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03 撕裂末日(一)
时间2150年7月14号晚间
第一中轴的核心档案库里,薛佳念正在寻找一份重要档案备份。
在搜索了半个小时后,终于,薛佳念在档案库的最底层找到了一只放在极为隐蔽角落里的箱子。
箱子打开后,一些凌乱的档案被随便的丢在里头,看上去似乎一点都不重视。
可薛佳念随手抽取一份拿出来看了看之后脸色一变,跟着起身道:“找到了!”
……
“档案我找到了。”拿到档案汇总报告的游格格面色凝重,她越看越是心惊。
通话的另一头,张丰宇依靠着栏杆内心也十分复杂。
起初以为这一切只是简单的组织性阴谋,现在看来……
“记录在档案内部的,关于‘山海号108的案件’,被害人叫李默,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驻山海号国际空间站特a级人员,主要负责灵媒观察,遇害时仅有二十一岁,但已经在空间站服役超过五年,是实打实的老资历。”游格格没有继续读下去,她收起报告道:“到目前为止,宋歌说的应该都是实情,不过这些东西都只能给他一人定罪罢了,你得想想办法,让他透露更多的线索。”
张丰宇明白游格格的意思。
可当下,宋歌这么配合显然也是有所准备的。
他没有做被捕就自杀的蠢事,反而主动交代了他在2143年10月秘密杀害山海号一名特a级观察员的罪行,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背了台本来的。
不过张丰宇还需要再确定一下。
于是他叫来秦欢,让他把宋歌从l那边带回来,他们要单独审讯。
……
再见到宋歌的时候,他状态比之前要差很多,看样子在l那边他没少受苦。张丰宇微微皱眉:“他们对你采取刑讯逼供了?”
宋歌摇摇头:“没有……他们是好心人,只是告诉我……我的原配和孩子早在两年前就死了……我所追随的那些人根本就没打算履行承诺……呵……想想也真是可笑,这都是一眼看到头的剧本。”
张丰宇略微惊讶,他没想到l会了解这么多。如此看来,其实早在游格格这边注意到“山海号”不是意外之前,天业19号内部就已经有人在着手调查这件事了,而且已经有所进展。既然有进展,可为什么这些人后来又全部选择沉默了呢?
张丰宇在心底稍稍留意了这一点,跟着坐下来问道:“那你还想着戴罪立功吗?”
宋歌反问道:“我还可以吗?”
张丰宇坦诚道:“那要看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呵……说真的,动手杀李默之前,我甚至都没见过这个人,我只知道我要去结束他的生命,然后把他观察到的东西全销毁,这样我就可以拿到三百万,同时我的孩子也能被送到第一中轴去接受最好的治疗……所有这一切最初在我看来都是美好的,只不过我必须在陌生人和我的家人之间做个选择。”宋歌说完看向张丰宇:“是不是觉得这是歪理?”
张丰宇没有发表意见,他深吸一口气:“现在你原配和你的儿子都死了,你也落在我们手上了,所以我觉得……你有必要为现在的爱人和孩子多考虑考虑。”
宋歌闻言陷入了沉默。
张丰宇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权衡。
过了半晌,宋歌忽然抬头问张丰宇:“你真的能保护我吗?”
张丰宇默不作声。
宋歌笑了,很苦涩的感觉。他摩挲着桌面,感受着手指与钢铁之间的摩擦力,那种力与力之间的较量会随着相互作用力的不断提高而变得越来越困难。
张丰宇看着宋歌的举动,他轻声道:“直接回答你,估计你也很难相信,要不这样吧……你来告诉我还有哪些参与者,我把他们带过来,咱们一起聊聊?”
宋歌听到这话却笑了:“你办不到的,他们都是大人物,怎么可能会束手就擒呢。”
张丰宇一挑眉,吐出一口浊气道:“我也没打算请他们啊,你只要告诉我名字就很可以了。”
“名字?我知道一位,但他不在这里,不在这座避难所里,你真的请的动他吗?”
“可以试试。”
宋歌笑了,大概是嘲笑吧。
张丰宇眉头紧锁,他已经预感到宋歌可能会说出谁的名字了。
“沈俊鹏,让我杀李默的那伙人就是他的心腹,你抓那些小喽啰没什么意思,不如直接把他带来吧,我也想当面问问他,他为什么非要让李默死呢?”宋歌果然说出了一个让张丰宇心底一颤的名字。
但张丰宇没有表现出来,他答应游格格来做这件事就想好了要面对什么样的挑战。
“沈俊鹏是吗?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前任局长,现在海南六座避难所的唯一最高管理者?你说的是这个人吧?”
宋歌看着桌面点头道:“对,当然是他了,不然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呢?你说是不是?”
张丰宇懂了,他看向门口,秦欢很默契的走过来将宋歌带走了。
宋歌走到门前的时候停了一下,他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抓叛徒容易,解决人心深处的纠葛才是最麻烦的,你杀得了一个恶人,却杀不了恶本身。”
张丰宇闻言一震,看向宋歌的时候,他微微一笑,笑容里似乎透露着一种得意的神情。
秦欢皱眉呵斥道:“走吧!大功臣!到了禁闭室,你想怎么说都行!”
说完秦欢还推了宋歌一把,宋歌的小身板在秦欢面前简直就跟个孩子似的,这一推便踉跄着险些跌倒。
张丰宇回过神来,他的手死死的扣住窗台。
如果真如宋歌所说,前任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的局长沈俊鹏,那个年富力强,曾几度登上世界顶级媒体封面的,被称之为人类福音的男人真的是幕后黑手的话,那游格格会怎么做呢?
……
“沈俊鹏?”游格格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很意外。
张丰宇说道:“这是宋歌说的名字,但我个人觉得不是特别靠谱,或许他只是在乱泼脏水。”
游格格没有立即回答,她低头想了想之后说道:“沈俊鹏现在虽然不再担任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局长一职,可‘探险者’计划的执行离不开海南地区的资源支撑……唔……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安排的,你自己多注意。”
说完游格格就直接挂断了通讯。
双向独立通道联系的张丰宇心中愤懑不平,他看出来了,这个宋歌之所以这么淡定,是因为他躲在大树底下。
一个小小的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的c类维修人员就能堂而皇之的在山海号上杀人,而且还毁掉了重要的物证。
张丰宇有时候真的是对人性的恶感到深深的恐惧与失望。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张丰宇开门一看,是叶子欣和上官野月。
见她们神色慌慌,张丰宇便让开路让她们俩先进来。
重新关上房门,确定周围没有被监视监听后,张丰宇问道:“怎么样?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吗?”
叶子欣和上官野月对视一眼后两人都不说话。
张丰宇皱眉道:“怎么了?撞鬼了啊?”
上官野月猛点头:“嗯!我们真的装见鬼了!”
张丰宇不解:“什么意思啊?”
叶子欣紧张不安的攥着拳头,她平静了一会后把刚刚二人的遭遇说与张丰宇听了……
……
原来,在张丰宇再次审讯宋歌的时候,叶子欣和上官野月被张丰宇安排出去寻访另一条隐秘的线索,那就是与“天业”二字有关的传说背后的隐秘。
起先叶子欣和上官野月想到的就是寻访天业19号避难所里的本地人,试图从这些人口中了解到一个更为完整的故事。然而当她们根据登记备案信息找到住在避难所中层区域18号生活区的朗日木托老人的时候,却意外的撞见了一个“死人”!
……
“你们找谁?”18号生活区的社区工作者对这两位大美女的到访表现的相当热情。
可当叶子欣说要找的人是朗日木托的时候。
这位前一秒还笑意满满的大妈就脸色一变,警惕的看着叶子欣和上官野月道:“你们找他干什么?那个老疯子可不是个容易接触的人啊。”
“老疯子?”叶子欣听到大妈这样称呼朗日木托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因为看档案信息上显示这位年迈的老者并无精神病史。
上官野月也皱眉道:“请问,您为什么要称呼朗日木托为老疯子呢?他平时很难相处吗?”
大妈闻言哎哟一声道:“你是不知道啊!咱们这个社区啊原本是连续十三个月被评为卫生标兵社区的,结果也不知道那个老疯子之前住的社区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把他塞给了我们,这下好了,他一来就把社区搞得乱七八糟的,而且谁制止他他就跟谁急,还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本来咱们也不在意的对吧,结果后来就发现,凡事被他说了一些不好听的类似诅咒的话的人后来都出了事,于是就搞得现在社区的居民人心惶惶的,整天想着申请离开这里……哎……以前咱们被评为卫生标兵社区的时候,奖励很丰厚的啊!现在他一来,什么都没有了,半夜里还经常能听到他鬼哭狼嚎的声音,真是受够了!”
听完大妈这番话,上官野月和叶子欣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看向晶体板上备注的那个“老帅哥”。朗日木托现年八十九岁,原本是驻守新疆的戍边战士,而且年轻时还获得过丰碑奖章,被评一等功,是个绝对有故事的人物。
年老之后,朗日木托主动申请成为了地质勘探员,开始了自己一个人的勘探之旅。老人无儿无女,年轻时也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到老了,政府一直对他很照顾。这次能够进入天天业19号避难所,就是奖励他曾经做出的贡献。
虽然朗日木托为人孤僻,却向来收拾得体,衣衫打扮都十分讲究。
所以上官野月和叶子欣很难把他和大妈口中的那个“老疯子”联系在一起。
“哎!对了!您二位是来接他走的吗?”大妈看来确实是受
够了这个朗日木托,所以她本能的以为上官野月和叶子欣是来接走他的。
叶子欣尴尬一笑:“不不不,阿姨,我们是来找朗日木托老先生了解一些情况的。”
听到这话,大妈顿时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她嘟囔道:“哎,我还以为咱们社区有救了……”
叶子欣咧咧嘴,和上官野月对视一眼后,上官野月说道:“那能麻烦您告诉我们他现在住在哪吗?”
“b-4001,你到那边就能看到了,他把社区变成了他的涂鸦场地,到处都画的乱七八糟的。”
……
按照指示,叶子欣和上官野月很快找到了朗日木托所在的b-4001,这是一个蜂巢式的群居结构,每一层每一间房子外头都有连接的楼梯。
可是才到这附近,叶子欣和上官野月就看到那巨大的蜂巢结构上有一副立体的涂鸦。
看起来像什么东西的血盆大口,又像是一个深渊,总之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好。另外就是住在这里的人大都已经搬去别处了,所以b-4001现在已经是朗日木托的私人住所。
叶子欣面色凝重道:“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提高警惕,这玩意真的遇到个‘疯子’,还真挺烦人的。”
上官野月倒是没所谓,她淡淡的说道:“如果朗日木托真的疯了,我会把他送去精神病医院,这样还能解决这个社区的问题。”
叶子欣耸耸肩,说着两人就往前走去。
到了近处,叶子欣就看到一间敞开的屋子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他是背对着叶子欣和上官野月的,可叶子欣和上官野月还是觉得有些眼熟。
正当她们打算上前询问的时候,那年轻人回身微微一笑,随后便如幻影一般消失在叶子欣和上官野月的眼前。
那一瞬间,上官野月和叶子欣感觉毛骨悚然。
因为她们看到的……居然是尹尚元?!
“你看到了吗?!”叶子欣无比震惊的询问上官野月。
上官野月点点头:“看到了,不过……这个人好像要比尹尚元年轻许多,而且他怎么消失了?难道是全息投影?”
说完上官野月就转换视野模组开始检查周围的环境。
叶子欣没有那么麻烦,她直接放出工蜂去搜寻,结果两人都发现这附近根本不存在那么高端的设备。
那难不成是见鬼了?
正在两人狐疑的时候,一个阴森可怖的声音从那开着房间里传来道:“二位是来寻找故去的回忆的吗?如果是的话,就进来吧。”
叶子欣闻言一震,上官野月皱眉道:“请问,是朗日木托老先生吗?”
对方却没有了回应。
带着疑惑,两人缓步走进那间屋子。
结果,前一脚刚踏进去,紧跟着那敞开的房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叶子欣一惊,跟着就拔出了手枪。
上官野月也立即转换道战斗姿态,两个人都准备好接受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了。
却看到屋内灯光大亮,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慢悠悠的起身道:“二位,是来询问有关‘天业’的传说的吗?”
叶子欣看清老者面容后不由惊呼道:“哎?!您好像比照片上看着年轻许多啊?”
老者微微一笑:“那是很多年前的照片了,有所出入也是很正常的。”
说罢老者走到客厅示意二人坐下。
叶子欣和上官野月小心翼翼的走到一张沙发上坐下了。叶子欣坐在沙发正位,而上官野月则坐在扶手上。
朗日木托并不像社区大妈描述的那样邋遢和“疯癫”。
他给叶子欣和上官野月各自倒上一杯茶,然后深吸一口气道:“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不必藏着掖着了。”
叶子欣惊讶道:“您知道我们是来干嘛的?”
朗日木托微微一笑:“别人我不清楚,可您二位,一位是外来客,一位是丢了半条命的残生人,而我呢,除了是个老兵以外,唯一能让人觉得还有些用处的,大概就是我那些年一个人做地质勘探的时候经历的故事了……所以,我不用猜,也不必想,因为我能说的就这些,就算你们问其他的,我也是不知道的。”
叶子欣明白了,不由得为老人的睿智点赞。
上官野月相对反应平淡一些,她直接问道:“老人家,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更为完整的了解‘天业’已经‘天业’背后的秘密的,请问您……”
“天业啊……呵呵。”朗日木托轻轻的笑了,跟着他看向上官野月和叶子欣道:“不知两位有没有兴趣直接随老夫去看一看最初的‘天业’?”
叶子欣一愣:“最初的天业?在哪?”
朗日木托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这里。”
叶子欣:“额……您在说笑吧?就算有最先进的脑机交互装置,我们也不可能……哎?!!”
叶子欣话还没说完,只见朗日木托抬手打了个响指,跟着房子便如风中柳絮般被吹散开来。
狂风呼啸,叶子欣感觉身体在不受控制的下落,她慌乱的想要稳住身形,可下落的速度太快,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上官野月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两人在空中拉着手,尖叫着,坠向了黑暗!
……
“停停停停!”张丰宇听不下去了,他抬手摸了摸叶子欣的额头道:“不烧啊?怎么大半天的就开始说胡话了呢!”
叶子欣愣了一下,随后没好气的打掉张丰宇的手道:“喂!你不相信我?”
张丰宇想说“不相信”的,可是他自己本身就是个迷,怎么还怀疑别人的故事了呢?
上官野月深深一叹:“我本来想记录下来的,可回来后却发现,记录设备根本什么都没有记录下来,那些东西只会成为记忆,却不能被客观的记录,所以……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但你得容我们把故事说完,因为这很重要。”
张丰宇和上官野月虽然接触不算太多,但看她这认真的模样,张丰宇明白是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
他点点头,略带歉意的看着叶子欣道:“不好意思啊,你继续。”
叶子欣冷哼一声,不乐意说了。
无奈,只好由上官野月继续讲述……
只不过,上官野月讲述的故事视角却由她自己变成了六十七年前的朗日木托。
……
幽暗的谷底。
朗日木托再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
他是了无牵挂的,却还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草原上。尝试着翻过身,看着黑暗中那零星的光点,朗日木托已经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掉下来的了。
他唯一记得就是自己走着走着脚下一空,然后便没了知觉。
就这么躺着,朗日木托慢慢觉察到自己肯定是摔断了腿,甚至可能是脊柱,因为他完全没办法使唤自己腰部以下的身体部位了。
这就要命了。
他知道孤身一人的地质勘探有多大的风险,可他就是喜欢一个人,就像他曾经在戍边的时候,一个人巡逻,一个人升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生活。
“我不会就这么死在这吧?”朗日木托喃喃自语,朦胧间,他似乎又睡着了。
在梦里,他发现自己是站着的,而且身体非常舒坦。
大概是这梦境缓解了他的痛苦,朗日木托没有再睁开眼。
黑暗消失了,在巴音郭楞、阿克苏与和田交界的地方,那片让人心旷神怡的绿洲是否真的存在?
朗日木托像一个沉思着一样,他席地而坐,完全没有注意到头顶闪烁的流光。
黑暗中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在与朗日木托保持着同样的思考状态。
朗日木托觉察到它的时候,它却陷入了沉寂。
从怀里拿出探照灯和信号弹,朗日木托照亮了自己周围的世界。
黑暗中他看清周围的事物时吓得魂飞魄散!
黑暗中,那些匍匐在地面上的人形的东西,它们密密麻麻,就像无数虔诚的信徒版沉寂在黑暗中。
黑暗让它们沉静,光亮反而惊扰了它们思绪。
它们是活的。
不安分的在光亮的照耀下躲闪着,似乎非常害怕,并发出阵阵“呜咽”的吵闹声。
“这是!!这是什么?!”朗日木托吓坏了,他仓皇的后退,却撞到了其他东西,它们很讨厌与朗日木托接触,便把他推开。
这时朗日木托稍稍冷静了一些,因为它们并没有伤害它,只是于黑暗中虔诚的祈祷着,沉静着。
无法理解和感知这一切的朗日木托注意到他带来的探照灯被那些东西淹没了,但光亮消失以后,他却发现自己的视力再不断的上升。
黑暗已经无法阻挡他去观察这个诡异的地方。
甚至当他回过头的时候,他还看到一个更为庞大的,跪坐在黑暗中,双手捧着一颗巨大头颅的人形造物。
那是什么东西?!
朗日木托张着嘴,牙齿打颤,想要后退,可腿就不受控制的向它靠近。
黑暗中,似有冥冥低语。
“蜕变”
“虚无”
“撕裂”
“罪业的火将熄,智慧的光被抹去,成为一种更为纯粹的,更为纯洁的新生命吧?”
“不要排斥我”
“末日临近”
“尔等需要我”
……
等到叶子欣和上官野月恢复神智的时候,她们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送到了门外。
那间屋子的大门仍是敞开的,可叶子欣和上官野月却没有勇气再踏足一步。她们恍惚的逃离了那里,并在回去的路上又看到一个熟悉的“死人”。
……
“你说什么?你们不止看到了尹尚元?还看到了沈肖晴?”张丰宇越听越觉得这故事很荒唐,但他一时间又不好给出一个具体的解释。
毕竟这次沿着“天业”这条线索去查真相是张丰宇提出来的,去执行的也是叶子欣和上官野月两个人。
如果说一个人出了问题还好说,两个
人合起伙来骗张丰宇?
这可能性也太低了。
“你是不是还不愿意相信我们?”叶子欣看张丰宇这副表情,不由恼火道。
张丰宇闻言回过神来,他摇摇头:“我相信你们说的,只是这件事完全出乎我的预料……我原以为l突然跟我解释‘天业’是想告诉我这也是一条可以查的线,却没想到查出来的是这么大一坨看不清的东西……”
叶子欣神色稍缓,她皱眉道:“你说的没错,我们俩回来的时候也都在想呢……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明明是来查‘山海号’事件背后的真相的,怎么调查的过程中会牵扯到‘天业’背后的秘密了呢?难道这中间有什么关联吗?”
上官野月也说道:“我的想法和子欣差不多,不过……虽然从明面上看不出来这中间什么直接的联系,但我想或许是我们的方式方法出了问题,又或者是……我们对于朗日木托想要向我们传达的信息理解有误,那么我们就极有可能与真相擦身而过,所以……我个人建议可以从别的方向继续顺着这条线往下查,但不能再去找朗日木托了,他应该放在最后一环。”
叶子欣点头道:“嗯,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我认为我们之前制定的调查方案也可以修改一下了。”
张丰宇一挑眉:“你有什么想法?”
“你把唯宝维西交给我来带,然后月姐也配合我,这样我们四个人一起调查会稳妥很多。”叶子欣提议道。
张丰宇想了想:“唯宝维西兄弟俩交给你没问题,但上官小姐可不是我的手下,这你得征求她的意见。”
上官野月直接说道:“我没意见,反正看你最近好像也没空去观光了,我就跟着子欣继续查下去吧,说不定可以弯道超车呢。”
张丰宇顿时尴尬,他原以为上官野月会说自己是被委派来帮助张丰宇的,然后让叶子欣另寻高明,结果恰恰相反,人家上官野月直接把他给丢一旁了。
“这样啊……那行吧,你们注意安全,我觉得这条线索如果真的有东西可挖的话,那些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总之,一切都要多注意。”张丰宇提醒道。
叶子欣点点头:“明白。”
“另外……你们说你们看到了尹尚元和沈肖晴是吗?”
“确切点说是看到了和他们两个很像的人……而且那个像尹尚元的家伙跟鬼似的,一露面就消失了,这种超自然现象我觉得……一点头绪都没有。”叶子欣指正道。
张丰宇若有所思:“这件事……你们不要跟进,我会另外安排人去查,查到东西了再和你们说。”
叶子欣微微皱眉,大概没明白为什么张丰宇要这么安排。
上官野月却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她点头道:“知道了,我们会注意的。”
二人离开后,张丰宇又在房中坐了一会。
这一周来,前前后后出了这么多事,可真正关键的正主却一个都么有露面……想到这,张丰宇自言自语道:“再这么耗下去,观众都该退票了啊……”
……
与此同时,在天业19号避难所的最底层区域。
私人庄园里,打扮的活像个粉嫩小公主的张妙正被一群佣人追着,那场面相当的壮观。自从张妙被抓走,张丰宇这边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对张妙太过放心了。
总之小姑娘现在过得还不错,就是挺让抓她过来的人头疼的。
尤其是圆子。
欧阳静园从郑姓老者那将张妙接过来时还以为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只要好生的照看着,不让她逃回去就行了。
可没想到,张妙来的第一晚就大发神威,一张口把一个大活人变成了血沫子。
幸好当时在场的人不多,欧阳静园手底下这些仆人才敢这么追着小姑娘不放松。当然欧阳静园也看出来了,这个小丫头只要你对她不存在威胁,她轻易也不会发脾气乱杀人。之前那个倒霉蛋只是错误理解了“好生照看”的意思,觉得这嚷嚷个没完的小丫头实在烦人,便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好啊。
命都打丢了。
终于,仆人们追上了张妙,并且成功从她手上抢救回了欧阳静园最喜欢的一条小金鱼。
其实欧阳静园早就看到了,他本想着一条金鱼死了也就死了,没必要让自己手下这么多人跟抓老鼠一样去抓张妙回来,可想想也挺有趣的,便干脆站在楼上看着这丫头闹。
至于张妙为什么不干脆大杀四方回到张丰宇身边,这主要是因为张妙不傻。
她早察觉到这些仆人里存在着让她忌惮的高人,所以,与其血染庄园,倒不如像个真正的孩子,闹一闹这些家伙。
只是张妙搞不懂的是,为什么都过去好几天了,张丰宇还不来接她。
难道说张丰宇已经把她出卖了?当做弃子丢掉了?
各种想法涌入脑海,小姑娘气的直接把裙子给撕了,丢在了田地里。
仆人们都吓坏了,不晓得这小魔头又犯的什么脾气,不敢靠近。
欧阳静园知道她因为什么突然发火,便适时的出现在了张妙身前。看到这个举手投足都透露着油腻的家伙,张妙更是不快意,她皱眉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欧阳静园一摊手:“不做什么呀,就是想看看你家那位大人什么时候沉不住气了,愿意来和我们谈判的时候我们这边能多点筹码。”
张妙懂了,她冷笑道:“你们的如意算盘打的好啊,不过你想多了,他才不会上当呢。”
欧阳静园闻言一皱眉:“哎?难道说你对他们来说没有那么重要吗?”
张妙听到这话非但不生气,反而有些无所谓的反问道:“你见过一个重要人物落在敌人手中,然后这个重要人物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吗?? ”
“聪明啊丫头!”欧阳静园笑了,随后却又正色道:“不过呢……我倒是觉得,不是你不够重要,而是你们家那位太聪明了,早就料定我们不会慢待与你,所以啊……与其急急忙忙的来救你,还不如让你在这好吃好喝的住着,是不是?也感受下这里的美好生活。”
这一点张妙倒是承认。
她以前就喜欢去农庄,只不过那时候太小,没怎么在意过。
现在“太阳消失”了,农庄之类的早就成为过去式了……所以来到这里后,张妙除了一点点小别扭以外,一直觉得都挺好的。
但最近张妙就没怎么睡过觉。
毕竟还是作为人质被扣在这里呢,要是真能安心的睡着,那也是人才啊。
“那你们呢?你们这些坏家伙做了那么多坏事,就一点也没有后悔的意思吗?”张妙有些不理解欧阳静园的坦然了。
在她看来,如果人做了坏事,肯定会觉得内疚的。
可在这里,张妙就从没有感受到过那种气息,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
欧阳静园乐了:“我们怎么就成为坏家伙了?对于很多人来说,我们可是大好人呢。”
张妙搞不懂这其中细节的东西,她只知道张丰宇带队来到天业19号是为了查明“山海号”被毁事件背后的真相。
而叶子欣曾单独和她聊起过这件事,从叶子欣那里,张妙得知了所有这一切灾难的.asxs.可能都源自“山海号”被毁……或者说,人类原本是有足够的时间应对这场灾难的。
只是某些人出于个人的利益选择向全世界隐瞒这个真相,而他们就是来把这些坏蛋给绳之以法的。
“啧啧,真是看不懂你们了。”张妙虽然还是孩子心性,可她并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欧阳静园三言两语带偏了,她看了眼极远处最下层区域和中层区域的分界点,她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和你都是对立的,你这么优待我,不觉得很难受吗?”
欧阳静园闻言很意外的看了张妙一眼,然后蹲下身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对?把你抓起来严刑拷打?”
张妙嘿嘿的笑了:“那多疼了,我肯定挨了一下就得把实话全说了。”
欧阳静园也笑了:“所以啊,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乖乖的在这吃好玩好,其他的事情交给大人们来比划。”
张妙闻言默默的看着欧阳静园,她忽然感觉眼前这个男人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起码……不像张妙所看过的电影里的那些坏人那么坏。
“叔叔……”
这还是张妙第一次这么称呼欧阳静园。
欧阳静园很惊讶,跟着笑道:“嗯?”
“你长得好丑哦!”张妙语出惊人,跟着咯咯笑着逃走了。
欧阳静园尴尬的起身,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道:“真的假的啊?我觉得我挺帅的啊?你们说是不是?”
欧阳静园转身问一众憋笑快要憋出内伤的佣人道。
佣人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欧阳静园也乐了:“哎呀……这个小东西……真是有点舍不得呢。”
……
另一座比欧阳静园这边更大的私人庄园里,黑胖郑姓老者正在和远在海南的沈俊鹏通话。
对方明显是个急脾气,他咒骂道:“老郑!你是不是想我死啊?居然教鹦鹉学舌,把我给供出来了?怎么?你以为你躲在天业,我这边就没法子捅你一刀了吗?”
黑胖老者正在品茶,他慢悠悠的说道:“俊鹏啊,你是不是把人都想的和你一样坏了?怎么你就一定认为供出你的宋歌是我安排的呢?”
沈俊鹏此时正被软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门外的守卫人员已经全都被游格格换掉了,现在他是哪也去不了了,只能安静的等待组织的调查。
听到黑胖老者这样的回答,沈俊鹏冷笑道:“当初我就说要把宋歌这类人全都抹干净,你倒好,非要留着,现在怎么说?让我一个人扛?我跟你挑明了吧!做梦!”
黑胖老者笑了:“俊鹏啊!你这个急性子啊,一旦着急上火,就甚么都忘了。”
“我忘记什么了?我只知道现在组织正在调查我!我儿子,儿媳妇也被他们软禁起来了,你说怎么办吧!”
01604 撕裂末日(二)
时间2100年2月1日
火星 旧神雅拉姆斯的碎裂梦境
那黑暗沟壑中的庞然大物在光亮的照耀下愈发的清晰。
冼芊嬅以为是远古的巨人,或者赶出就是他们寻找了很多年也未曾得见真身的火星先民。然而当她真的走近,却发现那只是一尊有着类似人类躯体结构的神秘造物。它显然已经坏掉了,胸口塌陷,头部碎裂,所有能够活动的关节不为都被一种结晶状的物质塞满,动弹不得。
闫思辰找到冼芊嬅的时候,她已经爬到了那神秘造物的头部。
“喂!?你发现什么了吗?”
闫思辰询问道。
冼芊嬅正在研究这些神秘造物的类脑结构,却发现它并不像冼芊嬅接触过的任何一种类脑运作核心。通常来说,以人类目前技术,在智能造物方面有三个分支。
第一种分支也是最传统的分支就是在智能造物体内内置思维芯片,这种思维芯片又分为两种,一种是独立思维核心主体,一种是子系列思维核心主体。
前者可以独立支撑一台智能造物运转,但碍于算力与能耗成正比,所以通常算力会相对有限,因此一般具备独立核心的智能造物要么极为强大,要么就只是在家里跟碰碰车一样乱撞的扫地机器人。
后者则只是一个桥介装置,主要是通过云端算力分享,实现智能造物的高智能化与低功耗的特性。但是云端不是全覆盖的,起码在一些特殊环境里,这种桥介装置的子系列思维核心主体的工作效力就会大打折扣。所以通常,只有在超级城市里才会看到大量这类服从城市主体思维核心统一调度的智能造物,比如无人驾驶的汽车、飞行器和一些维序智械。
第二种分支就完全是挑战传统了。
随着第二代司南上线,人类的高智库逐渐完善,信息每时每刻都在交互与运算。又仰赖于衍算架构的超然性,“类脑神经”装置应运而生。
但是“类脑神经”装置一直都是医疗领域的限定技术,通常用于服务那些身体后天出现残疾的人,通过类脑神经再搭配机械义肢,就可以让一个残疾人恢复如常,甚至拥有超过常人的能力。
而之所以说第二种分支是挑战传统,原因就在于“类脑神经”虽然在国际上被严令禁止扩散到医疗领域之外,但这一技术还是悄悄的流入了军事和“超人类”改造领域。借助于“类脑神经”装置的辅助,一些人可以直接让自己的大脑与纯数序代码的思维核心桥接,从而拥有超凡的思辨和反应能力。
因而,在国际上,第二类智能造物分支一直都是禁忌词汇。
至于第三类,冼芊嬅了解的不多。
但自从她在火星开始研究和勘探这些火星先民遗迹后,她就发现,在火星先民的技术中,一种被机翻为“结晶思维”的技术拥有超乎想象的能量,几乎可以说是火星先民创造出的最伟大的技术之一,甚至极有可能揭示火星先民诞生以及离开火星后的归宿等真相。
但这种技术对于冼芊嬅他们几个人来说,就算再给他们一千年的时间,把地球上所有的知识都学一遍也还是不得其要。因为那东西在冼芊嬅看来根本就不能算是技术,而是……妖术?
“和之前一样,一颗碎掉的脑袋,一些快成渣滓的结晶思维脑组织,或许你会比较感兴趣。”冼芊嬅拍拍手起身。
闫思辰闻言立马顺着那巨型造物的身体攀登而上。
来到破碎的头颅内部,闫思辰果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结晶状物质,可惜它们都碎了,比之前闫思辰在其他发掘场里找到的那些东西还要更像垃圾。
“起码能说明‘他们’试图创造过一些东西,而且也是人形的。”闫思辰笑着道。
冼芊嬅耸耸肩,她抬头看向头顶。
从那扇门掉下来也不知道下坠了多久,现在最要紧的果然还是找一条路回去。
“我去那边看看。”冼芊嬅说完就启动辅助飞行翼往黑暗的更深处掠去。闫思辰早就习惯了冼芊嬅的独来独往,也不担心她真的会出什么事。
可冼芊嬅这边才刚起飞不到一秒,黑暗中突然闪烁起一道光,跟着冼芊嬅就脸色一变,立即扭转身体来了个空降爆锤!
砸落在地的同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光落在了闫思辰来的方向,黑暗中似乎发生了不见火光的剧烈爆炸!整个地下结构都在不断的颤抖。
闫思辰脸色一变,也没兴趣研究这些东西是什么了,他立马向冼芊嬅靠过去,同时启动了手臂上的护盾装置。
“你没事吧?!”闫思辰关切道。
冼芊嬅摇摇头:“没事,不过看样子这里不太安全……”
闫思辰向攻击发起的方向看去,黑暗中一个巨大的轮廓被卡在了岩石的缝隙里,只露出大半个脑袋。从轮廓扫描比对结果来看,应该是和他们刚刚讨论过的那个巨型造物是一个东西。
“是不太安全……”闫思辰低下头说道:“那东西卡在缝隙里了,攻击角度会相应受限,你要是相信我的话,待会咱们一左一右从两边往前冲,找准角度应该可以突破进去。”
冼芊嬅没有意见,但是她刚才那个漂亮的砸地把辅助飞行翼给折损了,现在只能利用外骨骼的动能辅助装置徒步突进,这危险系数可就太大了。
“我走左边。”冼芊嬅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闫思辰点点头,把护盾拆下来交给冼芊嬅道:“那我走右边。”说完不等冼芊嬅反应过来他就冲了出去。
拿着护盾装置的冼芊嬅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默默接受了闫思辰的好意。
两人在黑暗中狂奔,而那被卡在岩石缝隙里的大块头则不断的尝试发动攻击。黑暗中虽然看不见光亮,但爆炸声确实不绝于耳。最开始闫思辰和冼芊嬅都有些狼狈,因为他们小觑了这个被卡在岩石缝隙里不知多少岁月的神秘造物的实力了,这直接导致他们刚开始行动就差点丢掉性命。
好在从高处下来,地面上有许多天然的凸起可以作为掩体,闫思辰和冼芊嬅又是在实战中积累了丰富经验的老兵,所以最终有惊无险。
当他们二人在那神秘造物攻击的死角区域汇合时,攻击也相应停止。
回头看去,来时的这一百多米已经被炸的坑坑洼洼,好在他们俩都相安无事的活着通过了。冼芊嬅抬头看着那卡在岩石缝隙里的神秘造物道:“待会如果我太激动的话,你记得嘲讽我两句,让我冷却一下。”
闫思辰此刻也心率加速。
这可是他们在火星探索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尝试与地外智慧文明的造物接触,关键是它还是能够正常运转的。
“别高兴太早,这东西都卡在这这么多年了还能运转,想必不会是好对方的家伙,更何况能不能打开它的大脑还两说呢。”闫思辰不是有意泼凉水。
冼芊嬅也清楚,她点点头,然后深呼吸一次,跟着便开始尝试攀登这尊神秘造物。
它高约三十米,身体大半卡在岩石裂缝里,断裂的手臂不知去向,头颅也仅仅露出一小部分。冼芊嬅和闫思辰用了十几分钟才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探索到这神秘造物后脑勺部位。
漆黑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冼芊嬅和闫思辰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面罩之下,冼芊嬅难掩激动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闫思辰愣了一下,跟着露出笑容道:“也许吧,不过也可能打开后就是个空箱子,什么也没有。”
这次闫思辰是有意的。
冼芊嬅白了他一眼,跟着就取下工具准备开始着手拆解这神秘造物的头颅。
足有一辆甲壳虫大小的头部采用一种特殊合金覆盖,经过初步检测,合金覆盖之下就是一整颗完整的结晶大脑。虽然冼芊嬅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从这种大脑里提取数据,但迈出第一步还是让她激动万分。
闫思辰在一旁辅助。
两人默默的工作,一直努力了几个小时后。
冼芊嬅放弃了。
她看着依然光亮如新的“大脑壳”愤怒道:“这玩意不会是一体铸造出来的吧?真的能打开吗?”
闫思辰一直默默的坐着材料分析工作,他在冼芊嬅努力尝试开启者神秘造物头颅的时候针对性的对神秘造物的构成材质进行了全面的分析。他发现,这种合金似乎是经过强互力场冷锻而成。
强互力场冷锻是什么意思?
通常来说,人类掌握的冶金技术就是把金属熔融,然后提纯,再根据实际需求调整合成金属的元素比例来确保合金拥有各种特性。比如最常见的不锈钢就是通过提纯铁,并加入一定比例的碳来构成的。
而冷锻却完全不同。
首先它几乎不需要对原始状态的金属进行加热熔融,也就不用考虑不同金属元素的熔点问题。但是,要想对这些金属进行提纯,并冷锻改造,就需要利用另外一种力将元素的原子链打碎实现重组。
听到这似乎车上了原子弹。因为原子弹就是通过击碎原子来释放能量的。
然而理论上,冷锻技术是游离于原子裂变边缘的科技艺术,目的是加强不同金属元素原子之间的强互作用力,从而在不借助热熔融的前提下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超强度合金或者超性能合金。
目前人类已经掌握的冷锻技术尚处在入门级,但即便如此,通过冷锻技术合成的超性能合金已经成为科学探索最前沿的攻城锤。很多高精尖的设备都需要用到冷锻技术制造的强互合金,比如“落日计划”中的地心探测船的外壳,又比如“探险者”计划的飞船组件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戴森球”。
总之,强互场冷锻技术创造的东西对于一般人而言就是坚不可摧的!
莫说凭借人力或者一些简单的工具,就算是核弹爆炸都未必能够击穿这种合金。
闫思辰闻言回过神来,他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可他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嘲讽冼芊嬅,那可就太蠢了。
于是他说道:“
除非它们掌握的‘结晶智慧核心’可以承受冷锻工艺的折磨,否则这东西就不可能是一体化的,肯定有一些开关之类的,我们可以找一找。”
“开关?你当这是小孩子玩的变形金刚啊?还开关!”冼芊嬅说着往后一坐,结果就这么不经意的,只听“咔哒”一声响,这巨型神秘造物竟然真的被打开了。
闫思辰愣住了,然后向冼芊嬅投去玩味的眼神。
冼芊嬅无语了:“这也太草率了吧?”
