向后猛地拉扯,在舍弃一条左臂的情况下总算是避开了敌人的暗杀。

    另一名驾驶动能武装的“鸦”小队成员反应更为迅速,他和他的协同作战人员相互配合,不但避开了攻击,而且在敌人落地的瞬间就进行了反击。

    极寒的白令海峡,两艘大型轮渡之间,惨烈的战斗正式打响。

    “鸦”小队的装备虽然不是最顶尖的,但他们相互之间的配合却是在血与骨的实战中磨砺出来的,因而执行战斗方案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指挥就能从容的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哪怕此时此刻,这六人遭遇了偷袭,己方人员一死一伤,但很快还是形成的有效的反击,并迅速向本队方向撤离。

    然而与此同时,本队这边冰层之下也闪烁起令人不安的光芒。

    “鸦”组织的领队05看了眼冰面后,便抬头看向空中。

    受长时间“太阳消失”的影响,大气层已经变成了厚厚的阴霾压于人的心头,而那些光亮便是从这“阴霾”中笔直落下的。

    不用多想领队05也知道这是轨道榴弹炮来袭。

    特种雪履车的能量芯体刚刚更换完毕,但启动仍需要一段时间。

    领队05站在车头仰望苍穹,手中汇聚一团清濛气韵,周身鼓荡起澎湃气浪,队员们一个个都很平静,他们在雪履车周围建立防线,同时肩头都弹出猩红色的线条状痕迹,它们交织在一起,构筑成一片无形但强而有力的能量力场。

    终于,随着尖锐的呼啸声传来,榴弹炮轰然落地。

    只听“砰砰砰砰砰砰!!!!!!!!”

    雪履车瞬间被火焰吞没,十几秒钟的时间里,共计一百次榴弹炮覆盖式轰炸。

    每一次都沉重的捶打在除少荣等人的心头。

    他们边打边退,原以为可以很快得到本队成员的支援,可敌人却如潮水一般呼啸而来。于是他们采取了另一种更为决绝的战斗思路,那就是炸开轮船,进入船体据险而守。打空弹匣的慕容庆欢已经抽出弯刀,他将全部能量供给到外骨骼的机动增压装置以实现最大负荷的机动突袭。

    在冲破一道又一道封锁线后,慕容庆欢刚以为自己安全了,脸上表情一喜,下一秒就被一道红亮的光线穿颅而过。

    除少荣心神一颤,便看到慕容庆欢的头颅炸裂开来。

    分明只剩下五米的距离了,慕容庆欢却还是晚了一秒。

    亦师亦友的慕容庆欢死在眼前,这对仍是少年的除少荣来说冲击实在太大了。他驱动动能武装重新杀奔向敌人。

    破口处,几名刚刚现身的武装人员连反击的动作都没有就被暴走的除少荣一道斩作两段,但除少荣自己也被随后冲锋过

    来的地方动能武装用重锤击在胸口,当时除少荣便觉得五脏六肺炸裂开来,迸溅的火花撕掉了他半张脸,碎裂的动能武装外部装甲反向剖开了他的身体。

    不过那台敌对动能武装刚要进行第二击,除少荣身后的那台友军都能武装就用蓄能完毕的空压炮一炮将其击碎!

    除少荣倒下了,此时这一支六人巡视小队仅剩下三人幸存,其中一人已经没有弹药。

    轮船不是他们庇护之所,而是他们的葬身之地,选择这里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放弃了求生之路。

    外头,指挥偷袭的人站在高处冷眼旁观着这场无论装备还是人员数量都不在一个等级的较量,在看到除少荣的动能武装倒下后,他冷笑道:“意气用事。”

    话音刚落,极远处忽然传来如龙吟虎啸一般的嘶鸣!

    长空之下硝烟瞬间被涤荡的一干二净。

    偷袭者的指挥官心下惊愕,转头看向“鸦”组织本队方向,只见那雪履车不但完好无损,就连雪履车周围的“鸦”组织队员也都全部生还。

    密集的饱和式轰炸已经把所有生还可能性封锁,但结果却是如此的不讲道理。

    偷袭者的指挥官一咬牙,一捏拳,冷声道:“去!杀了他们!”