“别说那么多了,打开还不好吗。”闫思辰说着已经探头朝这巨型造物的脑袋里看过去了。
黑漆漆的脑壳里果然摆放着一组完整的结晶体。
它们的大小和这巨型造物的脑袋比起来真的相形见绌。
闫思辰和冼芊嬅对望一眼后,两人便小心翼翼的钻了进去,完全没有担心这脑袋会不会突然又合拢。
“哎,你说,这东西真的是火星先民的技术吗?”闫思辰环绕那只有足球大小的结晶体表示十分不可思议。
冼芊嬅斜了他一眼:“发掘你是基本不参与,后期整理你可是全程负责的,你问我?”
闫思辰笑了笑,跟着为难道:“这玩意怎么拆啊?”
冼芊嬅拿出亮出工具,赫然是一把锤子和一把凿子。
“喂喂喂!就算是在埃及考古也用不着开山破斧啊?你这是打算把它砸碎了带回去?”闫思辰吓坏了。
“那不然呢?它可是和底座完全固定在一起的,咱们总不能把这个大家伙整个弄回去吧?”冼芊嬅皱眉道。
闫思辰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然后他发现这“巨型造物”脑壳里十分的干净,似乎除了这足球大小的不规则的结晶体以外什么都没有。
但正当闫思辰要说话的时候,这“巨型造物”的脑壳居然“嗡”的一声如同被激活一般亮了起来。
虽然看不到光源在哪,可确确实实把脑壳里的空间照的很亮。
闫思辰和冼芊嬅几乎是同时回头看向出口。
还好,出口没有封上。
两人心底稍安,正要嘲笑对方太过大意的时候。
脑壳里传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
“hello!”
“你好!”
“阿沈一诺ia阿闫思辰ee 哟~~~”
“斯米马赛”
“波如”
“……”
闫思辰和冼芊嬅傻眼了,这些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难道说这“巨型造物”不但活着,还能分析他们俩不成?
正自狐疑的时候,“巨型造物”似乎已经搞清楚该用什么语言和闫思辰他们俩交流了。
它缓缓说道:“你……们……好。”
听到这笨拙但字正腔圆的发音,闫思辰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冼芊嬅更是惊讶的捂住嘴,激动到难以附加。
“喂!它好像真的能和我们沟通哎!”冼芊嬅激动的看着闫思辰道。
闫思辰艰难的吞咽了几次口水,他觉得像是在做梦。因为自打来到火星后,闫思辰的交流对象就仅限那么几个人。
大家彼此之间太过熟悉后,日子是一天比一天乏味了。
现在的闫思辰和冼芊嬅可不止是七年之痒了,那是七十年还多的伴侣关系了啊。
陡然间听到这样一个声音……闫思辰感觉比他见到清水雅人的时候还要更让人激动。当然了……其实真正让闫思辰激动的是,他们在火星探索了这么多年,到处挖啊,探啊,都是些没声音的“死东西”。
可它不一样。
它回应了,而且用的是中文。
“哎呀!你好你好!请问你是……你是火星先民吗?”闫思辰激动到嘴都哆嗦了。
对方却突然又没动静了。
闫思辰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他瞥了眼冼芊嬅,然后又继续问道:“请问?”
“入侵……已经……结束了啊?”它慢悠悠的说道,似乎在之前的停顿空隙了他尝试着对外界,对时间进行了一次比对。
“入侵?”闫思辰不解,但他敏锐的嗅到了大秘密的味道。
“发生在文明的第五个千年的,来自第三级高等智慧的入侵,我们称之为‘时间战争’。”它的语言学习能力超乎想象,前几分钟还慢悠悠的,现在已经可以流利的对话了。
“第……第三级高等智慧的入侵?”它学会了,可闫思辰结巴了。
冼芊嬅皱起眉:“请问,你们到底是谁?是火星上的原住民吗?”
“恕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这是最高级的机密。”它的警惕性很高,并没有像冼芊嬅想象中那么美好的,迅速的为她答疑解惑。
冼芊嬅无奈了:“那你能告诉我们什么?”
“我分析了你们现状,也感知到另一种来自宇宙深空力量的气息……这很奇妙,通常来说,处在一级文明之下的智慧回声不应该掌握此等力量,你们……让我很困惑。”它说着然后直接在自己的脑壳内复刻出了一个立体的影像。
那是冼芊嬅和闫思辰的影像。
所有的资料,全部清晰的展示着。
冼芊嬅忽然觉得很可怕,因为此时此刻,她正在与之对话的很明显是一个更高等级的文明造物,而对方虽然尚未表现出恶意,却在言语中透露着不屑一顾。
“我们也很困惑……你能和我们说说……这种所谓的来自宇宙深空的力量吗?”
“当然可以,这是公开向全星域广播的信息,你们也应该知晓。”它说着,然后将太阳系展示在冼芊嬅和闫思辰面前。
“搭建一个恒星系统需要大约4个次元时代,而一场时间战争可以产出最多七点五个次元时代的差距,这么一看,太阳系只是一场普通的时间战争的劣造物,它不具备生命短暂回响的空间,因而文明尺度与张力都会稍显不足。”它说着一些奇怪的话,然后把地球、火星、木星和太阳单独列出来。
“恒星,所有时间战争的副产物,亦是第四级文明之下所有高等智慧都必须依赖的上元时代造物,我们争取的最崇高的物质极限时代都需要它,可太阳显得太过脆弱,它诞生于距今三十亿年前,但你们的观测数据要更古老一些,原因无他……今天的悲剧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演了。”它断断续续的说着。
闫思辰和冼芊嬅纵有千万个疑惑,却都没有选择提问。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
“除了高等智慧,上元文明的残留还以多种形态呈现,它们被统称为生命的回响,并充斥于宇宙的各个维度,相互之间互不干涉,互不侵扰,呈现出最鼎盛的繁荣……但在宇宙深空,暗物质凝结的造物,一些被称之为‘神’的存在开始让各个维度之间产生联系,并由此诞生出混沌的灵能形态……第三个千年,极为短暂的辉煌之后,深空中传来不安的讯息,它们被唤醒,其中一部分力量呈现出更为活跃的状态,现在你们受困于此就是受到了它的干扰……当然,在你的身上,这位女士,你的身上,是人为的粗劣的临摹,它由基因延续,这是危险的举动,你们已经无意间成为智慧的公敌,这对你们来说,将会是毁灭性的。”它说着说着突然话锋指向了冼芊嬅。
这让冼芊嬅有些措手不及,她皱眉道:“你是说……我的身上,我是说……我的神性,不是自然而然的诞生的?”
“‘神性’?有趣的描述。”它似乎也在学习,并尽可能的用让闫思辰和冼芊嬅能够理解的言语进行沟通。
“对!嘿!你也知道‘神性’啊?”闫思辰惊讶道。
它却平淡的说道:“你们将其描绘为‘神性’是因为它具备了你们所不了解的特质是吗?”
闫思辰闻言愣住了,他看向冼芊嬅。
冼芊嬅皱眉道:“你说的对,我们对自身的了解少之又少,尤其是这些年……自从那扇门出现在地球上之后,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这不只是我个人的问题,而是我的同胞,亿万万的地球人,我们的整个文明都正在畸变。”
“畸变?唔……我感受到了,一样的困惑,第四个千年结束的时候,一样的困惑。”它开始有些语无伦次,并且不再正面回答冼芊嬅的问题,它断断续续的说着:“智慧与智慧之间从无包容可言,善意,伦理,向来需要一个对等的前提……纯粹的至善并非不存在,可劣等的卑微尚无存续的可能性……大灭绝只是开始,文明的凋零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这在第三个千年的时候,智者们就已经领悟到了……宇宙,物质的形与性,考究的,粗鄙的……都是一样的不可视为纯粹的,纯洁的……狭隘才是常态,因为认知是存在壁垒的,壁垒不是由上向下的恶意,而是自然形成的一种内卷与保护……是狭隘赋予自身的……唔……我可以领会了,我知道你的困惑在哪里了。”
冼芊嬅耐心的听完,但其实她几乎要骂人了。
闫思辰感受到了杀气,所以早早的躲开了。
“你希望我怎样帮你?”它忽然问道。
“什么意思?”冼芊嬅愣住了。
“一次交易,我帮你解决你的问题,你也帮助我完成未尽的使命。”它坦白道。
冼芊嬅闻言和闫思辰对视一眼。
说真的,到目前为止,冼芊嬅并没有从这个“神秘的它”的言语中收获多少有用的信息,当然,也没有感受到一些潜在的恶意。
可冼芊嬅总觉得这个“它”是很危险的存在,这就像是一个凡人为了复仇选择把灵魂出卖给恶魔一样,或许他的大仇可以得报,人间却也自此多了一个来自地狱的代言人。
“能先告诉我,你需要我们为你做什么吗?”
它回答道:“完成一次‘时间战争’,然后我就可以拥抱死亡,结束自己的使命。”
“什么?”闫思辰诧异道:“可我们都不知道什么叫‘时间战争’。”
它的言语中终于有了情绪的流露,它笑了笑:“这需要的漫长的时间,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
完成,但如果你们可以顺利的开启‘黄金时代’,或许即便仅作为智慧的回响,你们依然可以冲破狭隘的认知本身,迈升到一个全新的文明高度,到那时,自然会有其他文明来告诉你们何谓‘时间战争’,并会主动邀请你们加入其中。”
闫思辰终于听懂了它的意思,这还挺不容易的的。
“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暂时根本没可能向你兑现什么,而你依然会选择帮我们?是这个意思吗?”闫思辰问道。
“对。”它回答的很干脆。
闫思辰愣了一下,随后哑然失笑。
他的笑很复杂……有不信任,有难以置信,有自嘲,有苦涩……总之就是五味杂陈。
闫思辰看向冼芊嬅,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他们完全可以做出一个相对比较稳妥的决定。当然前提是,冼芊嬅不会突然变脸拿出锤子和凿子把它“干掉”。
“我的运气有这么好吗?”冼芊嬅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它沉默了。
过了一会回答道:“其实只要你回到地球,你身上的秘密自然会有人为你揭开,只是他们忌惮这一切公之于众……当然,这并不能代表他们就是邪恶的,其实恰恰相反,你们建立的道德体系从某种程度上限制和约束了文明的进程与发展,它已经成为一种枷锁,在突破它之前,善恶真的很难定义,也似乎没有意义。”
冼芊嬅默默的听完,然后好奇的问道:“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此笃定的说出这么多?又或者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遗迹时一个巨大的**,它虽然不可能再苏醒,但它无时不刻都在感知和分析着你们的言行以及一举一动,而我所知的这一切是透过观察你身上散发的那些来自深空的……被你们称之为‘神性’的东西,我可以观察它们,分析并理解它们。”它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最主要的是,你们的基地的主体核心其实已经与我们的遗迹联结,它在收集采集你们的信息的同时,也分享给了我们。”
“什么?!你说什么?我们的基地在收集和分析我们?”闫思辰震惊了,他看向冼芊嬅。
冼芊嬅默不作声。
它说道:“不必过于惊讶,衍算是个聪明的设计,但它会像一种不可被约束的念想一样无穷尽的扩散下去,最终你们会迷失,这对智慧体系本身而言,并非好兆头。”
闫思辰心底稍安,但他还是决定回去之后就把主基地的思维核心仔细的检查一遍,他要搞清楚这东西悄悄的分析了他们多久,又得出了怎样的结果。
冼芊嬅对这些倒没有闫思辰那么敏感,她坦然的多。
“人类一直以作为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个体而感到幸运和骄傲,然而自从万物互联的概念诞生以后,人与人之间的纽带关系因为数据主义而变得更加紧密……个人的自主意识也就逐渐的被淡化形成更符合人类未来文明发展的整体状态……这些话可是苏澈写在《黄金时代》开篇的,你不会忘了吧?”冼芊嬅问闫思辰。
闫思辰闻言一呆,挠了挠脸颊有些尴尬:“我好像记起来了,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或许我们会想到丰盈计划,或者说……丰盈计划本身就可能是个陷阱。”
“山海号被毁的时候我们都像被驱赶的鸽子一样乱飞,要不是你把我推进逃生舱,我肯定已经死了,怎么说……难道你就是这陷阱的布置者?”冼芊嬅突然提出了一个让闫思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
闫思辰赶紧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我的意思是……哎呀,你怎么突然怀疑起我来了?”
冼芊嬅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和闫思辰讨论下去。
她问它道:“对了,我们该怎么称呼你?”
“随意。”
“不,我觉得你还是直接告诉我们最好,否则肯定会有人给你起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的。”冼芊嬅沉声道,她说这些的时候已经想到了褚晓明会给它起什么名字。
“唔……那就叫我kether吧,我从你们的智慧中选择了一个不错的名字。”
“kether?这名字好熟悉啊?”闫思辰好像有所印象。
它解释道:“卡巴拉生命古树,我很喜欢这个具象的描述。”
“哦!对!我想起来了!卡巴拉生命古树,kether!王冠!哇,你还真自信呢。”闫思辰不禁感叹。
“自信?王冠和自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吗?”kether问道。
闫思辰愣了一下,然后哈哈一笑道:“我随口说说而已。”
冼芊嬅白了他一眼,然后问kether:“我们现在打算回基地去,你怎么办?从外边看,你可是被卡在岩石缝隙里呢。”
kether道:“这很简单,你可以用锤子和凿子直接把底座上的结晶取走,然后我就可以跟你们离开了。”
闫思辰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还真的要用锤子吗?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kether却淡定的说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当然我建议你在动手之前先确定好结晶的核心部分在哪,如果那里受损严重的话,我可能会直接死去。”
正要动手的冼芊嬅一脸阴云,她放下工具道:“得,我还是重新考虑一下更稳妥的办法吧。”
kether也不着急:“好主意,反正我在这里已经被困了非常久了,也不是很介意再等一等。”
冼芊嬅没有接他的话,她看向闫思辰:“怎么说,要不你先回去?找到趁手的东西再回来?”
闫思辰笑着点头道:“嗯!我去去就回!”然后立马就要动身,跟着又转头道:“所以说,能先告诉我该怎么回去吗?”
kether:“很简单,跟着这道光,它应该可以指引你回到火星地表。”
说完还真就有一个闪烁的光点出现在了闫思辰面前。
闫思辰试图用手去触碰,结果就被kether警告道:“我不建议你在没有搞清楚它有多危险之前这么做,所以请管理好你的好奇心。”
闫思辰闻言一脸恶寒,他立马收回手,然后看向冼芊嬅道:“你一个人没问题?”
冼芊嬅淡定的答道:“能有什么问题?如果真有问题的话,你留在这也没什么区别啊。”
闫思辰被呛了一句也不生气,哈哈一笑后落下面罩:“那行,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哦,一路顺风。”冼芊嬅还是很淡定。
闫思辰差点被这敷衍的态度给撂倒在地。
他轻声一叹,然后跟着那光点离开了这狭窄的空间。
闫思辰离开后,冼芊嬅问kether道:“可以再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
冼芊嬅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却有些迟疑了。
过了半晌,冼芊嬅才抬起头看着那结晶道:“我的记忆……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被编纂的谎言?”
结晶答道……
……
同一时间的梦境裂隙里。
在沙漠徘徊了几天的清水雅人、沈一诺和苏晚霞三人终于在一片绿洲下边找到了前往梦境更深处的涵洞。涵洞里的世界与外界比起来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这里的光线虽然不够充足,但人为建造的痕迹明显,到处都有探照灯,也不显得那么阴暗。可行走其中,清水雅人还是感觉到真真阴森可怖。
她看着那不断向下延伸的涵洞,以及涵洞内密布的士林,那影影倬倬似乎藏着许多可怕的怪物。之前在沙漠地带的时候,清水雅人见到了漫无目的游荡的巨型傀儡,也遭遇了于冷夜中伺机而动的超巨型岩蟒。
这些记忆混乱的没有章法可寻,有时候清水雅人会不由自主的想到。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做这样凌乱的梦?又或者说……冼芊嬅的大脑深处到底藏着什么?
正走着,清水雅人忽然注意到前方出现了一条泛着流光的地下河,它缓缓流动,静谧的就像一条静止的绸带。
灯光下熠熠生辉的地下河边出现了人类的尸骸,看样子似乎已经死去许多个岁月。
清水雅人不由自主加快了速度。
沈一诺和苏晚霞见状后立即跟上去。
沈一诺还提醒道:“雅人你慢点!不要走的那么快!”
可被困在梦境裂隙中许久的清水雅人已经有些精神恍惚,她现在开始分不清到底何种现实才是真正的现实。
这些混乱的,甚至可以说是潦草敷衍的东西到底在表达什么。
她奔向滩涂,在那些尸骸附近停下。
尸骸有三具,一字排开,全都平躺着。从骨骼上看,应该是一男两女,但没有“左拥右抱”。它们的头朝着地下河,但眼睛却空洞的看着涵洞的上方。
清水雅人也不由自主的顺着那空洞的眼睛向上看。
涵洞的上方黑漆漆的,并不存在什么具体的,惹人注意的东西。可他们……他们为什么会躺在这地下河的滩涂上如此安详的死去。
他们又究竟是谁?
望着这三具尸骸,沈一诺沉默不语,他和清水雅人一样顺着那三具尸骸空洞的目光向涵洞上方看去。
也就在这时,也就在清水雅人、沈一诺和苏晚霞在没有约定的情况下都抬头看向涵洞上方的时候。
忽然一阵晕眩下来,三人都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他们竟发现自己也躺在了河滩上,而那三具尸骸早已不见了踪影。试图起身,身体却不受控制。
清水雅人惊慌的偏过头看向沈一诺,沈一诺也在看向她。
这时清水雅人才惊恐的意识到……难道那三具尸骸就是她们自己?!
难道他们也会变成枯骨,然后一遍一遍无数次的重复这场无休止的噩梦?
到底……在冼芊嬅的记忆深处藏着什么?为什么在这里会出现这种可以捕获人的精神意志的陷阱?
01605 撕裂末日(三)
时间2150年7月30号
南极洲 唐胡安湖
桃沢花子和拓跋扈带着七名精挑细选出来的特战人员根据清水雅人提供的线索回到了这片已经被彻底冰封的荒原。
死海悲门已经看不见了。
它没有消失,而是被海水淹没了。
拓跋扈看了眼坐标道:“按道理,我们已经在目标地的上方了,不过这冰面厚度超过七十米,咱们就这么往下挖可能要耗费很长时间。”
桃沢花子摇摇头:“不用挖,如果雅人的消息可靠,那些家伙应该最近还在附近活动,所以肯定有入口,咱们就以此地为圆心,三人一队分散开来寻找。”
拓跋扈点点头,立即安排下去。
在狂风呼啸的唐胡安湖上,视野范围不足五米。
搜索了大半天无果后,桃沢花子有些泄气,她问拓跋扈:“如果在你们那个时代遇到这种困境你们会怎么做?”
“我们会把这地方全给炸开,就算炸不出什么东西来,只要动静闹大了,也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拓跋扈笑着道。
桃沢花子明白了,她将所有人员召回来,然后吩咐他们在附近尽自己所能搞一些大动静。
大家都是老手了,桃沢花子一安排,他们立即照办。
拓跋扈看着桃沢花子这干练的模样笑着道:“花子啊,我听雅人说,你们以前是一个地方工作的?”
桃沢花子点点头,略有疑惑的问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拓跋扈哈哈一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好像更适合现在的身份。”
桃沢花子愣了愣,随后明白过来,她也不由感叹道:“都是这个时代啊,我还挺怀念以前住在望野生态区的日子的。”
拓跋扈望着眼前漆黑朦胧的茫茫雪原:“是啊……没想到黄金时代之前会是这幅光景,还好我不是生在这个时代。”
桃沢花子看了他一眼问道:“对了,拓跋大叔,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决定回来帮我们的啊?我一直问夏目,可他说不清楚。”
拓跋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过了半晌才说道:“都是这个时代啊!”
桃沢花子闻言一愣,跟着也笑起来。
过了十几分钟,随着队员们再度集合,极远处的冰原上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灿烂的火莲花!爆炸的威力惊人,即使相隔一公里,还是能感受到明显的大地震颤。
这七名特战队员分工有序,爆炸也是按照部署进行的。
一次爆炸结束后,跟着又是一次。
接连七八次爆炸之后,终于在另一个方向,桃沢花子几人看到了闪烁起来的光点。
桃沢花子和拓跋扈对视一眼后立即进入战备姿态,九人小队寻着光点的方向追踪过去。
……
几分钟前。
爆炸逐渐进入尾声的时候,一座隐蔽于黑暗角落的大门内,武装人员正在集结。从他们的装束看,清一色的新美联3代军用外骨骼搭配俄罗斯人制造生产的大口径磁脉冲步枪。这些人的数量足有五十人,率队的是一个妖娆的女人。
她没有携带任何热核武器,浑身上下包裹在一套塑身的菊花贴合武装战甲内,战甲呈现出暗金色,看着高级很多。
随着温度调节完毕,电梯上升,所有武装人员开启警戒模式。
在隐蔽的大门缓缓升起之时,先有十几枚圆球状的侦查哨兵飞出去。
桃沢花子这边已经注意到了这些小玩意。
它们个头不大,可侦察能力细致入微,如此大数量的投入想必是准备进行地毯式搜索。唐胡安湖的冰原上什么掩体都没有,但桃沢花子他们并不着急。
开路的特战人员在发现哨兵后立即启动背上的电磁遮蔽装置。
很快,三颗哨兵从桃沢花子他们头顶飞过,可它们却像瞎子一样什么都没看见。
可是另外一边,一颗哨兵却发出尖叫,橙黄色的讯号灯更是闪个不停。那是桃沢花子这边放出的傀儡武装诱饵。
警报发出不到三分钟,开启晶化隐藏帷幕的桃沢花子一行就看到迅速前往警报地点的一众武装人员。桃沢花子知道找对地方了,她对拓跋扈说道:“待会我先带人进去,入口就交给你了,拓跋大叔。”
拓跋扈嘿了一声:“放心吧,交给我好了。”
……
敞开的入口附近还有十名武装守卫人员,他们两人一队,分散在入口各处。
开路和负责为队伍提供帷幕遮蔽的特战队员让开一条路,跟着剩下四名特战队员上前。视野模组中锁定了这十个人,然后由特战队员携带的一体式思维核心进行算力整合,很快就确定了最佳的伏击目标。
这些工作全程都不需要桃沢花子或者拓跋扈指挥,也不需要特战队员彼此之间进行交流。
在热力、光学等各方面数据都被屏蔽的状态下,隐蔽入口门外的十人就是彻底的瞎子,他们根本不知道就在他们面前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四把武器已经架设完毕。
随着倒计时结束,寒风中应声倒下六个守卫人员,另外四个处在视野死角,并没有注意到己方人员倒地。
当然,这些武装人员也不仅仅是靠眼睛看,靠耳朵听,他们彼此之间也有声明讯号提示器,每个对原之间都会检测其他四十多位武装人员的身体健康状况,可以说是只要有一个人出事,另外四十九人就会闻讯赶来。
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桃沢花子这边自然也有他们的解决方案。
屏蔽热力、光学等可被警戒侦查装置发现的基本信息只是初级阶段的入侵工具,更深入的还包括模拟数据跟流和入侵。
桃沢花子这边携带的跟流装置就像一艘可以在任何大江大河边上顺流而下的“万能冲锋舟”。从进入入口附近的检测区,到数据跟流完成,再到侵入隐蔽入口附近的子节点服务器,只用了不到二十秒。
完成这些后,为守卫人员们提供队员声明讯号检测的服务器就被虚拟讯号接替了。
他们现在是真的变成了一群瞎子。
解决掉这六个守卫人员后,拓跋扈立即带人过去接替。
但他们不需要留六个人在这里。
拓跋扈只让两名特战人员留下,其他人都跟着桃沢花子进入地下区域。在桃沢花子带队顺利入侵地下区域后,拓跋扈这边打开了他们专门为这次行动准备的傀儡师系统。
在解锁三具尸体的外骨骼核心加密程式后,三具尸体摇摇晃晃的重新起身。
跟着拓跋扈和其他两名特战人员又在这些“傀儡”身上安装了全息拟态视界,将自己的身形用全息影像覆盖起来。
已经扫描整合这些武装人员信息的拟态视界很快将现场还原如初。
跟流装置也被关闭,一切恢复如常。
只不过此时此刻,守卫入口的十名武装人员已经被拓跋扈和两位两名特战人员替换。
……
进入地下工事后,桃沢花子立即带着特战队员前往入口附近的子节点服务器。只要拿下那里,就可以接入这座秘密地下工事的思维核心主体。这一过程也免不了要动刀动枪……
终于,用了一个小时渗透进节点服务器后,桃沢花子一行一路已经解决三十二人,由此可见这座地下工事之复杂,之庞大。
不过桃沢花子还是很高兴的。
因为这说明雅人给的线索是对的,当年被游格格解散的国安处并没有真的退出世界舞台,相反国安处中的一小部分人在这一个多世纪一直在发展壮大。
就像隐蔽的肿瘤一样,直到雅人带回有关“基因记忆”的线索,世人才惊觉这场浩劫不仅是人类有史以来所遭遇过的最大灾难,也极有可能是人类所经历过的最肮脏最恐怖的背叛。
“接入过程中遇到一点小问题。”负责入侵中央核心的特战人员皱眉道。
“什么问题?”桃沢花子立即问道。
“这是点阵式的子节点架构,意味着单独入侵一个节点并不能顺利的接入跟流数据,也就没办法直接在系统网络架构内溯源,而且就算能够跟流,跟流讯号会进入一个迷宫,被在接触中央核心之前就会被多个节点识别为伪代码,然后遭受逆向追踪,我们就会暴露。”特战队员6号说道。
“解决方案呢?”
“有两种,一种比较稳妥但也比较麻烦,需要在临近的其他三个节点上同步接入跟流装置,然后把我们的入侵代码植入进去,只需要完成前一个步骤,后续就很快乐……但我们的人手太少,这样做的风险太大。”6号说着停顿了一下看向桃沢花子等待她的意思。
桃沢花子通过目前释放出去的侦查工蜂回传的结构图来看,这地方初步估计占地得有好几百平方公里,如果真的一个个节点入侵过去的话,那也太麻烦了。
“第二种方案呢?”
6号收起晶体板道:“和刚才我们敲山震虎的策略差不多,搞破坏,把这里弄得一团糟,这样我估计他们为了尽快解除隐患会暂时关闭点阵式的子节点架构,这样才能最大化信息输送效率,来确保一些重要设施内的数据回传中央核心进行保存……当然,问题是一样的,我们人少,破坏搞大了,对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展开十分不利。”
“不一定,人数少可能反而是我们的优势。”桃沢花子的看法和6号不同,她仔细想了想,然后说道:“化整为零,从现在开始,我们全员分散开来,其中5和6号主要负责趁乱完成入侵,其他人的任务很简单,尽你们所能搞破坏,当然……不能真的把这里给炸了,毕竟我们还需要查明真相,还得把这些发现带回去。”
特战队员们纷纷点头,对于桃沢花子的想法很赞同。
“那好,作战开始。”
……
同一时间,地下区域的一间实验室里,一男一女两名研究人员正有说有
笑。
男的看着也就三十出头,女的更年轻一些。
他们都挂着身份牌,男的叫林英,女的叫花修意,他们看起来日子过得相当轻松,脸上一点忧愁的痕迹都没有。
花修意问:“你最近好像挺忙啊?前阵子的项目出了问题,应该焦头烂额的吧?”
林英却无所谓的说道:“这种事无所谓了,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最关键的那个样本下落不明,咱们现在拿着七十年前的蓝本做复刻,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呢。”
“哎哟哟,你这话要是让主管听到了,不知道该怎么罚你呢。”花修意说完凑近一些说道:“哎对了,听说你的类脑神经研究室里有不少残次品,能不能带出一些来啊。”
林英瞥了她一眼警惕道:“你要类脑神经干什么?那玩意可不是美容产品,再者说了,你都全面改造过十次了,还对自己不满意啊?”
花修意的美貌和身材自不用说,绝对的标准窈窕美人,可她却叹气道:“再多几次我也不介意啊……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希望能再选一次。”
林英撇撇嘴:“知足吧,要不是当初花叔叔花了七千万在你身上,你能进的来这里?还不是一样要去参与筛选,现在在地下避难所里过得苦巴巴的。”
花修意闻言不高兴的白了一眼林英:“难过你都三十多了还没有女朋友!就你这张破嘴,女孩子会喜欢你才是见了鬼了!”
林英没所谓的一挑眉:“那有什么关系,我和小爱过得好着呢。”
花修意则露出嫌弃的表情道:“咦!!你真的假的啊?小爱不是复刻样本吗?你居然把她当成……噫……你好恶心哦……”
林英闻言一愣,随后笑骂道:“喂!你想什么呢!我可没有那么恶心!我只是觉得小爱作为一个人造生命就这么被丢进培养室再造太可惜了而已,才把她带回去以观察的名义照顾起来的,你别把人想的那么变态好不好。”
花修意却呵呵一笑,一脸你猜我信不信的意思。
林英也不想继续和她纠结这个问题,他现在更想知道花修意那边的进展情况。
“喂,听说上个月来了一批新人,这些人也打算参与进来分一杯羹,这样的话,咱们的名额会不会受影响啊?”
花修意看了林英一眼道:“你担心什么?你们林家出了一个多亿让你留在这,这些钱可都是已经实打实兑换成等价值的资源的,哪里是那些新人能比的?要我看,你尤其担心名额的事,倒不如多留意下外头的风向。”
“外头的风向?”
“对啊,难道没人告诉你现在正有一批人不知死活的调查咱们吗?”
“哎?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了,我表姐你知道吧。”
“知道啊,怎么了?”
“她当初选择留在天业19号,说是喜欢那里的庄园,结果你猜怎么着?”
“说重点。”林英有点不耐烦了。
花修意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笑:“据听说那些人开始调查‘山海号’的事情了,首当其冲就是天业19号,而且已经查到了沈俊鹏头上,你说她现在的日子能过的安稳吗?”
林英闻言好像明白了,又好像完全没明白。
“他们真有那么大的能量?”
“这我不清楚,不过总是个风向不是吗?”
“哎?我倒不这么觉得……”林英说道:“真相就算明摆在那,他们又能做什么?全面停止‘夸父’计划?还是把环太平洋核电系统全面关停?呵呵,一群底层人的自我麻木罢了,没什么好担忧的。”
“可这些底层人手里也有枪的,真把他们逼急了,说不定会像新美联和非洲南部共荣体一样闹出大动静呢。”花修意不像林英这么无所谓,她轻声一叹:“虽然我个人并不觉得这些人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咱们本来就比他们优秀,也没有道理必须要帮他们,可如果这些人像梦魇一样纠缠不休,那还真是有够烦人的。”
林英却冷笑一声:“怕什么,难不成他们还能打到这里来不成?”
话音刚落,房门被在门外听了好一会的桃沢花子一脚踢开。
“说对了,我刚到这里就听到你们在聊些恶心的,真是够闹心的。”桃沢花子慢悠悠的走进来,她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人,然后把武器抬起来对着天花板就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一连串枪声响起,可屋子里的人却都很漠然的看着桃沢花子,似乎根本不在乎她手上有枪。
林英更是好奇的问道:“请问,你是?”
桃沢花子微微皱眉,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反应冷淡而恼火,她收起武器道:“底层人。”
林英愣了一下,随后明白了,他转头看向花修意:“这算什么?说曹操曹操到吗?”
花修意没理林英,她看着桃沢花子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啊?外边的守卫呢?都被你干掉了吗?”
桃沢花子微微皱眉:“不管来了多少人,足够你们喝一壶就行了,对了……你真的不担心我会滥杀无辜吗?”
花修意冷漠一笑:“那你可以试试啊,如果我死了,我父亲肯定会第一时间找上几千人给我陪葬,到时候就怕你后悔都来不及。”
桃沢花子看着这个女人,她的脸的确十分的精致,是标准的美女,可桃沢花子就是觉得她看起来不太对劲,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不和谐感。
“哦?敢问你父亲叫什么?”
“花彦美,花氏集团的董事,长江流域好多避难所都有我们花氏集团的投资。”花修意并不刻意隐瞒什么,她说完便当着桃沢花子的面开始尝试联系守卫人员,然而通讯器显示离线状态。
林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惊讶道:“可以啊,这么快就完成入侵了?”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桃沢花子只是用了最简单直接的物理屏蔽方式,那就是把这房间周围的所有通讯节点都给破坏掉了。
桃沢花子平静的看向林英:“那你呢?你也是大家族大企业的上流?”
林英微微一笑:“姑娘,听说过欧世玛这个牌子吗?”
桃沢花子摇摇头。
林英惊讶道:“哇,不是吧?这可是你们女孩子最喜欢的化妆品品牌了?我们林家是专门做化妆品生意的,而且在这一行已经做了几十年了,积累的财富有七十多亿呢。”
“哦,是吗。”桃沢花子一点都不觉惊讶,她不去看林英那愤怒的样子,转而问房间里的其他人道:“你们呢?也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这些人里有的人点头,但有的人却在摇头。
于是桃沢花子就问那些摇头的:“你和他们不一样?那你是怎么和他们呆在一个地方的?”
坐在角落里的年轻姑娘答道:“我在生物研究领域勉强算是有所建树,所以他们给了我一份邀请函。”
“这样啊……”桃沢花子不仅哑然。
林英忽然走近过来问道:“喂 ,我说你不会真的是来杀我们的吧?我们不是坏人啊。”
桃沢花子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武器。
想想刚才自己冲着天花板开枪,而这些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得一阵尴尬,她反问道:“你希望我是什么人?”
林英笑了:“我不太清楚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立场是什么,但看得出来,你今天是有备而来的,只不过你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正在接触什么,或者说……你即将知道些什么。”
“有什么区别吗?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聊的。”桃沢花子说完就准备部署爆炸装置,当然,她没打算真的炸死这些人,可她必须搞出足够的大动静。
林英瞥了她的小动作一眼,然后继续说道:“我觉得没什么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到底就是灾难来了,咱们的应对方式不一样……如果真的讲道理的话,离开了我们这些人,以及我们背后各大家族的投资,全世界怎么可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按照‘烽火议会’的部署建成这么多避难所呢?受避难所庇护的这些人是不是都应该感谢有我们的慷慨解囊呢?”
桃沢花子听完他的话之后,突然笑了:“你说的对,离开了你们这些人,我们可能全都冻死了,真应该好好的感谢你们,不过具体事实是否如你们所言,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咱们没必要在这里争论什么,我做我的事,你可以阻止,也可以视而不见,而我呢,也会根据实际情况采取必要的措施,总之一句话,请退后,不要被爆炸误伤。”说完桃沢花子把准备好的“惊喜”放在了林英面前的桌子上。
林英定睛一看,赫然是一枚已经被启动的磁脉冲炸弹。
这东西诞生于二十五年前,当初波斯湾地区政局不稳,这类制造工艺简单,却威力惊人的爆炸装置制造了无数恐怖的爆炸袭击。
“再见。”桃沢花子说完转身就走。
林英终于无法再镇定了,他几乎是在桃沢花子转身的同时从腰后拔出手枪对准桃沢花子的后背就连开两枪。
子弹击中了桃沢花子的肩膀和后心,可并没有成功的击穿桃沢花子穿戴的外骨骼装甲。
桃沢花子只是停顿了一下,跟着一个转身一巴掌把林英拍晕在地上。
然后在众人略微惊慌的注视下,桃沢花子说道:“你们还有两分钟时间撤退。”
说完桃沢花子就转身离开了。
……
十几分钟后,爆炸接二连三。
守在入口的拓跋扈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大地的震颤,但他也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不过当拓跋扈看到那些被引蛇出洞的武装人员正往回赶的时候,拓跋扈内心活络起来。
……
心情复杂的桃沢花子炸掉那间屋之后立即开启逃跑模式。
四通八达的地下长廊里,可供藏身的地方并不多。
桃沢花子东躲
西藏许久也无处落脚,最后决定直接炸出一条路。
同时她也做好了被俘虏的准备。
……
随着爆炸的持续,终于,这座藏匿于唐胡安湖地下的超级堡垒的中央管理部门被惊动了。
“派出机动部队,尽量活捉!”
命令下达,整个地下碉堡都进入到紧急状态。
炸开通道躲进黑暗的桃沢花子最终没能赶在特战队员们完成入侵之前逃出生天。
她遭遇了几十名机动战士的围攻,在反击无果后,桃沢花子被俘。
……
“桃沢花子?日本人?”审讯室里,衣着暴露的性感尤物拿着从桃沢花子身上取下的晶体芯片询问道。
“中国人。”桃沢花子说道:“我母亲给我入中国国籍,但名字是我父亲给我取的。”
“唔,你不挺乖的嘛?干嘛到处搞破坏呢?”对方笑眯眯的问道。
桃沢花子嗤笑一声:“你不是明知故问吗?你们一手炮制的末日法则,现在被你们安排了命运走向的人想活的明白,当然要登门造访了。”
她闻言笑了:“不错的比喻,不过这事了不是个人英雄主义就能解决的。”
“我知道。”桃沢花子很淡定,其实她接受这项危险任务之前就知道真的可能会死在南极。
“唔……是个有理想,有坚持的战士呢,不过放心好了,我们不杀人,也不会虐待你,前提是你把渗透进来的其他人都召集过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女人似乎不像是在撒谎,可她说的话本身就很可笑。
“你觉得有可能吗?”桃沢花子反问道。
“我就是随便问问……其实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的类脑神经研究很成功,所以……不管你是否愿意,我们最后都会搞清楚你们的目的,来了多少人,以及谁安排你们来这里的之类的。”她信誓旦旦的说道。
“唔……我听人说过,类脑神经是从菌类植物细胞中提取出来的?你们打算把我变成蘑菇人?”桃沢花子冷笑反问。
她噗嗤一声笑了:“你真有趣,不过不是蘑菇啦,这技术还挺复杂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深入的探讨一下。”
“前提是告诉你我们来了多少人是吗?”桃沢花子可不会真的以为这个女人是什么好人,她看了看这间审讯室,四面都是玻璃,不过看不到玻璃外的东西。
“他们是不是都在外边看着我呢?”桃沢花子问道。
“他们?”
“别装傻了,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我们已经开始调查‘山海号’的幕后黑手了,相信很快就知道到底是谁背叛了全人类了。”桃沢花子说着轻蔑的看了那女人一眼:“真想瞧瞧你被送上国际法庭受审时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吧。”
她愣了一下,跟着却掩嘴笑道:“那你肯定要失望了。”
“怎么说?你们就这么自信?”
“唔……其实呢,也不是自信的问题啦,我们不会允许自己失败的,当然了,这种自信本身有着不科学,所以我们也想好了,即使失败也没什么,反而会觉得很欣慰毕竟诞生了更有利于人类未来发展的力量,这对于我们来说,也算是达到目的了。”她说了一些让桃沢花子并不能完全认同和理解的观点。
“你们还真是毫无人性的一群家伙啊?你就一点内疚都没有吗?害死那么多人,你们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桃沢花子本不想和他们争吵,但她最后还是没忍住。
“哎……你真是让人觉得很为难呢……看来,到现在你还是认为这个世界是非此即彼的,而你们是正义的,我们就是邪恶的,令人不齿的?”
“难道你还要狡辩?”桃沢花子冷笑反问。
她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也是,无法满足道德底线的事物在现实生活中通常都会被认定为是错误的,可耻的……但你想过没有,地球很小,人类就更渺小,在这样的灾难面前,文明的延续难道不比死守道德底线来的重要?”
桃沢花子不想多说什么,她觉得自己或许一开始就不该说话。
“你能期待一个快要冻死的人不去寻求温暖吗?你能奢望一个快要饿死的人保持体面吗?你能让全世界几十亿人自觉的认知自己的价值,然后做出正确的选择吗?”她一边说,一边抬手按在桃沢花子的肩头,跟着又说道:“玻璃外没有人,但有无数双眼睛。”
桃沢花子皱眉看向女人道:“你说什么?”
“这不是审讯,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是你坚持的非此即彼的道德观念所期待的一场没有争斗的,纯粹的对话,而且会被直播出去,经由你们点亮的烽火,把这场对话的内容全部公之于众!”她是笑着说的。
桃沢花子却愣住了,然后冷笑道:“你在开玩笑的吧?就你们做的那点破事也好意思公之于众?”
她眨眨眼,笑着反问:“破事?咯咯咯,真有意思,哦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呢,叫贝蒂,对这个名字,你一定觉得陌生吧。”
然而桃沢花子却面色平静的说道:“不,其实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出你了,你是当年唐胡安湖上接触死海悲门的第一人,也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张丰宇算一个,你算一个……这些事,褚嫣然都和我说了。”
贝蒂略略惊讶,随后掩嘴笑道:“真是意想不到的结果,我还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几个人还记得我呢?话说回来,你居然认识褚嫣然?”
桃沢花子耸耸肩:“她跟我说了,你一定以为她死了,或者被永远的留在了地心,留在了那片破碎的大地上……但可惜了,命运安排了我和她的相遇,然后我带着她的意志来见你……当然了,见到你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一切与你有关。”
贝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唔……原来是这个样子……那确实挺偶然的。”
“我倒是一点不意外呢。”桃沢花子看着贝蒂道:“想想也是……真正能够在后边折腾这些事的,大概也就是你们这些不老不死的大人物了吧,话说回来……同样是唐胡安湖事件的幸存者之一,怎么你们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呢?”
“差距?你是指做人的差距吗?”贝蒂笑了:“唔……这句话还真是有点伤人呢……其实吧,我个人感觉,我在做人方面,或者说,聆听教诲,延伸先生的意志方面一直做得比嫣然要好一些呢,她太保守了,这不应该是一个搞科研的人应该有的性格。”
“对了……先生,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指代什么人?”桃沢花子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她听了无数次,包括在地心遇到褚嫣然的时候,她也提到过,只不过桃沢花子感觉褚嫣然和贝蒂口中提到的先生并不是同一个人……或者概念。
“先生是一种思想,也可以被具体到一个人,只不过我们各自都有各自不同的坚守罢了……是思维理念的碰撞,就像你觉得我是坏人,而我觉得如果离开我们,这个世界可能根本没有明天一样。”贝蒂说完干脆直接拉开身后的“大幕”。
“大幕”之下,是血淋淋的数字。
“这是什么?”桃沢花子问。
“从‘太阳消失’至今全球的死亡人数,数字每天都在更新。”贝蒂说道:“现在是三十七亿五千三百九十二万一千三百二十三人……唔……是个特别长的数字。”
“那是人!”桃沢花子说道。
贝蒂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那不是数字,那是活生生的人,本该一样好好的活在避难所里的,会生气,会高兴,拥有各自家庭生活的,活生生的!人!”桃沢花子说完特别失望的看着贝蒂:“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除了你之外的人看成数字的?”
“唔,大概是从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拥有死亡这份馈赠开始吧。”即使桃沢花子是咬牙切齿的说着那些话,贝蒂依然面色平静,甚至还略带笑意。
桃沢花子知道她是不可能让贝蒂明白该如何尊重逝者了。
她干脆点说道:“这样吧,你就别和我说那么多废话了,你不是要公平的对话吗?我现在可是在你的地盘,你应该比我更加从容一点不是吗?”
贝蒂闻言后笑着走到桃沢花子面前坐下来。
“对,你说的没错,但我们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呢?”
桃沢花子想了想:“不妨先告诉我,‘山海号’到底发现了什么?”
“‘山海号’?唔……其实你们的方向错了。”贝蒂镇定的说道。
桃沢花子心底一震,但面容平静:“错了?什么意思?”
“你们可能都以为每年耗费十几亿资金的‘山海号’一定是提前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事情,或者说,那里的观察者一定是在一个更早的时间节点发现了‘太阳要消失’的真相是吗?”贝蒂问道。
桃沢花子淡淡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的调查结果,但很显然,‘山海号’不是一次意外不是吗?”
“对,这一点是确定的,击毁中轴采样卫星的是一枚伪装成陨石特制星轨弹道导弹,它从另一颗卫星里发射,原本是作为大国之间博弈时的太空战杀手锏使用的,只需要精准击毁一颗卫星就能造成同轨道其他卫星被摧毁,这种战术前景在几十年前就被付诸实践,我们也只是借势而为,很轻松的就把‘山海号’给毁了。”贝蒂对“山海号”事件的始末形容的不咸不淡,就像是再说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桃沢花子闻言寒声道:“那你知不知道,在你……不……你们决定摧毁‘山海号’的时候,那上边正有许多宇航员在工作?”
贝蒂点点头:“当然,但伟大的事业必须有牺牲不是吗?我不觉得摧毁一个‘山海号’,死掉一百零五位宇航员有什么做得不对地方,尤其是我明确知道,必须摧毁它,才能让接下来的事情变得更顺利。”
“你!!”
01606 撕裂末日(四)
沈俊鹏。
男,汉族,五十六岁,祖籍山东。
毕业于英国剑桥大学的沈俊鹏原本只是凭着学历在国内某三流大学当客座教授的寂寂无名之辈。但沈俊鹏在三十岁的时候通过了全球精英筛选工程项目的十七项考核,由此一鸣惊人。
他曾是前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局长,现任海南第六,第七,第九避难所最高执政官。
时任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局长一职时曾促成并负责多个大型航天探索项目。包括“丰盈”火星探索项目的第一、第二阶段;“山海号”国际空间站远望计划的第三、第四阶段等。
2144年1月1号,沈俊鹏卸任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局长一职,并于同月15号接任海南地区多个避难所的最高执政官。
2144年5月,“探险者”计划正式开启,沈俊鹏所管辖的海南多个避难所成为了该计划的主要人员、物资供应区。
看完这份简要的履历报告,监察人员编号31763默默抬头。
沈俊鹏端坐于房间正中,面对半月形围绕他的监察人员面不改色,甚至大有一种仅凭个人气势压倒对方七个人的意思。
“第一个,也是比较关键的问题。”31763提问道:“2140年‘山海号’国际空间站上的特a级工作人员李默曾先后多次违规操作,随后星瀚国际方面启动特殊程序,针对李默的行为进行了详细的调查,调查方向主要围绕特a级观察员李默隐瞒远望发现数据展开,而这份调查报告却下落不明,关于这些,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沈俊鹏面带微笑,一如他平时在大会上的从容。
“没有。”
监察人员31763也很平静,他知道沈俊鹏这种级别的人物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就交代自己的问题,尤其是目前尚未掌握足够有分量的相关他个人的违法事实之前。
组织约谈只有七天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监察人员31763翻开第二页继续提问。
“能和我们谈谈‘丰盈’计划为什么进行了一半就突然被叫停吗?”
沈俊鹏反问道:“这也是组织希望了解的事情吗?”
监察人员31763道:“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请不要做额外的提问。”
沈俊鹏明白了,他仔细考虑一下后说道:“虽然这是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内部会议的决定,按道理说,属于内部高级机密,但就我个人而言,‘丰盈计划’被叫停却是个应该公开的秘密,所以我愿意说一说。”
监察人员31763点了点头:“好的,我们全程录音录像,数据同步上传到最高管理层,所以请畅所欲言。”
沈俊鹏微微一笑:“‘丰盈计划’的根源项目是火星探索,目的是就75年前在火星发现的液态水和一些怀疑存在火星先民文明的遗迹展开科学调查,但在执行到第二阶段的时候,部分出资方,比如华晟丰茂、苏氏能源和清水家的望野生物医药突然选择撤资,因此该计划不得不提前终止……当然,就我个人而言,撤资还只是造成计划终止的一小部分,关键在于,我们发现‘丰盈计划’的真实目的与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高层项目会议的目标出现了严重偏差,也正是这种偏差最终使得该计划在执行初期就夭折了,其造成的三十九亿投资损失也让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的颜面尽失,其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继续得到各大商业巨擘的支持。”
监察人员31763认真的听完沈俊鹏说的每一句话,并加以书面记录。
他询问道:“可以和我们说说,这个严重偏差指的是什么吗?”
沈俊鹏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不太确定此时此刻正在收看审讯直播的那些人中是否有人会因为我接下来的发言而恼羞成怒?”
监察人员31763闻言顿时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可此时他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掌控局面了。
“张羡安,原华擎能源执行总裁,现任第一中轴信息网络安全部部长,这位从商界进军政界的大人物在几十年前曾和大作家苏澈一起执行过一次秘密计划,而且他活着回来之后就开始在全世界招兵买马,努力促成‘丰盈计划’,而我以及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和其他投资人都有幸成为他目标名单上的‘受害人’,可以说……正是这位掌握者全球近一半信息网络安全的大人物在幕后操纵,并‘使坏’才使得‘丰盈计划’得以迅速推进……不过可惜了,计划执行到了初期就被强制叫停了,他的计划落空了。”沈俊鹏语出惊人,几乎等同于是在一个公开场合当面举报另一位位高权重,甚至可以说是“位极人臣”的大人物涉及某件大案。
监察人员31763眼皮急跳,他手中的钢笔不断的敲击着桌面,这个细节被沈俊鹏看得一清二楚,因此他露出满意的笑容道:“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监察人员31763冷汗滑落。
……
“张羡安被带走了。”商君骁第一时间把这个坏消息报告给了游格格。
游格格反问道:“就因为姓沈的信口雌黄,在受审讯阶段编了个故事?”
商君骁没有立即接话,他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其实……更早一些时候,前后有两份神秘档案被移交给最高监察部门,其中就可能涉及张羡安。”
游格格脸色微变:“那张羡安到底有没有问题?”
商君骁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一直以来,在游格格的暗中部署下,虽然第一中轴内部高级管理人员相互之间并无太多交集,可一旦行动起来就是要把对方当做后背来信赖的。可现在,商君骁却发现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不显山不露水许多年的张羡安居然极有可能是最大的隐患,这可就太糟糕了。
“说话啊!”
商君骁闻言一震:“我这就去查。”
游格格听到这话立马就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她直接回应道:“不必了,你叫上绝对信得过的守卫人员立即从第一中轴那边撤退,不要回第二基地,直接往冰岛去,路上遭遇任何人的拦截都不要停下来。”
说完游格格不等商君骁回应就中断了通讯。
她走出自己的房间,门外的走廊里还是静悄悄,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
可以游格格多年的经验,她很清楚张羡安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么就意味着以沈俊鹏为首的,或者说,沈俊鹏背后的那群人,他们的反攻开始了。
黑暗中,隐蔽的守卫人员现身询问道:“先生,要现在撤离吗?”
游格格犹豫了一下。
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游格格面前。
其一是赶在对方动手之前找到最高监察部门,把自己摆在最耀眼的明面上,这样黑暗就只能在周围窥伺,并不能直接对游格格做些什么。这对于游格格来说无疑是最安全的决定,可同样的,失去了张羡安,自己又被监察部门管理起来,游格格对外界的掌控会中断。
那么也就等于是逼着游格格必须退入黑暗。
可如此一来……游格格是好是坏,就全看他们的编排了。
“不用守着我,他们要真有本事能对我怎么样,那也是他们的本事。”游格格很轻蔑的说了一句,然后又补充道:“去第一中轴,能解救几个解救几个,记住,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只有眸子是闪亮的黑暗守卫者点了点头:“是!”
……
张羡安。
男,汉族,八十九岁,祖籍江苏。
十七岁时还只是个梦想当厨师的平凡少年,二十三岁时就成功从世界三大商业巨擘华晟丰茂旗下最大的能源公司华擎能源“骗”走三十三亿用于个人挥霍。
被警方逮捕时,二十七岁的张羡安正搂着世界名模在太平洋上度假,他压根就没有逃,一直就躲在国际刑警的眼皮子底下。
然而,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商业鬼才要被送上审判席,然后牢底坐穿的时候,华晟丰茂实际掌舵人王家一位大人物亲自将他从国际刑警总部带走,并撤销了全部诉讼请求,还交付了高达七个亿的担保金。
第二年,也就是2089年,华擎能源迎来了他们的新任最高执行总裁,也是历任执行总裁里最年轻的一位——张羡安。
在华擎能源担任最高执行总裁三十三年后,也就是2122年的时候,张羡安又凭着自己多年积累的人脉和个人经济实力,成立了一家名为“千羿”的信息网络安全公司。但经过后续调查发现,这家信息网络安全公司的母公司原属苏氏企业,是苏氏家族近一个多世纪前叫停的项目“涅槃重生”的。
不过在当时却鲜有人知道这是张羡安与苏家共同密谋的大计。
凭借“千羿”网络架构,张羡安这个本就可以被写成一本书的传奇人物再度登上世界级周刊封面,同时他还主动向多个国家以及国际组织示好,有意促成全球数据网络信息安全大融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第一中轴率先向张羡安伸出橄榄枝,于是乎……张羡安便顺理成章的由商转政。
正式进入第一中轴后,张羡安不但把“千羿”网络架构的全部数据源代码与第一中轴的原信息安全部门共享,还在多年间连续带领团队创新加固该架构,为第一中轴打造出了一座堪称“天门”级别的网络安全壁垒,更是让第一中轴的网络信息安全综合评价指数跃居世界第一。
然而,沈俊鹏看似临时编纂的“谎言”却成了摧毁传奇的一把利刃。
张羡安被监察部门带走后,针对监察部门近期收到的相关举报内容供认不讳,并且主动交代了,他在担任第一中轴最高信息网络安全部部长一职期间,利用自身职务之便为多个国家或利益集团提供信息网络数据支持的不法事实。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监察人员在核对张羡安交代的各类信息的时
候骇然发现。
仅在“太阳消失”的前一年,也就是2142年期间,张羡安就与近百个长期合作客户有过接触,并向他们出售了包括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内部会议纪要、新美联国家统计数据库内的碳素数据原始记录档案、各国分部在全球的战略基地具体坐标等等随便一个都能引发世界大地震的重要信息。
也就是说……因为一个张羡安,在光明处自以为纯洁安全如处女的信息网络,在黑暗中却是**裸的毫无遮掩的街头夜蝴蝶。
而且更要命的是。
在沈俊鹏把张羡安供出来之后,张羡安还主动承认了他曾为新美联南部起义军和非洲南部共荣体起义军提供战术战略数据支持的事实,也就是说……这个男人不但操盘了全世界的信息网络,让它变成了自己的摇钱树。
还在“太阳消失”以后为战争添柴加薪。
虽然目前尚无法定论新美联南部和非洲南部共荣体起义军的战争行为正义与否,可张羡安的所作所为还是过于令人发指了。
“我无法想象这就是我们曾经信赖过的第一中轴……”监察人员在第一阶段的审讯结束后于汇报阶段表达了自己的情绪和看法。
负责张羡安这边审讯工作的是最高监察委的刘处长。
他看上去很年轻,约莫也就三十出头,可实际上……这位刘处长却已经是七十岁高龄的老人了。他之所以会显得很年轻,主要是因为他的身体接受过全面的义体改造,现在只有部分脏器和大脑还是属于他本人的,其他的都是那场大火之后由救治他的医生为他一点一点替换上去的。
“小郑啊,你先回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其他的不要多想,事情应该还没有那么糟糕。”刘处长走过来安慰了一句。
平时最是严肃,且不苟言笑的刘处长今天闲的格外的温柔。
监察人员编号94516愣了一下,随后眼眶一热,点头道:“嗯,知道了,处长。”
目送手下离去,刘处长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转了转,跟着轻声一叹,还是决定连夜去看一看张羡安。
来到审讯监管室的时候,年迈的原信息网络安全部部长张羡安已经吃了药睡下了。
房间里坐着三个监察人员,他们负责二十小时看护并照顾张羡安,确保他的精神状态和身体健康处在稳定水平。
门外还有组织紧急加派过来的一个大队的特战人员,他们负责守卫这里,直到调查全面结束为止。
看到刘处长,正在小声谈笑的三个年轻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赶紧起身,一个个都抿着嘴生怕下一秒就挨训。
刘处长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后突然露出笑容道:“怎么样?张部长还吃的下去饭吗?”
三人中的一个女孩子怯生生的答道:“只吃了一点馒头和稀饭,鸡蛋和牛奶都剩下了。”
刘处长闻言点点头,他看到了桌子上的东西,然后说道:“这样吧,你们三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体己的话要和张部长单独聊聊。”
三个监察人员闻言均是一愣。
因为这不仅不合规矩,甚至可以说是完全违法最高监察法的相关管理条例,是要被直接问责的。
可刘处长是张羡安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他发话了,三个年轻人只好默默的选择离开。
但刚走到门前,刘处长就说道:“不必走远,就在门外等一会就好了。”
三人又是一震,相互看了一眼后乖乖的在门口站定。
只剩下刘处长和张羡安的时候,刘处长看了眼房间里的摄像头。
这些东西都是直接连接到最高监察委管理级那边的,相信此时此刻,正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刘处长要是真打算做出一些什么对张羡安不利的事情,将会有很多人见证这一刻。
但刘处长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谋害张羡安的。
他坐在床头轻声问道:“张部长,睡着了吗?”
张羡安吃的不是安眠药,是有助于心脏跳动的药物,他年龄大了,虽然精神气还不错,可他毕竟还是老了。
“睡不着啊。”张羡安闭着眼睛道:“一想到现在外头这么冷,‘太阳’升起还遥遥无期,我就会失眠。”
刘处长点点头询问道:“需要给你准备点有助睡眠的东西吗?”
张羡安轻轻摇头:“不必了,清醒点好。”
刘处长微微一怔,跟着点了点头:“张部长啊,既然睡不着,那咱们聊聊?”
张羡安这才睁开眼,他看了眼刘处长,跟着轻哼一声:“跟你这小辈有什么好聊的?你要是拿那些官话套话来问我,骂我,羞辱我,那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吧!我根本不在意那些。”
刘处长闻言哈哈一笑:“张部长您是前辈,就算是您背叛了全世界,在我眼里,只要还没到您坐上审判席的那一天,一切尚未成定论的那一天,您都是我的前辈,我都应该尊重您,所以啊,您可别把我当成坏人咯。”
张羡安多看了刘处长一眼后,深吸一口气,又缓缓闭上眼睛道:“你是讲规矩的,守得住底线的,和我这种人多接触,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干嘛非要一口一个前辈的叫的那么亲热呢?咱们不是没有什么联系吗?”
刘处长却说道:“那是因为这中间少了一个人。”
“谁?”张羡安不在意的问道。
“苏澈,苏老先生。”刘处长淡淡的说出这个名字。
张羡安表情微微一变,他依旧闭着眼睛,平心气和道:“怎么突然聊起他了?就算你们查实了‘千羿’架构和苏家有所牵连又如何?都是被苏家叫停的东西了,应要泼脏水,也没有这么泼的吧?更何况,姓沈的不就是希望你们这么做吗?把水搅混了,把所有人都定了罪,这样一来,大家彼此彼此,还谈什么是非黑白?你说是吧?”
对于这番话,刘处长深以为然。
他当然清楚沈俊鹏的套路。
在没有足够多的证据指控沈俊鹏犯有严重错误的情况下,只要拖够七天,七天后,很多事情都会有所变化。
黑的描白了,白的抹黑了。
这世界还是他们做主。
刘处长虽然是最高监察委的调查组组长,却也不是任谁都能提得动的“尖刀”。
他干脆放下姿态说道:“我和苏澈是老同学。”
这下张羡安有些不淡定了,他睁开眼看着刘处长,看着这个看似年轻,实则已经一样年迈的老者。
刘处长,或者说,刘梦岩。
五十年前,风华正茂,翩翩少年。
五十年后,遭人陷害,身陷囹圄,血肉之躯于烈焰中涅槃。
再度醒来时,刘梦岩还是当初的那个刘梦岩,只不过他当年与苏澈南海一别,竟是半个世纪再无交集。
每每想到这,刘梦岩都不有唏嘘短叹。
张羡安听闻刘梦岩是苏澈的老同学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后了然道:“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刘梦岩问。
张羡安苦笑道:“你不像他们,他们见了我就像是见到了仇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你出卖了他们,你把他们变得**裸的,而他们还一直以为自己的个人信息安全是受到保障的,这很讽刺,而且现实。”刘梦岩说完好奇的问道:“张部长,我很好奇……您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选择这么做的呢?在我看来……一百多亿的身家和几千亿应该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吧?难道您还真打算成为首批移民火星的人?”
张羡安反问道:“这也算是审讯的一部分吗?”
“不,纯粹是个人的好奇。”
“个人的?那你先把这里的监控都关了,然后我再和你聊。”张羡安提出了一个可以说是十分过分的条件。
但让张羡安没想到的是,他原以为刘梦岩会知难而退,这对他们彼此来说都是很好的结果。
可刘梦岩却立即照办,甚至都没有请示更上一级。
关闭所有的监控后,刘梦岩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张羡安很有深意的多看了刘梦岩几眼后说道:“你可真是……这么做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
刘梦岩却无所谓的两手一摊:“我相信他们会有自己的决断,至于是怎样的,会不会因此责怪与我,我都不关心,我现在只想和张部长您单独聊聊,代表我个人,也代表……额……先生。”
张羡安明白了:“是游格格安排你来的?”
刘梦岩摇摇头:“没有谁现在能安排我,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所以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好吗?”
张羡安点点头:“其实这不难理解……信息网络就像一片人造的太平洋,既然我们都是它的参与制造者,便理应拥有公开透明的权限,而不是把它变成另一种专有工具,或者资本被积累起来。”
刘梦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唔……数据共享主义?”
“差不多的意思。”张羡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从‘千羿’的工程师找到我那一天开始,我就意识到我应该做一些别人不敢做,但其实一直都是正确的事情。”
“比如?”
“我把一家独大的上市公司的技术公开给了促成这项技术的所有者,而他们答应我的报酬是尽可能快的把这项技术普及化,从而去除资本的干涉,让事情由复杂变得极为简单起来,就像……我们的生活需要食物和水,可社会却给我们添加太多的条件,我们必须满足这些条件才能拥有这些必须的生活保障,而事实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事情无时无刻都在发生,我们必须做出改变。”张羡安说这些话的十分沉着,他完全没有那些狂热梦想家的极端,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发表自己的主见,只是平淡的说明问题。
“但你也做了
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刘梦岩说道。
张羡安微微皱眉:“不该做的事情?比如呢?”
“谈谈‘丰盈’计划吧,不必绕的太远。”
“‘丰盈’吗?是的……这起初是一项科学探索计划,可我发现,我所做的事情迟早会为我招来杀身之祸,当然了……我并不担心我个人会不会为了促成全球信息大融合,把乌云捅破,让资本圈禁的数据不再是资本压迫现实的阶级工具,我就得做好准备,让它足够强大。”
听到这里刘梦岩似乎明白了:“所以……你努力促成‘丰盈’计划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你的事业得以继续开展?且不受影响?”
“那只是理想之一,其实‘丰盈’计划背后还有一只手,比我的能量大的多,可我不能说,起码在‘太阳’升起之前不能说。”张羡安并没有否认,但他也没有承认自己促成“丰盈”计划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实现他期待的全球信息大融合的理想。
刘梦岩微微皱眉:“我不太确定,也很好奇……但有一点我想提醒你一下。”
“你是想说‘丰盈计划’并没有得以完整实施是吗?”
刘梦岩点点头。
“这就对了。”张羡安反而笑了。
“这就对了?”
“嗯,你想啊,如果‘丰盈计划’真的成功了,地球与火星之间的通道被打通了,越来越多的人可以像前几年乘坐太空电梯去空间站观光那样方便的话,我的计划不就落空了吗?”张羡安略显得意的说道。
刘梦岩到这里才算是明白过来。
他不禁哑然失笑……
是了。
或许在沈俊鹏看来,探索火星的“丰盈”计划只是个中途资金链断裂的半成品,可实际上……张羡安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还是很好奇。”刘梦岩苦恼道。
张羡安却说道:“其实我不告诉你更多有关‘丰盈’计划背后的真相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哦?”
“你也不想从美梦中惊醒不是吗?我是在保护你,明白吗?”张羡安说道。
刘梦岩愣了一秒后却说道:“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如果也算是美梦的话,那过去的时光岂不是天国一般?”
“你形容的没错,曾几何时,早八晚五的生活过腻了,人们整天抱怨,说着空虚的话,埋怨着社会的种种,殊不知却鲜有几个人真正能够有勇气脱离社会为他们安排的人生轨迹,他们埋怨着,却又依赖着,以至于自己明明就住在天国,却非要重复地狱般的琐碎。”张羡安说着忽然感叹道:“我觉得苏澈要比我成功的多,起码他把想说的,要说的都写成了书,还因此成了名,他是理论派的,我也分不清咱们之间孰胜孰负,总之……咱们都失去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谁?”刘梦岩突然问道。
张羡安微微一笑:“这就不能告诉你了。”
坐在窗边的刘梦岩大失所望,他沉默了一会说道:“你真的觉得信息透明更有利于这个社会?”
“信息本来就是透明的,只是一些人把它们变成了私有财产,就像原本路边有一棵树,每个人经过的时候都能看到它,可有一天,有些人在它周围建起一道墙,树移到了私人的院子里,于是这棵树就变成了私人的财产,后来的人想要参观它甚至可能还要花钱,你说这多没有道理啊。”张羡安忍不住吐槽道。
刘梦岩却和他的看法完全不同:“不能这么比喻吧?信息数据虽然是由大家伙共同缔造的,可信息也是有区分的,就想大数据要想成为堪比‘黄金’的有价值的数据,必须经过人工的分析和筛选,而且把这些数据储存并利用起来也需要投入成本,难道这些成本的投入者不应该拥有自己的一片田地吗?”
张羡安却立马反驳道:“你这是典型的阶级资本论。”
“什么?”
“谁告诉社会的剩余价值就必须被私人占有的?它理应成为每个人的财产,这样才能更有效的催化社会的向心力和上升力,就像一个人的身体,如果因为心脏觉得它的作用比其它任何器官都要大就要索取和占有更得营养的话,那么很快心脏就会形成无用的肿瘤,进而堵塞心房和心室,造成大动脉堵塞,结局就是这个人的了癌症,必死无疑,所以……你说的这种谁比谁更有价值这种比较其实才是最没有道理的。”
“怎么会没有道理呢?就比如你,难道最初华擎能源说不给你钱,你也愿意为它卖命?”
“你的这种比喻很无礼,而且很无力。”张羡安不想说什么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根本不可能说服刘梦岩,这倒不是因为他的坚守没有道理,而是他已经感觉到张羡安被这个社会改造的很完美,他已经完全适应这个社会了。
张羡安也很气恼,他想说服刘梦岩,因为这个人太过理想主义。
在这个社会,随便一个小孩子都应该知道什么叫劳有所得!这才是社会的向心力!通过劳动和犒赏,通过区分不同来使得每个人拥有更大的期待,难道这也有错?
刘梦岩此时已经忘记了他深夜来找张羡安谈话的初衷。
似乎比起张羡安为什么可以如此坦然的把信息网络变成“公交车”,他更想知道这个男人在坚持什么。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而此时门外,原本面色冰冷的,带着一群守备人员来拿人的另一个监察组组长在门外停下了。
屋内长久的沉默过后,是张羡安先打破了沉默。
“你听说过这样一个说法吗?说……其实不是人类驯服了小麦、狗和家猫,而是它们驯服了人类,因为只有这样,野生的小麦才能比其它植物更有可能得以延续,它甚至改变了人类长久以来以狩猎,或者说肉食为主的饮食习惯,让人类中出现了很多的素食主义者……而狗和家猫也是如此……尤其是猫……我觉得在这个星球上,很多动物会灭绝完全是自作自受,因为人类社会无可避免的会扩张,会占据它们仰赖的生存资源……而如果要我在我的人民和这些动物之间必须二选一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它们全部杀掉,同时把那些所谓的动物主义保护者送上审判台,告他们一个反、人类罪!”张羡安说完自己都笑了:“你觉得这说法是不是很有意思?”
刘梦岩点点头:“我听说过,其实总结起来就是爱因斯坦提出的相对论……任何事物,甚至任何理念都是相对的……”
“所以到底是人在影响社会,或者说,人在主导资本,还是社会在影响人,资本在奴役人?”张羡安提出了一个几个世纪以来都没有人能给出明确答复的问题。
刘梦岩也一样,他本就不善于搞哲学研究,所以他说道:“或许你应该去渐渐苏澈,他在这方面要比我更有天分。”
“不……他想得太多,太远,太广……在他的思维世界里,人类的社会属性问题早已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列,那些看起来复杂的不过是人为的复杂,事实上……种族歧视也好,资源纷争也罢,所有这一切都是基于一个根本的原因,那就是思维意识形态不够丰盈的缘故。”
“唔……”
“当然这扯远了,我就说说我们俩吧。”张羡安看出了刘梦岩对这个话题没啥兴趣。
他坐起身,刘梦岩很照顾他,还为他拿来了枕头垫在腰后。
张羡安说了声谢谢,跟着说道:“就拿我来说吧,在我进入华擎能源之后,我很快就意识到我已经被资本俘虏了,我成了它榨取社会剩余价值的工具,而且我几乎没办法去反抗。”
“也许你应该搞一些希望工程,或者更有益于社会,或者公众的事情。”
“你说的没错,但你知道吗?有句老话叫……升米恩斗米仇,如果我做华擎能源的最高执行总裁却每天想着把公司的剩余价值用于回报社会,这对于社会来说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刘梦岩愣了一下,跟着却笑道:“可你之前却说资本本身不应该存在,它理应成为公众资源。”
“对,我是这么说过,可你忽略了一个大前提。”张羡安面不改色。
“什么大前提。”
“那就是社会本身要把资本价值观去掉。”
“这不可能。”
“不,这有可能。”
“好了好了,我们不争论这个,我觉得我还没有那么高的层次能够探讨这么高深的问题,你就直接告诉我,假设真的按照你说的,社会资源理应直接回馈社会,每个人都应该成为信息网络的主人,而信息网络也应该成为公共资源,那么……如何促进个人创造的积极性呢?我可是听说在一个多世纪前,一些福利很好的欧洲国家非但没有因为社会福利的提升而获得进一步的发展,反而滋生了大量的社会蛀虫,并直接导致了政府负担加重,社会经济发展迟缓,甚至很多人不再工作,开始走上街头通过抗议来争取所谓的个人应有的物质和精神财富,你觉得这也是社会应有的发展情状吗?”
“空想的平等不是平等,社会责任价值观理应有一个更坚实的核心概念。”
“什么概念?”
“人类共同体。”张羡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喂……不是吧?张部长,恕我直言,您真的太过高看社会大众了!其实在很多人日常生活中,你给他精神的追求不如直接给他物质上的满足,哪怕只是一顿饱饭都比你和他聊地球未来有意义的多。”刘梦岩说了个很现实的问题。
张羡安却并没有因此退却,他继续说道:“那么现在呢?”
刘梦岩的笑容僵硬了,他捏了捏拳头。
想说些反驳的话……可想来想去……其实这种反驳与其说是反驳,倒不如说是因为必然失败而做出的总结。
就像一个人无法战胜绝症。
面对别人的鼓励,他所有的看开都是因为这个病没得治,而不是因为他真的无惧死亡。
01607 补完篇 重拾信念(一)
人可以无惧罪恶,有信仰,有坚守,但人最害怕的就是与现实的鸡毛蒜皮纠缠不清。你期待一个人有思想,有觉悟,前提就要把他从这种困境中解脱出来。
——苏澈《黄金时代》
苏晚霞没见过那个女人。
他跟着母亲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住下来之后只是断断续续的从母亲的口中了解到了一点点。她好像叫王刚诞,一个听起来非常奇怪的名字。
就像苏晚霞自己的名字一样。
苏晚霞的父亲苏澈和他解释过,你出生在傍晚时分,原本是乌云密布,结果就在你降生的那一刻,云开雾散,好大一片晚霞从山那边绽放开来,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红色,红的像火,让人生畏。
过去苏晚霞一直不理解苏澈为什么会在最后流露出惊恐。
他原本是笑着说的,可说道那晚霞像火,红的令人生畏的时候,他害怕极了。
直到后来苏晚霞才明白……那个苏晚霞父亲最爱的女人就是消失在那样一片火红色中的,身体被彻底摧毁,同时被毁灭的还有苏澈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少年时代,苏晚霞被苏澈送走了。
在那个院子里,苏晚霞一直在想,父亲是不是只是把他和母亲作为某种精神寄托?
所以他一开始是对王刚诞怀恨在心的。
因为她分明不在了,却好像又什么一直都在,一直在抢夺着原本属于苏晚霞和他母亲的那份来自苏澈的爱。
直到后来……
在母亲临终前,苏晚霞才终于明白。
所有这一切都是苏澈的有意为之,他必须保护好苏晚霞,但代价就是一苏晚霞的一整个童年。听到这样的真相的时候苏晚霞还是很难以接受。他想象不到到底是怎样的危险让苏澈选择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送到他处,甚至还又娶了一个他根本不爱,还有可能随时杀了他的女人。和那样的人睡在一个床上的时候,苏澈在想些什么呢?
父与子的再次重逢是在苏晚霞二十岁的时候。
苏晚霞母亲葬礼上都没有见到的那个男人印象里不应该那么憔悴。他现在可是当红的大作家,又是苏家的掌舵人,坐拥亿万资产和美女环绕,可他却好像一点也不开心。
……
相约上午十点见面。
可苏晚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望着夕阳西下,一直等候在约定地点的苏澈并没有责怪苏晚霞,相反他指着夕阳笑着说:“看,晚霞,你出生的时候,景色比这还要美得多。”
听他的语气,就好像父子之间从没有任何嫌隙,他们只是有日子没见了而已。
一直在想着,自己或许见到了他就会把压抑了近十年的情绪爆发出来的苏晚霞微微愣神,随后笑着坐在了父亲的对面,他也看向西山的方向。
镇子很宁静,茶社的老板娘和她养的十几只猫都睡着了。
空气里飘荡着薄荷草的清香,让人心神宁静。
“下个月,我准备去申请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的培养基金,然后拿着这笔钱去读航空航天学,将来打算当个宇航员,以后……想见面的话可能会很困难。”苏晚霞向苏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苏澈微微一怔,随后欣慰的说道:“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眼眶发热,眸子晶亮,跟着轻声一叹:“你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躺在医院里,他们怕我知道这事会影响我的治疗,所以一直瞒着我……还好我活下来了,以后你要是没空,每年清明的时候,我会负责去看她。”
苏晚霞闻言一震,他看向苏澈。
这个养尊处优的男人之所以看起来这样的憔悴就是因为他曾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吗?
短暂的震惊后,苏晚霞没有询问苏澈是怎样的伤势,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苏澈又说道:“往后啊,我们不用再这么躲着彼此了,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回苏家来住些日子,房间都给你留着,你姑姑们也很想你。”
说起那两位姑姑,苏晚霞原本很镇定的内心突然一下子变得脆弱起来。
还记得那是苏晚霞刚记事的时候,也是苏晚霞第一次作为苏澈儿子遭遇那些人的袭击的时候。苏晚霞的姑姑苏澜为了保护他,身体被重度烧伤。虽然凭苏家的实力,苏澜很快就会恢复如初,可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却不是轻易可以被治愈的。
“她们……还好吗?”