    轮船坟墓中转眼间就冲出更多的伏击者。

    雪履车车头上站着的“鸦”组织领队05默然不语,他收起颤抖的左右,轻轻抬起右手一挥,雪履车立即启动,同时又有六名“鸦”组织成员以双人协同的方式驱动动能武装冲到了雪履车前头负责开路。

    偷袭者的指挥官看到这一幕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哦……原来也是一群冷血的家伙,有趣。”话音刚落,被逼入绝境的“鸦”组织剩余三人开始了最后一搏,他们炸毁了用以吸引火力的万吨巨轮,同时由一人驾驶动能武装突围,其余两名穿戴常规作战用机械外骨骼的成员则趁着爆炸的机会躲了起来。

    重型动能武装在战场上无疑是步兵的噩梦,也是无数冲锋在前的士兵们梦寐以求的铁血座驾!可一旦到了危急时刻,重型动能武装亦会成为英雄们的坟冢,在悍不畏死的冲锋中化作一团火焰熄灭敌人那可笑的幸存光亮。

    没想到这边刚说“鸦”组织的人很冷血,这边就有一名“鸦”组织成员为了掩护队友,尽可能保存有生战斗力选择了牺牲自己。

    那火焰膨胀开来时,几乎点亮了整个轮船坟墓。

    爆炸的冲击波扩散到了很远的地方,追击本队的伏击者们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毕竟是亚形态聚变核心驱动的,这东西自毁的时候完全不亚于一颗秀珍核弹。这也是为什么动能武装彼此之间进行战斗时更习惯用冷兵器,而不是直接对对方使用重型热核武器,因为那样会有不小的几率直接造成对方核心熔毁,继而将敌人的破坏力诱发到一个极致!

    光亮出现的时候,伏击者指挥官已经落下了面罩,他知道这次的伏击多半已经失败,可他还是不甘心。

    在“鸦”组织本队逃出他们的包围圈的时候,伏击者指挥官又一次要求榴弹炮阵地对“鸦”组织本队方面实施封锁性阻截轰炸。

    这黑暗中,爆裂声轰隆作响。

    足足持续了十几个小时才算终止。

    终于,在穿过白令海峡,远远的看到楚科奇1号避难所方面的援军的时候,追击才算结束。到这时,雪履车已经损毁的不成样子,原本十七人的护卫小队现在也只剩下四个人,这其中还包括领队05。

    被转移到另一台雪履车中准备出发的1号证人在与“鸦”组织领队05分别的时候,把那本《群体性失忆》放到了他手上,并叮嘱道:“希望你多看几遍。”

    领队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由中俄双方护送1号证人,“鸦”组织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

    2月28号

    除少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雪履车上,身旁坐着的居然是领队05,他正在看书,侧脸对着除少荣。

    除少荣怔怔的看着那冷峻的面庞,直到领队05开口道:“看够了没有?”

    除少荣吓了一跳,跟着下意识的想要挪动身体,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和大半个身子都没了知觉,抬头一看生命讯号监测器,除少荣骇然发现,他现在居然只剩下一个脑袋和三分之二的躯干,其他的都已经不在了。

    领队05重新戴起面罩,他把书搁在一旁转头对除少荣道:“两个选择,继续留在‘鸦’,或者送你回家。”

    除少荣看着监测器的数据怔怔出神,一直都没说话。

    领队05坐了一会后起身道:“这样吧,明天再告诉我答案。”

    然而除少荣却回过神来,并拉住领队的手问道:“欢哥呢?”

    领队没说话。

    除少荣明白了,完全是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被那种武器击中头部的话,不可能还活着的。

    “能和我说这两个选择的区别吗?”除少荣问。

    领队答道:“留在组织这边的话,我们会把你带到北极那边接受全面的机械化改造,将来你会像长生军那样变成与机械融合的怪物,当然……未来哪天你累了,也可以申请重新获取仿生义肢,而至于回家,我们会直接给你做一套不影响你未来生活的仿生躯体,然后你就可以回家去了,陪陪你的家人,过正常人的生活。”

    除少荣听清楚了,他沉吟片刻后笑道:“第二个选择好像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领队没说话。

    过了一会,除少荣看住领队道:“可以给我的未来的机械身躯做些涂鸦吗?我想要那种特别炫的。”

    领队想了想后答道:“那你可以考虑更换队伍属性,直接去跟凌可莉的队伍,怎样?有没有那个胆量?”

    除少荣闻言毫不犹豫的答道:“当然!”

    领对笑了,难得一见的抬手揉了揉除少荣的脑袋道:“那你先好好睡一觉吧,到了地方我会叫醒你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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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713年,名为火种起源的计划正式启动!但是……由《死海文书》第七页所指引的人类起源草案并不打算庇护任何一个人,同样也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于是,承载全人类祖样DNA序列的十三艘起源号量子远航者级母舰在2802年离开地球,分别向着《蔚蓝新约》所指引的十三座星系驶…进化之超越星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进化之超越星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进化之超越星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