“你问的是你苏澜姑姑,还是你苏然姑姑?”苏澈笑着问道。
苏晚霞微微一笑:“明知故问,我当然是问她们俩了。”
苏澈哈哈一笑,他并不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就像那句经典的句子……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她们都好,都好,就是你苏澜姑姑前不久离婚了,现在带着孩子去西藏感受大自然去了,让人有点担心啊。”
“啊?苏澜姑姑她?她什么时候结的婚?又是什么时候有的孩子啊?这……这现在又离婚了?”苏晚霞感觉自己像是喝断片了,一觉醒来十年过去,他错过了很多大事。
苏澈有些歉疚的说道:“不告诉你这些事是我的意思,就这你苏澜姑姑一直埋怨着我……可当时苏家上下都危机重重,他们不撒手,我根本不敢去打扰你们母子……不过现在这些事都可以说给你听了。”
苏晚霞了然,不过还是觉得有些不高兴。
毕竟只是一个消息而已,难道说连高速自己苏澜姑姑已经结婚也会给他们母子招来杀身之祸?
“那……苏澜姑姑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你认识他,他叫张羡安,比你苏澜姑姑大了近二十岁呢。”
“啊?!谁?张羡安?!!!张叔叔怎么会?”苏澈惊了个呆,他原以为苏澜姑姑会找一个像苏澈这样文艺帅气的男人,却没想到她居然会嫁给一个浑身铜臭气的商人,而且……还是张羡安这种……额……老男人?
苏澈也不禁苦笑,他说道:“其实当年苏澜告诉我,她准备嫁给张羡安那家伙的时候,我是极力反对的……那种心思难测的人,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法子把你苏澜姑姑骗了,结果谁曾想……从小到大都最听我话的苏澜居然说……如果不让她嫁给张羡安,那她就永远不再见我……见她态度如此坚决,我也只好顺了她的意思,只不过……在她婚礼当天,我没去……不是不想祝福她,而是接受不了张羡安当众亲吻我妹妹的那个画面,哎!想想就可怕!”
苏晚霞默默听完这一段话,跟着也苦笑起来:“那后来……他们怎么又离婚了?”
“这件事我也挺纳闷的……在我看来,苏澜虽然嫁给了一个我们苏家人都不太喜欢的男人,可只要她能幸福,就是最好的结果……而且通过我的观察,他们夫妻俩也确实挺恩爱的,而且经常一起出去旅游……直到……他们有了孩子。”
“有孩子?不好吗?”苏晚霞有点想不明白了,他又追问道:“对了,男孩女孩啊?”
“女孩,叫张文琪,非常漂亮的孩子,小时候那双眼睛就像蓝宝石一样。”苏澈说着还拿出了张文琪的照片给苏晚霞看了。
苏晚霞瞧了一眼就觉得十分惊艳,只不过……他更加想不通为什么苏澜和张羡安会离婚了。
“他们俩是悄悄办理的离婚手续,而且直到苏澜去了西藏,张羡安才托人送来苏澜的东西,我们才知道他们已经分居有半年了。”苏澈说完咳嗽了一声:“哎……其实我个人也不是多么讨厌张羡安,这人看着轻浮,其实还是靠得住的,只是……哎……不说了。”
苏晚霞也陷入了沉默,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决定。
“那我能去西藏找苏澜姑姑吗?”苏晚霞问道。
苏澈想了一下后:“可以是可以,可你苏澜姑姑前阵子抵达布达拉宫之后就主动断了与我们的联系,现在我的人还在找她的下落,在找到她之前,你去西藏也是大海捞针啊。”
苏晚霞点点头,不过他心里已经决定了,今天见过了苏澈后他就动身往西藏去。
这种迫不及待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那苏然姑姑呢?她是不是也已经结婚了?”
苏澈却摇摇头:“没有,你苏然姑姑还是一个人,平时就呆在实验总部那边,基本不和人接触。”
“哎?苏然姑姑以前不是……”苏晚霞犹豫了一下后才继续说道:“我听苏澜姑姑说过,苏然姑姑她以前不是有过一个喜欢的人吗?”
“你说的是那个躲到望野生态区不敢露面的姓闫的胆小鬼?”
苏晚霞闻言一呆:“你知道他啊?”
苏澈冷笑一声:“都把你苏然姑姑逼到那种程度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只可惜……你苏然姑姑到最后也还护着他,不然我铁定要废了那小子。”
苏晚霞眼皮急跳,其实说起来……他是见过苏澈口中那个姓闫的小子的。
他的全名叫闫浩铭,在认识苏然之前只是个寂寂无名的社会闲散人士。可自从苏然在望野生态区与他相遇之后,两人就莫名其妙的擦出了爱的火花,甚至苏然还说要嫁给他。
这件事起初只有年幼的苏澈和苏澜知道,可后来……当闫浩铭得知苏然是苏氏企业的“当家花旦”级别的人物后,他就莫名的选择的退出这段感情,甚至躲起来不让苏然找到自己。
情场失意,好胜心却极强的苏然从那之后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了,除了工作,其他都是次要的。
“那看来……她们过的也不是很好吗。”苏晚霞苦笑道。
苏澈也挺无奈的。
“世事难料……”苏澈说完后问苏晚霞:“有没有想过回到家族中来?”
苏晚霞闻言略微惊讶:“你希望我回去?”
苏澈微笑点头:“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咱们父子俩没必要再这么演下去了。”
苏晚霞却犹豫了,他沉默了一
会问道:“这些年,我也听妈和我说了,想要对我们苏家的不利的并不是某一个或者某一群人,而是一个层级的人,是吗?”
苏澈点点头:“我们苏家碰了人家的蛋糕,遭人嫌弃,甚至被人针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么……也就意味着,如果不能彻底的胜利,所有这些暂时的胜利都只是缓和对吗?”苏晚霞问了一个让苏澈比较难回答的问题。
苏澈深吸一口气,望着已经逐渐暗下去的天色道:“你看,太阳快要下山了,但大家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也不害怕,这是为什么?”
苏晚霞立马回答道:“因为明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
“对,因为明早太阳会照常升起……可你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没有?”
“嗯?”
“说,有一个旅者来到一个奇怪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所有人的忙碌都为了建造一座通天的高塔,那座塔非常非常高,旅者站在很远的地方也根本看不见那座高塔延伸到什么高度去了,于是他就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国家要建造高塔,可栽种谷物的农民只知道要种地,粮食一分部留下,剩下的交上去给工人们吃,工厂里生产砖头的女工说她只负责把泥土倒进坯子,烧成砖头就有一口饭吃,运送砖头去高塔更高处的那些人最开始一个月回来一次,后来需要一年,两年,甚至十年才能完成一次运输,可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建造高塔,只猜测这个世界可能需要它,也有人说,不去建高塔就会被国王的卫队抓走判刑,所以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人就只知道一件事,建造高塔,至于为什么建造,高塔用来做什么,什么时候结束,都没有定论……”
苏澈停顿了一下,他喝了口茶问道:“你听说过这个故事吗?”
苏晚霞想了想:“好像……我很小的时候,有个苏家的长辈和我说过这个故事,但我印象不深,只大概记得……后来塔倒了是吗?”
“对,旅者的人生信条就是到处旅行,但这一天,旅者在镇子上寻访塔的秘密的时候,一个年轻人找到了他,他希望旅者带他离开,旅者便问他,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和他们一样留在这里建造高塔?他就说,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我的人生意义本不该如此……所以,请带我走吧……”
“唔,那旅者带他离开了吗?”
“不,旅者拒绝了他,他说他是旅行者,不会告发这个年轻人想逃走的事情,但也不会帮助他离开,只说如果找不到答案,那就写成一本没有结尾的故事,然后他就会离开,年轻人失望的走了。到了旅者来到这个国家的第二个月,也就是旅者故事写完准备要走的时候,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惊动了整个国家,塔倒了。”
苏晚霞听到这里眼皮急跳,因为他几乎可以想象那样高的高塔倒塌下来时将会是怎样的一副末日景象。
“塔倒下的时候,惊天动地,这个国家里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鸡、狗死了无数,昏天黑日,见不到一丝光亮……可让旅者更为惊奇的是,当一切平息之后,人们却在欢呼,国王甚至骄傲的说,我们可以在新的地方再建一座高塔,那时候旅者明白了,这座高塔唯一的存在意义就是被建造和倒下,它是这个国家所有国民的人生意义,它被建造起来,倒下了,再建,总之塔必须存在。”故事到这里基本上就算说完了,苏澈喝着茶笑道:“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很可笑,但笑完了就觉得背脊生寒……”
苏晚霞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他只觉得这样做很愚蠢,更对那些民众的欢呼感到一丝丝的悲凉和许多的诧异。
“现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是这样生活的?又有多少人在建造高塔?”苏澈轻声一叹:“我希望你回到家族中来,一半是因为你长大了,也该回家了,另一半是,苏家需要继承者,我去世以后,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来掌舵。”
苏晚霞闻言内心惊颤,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那感觉就像是一位布衣天子突然被宣召回宫继承江山社稷一样。
似乎根本没人在乎苏晚霞的感受。
不过苏晚霞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特别自我的人了。尤其是在母亲去世之前的那几天,看着脸色惨白的母亲,听着她一遍一遍的说着:“你父亲是个可怜的人,他几乎是在和全世界作对,却没有人能帮他……原本我可以留下的,但他却给了我一个没办法拒绝的理由……我要看着你健康的长大……只可惜,我好像做的并不好……”
那几天,苏晚霞几乎每日以泪洗面,他不吃不喝的守在母亲床边,一直守到她离开人世,一直守到她入土为安。
“我觉得……以现在的状态继续维持下去也挺好的。”苏晚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苏澈微微一怔:“你不想回家?”
苏晚霞苦涩一笑:“想,从离开家门的第一天以及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想回家……可现在我发现,如果不回家可以把这个家守护的更好,那就不回家了吧。”
苏澈闻言默默的看了儿子一眼,他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好。”
……
与父亲告别后,苏晚霞悄悄回到了自己的临时住所并开始准备前往西藏的事宜。一如当年苏澈孤身进藏采访一样,苏晚霞没有带上太多的东西,甚至连回去的机票都没有提前准备。因为他不知道这一趟要去多久,还能不能安全的回来。
这些年,苏晚霞一直过得很委屈,一方面是母亲的约束,另一方面也是苏晚霞自己知道外头很危险,一旦暴露了他的行踪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抵达拉萨的时候,苏晚霞刚下飞机就觉得头脑一阵晕眩。
他当时就心里一颤,暗忖:‘不会吧?高原反应?’
正当苏晚霞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什么的时候,一个比他瘦弱许多的女孩走过来扶住了他,并且拿出一瓶药,拧开倒出一粒塞进了苏晚霞嘴里。
那冰凉的小手与苏晚霞的嘴唇接触的时候,苏晚霞下意识的以为有人要害他。
可当他看清那女孩的样貌时,他愣住了。
跟着脱口一个“妈”字就喊了出来。
女孩也愣住了,随后笑着道:“喂,清醒点啊大个子,乖乖把药吃了,你很快就会适应这里了。”
苏晚霞照做了。
那药物的效果出奇的好,前一秒还晕头转向要晕倒的苏晚霞,下一秒就重新变得生龙活虎起来。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苏晚霞急忙追上去:“喂,等等。”
女孩没有停下,而是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继续往前走。
苏晚霞紧追不舍,一直追到追站口的时候才追上。
分明是个看起来很瘦小的姑娘,以苏晚霞的步伐别说跑了,只要大踏步往前走应该就可以很快追上才对。然而事实是,这姑娘可比他想象中走的快得多了。
“喂!喂!!”苏晚霞终于拦住了那姑娘。
姑娘皱着眉头,不悦的说道:“谁叫喂啊,一直紧追不舍的,我还以为你要拦路抢劫呢。”
苏晚霞挺尴尬的,他大口喘着气,缓了缓之后笑着道:“不是,你也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呀,我总不能看着我的救命恩人就这么走掉呀。”
“我?我叫薛佳念。”姑娘很大方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薛佳念?”苏晚霞愣住了。
薛佳念反问道:“你认识我?”
苏晚霞茫然的摇摇头,不过看着姑娘的模样还真是有几分神似苏晚霞已经过世的母亲,而且……她们的姓氏也是一样的。
于是苏晚霞不由自主的想到,难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姑娘就是老妈安排到我身边的?
胡思乱想的苏晚霞没注意到的是人家姑娘已经开始警惕他了。
“喂,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啊?大个子。”
“我叫苏……苏……苏苏。”苏晚霞刚要说自己的真名,但转念一想,还是说了个假名字。
结果立马惹来姑娘的嫌弃:“噫!!你一个大男人叫苏苏?不觉得很尴尬吗?”
苏晚霞确实很尴尬,他脑袋刚才当机了,居然想出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我也不想啊,可这是我老爹给我取的名字,我也只能认了。”
“唔,那看来叔叔是想要女孩子啊。”薛佳念调笑了一句。
苏晚霞嘿嘿笑了笑:“可能是吧。”
“唔,那行了,我呢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再说了,一颗治疗高原反应的应急药物而已,不值几个钱,你说声谢谢咱们就两清了。”薛佳念似乎并不打算和苏晚霞有过多的交集。
苏晚霞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他其实还想和薛佳念再聊聊,但那样确实会显得很奇怪,便点点头,诚恳的一鞠躬道:“嗯!谢谢你!”
薛佳念吓了一跳:“喂!你干嘛呀!大庭广众向我鞠躬!搞的大家都在看呢!哎呀真是的!好了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就不请你吃饭了啊,拜拜。”
说完薛佳念风一样的溜走了。
剩下苏晚霞一个人杵在原地,他一直看着薛佳念离去的背影,下意识的摸了摸左手戴的那枚玉石戒指,然后笑意用上唇角:“妈,我好像恋爱了。”
……
从拉萨机场出来后苏晚霞就直接坐上无人班车前往布达拉宫。
虽然现在交通极为方便,可苏晚霞还是头一次一个人外出旅行,当然要先把拉萨的地表建筑看一看。
在布达拉宫外有不少游客在拍照留念。
苏晚霞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虽然身上的设备支持他进行360度无死角的多种姿势摆拍,可他却只是凝望着布达拉宫,感受着这座松赞干布送给尺尊公主和文成公主的人间奇迹。
在西藏,高原的每一处景象都会让人心生仰望。
而这座屹立近五百年的宏伟建筑无疑更是给人类的整体形象平添了一份耀眼的光彩。
盯着布达拉宫看了一个多钟头后,苏晚霞并没有打算立即进去参拜,事实上就他个人而言,他并没有什么明确的信仰,所以也就没打算去
转动那些在岁月长河中不知被多少人触碰过的经筒。苏晚霞决定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吃点东西,跟着就准备凭一己之力去寻找姑姑的下落。
找旅店在这个时代早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尤其是司南2号上线后,很多大城市都已经搭建好了一个完整的信息网络结构,只要你按照需求去搜索,就没有你找不到的东西。然而……
几个小时过后,苏晚霞却发现在布达拉宫附近的酒店全都客满,唯一能去的就是一家民宿。
似乎是药效过了的缘故,苏晚霞实在累得不行,他想躺下,好好睡一觉,明早再说。
来到民宿的时候,苏晚霞发现这家民宿的老板并不是本地人,而是江苏人。
他很热情,甚至在得知苏晚霞祖籍山东后还热情的招呼他吃了一顿免费的大餐。吃饱喝足,苏晚霞便倒在床上一觉不醒。
第二天醒来时,苏晚霞发现房门是敞开的。
他挠着头出门询问老板:“昨天我是不是喝醉了?怎么门是开着的?”
老板却诧异的看着苏晚霞道:“哎?刚才那女孩不是你女朋友吗?我看她拿着你的身份证就让她进去了……哎哟!坏了!怕是遇到小偷了!”
苏晚霞愣住了:“啊?”
两人匆忙赶往房间。果然……苏晚霞的随身携带的包和旅行箱都不见了。
老板大概是觉得很抱歉吧,立即安慰苏晚霞说一切损失他来承担,同时报了警。苏晚霞也挺无语的,这才来了第一天就碰到光天化日偷东西的?
话说回来,他的身份证件怎么会落在那个贼手上呢?
警察很快来了。
通过调取视频资料,苏晚霞发现堂而皇之走进他物资拿走东西的女孩穿着长袖的外套,带着兜帽,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根本看不清楚长什么模样。
但苏晚霞却觉得有些眼熟。
警察询问苏晚霞认识这姑娘吗?
苏晚霞摇头。
然后警察又问了一些与丢失财物特征有关的细节,然后留了苏晚霞的电话就离开了,说是有消息就通知他。
而店老板为表歉意,不但免了苏晚霞的房费,还承诺苏晚霞在拉萨这段时间的吃喝住行他全包了。
苏晚霞也不想占他便宜,毕竟通常来说谁会有那么大的戒心防备一个女孩子呢,更何况她当时确实拿着苏晚霞的身份证。
苏晚霞便说道:“钱都在我信用id里,我该付的照付,只是我对拉萨不太熟悉,又是来找一个人的,能不能麻烦老板你帮帮忙?”
老板也热情,立即想到一个人:“朗日木托!”
“谁?”
“曾在我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的一个神人,不过其他房客都说他是个怪人,可我却觉得他是非常有本事的,而且之前也帮别人找过人,所以我觉得你找他应该能帮上忙。”
苏晚霞惊讶道:“既然是客人的话,那他现在住在哪里?还在拉萨吗?”
“在的在的,朗日木托是年初时住进来的,后来客人们都说他晚上会到处乱走很吓人,他就主动退了房间搬到拉萨城郊的老房子里去了,当时是我给他送去的,记得很清楚呢,他付了一年的租金,应该还在那里。”老板说着就拿起电话通知了民宿里的店伙计,拜托他将苏晚霞送过去。
苏晚霞也没有拒绝,道了谢就直奔拉萨城郊。
路上店伙计提醒苏晚霞道:“朗日木托那个老头怪的很,不但预言很灵验,找人也有本事,就是偶尔会说别人坏话,然后那个人肯定会倒霉,所以你见到他之后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辞,别让他生气,不然你说不定会拉肚子拉到住医院呢。”
店伙计说着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独自。
苏晚霞暗自偷笑,看来这个店伙计应该是吃过苦头的。不过苏晚霞却对这个朗日木托老人更加好奇起来,他看着身后的城市建筑逐渐远去,两边的街道上的行人也逐渐变少,内心多少有些担心起来。
到地方后,店伙计说道:“我还有一车货要送,等送完了就回来接你。”
苏晚霞却道:“没关系的,你先忙你的,如果需要的话,我会联系你的。”
“嗯,那你一定注意哦,别让他对你说坏话哦。”店伙计开车离开了。
看着敞开的房门,苏晚霞有些犹豫,随后壮着胆子上前问道:“请问,朗日木托老人在家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看样子是没人。
但就在苏晚霞转身的时候,一张干瘦的好似骷髅般的脸庞出现在了苏晚霞面前。
苏晚霞顿时惊叫着跳了起来。
他吓坏了。
那干瘦面孔皱眉道:“你找我有事吗?”
苏晚霞惊魂未定的扶着墙问道:“您就是朗日木托老人?”
朗日木托点点头:“是的,你找我有事吗?”
苏晚霞嘴角抽搐,心说还真是个怪人,这幸亏是白天,要是神野的话怕不得被吓死。
“嗯,我听一个朋友说您在找人这方面有些办法,所以想着来拜访您一下,希望您能帮帮我找一个人。”苏晚霞开门见山的说道。
朗日木托盯着苏晚霞上下打量了一阵后便往屋子里走去,经过苏晚霞身边时说道:“最近运气很差吧,东西都丢了。”
苏晚霞惊讶的看着朗日木托:“哎?您怎么会知道的?”
正当苏晚霞心中感叹这是个神人的时候。
朗日木托咧开嘴笑道:“你住宿的地方,那个小胖子都告诉我了。”
苏晚霞顿时一脸阴云……刚刚泛起的一点崇拜被浇熄了。
“进来坐吧。”朗日木托将屋内的灯打开。
苏晚霞缓步走进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尊奇怪的泥塑雕像,还有满墙的古怪符号。朗日木托注意到了苏晚霞的好奇,他解释道:“一点个人爱好,请自便。”
苏晚霞点点头,心说:‘没想到这老人家还是个搞艺术的?!’
在房间唯一干净利索的位子上坐下后,朗日木托拿了一壶酥油茶回来道:“说吧,你想找谁。”
苏晚霞闻言略微惊异的看着朗日木托老人,大概是觉得这位老人似乎胸有成竹,便说道:“我想找我的姑姑,她叫苏澜,也来自沿海平原地区,是个个头差不多一米六五左右的,很漂亮的女人。”
朗日木托认真听完,然后反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呢?有天眼通,又有这么明确的信息比对,很快就能找到她吧?”
苏晚霞心下吐槽:‘我当然想到了……可这又不是找失踪人口,劳烦人民警察也太兴师动众了。’
于是苏晚霞便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其实我不是担心姑姑失踪了,而是她有意躲着我们,而我又迫切的想要见到她,所以……”
“唔……这样啊。”朗日木托好像明白了,他给苏晚霞倒上一杯酥油茶,然后说道:“其实之前那一次帮别人找人纯属意外,因为下火车的时候刚巧多看了那个人一眼,然后他们就重逢了……所以,我并没有那小胖子说的那么神通广大。”
听到这,刚喝了一口酥油茶的苏晚霞差点吐出来,他呆滞的看着朗日木托,心说:‘这算什么?白跑一趟啊?’
但紧跟着,朗日木托却又说道:“不过呢,我也不是什么江湖骗子,任由别人吹嘘却一点本事都没有……”
苏晚霞皱起眉头,不太喜欢朗日木托老人这种吊人胃口的说话方式。
他便直接了当的问道:“那您说吧,帮我找到我姑姑需要多少钱?”
朗日木托看了苏晚霞一眼,也不客气:“两万,然后你再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帮你找人。”
“两万?”苏晚霞惊讶道。
朗日木托以为是自己要多了,便说道:“看在小胖子的面子上,一万五也行。”
但朗日木托不知道的是,在苏晚霞眼中,两万不算小钱,却也不算多,他还是支付得起的,就是……
“两万就两万,一口价,这我不跟你还价了,但您能不能先告诉我,您有几成把握帮我找到我姑姑?”
朗日木托笑了笑:“如果我告诉你只有一成把握的话,你会不会不乐意在再和我做生意了?”
苏晚霞顿时语塞,心里已经快要憋不住爆发了。
“哈哈,好了,不逗你了,这么说吧,只要你支付两万,再帮我做一件事,我有十成的把握帮你找到你姑姑,但需要一点时间。”
苏晚霞一点也笑不出来,他甚至觉得这个老头可能早就知道苏晚霞的姑姑苏澜在哪了,只是故意卖关子,这样好让苏晚霞替他做事,但求人办事……苏晚霞也只好忍了,
“需要多久?”
“不超过三天,当然前提是你先帮我做件事,做完这件事之后我才会帮你找人。”
苏晚霞皱起眉:“不会是什么违法的事情吧?”
“当然不会了,把你送进警察局,谁付我两万块啊。”朗日木托笑眯眯的说道。
苏晚霞深吸一口气:“那好吧……我同意。”
朗日木托笑的更灿烂了,只可惜他那张脸实在瘦的可怕,所以笑起来的时候也挺可怕的。
苏晚霞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要我作什么了吗?”
朗日木托这时起身道:“你随我来,我带你去取一样东西,你拿到它之后,明天一早就去布达拉宫前的广场坐着,一直从天命坐到天暗,这样坐三天之后,把东西完好如初给我带回来就行了。”
苏晚霞惊讶道:“就这么简单?”
朗日木托却说道:“你不先看看是什么吗?”
苏晚霞心底咯噔一下,心说你要是让我带个炸弹过去,那我不是要被当成恐怖分子给狙击手爆头了?
不过想想刚才朗日木托也说了不会让他做违法的事情,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某种宝贝?或者雕塑?
然后,真当朗日木托引着苏晚霞来到屋后见到那样东西的时候,苏晚霞傻了。
01608 重拾信念(二)
“妈妈!妈妈!你看那边那个叔叔,他的样子好搞笑哦。”一个跟随母亲来拉萨旅游的小女孩在布达拉宫附近的游客广场上离着老远就开始吐槽苏晚霞的新造型了。
童言无忌,苏晚霞忍了。
可这女孩的母亲怎么也跟着偷笑,甚至还开始和其他游客一样围着苏晚霞拍照了呢?
苏晚霞现在后悔极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傻子一样。不是说他现在几乎全裸,还浑身涂满彩绘,还扛着一个类似江湖郎中一样的招牌这个造型看起来傻……当然这也确实很傻。
而是苏晚霞被朗日木托丢到广场上之后,苏晚霞才反应过来。
朗日木托这哪里是让他带着一样东西来广场上静坐啊,分明就是那他做饵来钓出苏晚霞要找的那个人啊。
现在苏晚霞可以说是非常后悔了。
附近的武装巡逻警察本来还以为是广场上出现了暴露狂,可一看到苏晚霞这个造型后,居然也都拿出相机合影起来。
就苏晚霞像个雕塑一样,望着布达拉宫的方向欲哭无泪。
……
此时,布达拉宫里,一座隐蔽的院落。
薛佳念抬起纤纤玉手转动经筒,一边转一边和身后的人说道:“这趟过来有两件事,一是苏澈先生督促你们,希望你们尽快找到最后一位旧神化身的下落,二就是他听说阿旺德措老人去世后,他在山里发现的那样东西转交给了他唯一的后人,一个苏澈先生也仅见过一面的女孩,这是画像。”
薛佳念停下来,把手中的东西交给了身后的男人。
男人迟疑了一下后,接过晶体板看了一眼道:“苏澈先生,是希望我们找到这姑娘?还是让我们拿到那样东西?”
薛佳念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继续转动经筒。
“两样都得完好无损的带回来,缺一不可。”
男人明白了。
“对了,你见到苏澜小姐了吗?”薛佳念问。
男人轻声道:“一个多月前,苏澜小姐确实在我那住过一段时间,可她只呆了三天就不辞而别,我虽然也尝试去找过她,可她人好像已经离开拉萨了。”
“唔……这样啊。”薛佳念若有所思,她收回手,穿过一扇门,门外的光景豁然开朗。
站在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布达拉宫外的旅客广场。
而此时,恼羞成怒的苏晚霞正试图逃离,可那些前几分钟还在摆拍的武装警察下一秒就围上来,说苏晚霞是有伤风化,要传唤他回去做个谈话。
苏晚霞那个冤啊,他哭诉道:“喂大哥,我是搞行为艺术的,不是暴露狂啊!你要是真的看不下去,我回去就是了,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带我去警察局啊,很丢脸啊。”
结果那武装警察却说道:“知道丢脸还在小朋友面前穿成这个样子?行为艺术……呵,行啊,把你的艺术行为展示许可给我看一看。”
“啥玩意?”苏晚霞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么个许可。
武装警察一看苏晚霞茫然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有,所以为了防止更多的游客聚集过来提升风险系数,便对另一个武装警察使了眼色,两人立马就要动手强制将苏晚霞带走。
之前“嘲笑”苏晚霞的小丫头看到这一幕有些害怕的缩到了母亲身后,同时小声问道:“妈妈!妈妈!他是不是坏人啊?怎么警察要抓他啊?”
那孩子的母亲却依然淡定的回答道:“他啊,只是不该在这个地方搞行为艺术,所以可能会被抓走拘留几天,但不是坏人哦。”
苏晚霞听得仔细,心中一惊:“拘留?!”
一听到“拘留”,苏晚霞丢下那“招魂幡”一样的物件转身就往人群里钻。
两个武装警察被他这么金蝉脱壳戏耍一次后也怒了,当时大喝一声,拔出电磁手枪道:“喂!站住!再跑开枪了啊!”
开枪?
人群一听到这话当时就炸了窝一样。
这武装警察也愣住了,他明显是新手,旁边那位无语了:“你港片看多了啊!直接上去抓人不就行了!喊什么开枪啊!真是的!哎哎哎!大家别慌!大家别慌啊!没事的!不要乱跑!不要乱跑!”
然而广场已经乱了套。
苏晚霞趁着机会很快就逃到了广场的边缘地带。然而他这个形象实在太扎眼,这边人群一乱,周边负责游客安全的安保人员就注意到了苏晚霞这个“行为艺术家”,于是立马围过来。
苏晚霞瞬间就成了瓮中之鳖。
“完了完了?难道我一世英名今天要栽在这了?”苏晚霞现在那个悔,那个恨啊,他一想到朗日木托在他身上乱涂乱画时那诡异的笑容就想笑,笑自己是个傻薛佳念。
“喂!把手举起来!”安保人员已经围过来了。
苏晚霞左看右看,实在是无路可逃了,只得乖乖的举起双手,然后苦涩道:“不要开枪,我不是恐怖分子……”
安保人员可不关心苏晚霞是谁,他们迅速围拢过来。
然而就在苏晚霞以为自己即将被逮捕的时候,布达拉宫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
众人都被爆炸声吓了一跳。
苏晚霞抬头看去时,爆炸的位置并不在布达拉宫,而在布达拉宫后方不远处的一座民宅里。冲天而起的紫色蘑菇云看起来是那样的妖异。
也就在所有人都愣神的时候,苏晚霞被人抓起身就逃了。
等到安保人员回头一看,哪还有苏晚霞的身影。
……
回到民宿,苏晚霞便把自己搓成了一只大龙虾,但即使如此,还是有许多涂鸦根本就擦不掉,也不会到朗日木托用的是什么颜料,居然这么恶心。
在屋内等了一个多钟头的薛佳念看着苏晚霞跟个红脸关公似的,她噗嗤一声乐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苏晚霞一边擦着头一边苦笑道:“哎呀你就别笑我了,我知道我现在跟个煮熟了的大龙虾似的……真是倒霉透顶。”
薛佳念笑的更开心了,她问道:“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在广场干嘛呢?不会真的是搞行为艺术吧?”
苏晚霞翻了个白眼:“别提了,这事是我的黑历史,我准备把它烂在肚子里。”
薛佳念抿起嘴唇娇俏的白了苏晚霞一眼,然后轻声一叹:“我听这的老板说,你才来拉萨第一天就被人偷走了全部行李是吗?”
苏晚霞点点头,然后忽然惊醒道:“不会就是你吧?”
薛佳念立马赏了苏晚霞一个大白眼:“想什么呢?你以为你是香饽饽啊,我偷你东西!我是你救命恩人好不好!”
说起救命,苏晚霞又问了个特别傻的问题:“那爆炸是你制造的?”
薛佳念差点没一头栽地上,她一脸无语的看着苏晚霞道:“你觉得你值得我这么做嘛?”
苏晚霞也反应过来了,他苦闷道:“我最近是怎么了……难道是高原反应闹的?怎么脑子跟进水似的……”
“要我看啊,你确实是失了智,居然会被人骗去广场上作秀,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上热评榜了?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呢。”薛佳念说着调出了新闻给苏晚霞看。
不过此时的头条内容已经由苏晚霞的行为秀变成了拉萨市区民宅爆炸。
看着爆炸现场的照片,苏晚霞眉头紧皱道:“这起爆炸……很严重吗?”
“唔……听说死了七个人,伤了十几个,不过不打紧,听说都是非法入境的不法分子,死有余辜。”薛佳念对这件事的看法十分平淡。
苏晚霞却把报道内容仔细的看了一遍,在看到这起爆炸极有可能是不法分子筹备恐怖袭击事件之前发生了意外爆炸时,他不由得抬头多看了一眼坐在他床上的薛佳念。
薛佳念正在打量苏晚霞住的这间房间的整体布局,注意到苏晚霞在盯着自己后,她皱眉道:“干嘛?不是我干的。”
苏晚霞愣了一下,随后不禁被逗乐了,他把晶体板还给薛佳念道:“知道不是你了,你这么瘦弱,怎么可能和恐怖分子联系在一起……另外,我可真得要多多感谢你才是,毕竟你都救了我两次了,说什么你也得让我请你吃顿饭表示一下。”
薛佳念却撇嘴道:“我怎么感觉是我吃亏呢?”
苏晚霞一愣:“啊?”
薛佳念没有解释,她笑着起身道:“吃饭就不必了,有机会的话,请我去酒吧喝一杯好了。”
“酒吧?也行啊,那就今晚?”
“不,今晚我有约在前。”
“唔,那明天?”苏晚霞紧跟着又问道。
薛佳念眯着眼笑着贴近过来呵气如兰:“怎嘛?你就这么想约我啊?”
苏晚霞愣了一秒,随后脸上微微发烫道:“额……这不就是觉得不表示表示,很愧疚吗。”
“哦?原来不是因为喜欢我才约我的啊?那算了,没必要了。”薛佳念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就在这一刻,鬼使神差的,苏晚霞竟然一把抓住了薛佳念的手道:“等等!”
那微凉的小手已经不是第一次触碰了,可这一次却让苏晚霞心跳加速的厉害。薛佳念转身鼓起嘴有些不高兴的问道:“干嘛?你又喜欢我了?”
苏晚霞闻言差点一个踉跄跪那,心说:‘现在的姑娘都这么直接了吗?’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嘴角抽搐着说道:“额……就是……给个机会呗,我确实挺好奇的。”
“就只是好奇?”薛佳念似乎一直都是有意在捉弄苏晚霞,现在她玩够了,便正经许多。
苏晚霞见薛佳念变脸比翻书还快,赶紧松开了手道:“额……当然也有感谢。”
“唔……那好吧,不过呢我最近确实很忙的,等我哪天有空了,我会直接去找你的,ok?”
苏晚霞是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女孩了。
要说她只是一个偏瘦弱的,来拉萨旅游的普通女孩的话,苏晚霞是断然不信的,起码在昨天她抓住最好的时机冲进来救走苏晚霞时的表现来看,这个女孩绝不一般。
苏晚霞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女孩或许就是在利用这种方式接近自己,
但这种警惕并不妨碍苏晚霞对薛佳念的不由自主的着迷。
所以即使薛佳念给了苏晚霞一个空洞的承诺,可苏晚霞还是满心欢喜的点了头。
送走薛佳念,苏晚霞脸色立马换了模样,他找到店老板,还没开口,店老板就递过车钥匙,并一脸严肃的说道:“轻点打!别真闹出人命。”
苏晚霞也不说话,接过钥匙就出门了。
此时此刻,拉萨已经进入到b级警戒状态,各个路口都能看见武装警察和三个一组飞来飞去的机动巡逻无人机。
苏晚霞不是本地人,所以一路上也免不了被盘问。
不过当这些武装警察查看了苏晚霞的信用点数后就立即放行了,无他……因为还没听说过有谁信用点数达到970还参与犯罪的,除非司南2号系统的根源档案库出了问题。
来到市郊,苏晚霞发现朗日木托的屋子紧缩着。
早想到这老头肯定已经跑路了,但苏晚霞还是不甘心的绕着屋子转了几圈,直到一个晒太阳的大爷看不下去了提醒道:“早就走啦。”
苏晚霞闻言一愣:“什么时候啊?他上午不还在的吗?”
结果那老头却皱眉道:“什么上午啊,他都离开好几天了,你肯定是记错了。”
苏晚霞又是一愣:“什么?离开好几天了?可是上午……”
正说着苏晚霞才注意到自己没过的门把手上全是灰尘,可他分明记得朗日木托那老头虽然看着古怪但屋里屋外都还算干净,怎么会全都是灰尘呢?
想到这苏晚霞不由得背脊生寒,赶紧去找就住在这附近的房东。
房东以为苏晚霞是来租房子的,便很殷勤的为他开了门。
然而上午还住着人的房门一打开,屋内就扑面而来一股呛人的尘土气息,感觉哪里像是几天前还有人住的样子。
苏晚霞皱眉道:“不对吧,这地方看着得有几十年没人住过了吗?你是不是搞错了?”
房东却古怪的看了苏晚霞一眼道:“这房子是自己找过来了,怎么会是我找错了呢。”
苏晚霞心底一震。
对啊……
他走进屋内,看着屋内陈设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他问道:“你确定三天前,朗日木托就住在这?”
房东点点头:“当然了,不过那老头怪得很,我把钥匙交给他,他关了门就不出来了,直到三天前来退房,房子还跟之前一样,一点打扫过的痕迹都没有,真不知道他怎么住得下去。”
苏晚霞也纳闷呢,他转身问房东:“你平时不符合给这些房子打扫啊?”
房东却叉着腰皱眉道:“你是来查户口的还是来租房子的啊?问那么多干嘛?”
苏晚霞见他要生气,赶紧笑着解释道:“房子我不打算租,不过我愿意付你一个月的房费,前提是你得把你知道的关于朗日木托的事情都告诉我。”
房东愣了一下,随后却很有深意的看了苏晚霞一眼说道:“见过打听人的,却没见过你这么出手阔绰的,怎么?这个朗日木托少你很多钱啊?”
苏晚霞摇摇头:“那倒没有,就是我一个朋友托我来找他的下落,可每当我到一个地方他总是比我先离开,所以……”
房东闻言这才稍稍放松警惕,不过他却狡诈的笑道:“如果我这里有非常有价值的消息,你愿不愿意多花点钱。”
苏晚霞没想到这房东老板还会坐地起价,便皱眉道:“那得看你说的这个消息值多少了。”
房东老板嘿嘿一笑:“三万块,一口价,愿意出就出,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也不会收你那一个月的租金,你自己看着办。”
听到这话,苏晚霞再难淡定……他感觉好像真有什么了不得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再想想今天的经历,苏晚霞是越来越觉得离奇,便说道:“最多一万,爱说不说。”
“成交!”没想到房东老板立马就答应了。
苏晚霞一愣,瞬间有种出价高了被人骗了的而感觉。
支付完成后,房东老板关上房门,打开灯说道:“既然你是来找朗日木托这个怪老头的,那想必你肯定知道他这个人经常喜欢到处涂抹颜料对吧?”
苏晚霞表情平淡,可下意识的已经去挠胳膊上至今还没擦拭掉的涂鸦了。
“嗯。”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
……
那是一天傍晚,大概是朗日木托入住的第七天。
因为附近社区在进行人口普查,所以房东老板便带着社区工作人员来找朗日木托,希望他配合登记信息,完成普查工作。
然而当老板带着社区工作人员来到朗日木托住处的时候,却发现屋子从外头锁着,朗日木托本人已经不知所踪。
当时房东老板也没有多想,就对社区工作人员说他可能去市区了,等他回来了就带他去社区服务站做登记。
工作人员走后,房东老板也打算回去睡了,却在回去的路上无意间瞥见了一脸冰冷的朗日木托坐在巷子里的阴暗处盯着他。
房东老板被吓坏了,他没好气的走上去质问道:“你这老头,大半夜不回去睡觉,蹲在这里吓唬人有意思吗?”
结果没想到朗日木托却说道:“你应该感谢我的,如果我不在这里替你们盯着它们,你们可能已经死掉了。”
说完朗日木托就起身回去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房东老板。
……
“这就是你说的有用的线索?我怎么一点重点都没听出来呢?”苏晚霞不高兴了。
房东老板立即说道:“你别着急啊,听我接着说。”
……
回到自己的住处,房东老板是越想越气,因为他早听民宿店老板说过,这个老头古怪的很,一旦说了别人一些不好听的话,那么那个人肯定会倒霉的。
于是房东老板就以为这老头是在咒自己死。
作为本地人,房东老板虽然不是太过迷信,却也不敢对上苍不敬,他觉得或许朗日木托这个古怪的老头确实是有特殊的地方的,便又穿好衣服出门去找朗日木托,他准备好好和朗日木托谈一谈,问一问,以确定他不是在对自己施咒。
结果,才刚出门,房东老板人就吓傻了。
因为在他门外的巷子里,一些白色影子正如蛇一般缠绕在一具已然干枯的尸体上来回的蠕动。房东老板惊叫一声后立马就报了警。
警察来了,封锁了现场,确定死者是前阵子拉萨市区的一名失踪人员,名叫桑吉卡,一名草原上的重型挖掘机驾驶员。
但警察却没有在桑吉卡的身上发现房东老板看到的那些白色的如蛇一般的影子。
警察告诉房东老板,他是被冻死的,冻得像一根冰棍。
可这才七月,拉萨的平均温度在二十度以上,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被冻死呢?
……
“对啊?你是不是记错了?”苏晚霞越听越不像话,甚至开始怀疑房东老板分明是在拿他当傻子逗。
可房东老板却严肃的说道:“我当然知道大热天的不可能冻死人!但也许是被人冻死在冷库里呢?”
苏晚霞闻言却还只是平淡的“哦”了一声。
房东老板有些不高兴了:“你这‘哦’是什么意思?不想听我就不往下说了。”
苏晚霞赶紧说道:“别,我钱都花了,你赶紧的。”
房东老板继续说道:“后来啊……”
……
“你怀疑谁?”做笔录的警察本来都快睡着了,可一听房东老板说有线索,立马有精神了。
“朗日木托,一个在我这租房的客人!那老头不是本地人,据说是个在新疆当过兵的退伍军人,今天发现那尸体之前的早些时候我在巷子口撞见过他,他当时……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了吓了我一跳,还说什么,要不是他在,我就得死什么的,哎呀,反正很可疑的呢!”房东老板说道。
民警详细的记录着,然后皱眉道:“那咋在你那边的时候你不说呢?你瞅瞅,这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要真的是凶手,估计都跑没影了!”
说完民警就急急忙忙的去通知领导了。
房东老板也很委屈,心说:‘我也没多想啊……’
半个钟头后,民警包围了朗日木托的住处,然而朗日木托并没有逃走,甚至都没有锁门。几个武装警察闯进去一看,这老头就过这一张破地毯窝在满是尘土的房间角落里睡得正香,甚至就连警察闯进来都没有吵醒他。
被带回警局调查的时候,朗日木托还在迷糊。
一直到民警给他灌下去一大杯热茶,这个睡前喝了一瓶白酒的怪老头才注意到自己现在是在警察局了。
此时已经是接近日出时分。
面对民警的询问,朗日木托很快就清楚了是房东老板举报他,说他杀了人。
朗日木托就一句话:“我没杀人,他的死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但那个举报我的家伙肯定会倒霉!我祝愿他晚上见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民警没听懂后半句话。
可作为当事人的房东老板很快就清楚是什么意思了。
清晨吃了早饭才回住处的房东老板在洗手间里撒完了尿正洗手呢,突然发现房间里的玻璃上泛起了白雾。
他皱眉定睛一看,那哪里是白雾,分明是白霜。
用手一碰,冷的吓人!竟然沾掉了他手指上一块皮,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当他再看向镜子的时候,就注意到镜子里好像站着一个陌生人。
用毛巾擦了白霜再一看,赫然是一具被冻僵了的尸体面貌!而且那个尸体就是他自己!
……
“额……”没想到好好一个刑侦故事愣是被房东老板脑洞大开讲成了鬼故事,而且这房东老板确实很有讲鬼故事的天分,起码他那张脸所呈现出的惊恐和心有余悸,苏晚霞是半点做作都没看出来。
故事讲完了,房东老板问苏晚霞:“怎么样,这样的线索值不值一万块?”
苏晚霞咂咂嘴,只觉得这故
事勉勉强强算是能入耳,但至于真假却有待商榷,也就很难说值不值一万块了。
不过钱付出去了,苏晚霞相收是没可能了,他轻声一叹:“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后来去哪了?”
房东老板点点头:“嗯,他跟我一样,在警局呆了一天就回来了,不过他无视了警方的提醒,没多久就退房走了。”
“唔……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不知道,他走了这房间我就空着,你要是觉得他有可能留东西在这,那你就自己找找看吧,反正我是不会帮你打扫房间的。”房东老板可能也是觉得这一万块来的太容易,所以说话也变得客气了许多。
苏晚霞点点头:“好吧,那我就找找看,等到了晚上要是还啥也没有找到的话,我就把钥匙还你,你看行吗?”
房东老板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皱着眉点头道:“行吧行吧,只要你别把这里的物件弄坏了就行了,呐,钥匙给你,我先回去了。”
房东走了,剩下苏晚霞一个人在屋子里还有些害怕。
他总觉得自己确实来过这里,只是眼前的一切都和他上午看到的对不上号。那些涂鸦和泥塑都不见了,灰尘满布的房间里只余下一张破毯子。
苏晚霞在房间里漫无目的转悠,目光一点一点,如同扫描一样寻找着可疑的地方。
但几个小时过后,眼看着一天又要结束了,苏晚霞依然一无所获。
这房间就这么大点地方,就算是不能移动房间里的物件,苏晚霞也觉得自己已经是地毯式的扫荡过一遍了……然而还是啥也没找到。
不过苏晚霞没有打算就此放弃。
他席地而坐,让自己尽可能的平静下来,跟着灵光一闪,不由得想到了自己高中时的一件事。
还记得那年苏晚霞正值高三高考季。
数学成绩一直一般般的苏晚霞觉得自己肯定不可能完成人生理想,进入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的人才储备大学了,于是他就开始逃课,觉得人生没有意义。
而这时候,他的数学老师反而找到他,和他长谈了一番。
也正是这一番谈话让苏晚霞如梦初醒,愣是在短短三个月里将数学成绩提高了二十分,并卡着门槛拿到了足够进入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人才储备大学的分数。
至于苏晚霞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道理很简单。
通常来说,不管人是否有意识去规避困难,在现实实践中我们也都是趋利向好的。因此在苏晚霞的数学学习进入瓶颈的时候,他仍一门心思将精力投入在自己擅长的几何和函数上,对区间集之类的东西都是不由自主的进行规避。
而数学老师告诉苏晚霞,你不用反复去证明自己是对的,这样做对于成绩提升来说是事倍功半,甚至毫无意义。
你应该去尝试失败,逼着自己去踏足不擅长的领域,然后一关关的攻克,这样只要攻下一个关卡,就能对应的拿到你之前自动舍弃的分数,成绩自然也就上来了!
总结一句话。
跳出思维认知的安逸圈,和自己的想法做对手,才能有所突破。
想到这里,苏晚霞开始重新回忆房东老板说的故事。
他的故事里,朗日木托是个古怪的老头,他不打扫房间,睡觉就缩在角落,还在半夜的时候吓唬他。
另外还有就是那具尸体,房东老板看到的尸体上的莹白色如蛇一样的东西,以及房东老板后来在洗手间看到的那些景象……
如果苏晚霞始终认为这些都是骗人的鬼话,不去沿着这种设定轨迹去思考,那么苏晚霞估计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再联想白天经历的事情。
那个干瘦的老头当真是朗日木托吗?
苏晚霞所看到的,所经历的到底是真是假?
这些东西背后意味着什么?
沉浸在思考中的苏晚霞不知不觉间进入到一种十分玄妙的状态,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时间……似乎在他身边停止了跳动。
苏晚霞闭着眼睛,让自己的心神浸润在思考的海洋里,他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甚至有些迷茫。
忽然间,一只苍白的纤细手臂从他肩头出现,那莹白的手掌顺着他的胸口向下,一如魅惑书生的妖狐在挑逗苏晚霞一样。
苏晚霞对此忽然不觉。
……
“他三天前就走了!”
“房子没打扫过……”
“怪老头!”
“你随我来,我带你去取一样东西……”
“不超过三天……”
……
“呼!”突然,苏晚霞猛地睁开眼。
黑暗中,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盘膝而坐。房门开着,屋外的冷风不断的灌进来,让苏晚霞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苏晚霞慢慢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后纳闷道:“他怎么没来叫我呢?”
“也许他根本不敢再回来这里。”
突兀的声音从苏晚霞身后传来。
苏晚霞吓了一跳,立马转身看去。
角落里,枯瘦的老者裹着破毯子望着他,那骷髅般的脸庞上一对乌黑深邃的眸子就像两座枯井般空洞无物。
老者说道:“你叫苏晚霞是吗?”
苏晚霞艰难的吞咽了一次口水道:“额……额……是的,那个……您……是朗日木托老人吗?”
“白天不是见过吗,只不过你这小娃子不诚实,居然告诉我说你叫什么苏苏。”角落里的老者的确是朗日木托,他缓慢起身。
苏晚霞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就感觉十分惧怕朗日木托一样。
朗日木托没有在意这些,他从衣兜里摸出酒瓶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道:“你让我找的人,我已经替你找到了,不过我让你做的事,你好像才做了一点点就逃了?”
苏晚霞闻言一震,跟着急切的问道:“你找到苏澜姑姑了?!她人在哪?”
“约定是要履行的,我已经按照约定完成了,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继续回到广场上去?”朗日木托似乎对约定的事很是执着。
苏晚霞愣了一下惭愧道:“您说的没错……可是……可是我装扮成那个样子也太可疑了吧?你都不知道多少人在笑话我呢,而且笑话也就罢了,他们还要拘留我,你说我能怎么办?除非你不让我光着屁股在那傻站着,其他的什么都行。”
“哦?只是站在人群中接受嘲笑都成了让人难以接受的痛苦了?呵……既然你想换,那好啊,我告诉你一个地方,你去帮我带回一样东西就算是完成了一天的承诺,带回来之后,我会再给你安排其他的,直到你兑现你全部承诺后,咱们的约定才算完成,我自然会告诉你你的姑姑在哪。”朗日木托还是认准了约定这二字。
可有了之前的教训之后,苏晚霞估计这老头极有可能又是在坑害他,所以这一次苏晚霞有了警醒,他首先问道:“这一次我要光着屁股吗?”
“当然不用,那地方有点冷,你得多穿点。”
苏晚霞点点头,但马上又想到一件事:“桑吉卡!对了!桑吉卡是不是也和你做过约定?”
没想到朗日木托居然也不否认,他笑着道:“你很聪明,不过不用害怕,桑吉卡死在他的贪心上,这是他命中注定,而你不同,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离死还远着呢。”
听完朗日木托这样一番类似预言的话,苏晚霞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总觉得这件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便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听民宿的老板说,你以前在新疆当过兵?”
朗日木托斜了苏晚霞一眼道:“那些事与你无关,我就问你一句,去,还是不去?”
苏晚霞没由来的一震,他迟疑了片刻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不管了……我去!但这一次我能不能带一个人一起去?”
朗日木托倒没有说不行,他点点头:“好,很好,明晚还在这里见面,到时候记得多穿点,那地方……可是非常冷的。”
说完朗日木托就转身走进了黑暗。
苏晚霞刚想要再问点什么,再看房间里哪还有朗日木托的身影。
而且更诡异的是,原本已经是月明星稀时分,在朗日木托消失之后,天色忽然缓缓转亮。
苏晚霞往窗外一看,分明还是傍晚。
这梦幻般的体验着实让苏晚霞印象深刻。
他不敢继续在这呆下去了,总感觉再这么下去肯定要出事。
于是他慌慌张张的找到房东老板,还了钥匙就逃了。
回到民宿,这的老板告诉苏晚霞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偷苏晚霞东西的丫头找到了,只不过这丫头凶得很,被警察带过来指认现场的时候突然暴起咬伤了一个民警,现在被关在了就近的派出所里。
苏晚霞愣了一下:“找到了?”
“嗯,警察同志让我通知你,东西也没丢,不过因为是你的私人物品所以需要你去派出所核对一下,核对无误的话后签个字就能拿回来了。”
苏晚霞如在梦中一般,他还以为这大海捞针的肯定是找不回来了,而且他行李中也没啥值钱的贵重物品,想着丢了也就丢了,却没想到又找到了。
无奈,苏晚霞只好又奔着派出所去了。
到了派出所,见到办案民警的时候,对方一下子就认出了苏晚霞,他冲苏晚霞招招手:“来来来,你东西在这,赶紧来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清点完了就赶紧拿走。”
苏晚霞很奇怪,心说:‘这些警察这么着急的嘛?’
不过想想人家是为人民服务的,那么辛苦,还是配合点好。
于是赶紧过去清点,结果没想到的是,他一进屋就又一次遇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薛佳念?”苏晚霞完全没想到会在这又碰见她。
薛佳念也很惊讶,不过很快就笑着走过来说道:“看来我们俩很投缘啊,大个子,怎么我在哪都能遇到你啊?”
苏晚霞正要说话,办案的民警就有点不耐烦的说道:“喂喂喂!有话等出去说,你不也是来报警的吗?事情都说清楚了?”
01609 重拾信念(三)
面对人类文明万年未逢之大难,世界上很多的精英阶层都摇身一变,成为了“极致的利己主义者”,失去了作为文明架构顶层的担当和责任,只算计个人进退,只揣摩如何于灾难中断尾涅槃,精心绕开各种危及个人利益得失的风险和选择,而置人类文明社会之前途与安危于不顾。这个时候,太需要一种精神,凝聚所有的力量,为国家,为社会,为群体,乃至整个人类文明的前途杀开一条血路!
——苏澈 2183年“复兴战争”开启前的演讲
薛佳念看了那民警一眼后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冲苏晚霞说了句:“待会和你说。”便摇曳着身姿继续回去填表格了。
苏晚霞呢,也看到了自己的行李。
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放在远处,看来这小贼只是把他的东西拿走了,并没有毁坏打开的意图。这就让苏晚霞有点想不明白了,他笑着问道:“警察同志,我能见见那个姑娘吗?”
最近正因为爆炸案忙的心烦的民警深深一叹:“你赶紧看看少了什么,其他的再说吧。”
苏晚霞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清点完毕,然后签字取走行李。
在派出所门口,苏晚霞见到了似乎是在等他的薛佳念。
薛佳念微微一笑,看了苏晚霞手中的行李一眼后说道:“哟,大个子,东西找回来了?”
苏晚霞点点头:“嗯,我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警察同志这么快就破案了。”
薛佳念一挑眉:“怎么样,今天我有空,请我喝一杯呗?”
苏晚霞立马笑着点头:“嗯。”
在派出所附近找了一处环境不错的清吧坐下后,苏晚霞把点菜权交给薛佳念。
薛佳念也不客气,点了不少精致的小玩意。
两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着。
“你来报案?”
“嗯。”
“也是丢东西了?”
薛佳念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想找个人,但一直没有线索。”
“唔……”虽然很好奇,不过苏晚霞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看着杯子里起落不定的茶叶说道:“对了,之前就很想问了,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薛佳念回想了一下后皱眉道:“有吗?我没什么印象哎。”
苏晚霞略有些尴尬,他抬起头看着薛佳念正要说话,忽然注意到薛佳念脸上出现了一块白色的雾团状的东西,便皱眉道:“你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
薛佳念闻言抬手去摸,可并没有摸到什么异物,便又取出镜子查看。
而这时苏晚霞又注意到,就在薛佳念转脸的时候,那团白雾扩散开来,它覆盖在了薛佳念脖子和肩膀上,并且就像是透射光片一样,苏晚霞居然能够清楚的看到穿在外套下的内衣和她白皙的香肩。
苏晚霞脸色一红,赶紧转移视线说道:“额……现在在你肩头了。”
薛佳念更纳闷了,转头一看,却空空如也,并没有瞧出什么异样:“哪有啊?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没有?”苏晚霞也很纳闷,他盯着薛佳念肩头,虽然明知非礼勿视,可现在却没有什么邪念。
他抬手指着薛佳念肩头道:“就在这里啊,好大一团呢。”
薛佳念一脸莫名:“好大一团?可我什么也看不见啊?”
“哎?”苏晚霞更是疑惑,他起身道:“那你别动,我看看能不能把它拿开。”
“它?!”薛佳念眼睛瞪大了:“喂!你别开玩笑啊!我很怕鬼啊!”
苏晚霞咧咧嘴,他走到薛佳念身边,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那一团东西真的就从薛佳念肩头取下了。薛佳念虽然看不见,却意外的觉得身体好像变得舒坦了许多,于是她震惊道:“喂!不会真有脏东西在我身上吧?我听人说,有时候感觉脖子和肩膀莫名的疼,就是因为被脏东西沾了碰了,甚至真的有东西骑在你脖子上!会不会是这个啊?”
苏晚霞正在研究手上的东西是啥,听到薛佳念的话后不由苦笑道:“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这大白天的,怎么可能呢?再说我也没有阴阳眼,怎么会看……哎?!那个孩子!喂!!!”
苏晚霞说着说着,抬起头时正看到街对面一个孩子身后出现了一个浑身泛着白光的诡异身影,于是他立马赶出去想要阻止那东西靠近那在路边玩耍的孩子。
可当一辆大巴经过,苏晚霞再看向街对面的时候,孩子已经回到了他母亲身边,而那诡异的白色身影也已经消失不见。
顿时苏晚霞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他急忙后退,结果就撞到了跟出来的薛佳念。
薛佳念扶着苏晚霞的后背好奇的问道:“喂,大个子,你刚才又看到什么了?”
苏晚霞一回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哪里是什么青春靓丽的美少女,分明是一具被冻得僵硬的尸体啊!
那一瞬间,苏晚霞几乎失声惨叫。
薛佳念也注意到了苏晚霞脸上的惊恐,她眼神一变,一把扣住苏晚霞的手腕并沉声道:“你到底怎么了?”
也不知道是薛佳念的语气变化让苏晚霞分了神的缘故,还是薛佳念做了什么。
总之短短一瞬的惊恐过后,世界又恢复如常。
苏晚霞扶着额头,一脸痛苦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感觉怪怪的……好冷……我真的……好冷啊……”
话没说完,苏晚霞便两眼一黑向后倒去。
薛佳念赶紧将他扶好放平,同时呼叫了救护车。
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三夜的苏晚霞再醒来时已经是他到西藏一周以后。
晚上的医院静悄悄的,病人大都睡下了,护士们也在医疗站里打着哈欠。看到一脸茫然到处游荡的苏晚霞,刚上完洗手间的薛佳念吓了一跳,她赶紧走过来说道:“喂大个子!你刚做完手术不能乱走的!”
苏晚霞还在迷糊,听到这话更是迷糊了:“什么?手术?你们摘除了我什么器官?”
薛佳念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啊!你就是突发的急性盲肠炎!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硬撑着几个小时的,居然还陪着我有说有笑的。”
“盲肠炎?!!!”苏晚霞惊了个呆:“我……我什么时候得的盲肠炎啊?”
……
一个小时后。
“呐,这就是从你身体里切下了的已经病变的盲肠,你要是想留作纪念的话,明天去填个表就能拿到标本了,当然也要额外收费。”这的医疗服务还真全面。
苏晚霞不但观看了自己从被送到医院,再到做完手术推出来的全过程,居然还能看到被切下来的盲肠?
他摆摆手:“不必了……”
医生也无所谓,直接就给丢垃圾桶了,惹得苏晚霞莫名的一阵不舒服。
回到病房,苏晚霞皱眉道:“是你替我签的字吗?”
“不是,苏大少爷,是苏澈先生远程授权给医院才给你安排的手术,话说回来,你还真是挺有戒心的哦!居然骗我说你叫什么……苏苏?哇,亏你想得出来。”薛佳念故作生气道。
苏晚霞尴尬的挠挠头。
既然身份明确了,苏晚霞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他说道:“对不起,我完全是出于个人习惯……毕竟……”
“好了好了,我又没生气,只不过,你得和我说实话,那天你昏倒之前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薛佳念不在意苏晚霞用假名,却也没有那么好糊弄。
苏晚霞回想了一下昏倒之前的事情,而后反问道:“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薛佳念一挑眉:“这不好说。”
苏晚霞反而好奇了:“什么意思?”
“其实呢,在我看来,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那些被认为是糟粕的东西,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堪啦……就比如‘鬼’这个概念吧……早在咱们建国初期,破四旧,反封建的时候,就说了,这玩意根本不存在,但难道你不好奇古人为什么要描述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呢?又或者说,古人所谓的鬼是否也应该有个更为科学的解释呢?”薛佳念循循善诱的样子像极了苏晚霞上学时期的高中历史老师。
那个老学究看着很古板,实则思维非常跳跃,绝大多数年轻人在他面前谈进步思想都会显得自己很才是真正的古板。
而现在薛佳念的理解和描述方式就很想他。
苏晚霞皱眉道:“我听过类似的理论,也从一些侧面的小众学科利用课余时间研究过一段时间……然后我发现,确实……不管是东西方的传统文化经典,还是神鬼传说故事,亦或者一些被当代人视作是迷信概念的,诸如《周易》、《八卦》之类的,其实它们只是给人的表现感觉像极了魔幻色彩浓重的,纯靠想象力支撑的虚幻概念,但事实上……就拿《山海经》来说吧,通过考古学和生物演进学的逆向研究就不难发现,《山海经》其实应该属于人类文明早期的世界地理杂志,它所记录的各种神奇的动物、部落和人种在今天这个时代仍然有符合其记载描述的存在的,而一些考古发现又证明了其中一些古怪鸟兽都是已经灭绝的动物,甚至咱们国家一些沿海高跷捕鱼民众在《山海经》中也有一个类似的描述……所以……我和你的看法差不多,咱们虽然不能一味崇拜古代智慧,却也绝不能因为现代的具体描述方式发生了科学性的改变而彻底否定古人的智慧与整合,恰恰相反,我始终觉得研究古代一些经典的书籍,古籍和遗迹,非常有助于我们进一步研究我们自身文明的发展,甚至可以帮我们预知未来,让我们找到一些可能被我忽略,但始终存在的东西……就比如……”
“鬼!”薛佳念笑着道。
苏晚霞慎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他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病房里一些比较暗的地方,跟着心有余悸
的说道:“我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感觉……那天我是被吓晕的,而不是因为阑尾炎发作,在我晕倒前……我确实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非常不正常的东西。”
薛佳念也严肃起来,她轻声问道:“比如呢?”
“比如……那天我在你脸上看到的那团脏东西……还有街头跟在小孩身后的白色影子……以及……额……以及最后你的样子也变得非常恐怖……”
薛佳念惊讶道:“我变得非常可怕?”
苏晚霞点点头,甚至到现在他都不太敢直视薛佳念,原因无他……因为那天所见真是让她太过于印象深刻了。
薛佳念沉默了,她点了点头,随后对苏晚霞说道:“这样吧,等一周后你身体差不多好了,可以出院了,我带你去见个人,说不定他可以帮你。”
苏晚霞却心事重重,他皱眉道:“我刚才下地也没觉得如何如何啊……干嘛还要等一周啊?”
薛佳念白了他一眼道:“大个子,你可别小瞧了小手术,虽然你是昏迷状态做的手术,自己不知道,也没觉得疼,可你到处乱跑的话,一旦伤口感染,在这高原上,分分钟要你小命哦!”
苏晚霞吓了一跳,立马乖乖的躺下了:“那行吧……那我就在这躺个一星期再说吧,不过……一想到我自己一个人在这举目无亲的,就感觉,好难受哦……”
薛佳念斜了他一眼:“嘛?你该不会是想让我陪着你吧?”
苏晚霞抿着嘴嘿嘿的笑了笑,然后摆摆手:“那哪能呢,你来拉萨也不是为了照顾我的不是吗?我就想说,你能不能出去帮我找点有意思的书来排解排解,就算是我的不情之请。”
薛佳念闻言一怔,随后立马递给苏晚霞一块晶体板:“喏,我的晶体板借你,想看什么都随便看。”
苏晚霞却苦笑道:“我也有晶体板啊……我就是……”
“哦!想看实体书是吧?想寻找那种看书的感觉是吧?”薛佳念明白了。
苏晚霞立马笑起来:“对咯!”
薛佳念也笑了,但跟着就笑容一收,抄起晶体板作势就要打,同时说道:“德行!还要看实体书!”
苏晚霞赶紧一缩脑袋不敢说话了。
不过最终薛佳念还是妥协了,她轻叹一声,摇头无奈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你的,怎么到了拉萨就躲不开你这个大麻烦呢!罢了罢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去给你找,但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哪都不许走,听到没!”
虽然薛佳念个头小巧,可意外的,薛佳念说话苏晚霞就是觉得害怕,不是害怕她这个人,而是害怕自己不按规矩来她会生气。
从病房出来,门外的男人已经等候多时。
薛佳念就一句话:“看好他,可不能让他出什么事。”
男人点了点头,默默的走到病房外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下。
薛佳念想了一下回头问道:“拉萨还有卖纸质实体书的吗?”
男人答道:“市中心,新华书店。”
薛佳念闻言一呆:“哎??新华书店居然还存在啊?”
……
午夜,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苏晚霞怎么都睡不着了。
之前是昏迷状态,苏晚霞的大脑意识基本处在沉睡状态,可现在他醒了,大脑活跃起来后,就不断的回想起那天看到的一切。
苏晚霞几乎可以断定,这一切肯定与朗日木托有关。那个老头实在诡异的很……但苏晚霞想不通的是,他一开始只是上门找寻找苏澜的办法,却没想到这老头就阴魂不散的缠着他,还让他在这诡异的事件中越陷越深。
实在睡不着后苏晚霞就下了床来到了病房的阳台。
这里的环境相当不错,虽然是两人一间屋,可一应设施齐全,甚至还有独立的卫浴和厨房,房间也是暖色调的,感觉非常温馨。在阳台上搬过躺椅坐下来后,望着窗外的月色,苏晚霞怔怔出神。
他在努力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
很明显,苏晚霞的拉萨之旅并不顺利。似乎从一下飞机开始,他就在被这片土地拒绝着。幸好有薛佳念出现,苏晚霞才没有落得个刚下飞机就重新被送回平原地带的结局。可接下来几天,苏晚霞过的也并不如意。首先是行李被盗,跟着又被朗日木托戏耍,然后听了房东说了一个“可笑”的故事,再然后就是苏晚霞自己亲身经历了那个“可笑”的故事的另一个版本被莫名其妙送到医院切了坏掉的阑尾。
想到阑尾,苏晚霞的注意被转移了。
他开始琢磨,如果人类真的是进化论系统内的一份子,那么到现在都进化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人类还没有把阑尾这东西给进化掉呢?难道就专门留着当定时炸弹,准备随时随地给人一个惊喜?又或者说……阑尾其实存在也是有意义的,只是人类还没有发现?又或者……
总之苏晚霞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这些奇怪的问题上,跟着就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临近天明的时候,一个纤瘦的黑色身影悄悄的从苏晚霞所在的病房阳台摸了进来。他看到阳台上睡熟的苏晚霞后,便悄悄的进了病房拿来被子给他盖上。
然而就在这个身影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病房里闪过一道流光,那身影急忙一躲,可还是中了招。
那流光深深的扎进阳台的窗户,被划伤脸颊的身影银牙怒呈,发出一声近乎野兽的低吼,但没有冲向那病房门前的男人,而是直接翻窗逃走。
男人立即追过来。
别看他人高马大,还穿着一件破旧的黑风衣,在追击过来的时候居然一点大动静都没有。不过还是吵到了本就睡得很浅的苏晚霞。
他皱起眉,睁开眼时只看到一个黑影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迷迷糊糊的起身的时候,一切已经安静如常。
医院内外看不到异常的情况……但在这临近日出的晨霭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一前一后的追击过程中亡命的搏杀。
男人身形巨大却使用绣花针一般的武器,武器微端连着细长的金线,每次掷出落在墙面、树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上都会蹦出堪比子弹打击的火光或碎末。
那纤瘦的,明显看着是女性的身影却拎着一把比她人还高的长刀,一路长刀拖着地,不紧不慢的抵挡着男人紧追不舍的攻击。到了一些转角处,这纤瘦的女孩还会利用地形进行反击。双臂力量不足,便动用大腿、腰部带动牵引长刀在寒风中惊掠出一抹悍然的冷光!
长刀冷锋切开空气爆裂出令人胆寒的锋锐之音!
男人见到刀锋也不闪躲,只是抬起手臂遮挡。这一刀,势大力沉,几乎是转了个满月才斩落而下!莫说是常人的血肉之躯,就算是钢筋铁骨的机器人怕也要被这一刀落命。然而那森寒的刀锋与男人手臂接触后却只是擦出一片明亮的火光,男人的外套被刀锋裹挟的凌厉劲气撕裂!
风衣之下,黑亮的机械外骨骼终于暴露出来。
女人见到男人真身明显的一愣。
也就是这分神的刹那,男人猛地抬起膝盖就如冲城锤一般撞向女人的胸口位置,看样子是打算直接把她一击轰杀。
女人见状立即丢掉长刀,双手收回搭在男人膝盖上,如一片羽毛般借势腾空而起,丝毫没有被这一击伤害到。
而更让人看不懂的是,那质地丰盈,落地更是沉重的长刀居然一闪一烁便又回到了女人手中。
男人抬起头路,金属覆盖的面容上,赤炎环绕的倒三角亮起蓝色的光,他锁定了女孩的位置,手臂一挥,三道银光拖着长线直奔女人而来。
女人于空中随风摇曳,见到银光袭来,背后鼓动起一对灿烂风翼,呼啸间便带着她往更高处飞去。
就在女人以为已经安全的时候,地面上的男人收回武器,脚下武装涌动能量波纹,随后便紧追着女人往城区西北方向奔去。
女人一路飞,男人就跟着一路追。
追的过程中还时不时的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试图把女人击落。
一开始女人还有点在意,但看到他并没有什么足以威胁自己的杀伤性武器后,也就不闪躲了。
然而,这边才刚刚离开城区,那男人就突然扯下路边护栏的铁条,跟着如标枪一般投向天上的女人。
惊鸿伴着晨阳升起。
女人疏于大意,被一击刺穿肩膀落在了远处。
男人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确定周边没有平民百姓的生命讯号后,就立即启动武装战斗姿态,直接大踏步冲向女人。他速度惊人,好似一台飞奔而来的重型卡车。
女人才起身正要拔出肩头的铁条就被他一把卡住了脖子拖着撞向了不远处的一堵墙。只听“砰轰”一声巨响,女人的身形已经看不见了。男人缓缓收回手,机械的手臂上满是鲜血。
可男人并没有因为自己一击得手而解除武装,反而是警觉的退后一步,同时后背装甲打开,一把特制武器如蛇一般缓缓升起环绕在其右肩之上。
它闪烁着幽蓝色的冷光,稳定后更像一条旋转的dna链条。
男人又从双腿的处取出可伸缩的长刀,一抖一挥,两把长刀已然在握。
如此这般如临大敌,想必那被砸入墙体内的女人非但没死,反而极有可能才刚刚被激怒。果不其然,这边男人才刚做好准备,就听到身后嗡鸣大作。
男人没回头也知道是拿把长刀正在缓缓升起。
待到它升到离地一米左右,墙壁内,一条苍白的手臂从黑暗中探出。
跟着长刀便划破晨光,在与男人手中长刀交击两次后,稳稳的落入女人手中。她脖子上、后背上的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当她从破碎的墙壁中走出来的时候,男人没有一句废话,肩头的神秘武器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女人一皱眉,抬起手的时候,男人的双刀已经从她胸前、
腰腹掠过。刀刃上不见血珠,可女人已经被斩作两段。
再次得手后,男人默默回身。
他看着一脸震惊的女人倒了下去,然而不到十秒,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冷笑声响起。男人的视野里居然缓缓站起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女人。
她就像一个被斩断也能自动复刻的单细胞生物一样,非但没死,反而借助这两刀分裂成了三个。
男人看着眼前的数据,分析结果显示样本不足,也就是说,他还得继续进攻。
不过女人也不会任由他继续拿刀砍自己。
一分为三后,单从人数比较上,男人也是处于下风的,所以他没打算让自己落入包围圈再大杀四方,而是随着女人的动向缓缓后退,始终让自己处于半包围的状态。
双方似乎心知肚明,想要真正杀死对方都需要费很大功夫。
所以在接下来几分钟里,他们都没有着急动手。
可当巡逻的警察注意到这边的动向时,女人突然瞥了眼远处的巷子。男人知道她要逃,于是立马再度发起进攻。
这一次,他的攻击无论密度还是速度,都达到了极致。
女人所用长刀并不擅长应对快攻,因而只能不断后退。可退无可退时,就只能硬着头皮正面交锋。
警察赶过来时,正看到两个被刘海遮住大半张脸的女人被一个浑身上下都包裹在黑亮机械外骨骼下的男人给切成了碎块。
虽然两个女人也在临死前做出反击,一刀劈开了男人的肩甲,一刀捅穿了男人的左边腰部吗,可警察可不会因此同情这个杀人犯,所以他们二话不说就把枪警告道:“把刀放下!不然开枪了!”
男人当然不会理会这些巡逻警察的威胁,处理掉两个女人后见样本采集完毕也就没有再继续追击那逃走的女人,而是肩头光满一闪,趁着两个警察慌乱中开枪射击的功夫离开了现场。
而那两个被切碎的女人,她们的尸体起初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太阳一生气,阳光落下后,它们就如被烈火炙烤的鲜花一般迅速的枯萎下去。
以至于后续武装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别说尸体了,就连附近的血迹也都消失了……
……
男人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重新换上了外套。
他给苏晚霞买了早餐,结果在病房前却遇到了一样拿着早餐的薛佳念。
薛佳念皱眉看着他:“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
男人闷声答道:“应该是一个还保留着人性意识的异种,虽然让她的主体逃了,但样本已经搜集完毕,等我下午回去做好比对,就能开始追踪了。”
薛佳念闻言眉头依然深锁:“拉萨会有异种?你会不会是看错了?那东西不是全都销毁了吗?”
男人摇摇头:“确定无疑,看来咱们都被骗了,那些出资人肯定留有备份。”
薛佳念听到这话变了脸色,她把找来的书和早餐交给男人道:“替我照顾他,我回总部一趟。”
男人点点头,目送薛佳念离开后才准备推门进入病房。
可是一想到自己这幅古怪的打扮,于是他又收回手,打开了面罩,换上了拟态面容,这才笑着走进病房。
房间里,正饿的饥肠辘辘的苏晚霞看到这个一脸亲和笑容的陌生男人的时候有些警觉的往后坐了坐。
见到他拎着早饭还拿着书,便问道:“薛佳念呢?她没来吗?”
男人愣了一下,跟着哈哈一笑:“你说我家小姐啊?她昨晚有事情先回重庆去了,但临走前交代我,一定要好好照看你,还让我把她亲自找来的书给你送来,呐,先吃饭,吃饱了就可以开始看书了。”
苏晚霞却并不接书和早饭,他皱眉看着男人问道:“你叫什么?和薛佳念什么关系啊?还有……你叫她小姐?她是大家族的千金吗?”
男人略显尴尬的哈哈一笑:“哎哟你看我忙的,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徐元斌,是我们家大小姐薛佳念的私人保镖,额……还有就是大小姐小时候的简直奶爸,哈哈。”
“唔!这么亲密的吗?”
徐元斌以为苏晚霞不信,还专门调出了照片给苏晚霞看了。
苏晚霞这才将信将疑的坐过来开始吃饭。
徐元斌把书给苏晚霞放在了床头,然后搓着手道:“小姐叮嘱了,这接下来一周都由我来负责照顾小兄弟你的起居生活,你也不要见外,有什么需求尽管说,我看你和我们家小姐也挺合得来的,我也就不说那么多客套话了啊。”
苏晚霞看着这个魁梧,但笑起来很有亲和力的大叔,内心好感激增,他惭愧道:“其实……是我一直在麻烦她,她都救了我好几次了,结果我都没来得及说声谢谢。”
“不急不急,小姐只是回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的,再者说了,这说不定是特别的缘分呢,以后你们见面的机会肯定不少。”徐元斌倒是很健谈。
苏晚霞慢慢地也就不再对他抱有戒心,他吃饱了早饭说了谢谢后就开始看书了。
徐元斌也没再打扰他,出了病房后就像之前一样,默默的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下来。他坐下来后就摘掉了那完美伪装的面容,露出了他本来的,冷漠到没有一丝一毫情绪波动的面孔。
同时他还将这套“热情大叔”的智能交际ai逻辑给特殊标记起来,但看他备份的内容有很多,就大概能了解到这个人平时有多少张面孔了。
屋内,一开始在认真看书的苏晚霞悄悄的瞥了眼病房的入口,在护士进来的时候,他注意到门外走廊里有一个影子。
发现这一点后,苏晚霞便悄悄的联系上了父亲苏澈,同时把薛佳念和徐元斌的信息都传送给她,希望他可以帮自己查一查这两个人的身份。
然而苏晚霞却不知道的是,在苏澈收到这些消息的同时,正在前往机场路上的薛佳念也收到同样的消息。哭笑不得的薛佳念也不废话,直接代替苏澈给苏晚霞回了一句:“安心,都是靠得住的人。”
苏晚霞没想到苏澈回复的这么快,但看到内容后也就不多问了。
他这回算是放心了,开始安静的看起书来。
门外,徐元斌正在就清晨收集到的样本进行深入的dna根源分析,很快他就锁定了四组可疑的身份。
确定身份后,徐元斌更是直接入侵了拉萨市区的武装机动无人机的管理程式,开始调动这些机动无人机来替他找人。
拉萨很大,尤其是经过第五代超级城市改造后,旧城区就像一座依附在庞大城市群边上的小镇。现在拉萨居住人口多达三千五百万,算上流动人口,逼近四千万,如此茫茫人海想要找到并锁定一个没看到面容的女人,看似大海捞针毫无希望,可有了机动无人机和“天眼通”系统的介入,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做完这一切,徐元斌也放松下来,在找到那个女人之前,他什么也不用做。
……
而此时此刻,在新城区的一片复式结构居民生态塔内,最底层一片被“正在施工”封锁的黑暗区域里,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拖着长刀于黑暗中缓慢前行,她的眸子里闪烁着一道光,似乎那就是指引她能够在黑暗中前进的方向。
生态塔是根据沙丘白蚁的生活习性建造的仿生居住结构,在这里,除却灯光等一些用电设施以外,并没有空调之类的保温系统,它是一个完整的生态循环结构,在这里有人,有可食用的菌类,还有各种栖居在此地动物,宛若一幅精美的人与自然的和谐画卷。
然而,在黑暗的深处,当女人拉开一扇巨大的铁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排排被猩红色冷光笼罩的巨大玻璃罐体,那些培养罐内是一具具鲜活的人体躯体,他们的样貌看似正常,实际上多多少少都有增生,或者异化扭曲的地方。
门开时,房间深处的一人抱着枪探出头来问道:“桑多卓玛,是你吗?”
女人扶着门气若游丝道:“水……”
说完她就砰的一声栽倒在门前。
……
一看书就很容易入迷的苏晚霞回过神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徐元斌笑呵呵的坐在床边看着苏晚霞,见苏晚霞视线从书上移开便问道:“饿了吧,晚饭想吃点什么?”
苏晚霞愣住了:“晚饭?已经晚上了吗?”
徐元斌哈哈一笑:“可不是吗,就没见过你这样看书看得如此废寝忘食的。”
苏晚霞尴尬一笑,挠了挠头道:“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饿,大叔你呢?你想吃点什么?我请你吧?”
徐元斌却摆手道:“大小姐可是交代了,要我照顾你,哪能你来请我吃饭啊,再者说了,拉萨昼夜温差很大的,你可不能出去啊。”
苏晚霞被识破心思,顿时很无语的说道:“可一直闷在病房里人都要闷出毛病了啊。”
徐元斌闻言想了想之后说道:“不如这样,我带你出去走走。”
苏晚霞大喜:“真的啊!”
然而……
徐元斌所说的出去走走,其实只是给苏晚霞戴上了一种特殊的视觉同步眼镜。这东西是过去ar视界的变种进阶产物,通常用于医疗和军事领域。
装置由两个部分组成。
一个是脑机连接端口装置,由一个人戴在耳后,开启后会自动接入脑神经,并把这个人的视觉讯号捕捉复刻成两份,一份仍然交给这个佩戴者的脑神经去分析感受,另一份则通过量子谐律通讯生成具体的画面传递给视神经眼镜。
第二个装置就是视神经眼镜,也就是现在苏晚霞戴着的玩意。
过去搞户外直播,是拿着手机用镜头到处拍,现在好了,有了这套装置,你就可以第一视角“切身”远程感受了。
只不过……苏晚霞和很多体验者一样,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更难受了……
他嘴角抽搐道:“这跟看晚会短信互动有啥区别吗?”
01610 重拾信念(四)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伟人 1957年11月17日
“醒了?”带着面罩的男人把女人扶坐起来。
她大口的喘息着,身体僵硬的像一块木头。
“我睡了多久?”女人问。
“也就一天的样子。”男人端来一碗热粥,可女人却摇了摇头:“不是他……我去医院看过了,桑多卓玛认错了人。”
“但肯定和他有关系不是吗?他们俩实在太像了,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貌,我一开始也认为那个男人就是他。”男人把粥放在一边,跟着起身道:“好几个病人的情况开始恶化,我们得做好两手准备。”
女人坐起身,她看着自己的手问道:“那我呢?我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
男人欲言又止,他把晶体板收起来:“放心好了,你不会有事的。”
说着就要走,女人却起身拉住他的手道:“别骗我了,直接告诉我,我不想死在外边,不想伤害无辜者。”
男人闻言一颤,双拳紧握良久后才缓缓说道:“最多五个月,你体内的异化细胞就会入侵你的脑神经,到最后,你就会变成……”
“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女人松开手,重新坐下来。
“但如果他肯帮忙的话,或许我们还有一线机会。”男人转过身看着女人道:“苏氏家族虽然在生物医学领域的成就远不及清水家族,可他们的人工智能技术却可以彻底的治愈我们……”
话说到这里,男人蹲下来握住女人的手道:“所以,无论如何,就算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们也要再试一试。”
女人抬头看着他,她沉默了一会说道:“他身边有很厉害的人物在保护他,我没办法直接和他对话,得想办法找人引开那个厉害人物,或者干脆杀了他。”
男人想了想,然后点头道:“在市区的话,那么多武装警察和巡逻无人机,想要做到滴水不漏杀死一个人,实在太过困难……唔……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女人点点头:“嗯。”
“那好,你先休息一会吧,等晚上时间到了,我会来叫你的。”
女人却穿上外套起身道:“休息什么啊,看时间,到我上班的时候了。”
男人微微一怔:“你昨天不是已经辞职了吗?”
“和你开玩笑的,有钱挣为什么要辞职?呐,你煮的米糊糊还是你自己吃吧,我可无福消受。”说完女人就起身离开了。
男人苦笑一声,确实,他和厨房一直处在绝缘状态,今天没有把粥烧糊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当男人自己尝了一口那更像是水放多了的蒸米饭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女人为什么没吃。
原来,不只是没胃口。
……
此时同样没胃口的还有躺在医院里百无聊赖的苏晚霞,他已经把手边的几本书看完了,甚至其中一本还认真的看了两遍。
徐元斌回来的时候,见苏晚霞把眼镜放在一边就知道他肯定做的不好,便尴尬的走过去说道:“怎么样?心情不好啊?”
苏晚霞回头看了他一眼后又继续盯着窗外道:“大叔……”
“嗯?”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额……这个……”徐元斌考虑了一下后回答道:“我觉得吧……这种事啊,就属于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当然我本人是个实打实的唯物主义者。”
苏晚霞听到这话却觉得有些可笑,他回头看着徐元斌道:“可你一样戴着玉佛吊坠不是吗?”
徐元斌哈哈一笑:“对对对,是不太纯粹。”
苏晚霞倒没有在是否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上斤斤计较,在他看来,是也好不是也罢,都无法解答他心中的困惑。
徐元斌似乎是瞧出了苏晚霞有心事,便拉过椅子在苏晚霞的病床前坐下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不妨说出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
苏晚霞眼睛一亮,可随后又觉得依赖别人的结果无非两种,一种是被嫌弃,一种是被戏耍,总之有了朗日木托给他的教训后,现在的苏晚霞对陌生人的信任指数已经再次降低到负数。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唔……”徐元斌却表现的很热心,他笑着道:“是不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没想到这句看似很突然的话却戳中了苏晚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小心思,他脸颊微微发烫道:“没有啊,这你也看得出来?”
徐元斌笑的更开心了:“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小姐?”
苏晚霞这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大小伙子居然被这么一句话说的脸腾的一下就红透了。
他尴尬的狡辩道:“大叔你说什么呢,真有意思,我和你们家……你们……额……佳念才见过几次面啊,你可不要乱猜啊,佳念会生气的,这对女孩不礼貌。”
徐元斌只笑不语,他点了点头:“其实吧,我看得出来,我们家小姐其实对你也是有好感的。”
苏晚霞闻言立马追问道:“真的吗?”
徐元斌不说话,笑的很有深意。
苏晚霞立马窘迫的躺回去:“肯定是假的……啊不对!我不在意这些的。”
眼看着一个一米八几,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被三言两语“刺激”的活像个未出阁的大闺女,徐元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但也没有继续再说什么,只丢下一句:“我懂!我懂!”
说完就走了。
剩下苏晚霞一个人特无语的闭着眼,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这是怎么了……活了二十多年,怎么变成个雏儿了……”
正自言自语的时候,隔壁病床这些天都处在昏迷状态的老爷子忽然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声音沙哑,活像个老风箱在鼓风。
苏晚霞吓了一跳,他转头见是那老爷子在笑才安定一些,跟着尴尬道:“老爷子您醒啦?”
老爷子不说话,就冲着苏晚霞傻乐。
苏晚霞一开始还好,但很快就觉得特别诡异,于是便问道:“老爷子?您一直笑什么啊?”
老爷子这才开口说道:“没想到我都去世好几天了,你居然还能看到我。”
这句话一出口,当时苏晚霞的汗毛就直立而起,他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老爷子慢慢褪去人的外边,变成了幽光,然后溃散开来。
苏晚霞傻了!
不!是快疯了!
这样的故事情节要只是苏晚霞读的一本书,他肯定会吐槽这作者太他喵的土了,就这撞鬼的老梗也反复的说来倒去。
可接下来的一幕,就让苏晚霞这个老书虫也搞不懂了。
他分明是慌张的向后退,结果床就那么大,任由你想逃能逃哪里去?结果一个不小心,手按空了,苏晚霞一惊,人已经猛地向后倒去。
地心引力就是这么热情,不管你喜不喜欢它,它都对你死缠烂打!
可当苏晚霞已经下意识的抱起头准备抵挡撞击的伤害的时候,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病房的地面突然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只用线条组成的框架,那空白的地方似乎有一股柔韧的力道在阻止苏晚霞的下落,可苏晚霞却依然如同摔进了一堆棉花里一样,身体不断的下陷。
‘这是?’苏晚霞脑袋是真的一片空白,他眼睁睁的看着病床消失在眼前,就如同落入深渊的人看着安全的高崖不断缩小一样。周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线条,有的十分规整,横竖交错,有的则杂乱无章,揉成一团。
苏晚霞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他无法理解和认知这个陌生的环境。
甚至分明没有水,苏晚霞的意识也开始出现窒息的症状,他开始剧烈的咳嗽,不断的呼气却不知道吸气,身体也开始抽搐。
就在苏晚霞意识即将消散的时候,黑暗中,一只手从苏晚霞背后探出来,稳稳的按住了他的肩头。
顿时间,窒息感消失了。
苏晚霞再回过神时病房也消失,他出现在一间感觉上有些熟悉的房间。皱起眉头定睛一看,顿时间冷汗津津,他看清楚了!
这不是朗日木托的房间吗?
‘我?!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了?’苏晚霞感受到了肩头手掌的力度,他僵硬的转过身。
身后,朗日木托轻声一叹:“原本以为,只要想法子让你的状态稳定下来,你就可以从这泥潭中脱离出来,却没想到……我的办法非但没有奏效,反而是让你越陷越深,到现在……你居然已经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甚至差点被当做混乱的意识流给剔除了……哎……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朗日木托的话像是对苏晚霞说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苏晚霞不明其意,他问朗日木托:“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朗日木托看着苏晚霞,沉默了一会冷哼道:“你真想知道?你真想明白?”
苏晚霞立马不假思索的答道:“当然了!我最近真的……哎呀!我都快疯了你知道吗?老爷子,我只是来拉萨找我姑姑的!现在人没找到,我倒是撞鬼好几次!甚至还……哎呀,广场的事我就不提了……总之,我刚才明明还在医院?怎么会现在……”
“医院?呵……一切空濛,皆是幻象,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自欺欺人的把戏,你还真以为自己生了病?”朗日木托说完就这么抬起手隔空一抓,手上就多了个袋子。
苏晚霞定睛一看,居然就是几天前那更像是推销专员的医生给苏晚霞看过的从他身上割下来的“病变阑尾”。
苏晚霞诧异道:“我去!老爷子您也太神了!这叫什么?隔空取物?”
朗日木托懒得理他,他把东西网地上一丢,问苏晚霞道:“这是什么?”
“额……我的阑尾啊?”
“哦?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它应该是你的手啊。”朗日木托抬头对苏晚霞说道。
苏晚霞一脸茫然,可下一秒就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头
一看,双手居然不见了。
他骇然至极!
再看地上,那袋子里装着的可不就是苏晚霞的双手吗,而且还血淋淋的。
苏晚霞这时才感觉到痛苦,可实际上他的手腕处完好无损,根本没有切口,更没有流血。朗日木托冷声斥道:“鬼叫唤什么,是现实你的手断了,还是你的意识在骗你?”
苏晚霞听到这话,疼痛瞬间减弱,他再看自己的双手,根本就没断。
所有这一切就像是幻想中的事情。
这时朗日木托终于说出了一句即将改变苏晚霞,甚至改变整个世界命运的一句话。
“告诉你第一个真相,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朗日木托淡淡的说道。
苏晚霞刚听到这话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莫名其妙。
但紧跟着,随着朗日木托一挥手,苏晚霞身后的世界就被一分为二,左边的是苏晚霞熟悉的,那间覆满灰尘的,充斥着岁月气息的房间,而右边的却是线条组建的,看不到一点光和一点具体能够被苏晚霞感受和认知的陌生世界。
因为之前的坠落给苏晚霞的印象太深,他急忙后退到安全的地方。
朗日木托却直接一反手,把两边的世界给颠倒过来。
苏晚霞瞬间踩空!危急关头他急忙抓住边缘地带,尽可能让自己不要掉下去。但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地方。
朗日木托也不帮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的手一点点失去身体的掌控力。
眼看着自己就要坠入无底深渊了,苏晚霞哀求道:“老爷子!我们无冤无仇!求求你救救我吧!啊?老爷子!!!”
朗日木托却只说道:“我已经在救了,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天分了,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在你无法对抗它的本真之前,如果你不能学会以一个新的自我蜕变出来,你就注定会被它毁掉,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你想要那样的结局吗?想要的话,我就拉你上来!不想要的话,就听我的,按照我说的去做!”
苏晚霞现在的状况岌岌可危,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关心什么真真假假,只觉得脚下没有落脚的地方,大脑更是不断的发送着求生讯号,告诉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恐惧和慌乱已经占据了他的大脑。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把朗日木托所说的事情听清楚。
“首先,闭上你的眼睛,让你自己尽可能的平静下来。”
这句话苏晚霞听到了,可他快疯了,要哭出来了:“我办不到!你快来救我啊!我真的要掉下去了!”
手指的力量已经逼近极限,苏晚霞感觉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放弃自救。
朗日木托眉头紧锁,怒斥道:“闭嘴!照我说的做!闭上你的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
“呸!你说得容易!你以为我是机器人吗!你这个谋财害命的老怪物!你要是真的害死了我,我爹,我姑姑,我们苏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哎呀!!!!!!!”苏晚霞话还没说完呢,就双手脱力坠向了深渊。
相同的体验,却又完全不同的感受。
之前一次苏晚霞是迷茫,因为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经历过这种诡异的事情。可现在不同,他看到了许多线条,也在不断的坠落中与它们接触,却并没有被这些线条伤害,因为它们就像是苏晚霞完全接触不到的,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所以,虽然还是很可怕,但坠落了一会却依然没有落地的情形后,苏晚霞开始回忆并分析朗日木托的话来。
‘他说这个世界是假的?那真实的世界在哪?这是《骇客帝国》的情节吗?话说前几卷不是写过类似的剧情了吗?还来!黔驴技穷了吧!’苏晚霞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净是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和问题。
坠落。
是了。
确实有相同的,或者说类似的感觉。
苏晚霞不断的想让自己于这个世界中确定的感受到自我,却又一遍遍的被这个世界所拒绝和排斥,慢慢的,苏晚霞注意到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迟钝起来。
他的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在你无法对抗它的本真之前,如果你不能学会以一个新的自我蜕变出来,你就注定会被它毁掉,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在说……我已经要死了吗?’苏晚霞突然感到很悲哀。
他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
前些年,国家开启了多个大型外太空探索项目,有去火星的,有往太阳去的,甚至还有一个深空远望计划,打算向全世界募集勇士,而这些人将乘坐由中国制造的“森兰9号”深空远望生态探索飞船前往太阳系以外的地方。
他们将世代居住在飞船上,成为人类文明向更远方探索的先锋军!
记得当时有不少人对“深空远望”计划提出反对意见,其中不乏很多世界顶级的航空航天学、天文学和宇宙星域学的学者和专家教授。他们认为,人类的步子不宜迈得过大,就像曾经人类社会的大国之间,在技术和意识形态均尚未成熟的情况下曾险些断送人类整体文明的前程。
因此,过去的“红岸”也好,今天的“深空远望”也好,都是一种无异于“文明自毁”行为。
但国家还是力排众议,按部就班的展开了“深空远望”计划,因为有一些更具长远眼光的科学家认为,文明的极限跨越不是一个简单的积累问题,它需要一种比现实文明积累更具无畏精神的勇气!哪怕豁出性命,也要为后代子孙争取一个光辉灿烂的明天。
这些科学家里就包括了苏晚霞最崇拜的苏家的上一任家主苏晋安。
也是受苏晋安的影响,苏晚霞十分渴望能够成为这样一位科学探索战士,即便明知道这可能是一趟不归路,但一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人类的明天奋斗,苏晚霞这样的受新时代格局和意识形态熏陶的青年就热血沸腾!
然而……现在好像都不重要了。
苏晚霞坠落的速度开始减缓,最后慢慢的漂浮起来。
深渊的最下方不是坚硬的大地,苏晚霞没有摔的四分五裂,没有七窍流血,他就像是缓缓飘落在浪花温柔的海面上的一片羽毛,空洞的眸子望着那已经化作丁点的光亮,目光所及处是一片茂盛的,一眼望不到边,甚至可以说是无边无际的线条构筑的森林。
它给苏晚霞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感,让他不禁生出崇敬的心思。
“晚霞……”
谁?
苏晚霞偏过头,黑暗中,那发着光的,向他缓步走来的女人赫然是苏晚霞已经过世的母亲薛一柠。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年轻,美丽。
死亡并没有让她变得狰狞可怖,相反,她好像终于寻得解脱。
苏晚霞眼眶瞬间变红,他挣扎着起身,想要迎向母亲,然而母亲却只是隔着很远,安静的看着他。
“别害怕,晚霞,这里不是死亡的世界,你也没有死去,因为在这里,死亡是一种奢望。”薛一柠缓缓说道:“不过你别担心,你不会被困在这的,有人会救你的,但不会一直这么做,因为他也有需要坚守的东西啊。”
苏晚霞想要说话,却骇然发现,不知何时,一条苍白的手臂从他脖子旁探出来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口不能言,甚至无法动弹。
薛一柠看出了儿子的伤心与难过,她平静的笑着道:“好孩子,好好的,好好的活着!去解开笼罩在这个世界上的谜团!去认识和你有过同样经历的人,找到他们,集合你们的力量,才有希望去见证真正的‘黄金时代’!”
苏晚霞闻言心底一颤,他焦灼的想要提问,想要再喊一声“妈妈”!
可是,他做不到。
他被束缚在床上了,感觉被人死死的按着身体的各个部位,动弹不得。
“别害怕!孩子,别害怕!好好活着!坚强的!勇敢的活着!相信这世界会有一道光!它会穿破无边无际的黑暗!它会点亮一个新的明天!而你!要在那一天到来之际,去证明,你有资格去见证它!别害怕!孩子!好好活着!”
苏晚霞看着一点点消失的母亲,她的身体再黯淡,同时苏晚霞的身体在发光。
那一刻,苏晚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疯狂的挣扎起来!不断的扭动着身体!不断的反着!
终于!
……
“妈!!!!!!!!!!!!”
猛然从病床上坐起来的苏晚霞好巧不巧的撞在了正骑坐在他身上给他做心肺复苏的护士胸口。
小护士身形娇俏,可胸脯却雄伟壮观!
苏晚霞这一撞,顿时惹得小护士脸红到似要滴血。
一旁的徐元斌看愣了,他赶紧将苏晚霞扶好,同时说道:“你可终于醒了啊!你是要吓死我吗?!”
苏晚霞茫然的看着徐元斌,沉默了一会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立马从病床上下来,然后就直奔安全出口。
所有人都愣住了,直到苏晚霞跑到安全出口时徐元斌才意识到要去追。
“喂!你别乱跑啊!”
可苏晚霞现在只想尽快确定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这不可能只是一场噩梦!因为太过真实了……真实到苏晚霞即使在醒来后也记得每一个细节。他冲到楼下,在医院门口左看右看,太阳挂在天上,晒得人很焦灼。
徐元斌追过来拉住苏晚霞的手道:“小兄弟哎!你可别乱跑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我家小姐交代啊!怎么跟苏老爷子交代啊!”
苏晚霞却皱眉道:“你担心这个干吗,我好着呢。”
说完苏晚霞就一甩手,直奔医院外走去。
徐元斌赶紧追,他说道:“小兄弟,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的身体,你昏迷了整整半个月了,你现在……”
“你说什么?”
“啊?我说我担心你身体。”
“不是这个,你说我昏迷了多久?”
“半个月啊。”徐元斌有些茫然。
苏晚霞下一句就说道:“该死!
那老头故意的!”
说完他就加快速度往医院外跑去。徐元斌眼看劝说不行,正准备强行将苏晚霞带走,就在这时,极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跟着徐元斌的手掌就炸开一团血雾。
苏晚霞愣住了,徐元斌也一样。
周围的人群在短暂的失神后,惊叫四起。
医院的安保人员还在聊天,其中一个亲眼目睹徐元斌的手被炸成血沫后,当时脸色一白,立即拉响警报,还以为是前段时间的“恐怖袭击”又来了。
苏晚霞听到枪声时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他顺着声音向远处看去。
高楼上,架起狙击枪射击的是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
不过……
隔着几百米……
‘我怎么看得这么清楚?’苏晚霞很纳闷,但随后就被徐元斌拉到身后,他厉声道:“别露头!”
苏晚霞这才意识到危险临近,而且似乎是针对他来的。
可是更让苏晚霞想不到的是,惊叫逃散的人群里也出现了三个持枪的武装人员,他们脱掉白大褂,露出金属光泽的机械外骨骼。
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徐元斌,不待徐元斌反应过来,就同时开枪射击。
一个是磁脉冲步枪,一个是粒子导能半自动步枪,还有一个拿着的是不会喷出火焰,却能近距离毁掉一切电子设备的加强型emp发生器。
原本还有所仰仗的徐元斌被这么针对,瞬间失去了反抗力。
苏晚霞看着徐元斌被击中后缓缓倒下,整个人都脸色苍白起来。
当看到那枪口又转向苏晚霞的时候,苏晚霞绝望了,他没可能跑得过子弹,更何况还是被三把武器同时锁定。
缓缓举起双手的苏晚霞苦涩一笑,他问道:“就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我?”
三个武装分子面面相觑,随后一个笑着道:“谁说要杀你了,我们是奉命来救你的。”
说完另一个就大踏步冲上去扛起苏晚霞就往医院外跑去。
此时医院外已经集结过来十几名在附近执勤的武装警察,他们也都穿戴有警用机械外骨骼,虽然不是军用版本的,没有那么强的防护能力,但在近距离格斗、机动追踪和中近程弹道射击辅助方面可以起到极佳的辅助作用,而且造假相对便宜,属于性价比非常高的一款警用级外骨骼。
然而这套外骨骼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它并没有预留可独立支撑算力需求的运载核心,也就意味着……
“站住!”先带人赶过来的武装警察队长大喝一声。
拿着emp发生器的姑娘把右手高高举起,跟着轻轻一落,十几个武装警察瞬间就全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这一幕可吓坏了连警用外骨骼都没有的医院安保人员。
他们也知道在对方挟持有“人质”的情况下,是不能动用武器的,而且对方可都穿戴有军用级别的全覆盖式机械外骨骼,这些东西叫外骨骼已经有些勉强了,更应该称它们为全覆盖式的动能武装。
有这些装备加持,别说这些保安人员手中的并不具备致死能力的橡皮弹手枪了,就算是地上趴着那几位一起开火也未必能够击穿人家任意一人。
好在这些家伙只是来“抢人”的,他们制服了武装警察后并没有继续制造杀戮就立即坐上一辆伪装成公共交通系统一员的武装浮能车直奔城外。
恼羞成怒的武装警察队长立即呼叫其他区域武装警察支援,天上的无人机也组成编队开始追击。
被丢进车后座的苏晚霞看着欢呼的三个“劫匪”,心中既害怕又好奇。
这些人……到底是谁啊?
他们怎么非要杀死徐元斌?难道徐元斌不是来保护他的?
这些想法还好只是苏晚霞自己知道,要是让徐元斌知道了,估计就算真死了,也得被气到诈尸。追击开始的时候,医院的急救人员已经跑出来准备将地上被打成筛子的徐元斌抬走。
然而当两个男护工合力也无法挪动着中年男人分毫的时候,原本以为徐元斌已经死了的小护士骇然发现徐元斌的眼睛居然突然睁开了。
“呀!!!!!!!!!!”小护士吓得手中的急救用肾上腺素也摔碎了。
徐元斌缓缓坐起身,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胸膛上被开的窟窿,似乎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一旁的急诊科医生已经吓傻了,所有人都惊慌的向后退。
徐元斌站起来之后,摘掉伪装的面容,将兜帽戴好,留下一句:“狙击手还没走远。”
就忽然腾空而起,看得一群医护人员一愣一愣的。
……
城市里,因为三个疯子驾驶武装浮能车横冲直撞已经被搞得一团糟。他们装备精良,尤其是在反无人机追踪这方面,尤为擅长。
苏晚霞贴着车窗就能看到天上的无人机编队只要接近这辆车就会像蚊子碰到了电蚊器,“啪啪啪啪啪”的就全毁了。
而那三位呢,则哈哈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一个不断的“哟吼”,一个傻笑,一个握着方向盘把浮能车当碰碰车开!
分明前边有好路,也没有车,他却非得往拥挤的路段去,撞坏了一辆又一辆城市里的公共交通车辆。好在这些车都装有最好的乘客保障装置,所以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但仅是如此,此番这么一折腾,拉萨市区的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终于,就在苏晚霞以为自己肯定要被这些人折腾死的时候,他发现前方交叉路的超速通道交界处出现了三个穿戴特殊机械外骨骼的战斗人员。
那些人显然不是这三个劫匪的援军,因为他们看到这三人后也立马收起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苏晚霞也认得那些装备。
他们是国家派驻各大超级都市的“守望者”,是自内到外进行全面改造和武装后的特战王牌。
这些人只有城市面临重大安全隐患的时候才会现身,只是让苏晚霞没想到的是,仅仅是这三个人开车乱跑,城市的中心管理系统就派出了三个特战王牌来阻击他们,看样子这三人是真的把这座城市惹恼了。
苏晚霞却并没有那么的高兴。
他可不会因为有人来救他了就欢呼雀跃,毕竟他现在可是落在这三人手上了,就算那些特战王牌的战斗力惊人,一旦到了紧要时刻,苏晚霞还是随时随地都会被这三个劫匪杀死。
但让苏晚霞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说是来救他的?
于是苏晚霞问道:“你们……到底是谁啊?”
三人中之前一抬手搞定一群武装警察的姑娘打开面罩,露出一张可爱的小圆脸道:“我叫森悦,这位是颜奎,还有开车的那位,是我们的老大,阿毛。”
“不许叫我阿毛!臭小鬼!你比我小三十岁呢!”阿毛急了。
森悦却啊哈哈的笑,并不惧怕阿毛的威胁。
颜奎打开面罩露出一张相对冷峻的男性面容,他对苏晚霞道:“别担心,我们是同类人,既然是同类,肯定要互相帮助了。”
“同类人?我们认识吗?”苏晚霞还是没搞懂状况。
阿毛道:“以后有时间慢慢熟悉,当务之急是如何摆脱这三块橡皮泥。”
话音刚落,四人乘坐的武装浮能车就遭到了一名特战王牌的入侵。
他直接跳到了浮能车车顶,并且开始着手拆解这辆浮能车的外部装甲了。阿毛冷哼一声,正要晃动车身把上头的人抖下去。
就听颜奎道:“我去搞定他,你把车开稳定。”
阿毛立即打开浮能车车顶,逃生的机会就在眼前,可苏晚霞哪有勇气从飞奔的浮能车上跳车?
颜奎出去了,阿毛也把浮能车开进高速通道。
此时高速通道已经被区域性封闭,城市系统开始着手给阿毛他们几人开的浮能车中断供电。然而这并没有成功的阻止他们的疯狂逃窜……因为这台浮能车是改造过得。
森悦甚至还专门向苏晚霞介绍道:“别担心!断电对我们没有影响的,你看。”说着森悦拉开后车厢中间的隔断部分。
从一上车耳边就一直嗡嗡作响,现在终于知道了答案。
苏晚霞惊恐的看着森悦:“你们居然把亚形态核裂变引擎装在这辆车上?还到处乱撞?”
没想到森悦却哈哈一笑:“厉害吧!我跟你说,真到了关键时刻,阿毛一脚油门下去那可就是一万匹怪兽!一万匹!想想吧!那是什么动力总成啊!”
苏晚霞艰难的吞咽了一次口水,心道:‘那不是动力总成,那是核爆总成吧……’
阿毛怒吼道:“不许再叫我阿毛!”
说完就猛踩一脚“油门”,瞬间这台浮能车的速度被提升到4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
车顶上,颜奎早早的压低了身体,可那个被他凌乱攻击搞得手忙脚乱的特战王牌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当时就摔了下去,落在超级通道上连连翻滚了好几十次。
颜奎见状哈哈大笑,正要挥手致意的时候,一颗子弹精准无误的击中了他的脖子,并且洞穿而过。
颜奎的笑容凝固了。
同步收到颜奎生命体征急速下降的阿毛立即打开车顶将颜奎放了下来。
森悦终于不笑了,她冲过去抱住颜奎。
颜奎打开了面罩,一口鲜血就喷在了苏晚霞脸上。
苏晚霞慌张的所在后座上。
没想到这么快,这三人组就有人身负重伤,苏晚霞不禁唏嘘。
阿毛专心开着车,他问道:“怎么样?还能活吗?”
森悦死死的按着颜奎的伤口,可无济于事……子弹打穿了大动脉和颜奎的脖子,他没可能活下来了。
森悦不出声,眼眶里泪珠打转。
颜奎虚弱的抬起手,抓住森悦的手臂道:“逃吧……带他离开这……一定要……带他……离开这……”
话没说完,颜奎的手无力的落了下去。
森悦终于忍不住扑在颜奎身上大哭起来。
人生的悲欢离合转眼就到了跟前,苏晚霞躲在后座上,不知所措。
01611 重拾信念(五)
所有这一切……该如何说起呢?
武装浮能车最终没能顺利的逃出拉萨城区,它冲出了超高速通道,然后飞进了一座大厦,卡在了一间办公室里。
阿毛身负重伤,森悦相对好一些,但她也没办法将身体卡在车与楼道中间的阿毛解救出来。很快,更多的追击者来了,阿毛怒吼一声:“走哇!带他走!”
森悦牙齿打颤,跟着猛地站起身,抓起苏晚霞的领子就往大厦内部走去。
苏晚霞明明比森悦高很多,可凭他的力气想要对抗一个穿戴军用级机械外骨骼的武装人员还是太过勉强了,所以他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只默默的服从安排。
看着那些惊散的公司职员,森悦面色阴冷。
苏晚霞很想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这座城市难道已经化身吃人的怪兽,会把苏晚霞吃的渣都不剩下吗?
一脚踹开维修中的电梯门,森悦把一样东西挂在苏晚霞身后,然后一把将他丢进了电梯通道。
苏晚霞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想要用手抓住电梯的钢缆。
森悦冷声道:“不想死的话就松开手,你背后的导轨装置会送你下去。”
苏晚霞照做了,然后就来了个比过山车还刺激百倍的高空速降!森悦紧跟其后,两人急速下坠,在即将落地时,又是一个急刹车,苏晚霞是没摔死,可三魂七魄已经丢了大半。
落地后,森悦把苏晚霞从钢缆上解下来后没有立即带他离开电梯井,而是默默的等了一会。
苏晚霞只听到电梯井外头传来了各种声音,嘈杂成一片。
警告声、枪声、惨叫声、惊涛四散的尖叫声……
苏晚霞眉头急跳,万没想到自己昏迷了一段时间之后,再醒来世界就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了?围绕在他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噩梦般的嘈杂持续了十几分钟后,一切平息下来。
电梯门被森悦徒手撕开一个硕大的口子。
“出去。”森悦不再像之前那般和颜悦色,她现在肯定也是恨极了苏晚霞吧。
苏晚霞胆战心惊的从电梯井里爬出来,门外的大厅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看穿着,不是大厦的保安就是附近闻讯赶来的武装警察。
一个穿着这家公司制服的女人将裙摆撕开方便行动,她走过来问森悦:“毛哥呢?”
“死了。”森悦回答的很干脆。
女人眼神微变,随后便平静下来。
“你先带他走,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森悦没有多余的话,立马就拽着苏晚霞的衣领沿着紧急通道往大厦更深处走去。期间苏晚霞不断的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抓我?啊?说话啊!”
森悦现在不想多说一句废话,她把苏晚霞带到地下后,下边已经有人等在那。
上车之前,苏晚霞被装进了一个看似密封的箱子,然后就是一路颠簸……
等到几个小时后,苏晚霞被森悦从箱子里拖出来的时候,苏晚霞脸都没有人色了,他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到一旁就开始吐,似乎要把这辈子吃过的东西全都给倒腾出来。
森悦也没管他,便脱了外骨骼往别的房间去了。
吐得过程中苏晚霞也在悄悄的打量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只不过这里应该放置了信号屏蔽器,以至于苏晚霞无法确定自己的具体位置。房间很潮湿,角落里还堆放着不少杂物,狭窄的通道看起来就像是一艘破旧的船只,两侧的房间也锈迹斑斑,不知道已经被遗忘多少年。
吐了好一会,苏晚霞坐起身靠在墙上,跟着就看到一个样貌十分可爱的姑娘出现在眼前,她笑着蹲下来,递过纸巾道:“擦擦嘴巴吧。”
这小女孩生的十分俏皮可爱,红红的脸蛋,白如凝脂的肌肤,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头发被剃光了,还穿着一件看起来像病人穿的衣服。
苏晚霞愣了一下,他说了声“谢谢”后问道:“这是哪?医院吗?”
女孩笑着答:“对我来说,更像我的家。”
“家?”
“嗯,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我的家人,哦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湘南。”小姑娘冲苏晚霞甜甜的笑了笑。
苏晚霞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没有多少坏印象,而且对于这些人的警惕心好像也少了。
他抬手试图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可湘南却惊慌的躲开了,随后在苏晚霞尴尬的笑容注视下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的病……不能这样……”
苏晚霞收回手,尴尬的说道:“对不起,习惯动作。”
湘南嘿嘿的笑了,然后起身道:“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苏晚霞慢慢起身,他看了看左右两侧,除了湘南以外,还有不少孩子在附近,而且都用一种带有骐骥的目光望着他。
苏晚霞很纳闷,总感觉这些人带他来这里似乎不仅是他们说的为了保护他,而是需要他。
跟随湘南穿过纵横交错的走道来到一间位于角落里的房间。
湘南打开门道:“到了,今后一段时间,可能要委屈大哥哥你住在这里了。”
苏晚霞探头瞅了一眼,房间里确实挺简陋的,不过看得出来,他们有用心打扫整理过,所以还是十分干净的。
湘南走进屋内,打开灯光介绍道:“这是你的床,洗漱用品都放在卫生间的柜子里,还有几套衣服,在床下的箱子里。”
苏晚霞却没有打算进去,他就站在门外问道:“湘南,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湘南闻言怔了一下,随后轻声道:“大哥哥听说过午夜的杀人魔吗?”
“什么?”
“大概是在一个多世纪前,发生在日本京都城区里的,至今未能找到真凶的世界八大悬案之一的午夜杀人魔案件,大哥哥没有听说过吗?”湘南问道。
苏晚霞觉得这话题聊得还真是有够跳跃的,他反问道:“好像……有点印象……不过不太深刻,怎么?这件事和我今天遭遇的事情有关联?”
湘南点点头:“午夜杀人魔,当年经历过亦或者听说过这件事的人都以为是人做的坏事,其实……在城市中无情残害无辜者的是已经失去作为人的资格的被称为‘异种’的畸变物。”
“异种?!”
“嗯。”
“那是什么东西?”
“大概可以理解为……基因异变之后,丧失为人理智,完全服从于本能**的怪物。”湘南说着停顿了一下后继续道:“它们以人为食,嗜血好杀,据听说……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它们彻底异变之后会非常痛苦……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获取极为短暂的平静。”
苏晚霞心神一颤,他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可还是不太确定。
“那……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大哥哥,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个正常的孩子吗?”湘南问道。
苏晚霞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但结合湘南之前说的东西,他悄悄的后退了一步道:“所以……你的病,就是这种异变?”
湘南苦涩一笑:“是的,不过大哥哥不用害怕,初期的异变就像一种癌症,通过一般的化学疗法是可以加以遏制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异变会逐渐失去控制,最终扩散到我全身所有地方,并最终占领大脑,让我变成一头怪物。”
苏晚霞眉头急跳,他艰难的吞咽了一次口水后问道:“那……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湘南摇摇头:“不都是这样的,有很多正常人在帮助我们,不过他们也越来越感觉束手无策……所以一部分人已经选择离开了,剩下的还愿意资助我们的人也在减少资助,现在……我们已经几乎等于是被抛弃了。”
苏晚霞似乎明白了:“哦!我懂了!你们是不是打算让我出钱?哦不对!让苏家出钱?”
湘南却继续摇头:“钱,对我们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其实之前有一些特别有钱的人,他们的孩子也出现了相同的问题,所以他们几乎是倾其所有的在资助我们,直到……他们的孩子变成怪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彻底销毁……所以……我们需要的,是苏家的另一种东西。”
“另一种东西?”苏晚霞不太明白了,在他看来,既然是基因异变,那肯定和生物医药有直接的关联,可苏氏企业虽然家大业大,却几乎不曾染指生物基因领域,又如何能让这些人抱有期待呢?
“我不明白……按照常识来说,你们不是应该去找清水家族寻求帮助吗?他们可是世界顶级的生物医学巨擘啊。”苏晚霞说道。
湘南却在听闻清水家族的时候流露了一种厌恶与憎恨的神情,她恨声道:“如果不是清水家族,或许事情还不会扩散到这种地步,如果他们真的有能力,早在一个多世纪前就应该已经把情况控制住了,可现在……你也看到了,尽在这一层,就有好几百个和我一模一样等死的孩子,其他地方还关着更多情况恶化的病人,这些人……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几乎可以说全是拜清水家族所赐。”
苏晚霞震惊了,他在这个看似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成熟与颓废。
她说完后苦笑道:所以,我们需要的不是医疗领域的帮助,而是其他的。”
“其他的?”
“对。”
“比如呢?”
“比如……”湘南正要说话,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就传来道:“湘南,去照看弟弟妹妹吧,这边的事情,我来和苏老弟解释。”
湘南闻言一震,立马收声然后离开了。
苏晚霞循声望去
,是个戴着兜帽,穿着一身古怪装甲的男人。
他面容干瘦而憔悴,眼窝深深凹陷,像极了两座干枯的老井,眸子是晦暗的,看不到光彩。他给苏晚霞的第一感受就是,如果他在深夜突然现身,绝对会让人联想到饿了几百年没开荤的吸血鬼德古拉。
中年男子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道:“苏老弟,冒昧请你过来,切勿见怪。”
苏晚霞却不领情,他皱眉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群可怜人。”中年男子答道。
“什么?”
“罢了……我就直说了吧,我们是a-b501项目的残次品,是靠着自己的坚强意志,一直在和命运作斗争的一群人,当然……你也可以把我们当做一群私掠者、强盗、走私犯,亦或者,干脆将我们视作怪物。”男人走近过来,他在苏晚霞身前一米处停下,房间透出的光将他身上的装备映的熠熠生辉。
苏晚霞警惕道:“a-b501项目?七十年前就被国际社会集体发声谴责,随后相关项目负责人于一次公开场合被刺杀,跟着整个项目就被叫停雪藏的那个……人类升格进化项目?”
男人闻言一愣,随后惊讶道:“你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苏晚霞冷笑。
其实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个项目,是因为高中时同班里的同学就有人特别向往这种挑战公众神经红线的科研项目,那个人叫什么苏晚霞已经忘记了,他只知道他看待任何人都觉得他们太过原始,认为人类早就因为穷尽一切力量在自身的身体上开创未来,而不是制造什么机械外骨骼之类的,因为那种道路的尽头就是人类不再被需要,人工智能会完全的替代人类社会。
所以苏晚霞当时就经常听到他提起这个a-b501项目,a代表祖样基因代码中的原始基底代码,b是异化体征细胞的基因序列标号,501是初代异化项目预设的501种人类进化可能。
其实不止有a-b501项目,后来还有不少类似的项目,但无一例外的,都被叫停了,甚至一些自以为做得很隐蔽的项目也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陆陆续续被官方以及一些私募兵团组织给除掉。
“一些个人兴趣罢了……”苏晚霞说完又问中年男子道:“所以,你叫什么?为什么要抓我过来?”
中年男子自我介绍道:“我叫格朗琴,白天在大厦里你见到的那个女人是我的老婆,她叫桑多喀雅,是我们这些人共同的母亲桑多卓玛的女儿,也是唯一一个与异化细胞作斗争抵抗超过二十七年的人。”
桑多卓玛?!苏晚霞闻言一愣,他隐约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格朗琴说道:“我就直白的说了吧,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我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凭借现有的生物医学科技,根本无力逆转我们注定会变成‘异种’的结局,所以我们就想着,能否通过苏氏企业旗下的人工智能技术,将我们这里的老老少少的思维意识做成情报样本上载到司南2号的数序网络世界中去,让我们以一个新的心态活的重生?这样我们只要打造一些廉价的义体,就能彻底治愈我们所患的绝症。”
苏晚霞明白了,这些人的确是有求于他的,只是苏晚霞气恼的是……
“既然是希望我们苏家帮忙,为何要在医院抢人?难道说,你们就不会直接找到我,或者我的家族,我们坐下来谈吗?”
格朗琴苦涩道:“我们也想过,甚至之前还专门安排了人去拿走你的行礼,但这些暗中的行为都落空了,再加上……你确实身处在危险之中,所以我们就干脆倾尽所有力量,将你解救出来。”
“等等?偷我东西的人原来是你们安排的啊?你们……你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我的主意的?”苏晚霞快疯了。
格朗琴尴尬一笑:“从你在拉萨机场落地,被我们的母亲,桑多卓玛错认为是苏澈先生的时候开始,我们就在跟踪你了。”
苏晚霞听到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感情好自己一直处在被监视的状态,那岂不是说……他去找l问寻找苏澜的办法,以及被l戏耍的事情,他们也都知道了?
哦!好家伙!有够本事的啊!
苏晚霞斜了眼格朗琴,又问道:“那行吧……我也不多问了,就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你在医院里呆的好好的,你们怎么说我身处危险之中是什么意思?”苏晚霞问道。
格朗琴犹豫了一下后才说道:“危险不是来自医院,更不是来自您身边那位全面义体改造过的保镖,而是来自于另一种神秘的力量,我们……将其称为‘霊’。”
“零?什么‘霊’?‘灵魂’的‘灵’?”苏晚霞问道。
格朗琴点点头:“差不多的意思,不过‘霊’可比鬼怪的灵魂要可怕的多,它们原本只存在于新疆地区,可近些年却有扩散的征兆,就几天前,我们的人还在城市里见过它们,只是没来得及追踪,就发现已经有人把它们给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苏晚霞立马想到了一张同样干瘦的面庞,只不过l那张脸看上去比眼前的格朗琴要精神一些。
“对,它们很危险,而且会一直锁定一个确定的目标,通过这段时间的跟踪,我们注意到,它们似乎已经找到了你,所以才会想办法把你从医院里救出来。”格朗琴说完平静的看着苏晚霞,似乎在等待苏晚霞说出感谢。
苏晚霞却皱眉道:“那你们就没有一种更为温柔的法子了?非得大闹市区?甚至为此还死了两个人?”
格朗琴正要说话,一个女人忽然现身道:“不只有‘霊’,在你昏迷期间,还有一些人试图接近并伤害你,而且他们那天已经来到医院附近,所以……我们只能启动备用的紧急方案。”
苏晚霞吓了一跳,因为他和格朗琴对话的时候全程都没有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这个女人是怎么突然冒出头来的。
“喀雅,你回来了。”格朗琴见到女人后明显的放松了许多。
卓玛喀雅与她的爱人拥抱了一下后向苏晚霞伸出手道:“你好,我是格朗琴的妻子,我叫桑多喀雅。”
苏晚霞与她轻轻一握便松开了手:“你好……”
“想必刚才琴已经和你聊了不少有关我们的事情,怎么样,苏先生,您是否愿意帮助我们呢?”桑多喀雅要比她老公直接的多。
苏晚霞微微皱眉,他不太喜欢这种带有命令语气的说话方式,更不觉得苏氏企业必须帮助这些人。诚然,苏晚霞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也很好奇这背后隐藏的更深的秘密。可苏晚霞曾听苏晋安说过,在人工智能领域,人类曾一度认为可以很快取得突破性的成果。
然而事实上,即使到了司南2代,人工智能依然停滞在一个很初级的阶段,这种初级不仅是核心算力的初级,更是设计哲学思考的,有关人类是否真的可以创造自我意识乃至自由意志的初级。
固然,以现在的技术,设计并制造生产一台拥有超高算力,可以独立运行并在运行过程中不断积累学习的智械个体不难,但它们对于自身的认知却存在一个巨大的,难以弥补的缺憾。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人格……或者说……生物的意识“性状”。
为了弥补这种“性状”的缺失,第一代人工智能的奠基人,也就是为司南一号现身的那个姑娘尝试用自己的人格来弥补,并成功的生成了“司南1号”。后来的“司南2号”也有类似的献身者,但国际社会不管是对“司南1号”还是“司南2号”都抱有一种近乎敌视的戒备心理,毕竟它们都过于的强大的。
虽然从“司南1号”和“司南2号”的成功上可以看出人类目前的技术已经可以做到将思维意识上载,但我们人类的思维认知仍然被困在了忒休斯之船上,无法切实的认知和理解,这种上载是否真的是维持原状的,1换1的上载和再造,而不是……
“把一艘船的所有部件一个个的换成新的,最终这艘崭新的船,还能否被视作是最初的那艘船呢?”
再加上,思维意识上载和情报样本生成的成本极高,即使苏氏企业家大业大,在没有外部资金注入的情况下,全凭一个“善良”的念头就去执行这项善举,无疑是天方夜谭。
所以,桑多喀雅和格朗琴的想法是好的,但苏晚霞认为那是不可能完成的梦想。
“我觉得,你们可能过于高看我在苏家的地位了,且不说你们是这样来恳求我,我个人也很同情,就算你们是把我当做人质拿去威胁我的父亲,苏家也没有足够的能力说能让你们每个人的思维意识都上载到‘司南2号’的意识架构中去,更何况……你们可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意识上载就像人换了一件衣服一样,躯壳丢掉就能通过脑机接口完成再生……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有意要打碎你们的梦想……而是想告诉你们……这在技术层面上或许是可行的,但在我们无法触碰意识本身的认识壁垒,并突破它之前,我不认为被再度激活的那个情报样本就是原来的你们中的一员,我这样说……你们可能清楚的理解我的意思?”苏晚霞也不废话,直接就和格朗琴和桑多喀雅挑明了。
格朗琴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桑多喀雅皱眉道:“我知道这很难,当然,我也看过那本叫什么……忒休斯之船的书……但这真的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刚才湘南和你说了吧,我们都病了,而且情况正在恶化……如果不能及时的找到解决的办法,到最后,我们这些人……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变成嗜血的怪物,可我们不想伤害任何人……真的……我们躲到西藏来,躲到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甚至还把这座废弃的地下矿场作为藏身地,就是想好了,如果真到了无望的那一天,我们就炸毁这里,把所有人都埋葬在这里……但……但……”
桑多
喀雅说不下去了,她虽然极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她还是崩溃了。
格朗琴心疼的抱住爱人,然后对苏晚霞歉意一笑道:“苏老弟先休息一下吧,我们就不打扰了,但请您再认真的考虑一下,哪怕只能救下一个人呢?对不对?我也听说了,这些年苏家在人工智能领域停滞不前是因为缺少有勇气的献身者……你看,我们这些已经走到的绝境的人是不是很适合?啊?所以,拜托了,请和苏澈先生聊一聊,拜托了!”
苏晚霞听着这样的话也是于心不忍,他双拳紧握,一直沉默不语。
格朗琴和桑多喀雅离开后,湘南送来了水和食物。
苏晚霞就在房间里的床上坐着,他不明白自己的西藏之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重担和期待压的他喘不过气,尤其是看到湘南那可爱的模样,想象到她有可能会变成怪物……而这座矿场将成为它们的坟墓的时候,苏晚霞就更是于心不忍。
……
深夜,苏晚霞辗转反侧。
来拉萨之前他想着无非就是找人会辛苦点,到时候只要找到苏澜姑姑,见到那素未谋面的表妹,就能开开心心的度过这大学前的暑假,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甚至有种跳脱,乃至放飞自我的感觉。
苏晚霞不禁想笑。
世人都常把庸碌无为挂在嘴边,苏晚霞也如是,他甚至曾在春游时幻想遭遇外星人。结果现在可好,平淡的日子注入了“活力”,但却把苏晚霞折腾的够呛。
就这么翻来覆去到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苏晚霞坐起来,然后启动内置在视网膜上的扫描元件,开始对整个房间做反监听监测扫描。这种视网膜内置扫描元件的技术可是苏氏企业内部不外销的顶级技术,而且一般也只有苏家的嫡系成员才能拥有。
苏晚霞作为苏澈的儿子,更是在出生后不久就通过纳米级技术无切痕的内置了许多东西来强互他的身体结构,像视网膜内衬组建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扫描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格朗琴这些人还是很老实的,并没有让苏晚霞发现监听装置。
随后苏晚霞又下床看了看门外。
这座地下矿场的主楼主体部分似乎已经被完全掩埋起来了,所以给苏晚霞的感觉更像是一艘沉没的大船,而不是一般的工作大楼。
通道里连个鬼影都看不见,苏晚霞这才安心回到床上。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苏晚霞开启了内置在右侧后耳部分的量子通讯设备。
很快,电话接通了。
“晚霞?你现在人在哪?”电话刚接通,另一头就传来苏澈焦急的声音。
“爸……”从没有想到,听到亲人声音的那一刻会让苏晚霞这个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冷漠的大男孩热泪盈眶。
“晚霞?你没事吧,告诉我你在哪?他们想要什么,我全都答应,只要他们不会伤害你,怎么都行?听到没?晚霞?”苏澈是真的急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压抑自己对妻子和孩子的感情,也以为自己不会乱了分寸,直到苏晚霞突然用苏澈留给妻子薛一柠的加密专线打过来。
这个有近十年都没接通过的号码让苏澈彻底放下了姿态。
苏晚霞听到苏澈这样的话,再想想其实除了今天坐车时吐了几回以外,可没有受一点委屈,于是当时就泪光一收,略显尴尬的说道:“爸,没事的,我很好,没有人虐待我,也没有人要拿我当人质,不过我暂时也说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只听他们说,好像是一座废弃的矿场。”
“废弃的矿场?好!这是很重要的线索!晚霞你放心,我很快就到拉萨了,这边你苏然姑姑也带人过来了,绝对会尽快救你出来。”苏澈放下心来,随后沉声道:“这些家伙还真胆大包天,就算他们没有让你受委屈,就单单把你抓走这件事,我也不会轻饶了他们!”
苏晚霞一听这话急了:“哎呀!爸!!你听我说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们不是绑架我,是在救我啊。”
苏澈闻言迷糊了:“救你?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
苏晚霞缓了一口气后轻声道:“从他们和我说的话来看,好像是一群受基因改造技术影响的可怜人……”
“什么意思?”苏澈不太理解。
苏晚霞便把自己的遭遇挑一些重点的说与苏澈听了。
苏澈听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苏晚霞苦笑道:“爸,您看……这事到底该怎么解决?我们总不能真的就让他们自身自灭吧?”
苏澈听到这话才缓缓开口道:“晚霞,你刚才是不是提到了桑多卓玛?”
“嗯。”
“桑多卓玛,是多年以前,我第一次入藏采访的时候,一个叫阿旺德措的老人说与我的故事中提到的姑娘名字,起初我也没多在意,只当是一个已逝之人来看待……但后来,一次机缘巧合,我在望野生态区见到了她,或者说……她是故意在那等我的,而从她口中我听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版本的故事,或许你听完了我说的故事,会对这些人有一个更深刻的看法。”苏澈沉声道。
苏晚霞闻言一呆,他以为苏澈沉默是因为和他一样想到苏家根本没可能帮到这些人,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您说。”
“嗯……故事……要从三年前,我去望野生态区拜访一位老友说起……”
……
2130年7月
苏澈乔装打扮成一个探亲的老人后才乘船前往老友所在的住处。
抵达目的地时,她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的女儿则跟着一个看着面熟的女孩一起出海玩去了。
说是老友,其实更像是忘年交。
她叫梁丘茹,一个海洋生物学家,也曾是苏澈一位铁杆书迷,不过要说起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这还得提到梁丘茹的爱人,也就是桃沢阳叶。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梁丘贺和过去一样,拿出家里泡好的参酒招待苏澈,两人就着几碟简单的小菜,边吃边聊。
“这次来啊,本来是想见见阳叶的,可听说他又出发去南极了?”苏澈问。
“嗯,不过不是南极,是北极。”
“北极?”
“对啊,听说之前的方向完全搞错了,最早的,也就是他整天着迷的那个什么被称为蒙恩的圣母的莉莉丝好像就降临在地球的北极,起码按照大陆分裂说来说,现在应该是在北极。”梁丘茹说完就苦笑一声道:“你就不能帮我劝劝他?哪有一个大男人放着老婆孩子不问,整天钻地洞研究什么神啊鬼啊的?”
苏澈哈哈一笑:“阳叶的脾气可是倔的很,你都劝不了他,我就没办法了。”
梁丘茹轻声一叹,她当然知道这件事了。
“另外,这次来……还是和之前的事有关。”苏澈忽然正色说道。
梁丘茹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清水家什么态度?”
“拒绝接受清查,我估计……这可能涉及他们家的生物制药产业。”苏澈说完轻声一叹:“我最担心的就是有些人为了家族利益会将错就错,殊不知,纸包不住火,真到了一定极限,谁也遭不住那后果。”
“是啊,不过这事咱们明白也没什么用处,你也看到了,现在全世界都受清水家的生物制药的恩惠,过去一粒几百万的稀有绝症药物,现在只要完成几道简单程序认证,连几百块都不用,几十块就能买到,你说说,咱们有什么理由去调查清水家?这万一真的查出问题了……哎……总之,我个人还是原来的意见,可以查,但必须清水家自己同意,否则对全世界的病人来说都不会是一件幸事。”梁丘茹态度明确。
苏澈微微一笑:“你果然一点没变,其实……我来的路上就想明白了,有些事强求不得……不过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听说很多精英阶层现在正想办法断尾涅槃,说什么人类崛起就必须经历一场大的阵痛,只要熬过去了,就是一个崭新的明天,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梁丘茹翻了个白眼:“这话你应该和日本正兴政府的首脑说,去和新美联的议员们说,去第一中轴的国际安全大会上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明白了也只能跟这干着急。”
苏澈却没有因此觉得尴尬,他反而认真的看着梁丘茹道:“你应该清楚的,你手里有筹码。”
梁丘茹愣了一下,随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事不要再提,我不会同意的。”
“如果世界需要呢?”
“世界是世界,我是我,我不觉得我亏欠世界什么,没有理由逼我做出什么牺牲吧?”梁丘茹确实没变,她给苏澈的答案和十几年前一样。
“小茹!”
“好了,您要是来找我聊天喝酒的呢,我欢迎,但要是来找我商量那件事,算了吧,我宁愿现在就和你翻脸。”梁丘茹做事的态度向来果断。
苏澈很无奈,他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酒也就没了味道。
在梁丘茹那又呆了两个小时后,苏澈便准备打道回府。
结果才上返回机场的船,苏澈的对面就坐下来一个让苏澈非常意外的人。
桑多卓玛。
“请问,您是苏澈先生是吗?”桑多卓玛的声音故意压的很低。
苏澈微微一怔,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陌生女子,他一眼就瞧得出对方绝不是本地人,也不像是平原地带的汉族人,倒颇有几分异域风情。
就在苏澈以为她只是认出了苏澈身份的记者或者书迷之类的时候,陌生女子轻声道:“苏澈先生,您还记得阿旺德措吧?”
苏澈心底一颤,眼神微变:“请问你是?”
她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桑多卓玛,相信阿旺德措一定在您采访他的时候和您提起过我。”
01612 重拾信念(六)
与桑多卓玛的相遇是苏澈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人生际遇,他原以为,像桑多卓玛这样仅出现在别人口述的过去中的已逝人物注定会被苏澈慢慢遗忘,却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里。
望野生态区比过去热闹了很多,人来人往,船来船往,搅动的海面波涛滚滚,白浪连连。苏澈有些莫名的看着眼前的桑多卓玛,他不明白这个人是否真的就是他从阿旺德措老人口中听到的那个人,所以他问道:“可在阿旺德措老人的故事中,你已经……死了……抱歉,可能我的说法冒犯到了您,不过我确实有些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桑多卓玛微微一笑:“其实不只是您,就算是当初侥幸活下来的我也一样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以现在的样子活下去,您一定也注意到了,我无论是样貌和皮肤状态,都不符合我真实年龄的状态,但它就是发生了。”
这一点苏澈确实看的真切,不过他却并不意外,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像桑多卓玛这样的,获得了“不老容颜”之人并不在少数,仅苏澈熟悉的就有三位,而这三位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苏澈明白了,他点点头:“嗯,这我注意到了,不过这里似乎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咱们等船靠了岸,找个更为合适的地方聊一聊?”
桑多卓玛没有意见。
不过距离船靠岸还有一个多小时,期间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他们所在的乘客间里也陆陆续续进来几个人,很快就显得热闹和拥挤起来。靠着舷窗的苏澈一边望着大海,一边悄悄的打量着对面的桑多卓玛,同时开始运用苏氏企业在全球信息技术方面的雄厚实力针对性的对面前这个女人进行分析和调查。
苏澈是苏家的掌舵人,可以使用的苏氏资源自然是最顶级的。
很快,结果报告出来的。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阿旺德措口中那个桑多卓玛的可能性高达89%,报告证实了当年“烽火”小队成员的尸体并没有被完全找到,尤其是阿旺德措的队伍,他们曾耗费数年在原路线上逆向搜寻失踪人员的尸体,但仍有一部分下落不明,而这其中就包括了阿旺德措眼睁睁看着坠下了冰崖的桑多卓玛。
作为“烽火”小队中唯一的女性领路人,桑多卓玛对草原对冰雪的了解甚至远超阿旺德措,所以报告还指出,桑多卓玛却有很大几率存活下来,只是报告的第二页记录下桑多卓玛再度于城市现身时已经是近三十年后,也就意味着,这其中有一大部分缺憾的内容值得深入探寻。
不过即使不清楚桑多卓玛在坠崖后这几十年里经历了什么,可她出现在城市之后的行动轨迹却越来越清晰起来。报告显示,桑多卓玛是在五年前,也就是2125年5月份再度现身的,当时她正孤身一人在拉萨的机场购票,目的地是冰岛。
2125年5月下旬,报告又记录下桑多卓玛从冰岛返回北京,于一座私人收藏馆内逗留十天后,又前往上海,并在那里开始和华晟丰茂旗下最大的制造业品牌星一制造的时任首席执行官开始接触。
不过接触的时间很短,也很隐蔽,所以即使是苏氏企业拥有这样强大的全球信息网络构建基础也未能完整的掌握她到底和星一制造又怎样的往来,只能从其后星一制造方面的动向逆向推测桑多卓玛的意图。
因此这部分调查报告被打上了标记。
其后,还有桑多卓玛就在世界各地活动,但通常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最长一次停留是在新美联五大湖生态圈里,那时已经是2129年3月。记录显示,桑多卓玛在新美联五大湖生态区购买了一栋面积为两百一十五平方,价值超过三千六百万的独栋湖景别墅,但却只住了一周就离开了,而这一周里,先后有多位新美联新议会议员出入别墅。
报告的最后,系统给出的分析结果是……桑多卓玛从回到人类社会后似乎尝试联络全球的顶层结构,并组建一个有她参与的新组织。
对于这样的分析结果,苏澈本人也是有一些类似的想法的,但……全球精英又不是傻子,这些人是最懂得权衡利弊的人精,一个坠崖前学历不过高中的少数民族少女如何能在短短几十年间掌握驾驭这样一个庞大的世界性组织的能力呢?
思索间,不知不觉,船靠岸了。
苏澈与桑多卓玛下船的时候,苏澈有意走在了她身后。
下船后,早有苏氏企业安排的车辆在等候。桑多卓玛一点也不意外,也没有拒绝,就顺从的按照苏澈的意思上车前往详谈的场合。
苏澈也没有打算对桑多卓玛威逼利诱的意思,他更好奇,桑多卓玛为什么找上他。
车辆离开望野生态区国际机场后,于新东京市市郊的一处私人茶馆门前停下。茶馆是中国人开的,苏澈在这里入了股,勉强算是半个自己地盘。桑多卓玛看到这颇有中国气息的茶馆也是倍感亲切,她微笑着随苏澈上了二楼。
雅间落座,上号的雨前茶早已烹熟。
轻轻一开茶盅,顿时清香沁人。
简单聊了些关于茶道的题外话之后,苏澈直入正题道:“卓玛小姐,按道理,您其实应该是我的长辈,但看您现在这么年轻,叫您一声婆婆的话可能更叫您不高兴,所以就原谅我这么称呼您,咱们直白的聊一聊,您看成吗?”
桑多卓玛本就不是沿海平原的汉人,她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只笑着道:“如果可以把您也简化为你,我觉得会更舒服一些。”
苏澈笑了:“那好,那么……卓玛小姐,请问你这次主动来找我目的是什么?”
桑多卓玛也回答很干脆:“想邀请你作为一个重要成员参与我们的远大计划。”
“哦?我不是太了解,请问卓玛小姐所说的远大计划到底是什么?目前又有哪些人参与其中呢?我这个人做事喜欢有掌控力,所以需要多一些细节,好参考参考。”
桑多卓玛点了点头:“可以理解,那我就简单的说罢……我们准备集合全球精英再搞一次人类文明升格行动,当然详细的步骤需要您了解该计划的主旨和要义之后再做了解。”
“全球性的人类升格行动?这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苏澈不动生死,并没有因为桑多卓玛的发言多么的惊人或者说听起来多么的不自量力而表现出抗拒或轻视,他现在这个年龄,早已不是当初被人激了两句就冲去西藏搞采访的那个年轻人了。
桑多卓玛道:“您会觉得耳熟实在情理之中,因为据我所知,苏家上一位掌舵人,也就是苏晋安先生曾经也在全球人工智能开发者大会上表露出人类现有体制存在作茧自缚的问题,我们越是给自己捆绑条条框框,就越是限制了人类未来,看似本意是维护全球共同的利益,确也是变相的压缩人类社会的文明张力,而您似乎也在自己的成名作《黄金时代》中提到过,文明是存在尺度和张力的说法的,如果文明不能得以突破这层尺度的约束,势必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走向终结,所以您会觉得耳熟,太正常不过了。”
苏澈听完桑多卓玛这一番话后略略明白她的意思了,只是苏澈心底却不太认同,甚至有些反感桑多卓玛这种错误理解他的意思,还强行把他书中的观点充作她的想法的支撑的这一番说辞。
不过苏澈也不生气,他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桑多卓玛小姐打算如何部署和进行这项涉及全球的人类升格计划呢?”
桑多卓玛道:“我们研究了过去两百年间类似的行动,然后发现,无论是以‘反智’为名的人类清除计划,还是以展望多元宇宙的‘火石计划’,亦或者后来全球都付出惨重代价的大停电事件和其后的死海十年,都未能干脆利落的让人类整体得以蜕变,以上我说的这些行动,要么初衷与最终的呈现结果并不完全统一,要么就是过于虚妄,过于理想主义,就很少有能够真正摆脱阶层体系,让世界得以全面跃升的举动,所以……我们打算利用全球精英阶层的力量与过去做一个清算,以数据做支撑,全面评价全球各个机构、人员乃至国家的价值指数,并对其中明显属于拖累的予以清除,这样才能在目前全球资源几近枯竭的现状下为人类争取突破文明等级桎梏的最后一搏。”
听到这里,苏澈再难镇定,他眼神变幻,眉头急跳,尤其是在看到桑多卓玛一脸平静,毫无波澜的表情时,他就觉得更加可怕。
数据主义是苏澈曾经最为抗拒和试图拒绝与反抗的思维意识形态,但即便是文化程度也不那么高的阿旺德措老人也不认为数据主义就是绝对的,坏的主义,相反它应该是更符合这个时代的,更有利这个时代的,因为存在既有其合理性,仅凭苏澈对人性回归的美好愿景并不能直接的否认掉数据主义,且无论他是否乐意,事实都是残酷的。
但让苏澈无法想象的是,眼前的桑多卓玛居然将这种思维意识形态上升到一个更加冷酷的高度,那就是要在“生存还是死亡”之间做决断。
过去,阶级分化,资本肿胀都还只是社会问题。
现在,桑多卓玛却认为它已经到了不可调和,乃至无需调和的地步。
而这……就将意味着……
战争!
“你要发动一场新的战争?”苏澈看向桑多卓玛。
桑多卓玛的眼神没有闪躲,她平静的就像一片冻结的湖水,任由你狂风呼啸,我自晶莹剔透不为所动。
桑多卓玛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但战争不一定是唯一的实现我们目标的方法,我们可以有一个更为迂回的策略,但前提是,永远坚守人类文明火种不熄这个底线,任何其他,无论是道德、律法、乃至同样兼备
武装力量的抵抗都不能阻止。”
苏澈懂了,此时坐在他面前的不再是那个为了能够照亮几百个被困牧民前路的光而豁出性命的藏族少女,而是一个已经进化为一个甘愿为人类文明持续献身,且不计代价的战士。是非黑白,没那么容易说清楚,苏澈也知道就算他这里明确表示拒绝,甚至当众指责,并把桑多卓玛扣在这里,再将她移送第一中轴的国际审判法庭,以重罪论处,也无济于事了……
桑多卓玛不是代表自己来的,她代表的,应该是一群人,乃至一个阶层,一种现实掌握顶级资源和力量的思维意识形态守护者来的。
所以,苏澈轻声一叹:“苏氏企业自成立以来,仰赖于鱼米之乡,资源殷实,所以即使在工业革命之前,也是富庶一方的存在,后来封建社会被推翻,国家迎来新时代,苏氏企业加速转型,进军高新电子科技设计研发与全球信息网络技术的研发与架构,到如今,已经掌握了全球信息命脉,堪称信息网络唯一的商业巨擘……但,外人都以为苏氏企业是我这掌舵人在管理的时候,却不晓得,我也只是苏氏企业的一个服务者,是苏氏企业需要我,而不是我掌握了苏氏企业……所以,卓玛小姐,即便你能说服我,也未必能够说服整个苏氏家族,到时候,分裂产生的矛盾激化形成的大量内耗会直接形成导火索,将你们部署的一切付之一炬……这样的话,你们还会希望我们苏家也参与其中吗?”
桑多卓玛明白了,她慎重的点了点头,从进入雅间到现在都一直很平静的她似乎流露出了一些不甘心的茫然。
随口一提全球和全人类很容易,就算没上过学,只要知道地球是圆的,上边住着好几十亿人,还有好多国家,就完全可以张口就来。
但问题是,把事情细化了,具体化了,目标化了,地球就不只是是个球了,而是一颗炽热的,足以熔穿任何野心家双手的镍铁球!
到那时,不是一个两个野心家想要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也不是电影里控制几颗核弹说怎样就怎样的桥段。
把个体上升到整体,互为利益关系之后,意识之间的冲突其实并不一定分出孰强孰弱。
“但你们不会轻易就放弃的,是吗?这种意向已经形成了。”苏澈忽然说了一句。
桑多卓玛微微皱眉:“苏先生这话的意思,是在试探什么吗?”
苏澈却哈哈一笑,放下了杯子,翘起二郎腿,双手叠放在膝盖上仰着头带着笑意说道:“我不傻,你也不傻,所以没必要在你我之间分出个黑白来……如果真到了我觉得不合适的时候,该做的,就算没了我,也一定会有后辈的苏氏子孙去做,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去付出,去牺牲,但如果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么极端,我也未见的会视而不见,或者横加阻拦,相反,我们苏家在当今这个世界绝对称得上是最好的催化剂,任何事情到了我们这,也许只需要弹指一挥,黑白颠倒都是小儿科,能把一个不存在的人推到一个国家总统的位置也是有可能办得到的……所以……”
苏澈话没有说完。
桑多卓玛投来好奇的目光询问道:“所以什么?”
苏澈又是哈哈一笑,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吹牛了,今天能见到桑多卓玛小姐这样有目标有行动力的人实在觉得很幸运,只是这件事我觉得还有待商榷,起码在你们表现出足够的实力之前,在整个世界有突破文明张力极限的迹象之前,苏家,不会给予你们任何支持,所以,桑多卓玛小姐,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苏家暂时不会给出任何明确的态度。”
桑多卓玛闻言默默的看着苏澈,过了少许才展露笑颜道:“明白了,和苏澈先生聊天的确是件受益匪浅的幸事,很高兴能认识您。”
说完桑多卓玛便要起身离开。
苏澈没有阻拦,却多说了一句:“冒昧的问一句,卓玛小姐接下来是不是要前往日本正兴政府去和一些高层人员会面,亦或者直接跳过他们去清水家登门拜访?”
桑多卓玛愣了一下后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苏澈这个问题便下楼去了。
苏澈没有将其送下楼以表礼遇,只站在楼上目送着她乘坐一辆没有牌照的商务车离开。
……
故事说到这里,苏晚霞却还是云里雾里。
他反问道:“爸,桑多卓玛的事,和这些人现在恳求我们苏家帮忙有什么关联性吗?”
“当然有了,儿子,你难道没想过,如果苏氏企业暗中帮助这些人,那么桑多卓玛手上岂不是多了一张王牌?”苏澈的冷静让苏晚霞瞬间清醒过来。
他不禁浑身颤栗,更是深深的感受到了人性之恶。
“但是……”苏晚霞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他不是太过天然,而是从他的直观感受上,无论是将他‘抢来这里’的森悦,还是后来的格朗琴和桑多喀雅,都没有让苏晚霞感受到过多的恶意和心机,相反他们所流露出的绝望与骐骥却是苏晚霞感受深切的。
“晚霞,我知道你肯定很同情他们,这些人也却有可能如你所看到的那样,是一群甘愿把自己埋在废弃矿厂,也不愿意伤害无辜者的好人,但但凡有一点恶的注入,这些好人一样会变成坏人,到那时候……苏家如果牵扯其中,对谁最有利呢?”苏澈说的事实。
苏晚霞听得很刺耳,却不得不承认苏澈说的话很有道理。
过去也不是没有类似的案例。
苏晚霞现在更是感同身受。
但……
“爸,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您有调查出些什么吗?”
苏澈沉默了一会后才缓缓说道:“他们是以桑多卓玛为首的那群人执行的升格计划的受害者,不过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却不这么认为。”
“什么意思?”苏晚霞忽然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桑多卓玛走后,我就开始动用苏氏企业的力量全面的展开调查,而让我意外的是……”
……
“他们好像根本就不带怕的,很多事情都是摆在明面上去做,似乎就等着我们去调查。”在苏氏企业总部,苏然、苏澜、苏晋安等一批苏氏企业嫡系高层都在。
刚才说话的是苏然,她虽然现在很少出面,却是苏氏企业内部实际管控全球信息网络数据库的重要人物。
苏晋安笑了,冷笑:“很显然,比起躲躲闪闪,甚至捂着我们的眼睛不让我门去看,堵上我们的耳朵不让我门去听,他们更像用实力证明些什么,或者说……让我们懂得忌惮。”
苏澜也抱有同样的看法,她手中还有另外一份报告。
这份报告不是通过苏氏企业的力量调查得来的,而是苏澈从望野生态区返回苏州后利用一个神秘组织以第三方介入姿态获取到的。
“是啊……单咱们这边,大企业家、尖端科学的研发人员还有一些掌握实权的领导人物就一大堆了……真难想象这个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苏澜越来越是气氛,便把报告摔在了桌子上怒道:“大不了就撕破脸,干脆打一仗,输了的就乖乖受罚。”
苏澈却白了她一眼道:“你当是古惑仔抢地盘啊?叫上几百号人,拎着刀就去了!这要是真打起来,到最后就是世界大战,那样的结局说不定更符合他们的预期结果,所以……以后还是打消这种想法。”
苏澜当然也只是说气话。
苏晋安点点头:“苏澈说的没错,而且我觉得……他们其实也不见得期待战争,毕竟战争是力与力,信念与信念之间的较量,现在这些人虽然掌握着全世界最顶级的资源和权利,却未必是最得势的一方,若不然,他们也不会在部署那么久之后才找到我们苏家来。”
“嗯,这群人可不傻,他们都是天才,而且一旦天才之间形成默契,又信仰同一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守住我们的底线。”苏然气归气,最后还是要在现实面前叹息。
苏澈问道:“关于桑多卓玛的‘不老容颜’现在有什么眉目了吗?”
“查到一点,但牵扯清水家族,所以调查并不深入。”
“又是那个小日本家族?!”苏澜眉头一皱,她霍然起身道:“大规模的战争我做不了主,也没什么可说的,但一个卖药的商业家族,我们到底在忌惮什么?”
苏晋安没说话,他看向苏澈。
苏澈轻声道:“忌惮‘神’。”
“什么?”苏澜没明白。
苏澈犹豫了一下后说道:“我两次前往望野生态区,除了去见我的好友以外,另一个目的其实就是想拜托她借用她的力量全面的调查清水家族崛起的秘密,而这其中或许就涉及到‘起源之地’和‘旧神’这两个关键信息点。”
苏澜还是没懂:“你的意思是说,清水家族可能有‘神’做庇护?”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的。”苏晋安说道。
苏澜不解。
苏晋安解释道:“我们苏家自一个世纪前完成全面转型后,虽然主攻的是人工智能领域和以司南2号为主体的全球信息网络大融合,可在生物医学方面,我们每年的投入也多达七十亿!很多曾在清水家碰壁,或者干脆就不想去清水家搞研究的科研人员都被集中到了我们家族旗下的素云生物制药,而经过这十几年的分析和研究,我们发现……清水家的药物里一种混杂着一种神秘的地外物质,也正是这些东西让清水家的药物在各方面的效用上都远胜同类品牌……虽然清水家没有借助这一优势全盘接管全球生物医药,而是通过提高价格区分受众群体,由此可见,清水家在自己主打的生物制药领域处处藏着小心,也就恰恰说明了,他们家的生物制药技术
极有可能是非人所创。”
听完苏晋安这一番话,苏澜却皱眉道:“有秘方很正常啊,总不能因为人家的药足够好,有一些我们分析不出来的东西就断定和什么……‘神’?!有关吧?这也太荒唐了!”
“不荒唐,亲爱的。”在场的六个人里,一个稍显年轻,且一直没说话的女人突然开口道:“‘神’只是一种抽象概念的描述,并不意味着它不可理解,而且……近些年其他领域,比如考古界在全球各地都发现了很多无法解释的显现和痕迹,苏澈去望野这一趟本意是拜访桃沢阳叶,也是目前全球最有话语权的神秘学和考古学教授,虽然没有见到他,但从他之前提供给我们的笔记中,我们分析……在我们的身边也许一直存在着一些影响着全人类的神秘力量,而清水家,只是把这种力量投入到了具体现实中来。”
这个女人是苏澜的小妈,叫苏凉夜,苏姓是后来更改的,凉夜原是她的本名梁晔的音译。苏凉夜的年龄与苏澜相仿,两人平时并不以母女相称,而是互相称呼对方为亲爱的,活像一对亲密无间的闺中密友。
事实上,自打苏澜的父亲去世后,苏凉夜也确实与苏澜形影不离,完全不像是一个后妈的样子。
同时苏凉夜自己也是个大才女,尤其是在神秘学和博物学方面,她为苏氏企业在人工智能领域提供的侧面帮助是无可替代的,因此今天也有资格在这里坐着。
听完苏凉夜的话,苏澜有些恼火的坐下了,她皱眉道:“这想查查不了,该查查不到,还叫人怎么分析拿主意啊。”
苏澈知道苏澜这么着急是想帮他,便笑着安慰道:“莫急莫急,虽然我们苏家不能直接启动第一中轴的特别程序申请对清水家的产业进行双向清查,但我找的那伙人帮我从侧面找到了一条线索。”
“什么线索?”众人立即投来询问的目光。
苏澈神秘一笑:“是一对母子。”
……
“一对母子?”苏晚霞似乎有所预感了。
“嗯,他们原本是住在广州新区第九医院的一对癌症患者,原本他们母子二人靠着国家的补贴和家人的支撑勉强还能活着,结果没想到这对母子最依赖的那个男人突然出了意外,死在了车祸中,家人也顺势退出,并伪造了一份证明,给他们申请了由国际组织授权的安乐死程序……无望的母子二人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去死了,却意外的得到了清水家族的专项救助,当时还有新闻报道,说这是清水家的善举,是人间大爱……可事实是,这对母子被接到望野生态区后没多久,就双双被作为牺牲品加以升格改造……”苏澈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说下。
苏晚霞已经双拳紧握。
“在活着还是安乐死面前做选择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对这对母子而言,如果他们的病真的无药可医,度过了煎熬期,绝望了也就罢了……可一旦有人告诉你,只要清水家愿意,癌症也能痊愈,任何人都会倾尽一切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又何况是一对已经身无分文,什么都没有了的母子呢?”苏澈说到这语气略显凄凉,他回忆当初见到那对母子时的画面继续说道:“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人类……”
……
在幽暗的地下,走廊里堆积着杂物,墙壁上还留有弹孔和不明生物留下的抓痕,苏澈和苏澜两人略略心惊。
前头带路的男人穿着厚重的外骨骼,他将两位贵客带到一间由十人看守的房间外再次提醒道:“两位贵客,我知道我这地方脏得很,屈尊二位来这里实在委屈了你们,可考虑到你们的人生安全以及转移目标过程中的危险,我不得谨慎一些……而在我身后这间屋子里关押的绝对称得上是这世界上最危险的怪物之一,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无论接下来看到什么,都要镇定,如果发生意外,一定要服从安排,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苏澜从没有有过这般如临大敌的感觉,她下意识的握住了哥哥苏澈手。
苏澈感受到她的紧张后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予她一定的安慰。
“清楚了,带我们进去吧。”
大个子这才转过身示意手下开门。
堪比世界银行金库的厚重安全门缓缓打开。
一阵腥臭气息扑面而来。
苏澜立马变了脸色,捂住鼻子问道:“怎么这么臭啊?”
大个子没说话,他打开灯,照亮前方的通道,这时苏澜和苏澈才看清,前方狭窄的空间里满地的血污还没有完全的清洗干净,而且角落里居然还有一条断臂。
当时苏澜脸上一白,差点就昏死过去。
苏澈相对好一点点,但也快要吐了。
大个子苦笑道:“不是我们太邋遢,而是清洗这里的代价实在太高了……二位,现在他们刚吃饱,很安静,适合对话,但对话时间有限,你们要尽快。”说完大个子一点头,身后六名同样武装完备的精锐战士进入了本就空间狭窄的房间,他们如一道铜墙铁壁把苏澜和苏澈守护在身后。
大个子按下电梯键,苏澈这才意识到,那对母子还在更深处的地下,这个房间不过是通往那里的工具。
苏澜躲在苏澈身后,她现在有点后悔跟过来了。
电梯缓缓下降,过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苏澈抬起头,电梯外是一个相对更大的空间,但都用钛合金护栏隔断起来了。
整体构造像一个“回”字,而苏澈他们此时就在这个“回”字中间的“口”中。
“开灯。”
大个子一声令下,黑暗的地下世界瞬间被点亮,随着一声惊呼,苏澈终于看到了那对母子……或者说两个浑身惨白,没有衣服可以庇体的干瘦男女。
女人应该就是母亲,明显身形要小一些的应该就是孩子。
他们被灯光照射到的时候立马惊叫着躲起来,并且捂着眼睛发出痛苦的哀求。
“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好痛苦!好痛苦!”
苏澜心地善良,看到这一幕立马说道:“你们干嘛这样对待他们!怎么连衣服都不给他们穿?”
大个子愣了一下,随后冷笑道:“苏澜女士,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有这种想法的都已经成了他们的食物,被他们生吞活剥,然后吞下肚子,消化为大便冲走了。”
苏澜闻言呆住了。
苏澈微微皱眉,他瞪了大个子一眼,那人立马收起轻蔑的神情,对手下道:“散开点,让苏澈先生和他们聊。”
“铜墙铁壁”分散开来,苏澈上前一步,鼓起勇气问道:“请问……是王咏和周俊母子吗?”
角落里,缩成一团的母子二人中的母亲缓缓抬起头,她的头发稀疏只剩下潦草的几百根,光洁的身体上沾着一些血迹。
她好奇的看过来,在与苏澈对视后,她突然捂着脸跪倒下来嚎哭不止。
苏澈纳闷的问大个子:“她这是怎么了?”
大个子说道:“他们俩失控的时候做的事在清醒过来后并不会被遗忘……我估计……可能是因为你们叫出了他们的名字反而是触动了他们的内心……让他们受到了道德观念的折磨吧……”
苏澜闻言揶揄道:“看不出来啊,你块头虽大,心思倒是很细腻。”
大个子却冷哼一声说道:“我也是瞎猜的,要不是你们出钱让我留他们母子俩一条命等你们过来,我早就下令把它们丢进酸液池溶成一滩血水替我死去的十几个兄弟报仇了。”
苏澜听到这话顿时吓得不敢出声了。
苏澈眉头紧锁,他知道这里并不安全,便又上前一步说道:“别哭了!王咏!抬起头!看着我!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会变成这样?是谁把你们母子变成了嗜血的怪物?”
哭泣中的女人身体一颤,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没有眼睑的乌黑眸子就像空洞的深渊,她沙哑的回答道:“是我自己作践自己……是我自己想活命……所以和那些人做了交易……是我的错……所以……求求你们……杀了我们吧……别再让我们继续害人了……我们母子二人……真的不想再这么痛苦下去了……”
苏澈见她说的话没有重点,便呵斥道:“住口!王咏!你有什么错!你不过是被骗过来的!你告诉我到底是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们来替你完成!”
王咏听到这话却嘿嘿的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摇头道:“没用的……就算你也是个大人物,可和他们比起来……你什么也不是……所以……趁我们还有自我意识的时候……快走吧……我能感受到……他们来了……来了很多……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苏澈闻言一惊,立马回头看向大个子。
大个子脸色一变,立即查看了外部警戒装置的扫描讯号。
果然!此时这处地下设施外已经被团团围住,可……
“虎子!怎么回事?怎么被人包了圆你也不拉警报?虎子?!”大个子怒吼道。
可通讯器另一头静悄悄的,那个叫虎子的男人已经被扭断了脖子,躺在了地上。纤细的手指拿起桌子上的通讯器,她没有说话,只轻轻的笑了一声。
这笑声很妩媚,但此时此刻,却那样的令人毛骨悚然。
苏澜慌了神,她抓住苏澈的手道:“哥!!”
苏澈立马对大个子说道:“带我们离开。”
大个子说了声好,结果刚要转身,就被一道穿胸而过!
刀锋停在了苏澜面前不足五公分的位置,血溅了她一脸。苏澈脸色一变,立即将苏澜拉到身后,同时启动内衬的全覆盖式具化贴合武装。
01613 重拾信念(七)
叛徒的钢刀刺穿了雇佣兵团长的身体,但他仍在临死前杀死了那名叛徒。苏澜被苏澈护在身后后立即进行展开动能武装,同时抬手撑开一面纳米护盾,挡住了另外两名叛徒手中武器射出的子弹。
其余三人在看到团长遇害后立即对叛徒展开反击,在狭窄的空间里,枪不见得有近距离搏杀来的更有效果。苏澜虽然害怕,但其实她的战斗力远在苏澈之上,因而仅仅是几个照面的功夫,那另外两名叛徒就被解决掉了。
可此时此刻,外围正有更多人包围过来,想要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实在是过于危险了。
“苏澈先生,请随我们来,在这间屋子的更深处还有一条逃生的路。”干练的雇佣兵成员信守承诺,即便团长死了,仍决心保护苏澈的安全。
苏澈却有些不太放心这些人了,他看了看远处的那对母子,然后问道:“他们稳定的状态能持续多久?”
“大概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
“那从他们冷静下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
“半个小时了。”
“半个小时?那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疯?”苏澈闻言一震。
雇佣兵成员点头道:“是的,所以这里很危险,我们得尽快离开。”说完这名雇佣兵就开启了通电的铁笼子,然后架起枪瞄准了那对母子。
“苏澈先生请随我们来。”另外两名雇佣兵带着苏澈向房间的另一侧走去。
地面上血迹斑斑,角落里还有尸骨的残渣以及被撕碎的衣服和外骨骼,可以想象得出,这里曾经是怎样一幅修罗炼狱景象。
苏澈沉默无言的带着苏澜来到角落,在那里,雇佣兵上前验证了一下后果然出现了一条通道,而且根据分析,这条通道下方有水的可能性极高。苏澜有些犹豫,苏澈握紧她的手然后带着她缓步而下。
两人下去后,三名雇佣兵却没有跟下来的意思。
苏澈困惑道:“你们不一起走吗?”
其中一人却说道:“这条路的尽头有一条快艇,但只能乘坐两人,还请二位尽快离去,我们留下为你们阻挡敌人。”
听到这句话,苏澈心底一颤,他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
“王英川,我的名字叫王英川。”
“他们呢?”
“俺家胡大勇,他叫陆小龙。”
“好,名字我记下来了,如果能活下来的话,记得去苏州找我。”说完苏澈就拉着苏澜的手往紧急通道的最深处奔去。
……
“后来,我和你苏澜姑姑确实找到了那条快艇,也顺利的逃进了望野生态区,并赶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进入了安全屋……可那三个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说到这,苏澈一阵唏嘘。
苏晚霞也很是感叹,他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故事。
“哎……”苏晚霞轻声一叹,然后又问道:“那……那对母子呢?他们后来怎样了?”
“据我后来调查,他们没死,但也下落不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任我怎么找都没有找到。”苏澈似乎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苏晚霞又问道:“那么关于清水家族……”
“那个家族是个谜团,从过去是,到现在也是……但最让我感到困惑的并不是他们家族隐藏了什么秘密,而是随着我的调查深入,我发现,也许我们都错怪了清水家族……错怪了那位叫清水幻的家主,这个家族虽然藏着秘密,却一直对桑多卓玛的计划含糊其辞,似乎和我们一样,并不完全赞同桑多卓玛的想法,更没有立马表态说要加入,甚至……我还听人说,桑多卓玛在前几次顺利进入清水家内宅府邸后,到了最关键的一次,也就是正兴政府这边多位高级官员都已经与她打成某种不存于纸面上的约定后,清水家族却将桑多卓玛拒之门外,由此可见……清水家的态度是明确的,那就是不同意和桑多卓玛有更深的接触。”苏澈说到这:“但让我想不到的是……这件事随后平静了不少年,怎么偏偏你去了趟拉萨就全让你赶上了呢?难道说他们已经准备放弃我这现任掌舵人,转而谋划未来,也就是锁定你了?”
苏晚霞听到这话有些不高兴了:“爸!你这话……不是在怀疑我吗?我可见过什么桑多卓玛,顶多就是刚刚了解到这件事而已。”
“但你听了几个人的片面之词就差点信以为真,你不觉得你的心性仍有待磨砺吗?”苏澈也毫不客气的指出了苏晚霞的不足。
苏晚霞有些尴尬。
的确,从被森悦一行三人莫名其妙“解救”至此后,苏晚霞是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完全就是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具体真真假假似乎并不重要。
“那……爸,您的意思呢?我听您的。”苏晚霞有些泄气。
苏澈却说道:“男孩子早完要长大的,你都二十岁了,虽然我从小没怎么教过你,可你母亲一柠,她也是个很厉害的人物,难道你就没从你母亲身上学到点什么吗?”
苏晚霞闻言愣了愣。
他回忆了一下自从自己跟着母亲搬出苏家转去其他地方住下后的过往。苏晚霞的母亲是个爱干净,又不喜欢吵闹的女性,所以她的日常生活就是与书和花花草草为伴,其他所有时间都投入到照顾苏晚霞身上来。
但苏晚霞却极少听到母亲说教于自己,只在一些必要的时候给予适当的指点和关怀,似乎比起无微不至的呵护,苏晚霞的母亲薛一柠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尽快长大独立。事实也证明苏晚霞其实在独立生活这方面做得并不差。
他或许还少一些社会经验,对人情冷暖所知甚少,就更别提人心难测这种事情了。就像今天,从昏迷中醒来,再到城市飙车,再到目睹两人死亡,全程苏晚霞的表现都相当的镇定。格朗琴和桑卓喀雅的话对于苏晚霞来说,感触良多,他也愿意相信他们所言。
就算苏澈告诉苏晚霞,这其中可能涉及方方面面很多东西,远没有苏晚霞想得那么简单,但苏晚霞还是觉得……眼睁睁看着格朗琴和桑卓喀雅这些人去死……还是太过残酷了。
人不该是这样,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所以苏晚霞问道:“爸……我知道您是站在大局的位置上去考虑的,也很在乎咱们苏家这艘大船的前路会否遭遇暗礁,但我在拉萨接触的这些事……都是真实发生在我眼前的,是即将烙印在我过去记忆中的,所以……我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您给我指条路,或者你就干脆给我点小小的帮助,然后我自己去努力搏一把,去试着救救他们,您看成吗?”
苏澈陷入了沉默。
就在苏晚霞以为苏澈接下来可能会说很多大道理来让苏晚霞选择放弃,或者干脆把他臭骂一通的时候,苏晚霞听到了苏澈难得的开怀大笑。
电话那头,苏澈笑的很宽慰,他连连说了三个“好”,然
后在苏晚霞一脸莫名的时候深吸一口气道:“晚霞啊,你知道吗……其实对我来说,作为苏家的掌舵人要顾及这,要顾及那,根本就非我意志所愿,我更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善良,勇敢,有憧憬,有信念……所以啊……放手去做吧!不要担心太多,你不是苏家的‘弃子’吗?这层身份在这,他们想破坏苏家就让他们来就是了?明面上的我来挡,暗中的,我会尽可能的安排信得过的人去帮你,但终究……需要你自己来抗!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发发善心,花上点钱就能搞定的事情,你未来要面对的可能是与你我父子二人信念完全不同的一伙掌握着世界最顶流力量的疯子!他们是疯子!也是不折不扣的天才和狂徒!对于他们来说,杀一个人,和杀十几亿人没什么区别,都是数据的最佳结果,我这么说……你可听的清楚?”
一直惴惴不安的苏晚霞听完苏澈这一番“教训”后,心中不但安定了下来,也更加有勇气起来。
他郑重的点头道:“我听清楚了。”
“嗯,那就好……其实这些年,关于这种病也并非无药可医,只是这个办法的成功率很低,属于不杀身无以成仁的法子,但总还是有一线生机的,你可以试试。”苏澈手中确实掌握着一些尚未说与苏晚霞听得办法,只不过那些办法的确风险很大,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所以……苏澈也很犹豫。
苏晚霞听了这话却像是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看到了极远处摇曳的一点光亮,他才不关心那是一座烽火还是一根蜡烛呢,只要有希望,就比无望强。
“您说。”
“其实,‘异种’这种东西最早并不是出现于新东京市,所以,和你说起新东京午夜杀人魔的那些人可能要搞错了,最早的‘异种’应该是出现在南极洲大陆上的唐胡安湖,也就是当年国安处成立不久就接触到‘死海悲门’的地方。”苏澈说道。
“南极洲?”
“嗯,虽然经历死海十年,最初的,关于国安处和‘死海悲门’的系统档案已经几乎销毁殆尽,可仍有一部分残余与幸存者跨过这十年的磨难存留了下来……所以……如果你真的想救他们的话,不妨先去寻找这种病的起源,也就是这些档案的剩余及那几位幸存者。”苏澈说完便把一份名单和一些详细的调查报告打包发送给了苏晚霞。
苏晚霞接收后打开一看。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看上去仅有十七八岁的女孩,她穿着一袭水蓝色的长裙,于黑色的沙滩上款款前行,照片是从正面拍的,可风吹乱了女孩的秀发,遮住了她许多的美丽,并不能完全被苏晚霞所看清楚。
“这个人叫‘游格格’,关于国安处的调查报告中多次提到了这个女人,而根据我们的调查……在过去一个多世纪里,她一直以这个形象和不同的身份在世界游历,最近一次现身时在一年前,当时她在新加坡的一家餐厅打工,目击者说有人喝醉了酒来闹事还要调戏她,结果这些人第二天一早就被发现横死在附近的出租屋里,死状很凄惨。”苏澈简要的向苏晚霞介绍了有关游格格的一些信息。
苏晚霞皱眉道:“她也跟桑多卓玛一样?青春不老?”
“对,而且……好像不止不老那么简单。”苏澈又补充了一句。
“什么意思?”
“具体不好说,就是类似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超自然力量之类的,总之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苏晚霞明白了,他继续向下看,又是一张照片,是一个穿着几代前中**装的青年男子,他站在一座学校门前,看起来英姿勃发,应该是刚从军校毕业的学生。
“这个人叫‘张丰宇’,关于国安处的调查报告中也曾多次出现他的名字,同时我们还注意到,基本上能找到游格格的地方,就能找到他,好像他也在寻找游格格……只不过似乎每一次都晚了一步,而他最近一次现身却不是在游格格附近,而是在内地,并且极有可能与一起强奸案有所关联。”
“什么?强奸案?!”苏晚霞当时就是一愣。
苏澈也苦笑道:“是啊,但调查组给出的报告就是这么说的,他目前处在在逃状态,估计公安系统也在找他,你要是能提前,说不定还能立功。”
然而苏晚霞却不觉得这玩笑很好笑,因为他压根就没打算去找这两个人。
“爸,你给点靠谱点的信息啊,这茫茫人海的,我找他们不是大海捞针吗?估计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这里的人都死光了。”苏晚霞很无语。
苏澈轻声一叹:“可在我看来,这两个人身上的秘密是最有可能帮到你的,当然了……也不排除他们只是外围人员,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的情形。”
苏晚霞继续往下看,出现了三组坐标,其中一个距离离拉萨很近。
“纳木错湖,据调查显示,那附近应该存在着一座国安处当年未曾向世人公开的‘死海悲门’,也就意味着,那里极有可能还留有国安处当年的一些设备设施……也就有很大几率找到有用的线索……不过纳木错湖是西藏第二大湖泊,面积接近两千平方公里,想要找到被人为遮盖起来的建筑线索也不太容易……但我会安排人去帮你,如果你真的想去的话。”苏澈说道。
苏晚霞微微皱眉,他看了眼时间,再有二十多天就该开学了,留给他继续滞留拉萨的时间实在有点少,不过苏晚霞转念一想,即便自己不能留下来帮助格朗琴他们,可只要给了他们线索,相信他们自己也会倾尽全力去寻找的。
于是苏晚霞点了点头,把纳木错湖暂时标记起来。
再往下看,是一座博物馆,位于吉林长春,是一位经历了几十年前那场空前自然灾害的丰碑小队成员出资建成的,因而场馆收录的主要是当年参与救灾行动的人员的遗物以及一些宝贵的现场救援照片留影。
“这地方在长春市郊,面积不大,馆长是个退伍老兵,但博物馆确是一个神秘人出资建成的,起初我们都不觉得这地方会有什么秘密……可顺藤摸瓜,我们查出给博物馆每年提供资金支持的神秘人就住在望野生态区,再一查账户却发现这个人是个伪造的虚拟id,也就是说,有人不希望被查到……可苏家在信息网络数据方面是专家,很快还是让我们追踪到了与这个虚拟id关联的人物……然后……”苏澈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发现,这博物馆背后的支持者就是清水家族的内部成员,也就是说……清水家在中国建了一座博物馆,而且还偷偷摸摸的输送大量资金过来……因而我们才展开调查……结果发现……这座博物馆只是幌子,清水家真正想要做的事,是借助博物馆的资金渠道洗干净来自海外的不明资金,然后用这笔钱购置大量的贡品送往大兴安岭地区。”
前面苏晚霞都听得懂,但最后一句他又彻底迷糊了。
“买贡品送往大兴安岭?这什么意思?”苏晚霞愣住了。
苏澈解释道:“你
可能不知道,清水家祖上往前倒七八代可是典型的军国主义家庭,也就意味着这个家族的男孩是要被送往中国战场参与侵华战争的……事实也确如我们所推断的那样,清水家族就是崛起于两个曾参与侵华战争的日本逃兵……他们于1942年进入东北地区,1943年被认定为失踪,跟着直到1961年左右才辗转多地回到日本。”
苏晚霞听完惊讶道:“居然还有这种秘闻?”
“嗯,清水家的秘密是越查越有意思,不像华晟丰茂,怎么查都是铁板一块。”苏澈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苏晚霞没听懂,但也没有追问,而是就之前的话题说道:“可这与我现在想要解决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苏澈说道:“看似没有什么关联性,但后来我委派的第三方调查人员发现,这些贡品被送入深山后不久,就有多地的社会福利机构以官方正轨渠道的名义将许多不足五岁的孤儿送往望野生态区的国际慈善机构接管,而这些网表面上没有关系……内里却是一环套一环,都有清水家参与其中!”
苏晚霞明白了,他震惊道:“清水家在用孤儿做实验?!!!”
苏澈却又摇摇头:“不……目前看来是没有,这些社会福利机构每年与国际慈善机构的对接工作都是公开透明的,每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也都是受社会群体监督的,从我们注意到这些线索至今尚未发现过有孩子离奇失踪之类的问题。”
苏晚霞皱起眉:“那清水家这么偷偷摸摸的是做什么?既然没有打算做坏事?难道还怕别人夸他们吗?”
苏澈苦笑一声:“我还在查,而且我觉得,这些事背后肯定是有关联性的,甚至和‘异种’有很大关联……”
苏晚霞现在有点头大。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已经把问题想得足够完整了,现在却发现,事情远比他想得要复杂。
“爸,您打算安排谁来帮我?”
苏澈道:“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最合适。”
“谁?”
“还能有谁,你苏然姑姑呗。”苏澈笑道。
“苏然姑姑!!!”苏晚霞立马就高兴了,他从小到大除却父母亲以外就最受这两位姑姑的疼爱,现在听说来支援他的是苏然,苏晚霞怎能不高兴。
“这下放心了吧?”苏澈问道。
苏晚霞:“那必须的的啊,不过……苏然姑姑闭关这么久突然出远门,会不会不太习惯啊?”
“这你等你苏然姑姑到了拉萨,你们见了面之后自己聊吧。”
苏晚霞又问:“那苏然姑姑现在到哪了?”
正说着话呢。
门被敲响了。
苏晚霞一惊,立即中断了自己和苏澈的通话。
试探性的问了句:“谁啊?”
门外的人没说话。
苏晚霞有些犹豫,但还是下床走到门前问道:“谁啊?”
门外还不说话,苏晚霞有些害怕了,他刚才和苏澈聊得正开心,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其实正身处险境,现在清醒过来后不禁有些害怕。
就在苏晚霞取来一样趁手的“兵器”(拖把)的时候,门被从外边打开了。
跟着苏晚霞就先发制人。
然后……
“姑姑?!”苏晚霞愣住了,再看被甩了一脸脏水的苏然,苏晚霞赶紧收起“兵器”灿灿的笑道:“姑姑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我正打扫卫生呢……”
苏然强忍着怒气,吐出一口浊气走进屋道:“怎么样,你爸怎么和你说的?是叫你立即回去,还是让你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苏晚霞现在却更好奇苏然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怎么不说话?”苏然进屋后直接坐在床上看着苏晚霞。
苏晚霞这才答道:“我准备留下来。”
苏然点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道:“行,那你是准备去纳木错湖撒网捞鱼咯?”
苏晚霞皱眉道:“真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苏然翻了个白眼,虽然这姐姐现在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可她驻颜有术,一点不显老不说,身段气质更是没的说。
若是一般人翻白眼,顶多是显得很无奈,可苏然不同,她就算翻个白眼也是风情万种的。
苏晚霞都看得出了神。
“不然呢?真不知道你们爷俩怎么回事,一个追着线索不放手,这么多年了越查越是迷糊,一个听了别人的糊弄就当真了,非要不自量力去拯救他们,我该说你们什么好呢?”苏然很为难的样子。
苏晚霞却对这一幕很是熟悉,他哈哈一笑,蹲下身凑过去说道:“就夸夸我好了,我这人要求很低的,不需要什么物质上的奖励。”
苏然一愣,跟着又好气又好笑的拿手点了一下苏晚霞的眉心道:“去去去,烦得很。”
苏晚霞反而笑的更开心了,因为他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重新起身,苏晚霞注意到门外还有几个人在探头探脑的。
便说道:“别偷偷摸摸的了,进来吧。”
这话一出口,只听“哎哟”一声,湘南当先一个露面了。
爬起身来的小丫头一脸的不好意思,她身后几个鬼头鬼脑的小光头都穿着僧侣的服侍,完全一副小喇嘛的样子,看着让人又心疼又觉得很可爱。
“你们几个这么晚还不睡觉?”苏晚霞问道。
湘南有些害怕的看了眼床上的苏然,然后装着胆子道:“是这个姐姐把我们叫醒的……”
“姐姐?”苏晚霞一愣,跟着笑道:“她可是……哎哟!”
话没说完,苏晚霞已经挨了苏然一脚。
湘南更害怕,但苏然却起身笑眯眯的走过来道:“别怕,姐姐不是坏人,只是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想待会我和你们家的大人聊清楚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湘南不说话,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然,然后忽然问了一句:“姐姐,你的眼睛里好像有一道光。”
苏然闻言一愣,跟着沉默无言的起身。
苏晚霞很好奇苏然这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一个穿戴暗音特战型机械外骨骼的武装人员走了进来,他冲苏然毕恭毕敬一礼然后道:“小姐,按照您的吩咐,矿场内所有人员都已经集中到位,另外有十几个危险人物仍留在原有封禁区域,没有收容。”
苏然点点头:“嗯,辛苦了,我待会就过去。”
“是。”
武装人员走了,苏晚霞问道:“他是?”
苏然淡淡的说道:“苏家的私募雇佣兵,你无需过多提问,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真的打算卷入其中?而不是趁这机会,让我带你脱离这泥潭?”
苏晚霞闻言一震,沉默良久后笑道:“什么泥潭不泥潭的,不能见死不救,这道理放在任何时候都说的过去吧。”
01614 重拾信念(八)
面对装备人员匹配都远胜己方人员的苏然,格朗琴和桑多喀雅表情很苦涩。苏晚霞见湘南这些人都被当成“俘虏”一般集中在一间屋子里,周围全都是全副武装的私募雇佣兵,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姑姑,你这是干嘛呀?他们又没拿我怎么样?”
苏然没理他,直接播放了一段录音。
……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强行拖他下水!”听声音应该是格朗琴。
“拖他下水?不行的!他虽然是苏澈的嫡长子,可他很早之前就被苏家连同其母亲一块赶出去了,你真以为苏澈会为了这么个儿子付出那么多代价?”反对格朗琴的声音有些陌生。
“那你说怎么办?母亲大人说了,我们最后的机会就在苏家身上,如果我们自己争取不到,就只能等死。”格朗琴也很苦恼。
“哎……可是……我觉得不行,把我们的痛苦强加在一个无辜者身上,这件事怎么说都不行。”那个陌生声音态度很坚决。
可这时……另一个声音出现了。
“那把痛苦强加给我们的人呢……他们又是因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就没想过吗?”是桑多喀雅。
陌生声音沉默了一会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先骗骗他,看看他的反应,但不能真的就把异化细胞植入他的脊柱,这等于是在杀人。”
“在一个人和我们所有人之间做选择?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桑多喀雅好像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了。
面对死亡,桑多喀雅放弃了最后的坚守。
格朗琴没有再说话。
陌生人的声音又说道:“生命如果真的可以这么等价交换,那我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决定……可那样做,和把我们变成怪胎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你想复仇,你想保护你的儿子,我能理解……可你不要忘记了,喀雅,曾经也有人帮过我们……或许我们的未来本就应该是这样的,让所有罪恶就在我们这结束吧,放弃吧。”
哭泣声,叹息声。
再然后是推门离开的声音。
……
苏晚霞默默的听完,原以为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而且也没有反映出什么不好的讯号。
但紧跟着,苏晚霞又听到。
……
“我必须那么做!你得帮我!”是桑多喀雅。
她明显是在恳求她的丈夫。
“我死可以,但想想我们的孩子……他降生到这世上连一天都没有走出过监禁区,我告诉天使蓝的,草是绿的,地球上还有大海,有各种野生动物又有什么用呢?琴,你得帮我!帮帮我们的孩子!”桑多喀雅几乎是用哭腔说的。
格朗琴最终下了决心。
“我们得从长计议……但你放心,喀雅,那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是我们共同的孩子,我绝不会让他有事的,不过植入异化细胞这件事,你不要参与,由我自己一个人负责就好了。”
……
录音到这里结束了。
苏晚霞表情复杂至极,而房间里坐着的格朗琴和桑多喀雅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他们脸上有内疚,但更多的痛苦和无奈。
森悦沉默无言,她看了看苏晚霞,又看向苏然道:“你们准备对我们做什么?直接集中起来销毁掉吗?”
苏然没回答,而是看向苏晚霞,似乎是准备把决定权交给苏晚霞。
苏晚霞懂苏然的意思。
房间里此时聚集着一百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大部分都是孩子。
他们的年龄最小的还在哥哥姐姐的怀抱里,最大的也不过是少年模样。这些孩子都穿着僧侣的衣服,光着头,感觉起来像是一群小和尚,但实际上……他们没有头发是因为他们长期接受化学药物的治疗的缘故。
异化的细胞就像扩散失控的癌症细胞已经正在一步步蚕食着他们的身体和意志,化学药物治疗只能减缓,无法根治。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苏晚霞走到格朗琴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格朗琴是个身高一米九五的典型藏族汉子,身材原本很魁梧,但经年累月的煎熬与折磨让他也变成了一个干瘦的可怜人。
面对苏晚霞的质问,格朗琴没有躲闪,他坦然道:“我确实做了决定,想过用最极端的办法保护我的家人……但异化增生细胞的感染性极低,不是说植入一个人的体内就能随便将一个人变成和我们一样的怪物的……还需要很小心的培植,所以……你要杀我的话,我无话可说,但我的妻子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她不是实施者,我的孩子更不知情,所以,请求你不要伤害他们。”
苏晚霞眉头微皱,随后轻声一叹:“我稍微懂一点法律常识,按照我国刑法总则的规定,罪刑法定原则是基础,而罪刑法定不能去约束和制裁一个只有罪恶想法却没有实施的人,也就是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你还没来得及,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也不会杀了你,因为在听到这些对话之前,我的想法是尽我所能去帮你们,但看来……你们已经有自己的自救方式了。”
苏晚霞的话让格朗琴羞愧难当,桑多喀雅见丈夫这般表情,立即起身道:“是我!是我说要这么做的!与他无关!如果我没有提的话,如果我没有拿我们的孩子威胁他的话,他不会这么做的!所以,请您不要责怪他!一切罪过,都是我一人承担!”
苏晚霞没说话,他退后一步,用一种带有怜悯的冰冷目光审视着眼前这群人。
听苏澈说起过,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无辜者,只是一群渴望活着,但被欺骗了的可怜人……从他们的行为总结,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其他人似乎看懂了苏晚霞的眼神,他们纷纷起身怒声指责格朗琴的无耻。
唯有一人默默的坐在人群中一言不发。
苏然告诉苏晚霞,那个人就是阻止格朗琴和桑多喀雅对苏晚霞行不轨之事的那个声音的主人。
他应该是这里的医生,因为他穿着白大褂,胸前衣兜里还装着笔和记事本。
“格朗琴!你这个混蛋!你当初不是告诉我们!要我们认命的吗?让我们不要出去,即使死,也要死在这里!怎么你这家伙却为了自己孩子能活做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来!你还让我们怎么听你胡说八道!”声音最大的是个老者,他指着格朗琴的鼻子气的浑身发抖。
格朗琴默不作声,他没有去看苏晚霞的眼神,也没有回答老者的质问,就这么默默的承受着。
桑多喀雅当然会护着自己的丈夫,她把他藏在身后怒声道:“你们呢!你们又如何呢?你们这些人里有很多根本就不是绝症!只不过是想着青春永驻,或者再多活两年!现在好了,自己做错了事不敢承担后果,我们为你们提供服务,你们却反过来指责我们?!一群混蛋!混蛋!”
苏然看着可笑,她轻蔑道:“你帮不了他们,这泥潭恶臭难抑,你如果真的跳进去了,怕是要连骨头渣都被吞干净了。”
苏晚霞默不作声。
争吵在继续,苏晚霞和苏然都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他们只是冷眼旁观,苏晚霞是感觉心灰意冷,而苏然是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这些人值得同情。
直到,湘南带着两个孩子走过来对苏晚霞说道:“大哥哥……我知道我们做错了事……做错事,都必须要付出代价,我愿意为我做错的事情负责……但是大哥哥……他们俩,他们出生的时候就携带着这种东西,将来可能活不过十岁就会变成怪物……所以……求求你,求求你尽你所能帮帮他们。”
湘南的话任谁听了都会为之动容,更何况苏晚霞本就没有真的打算放弃他们。
只不过苏然仍旧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她没等苏晚霞开口表态就先蹲下身问看着湘南问道:“你当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湘南不愿意说。
苏然没那么多耐心一点点去开启她的内心,便直截了当的说道:“这样吧,你告诉我你的故事,我就帮他们,当然,你可千万别撒谎,姐姐最讨厌撒谎的人了。”
一旁的苏晚霞冷汗都下来了,心说这都什么辈儿啊,叫我哥哥又喊你姐姐的,您这做大人的能不能正经点。
苏然却不以为然。
湘南眼中噙着泪,她沉默了一会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可不可以……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去,到那边我就告诉你。”
苏然点点头:“好啊,反正这边也挺吵的。”说完苏然站起身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并叮嘱道:“让他们吵吵就行了,别让他们真的动起手来。”
“是。”
……
找了间干净利索的房间,苏然和苏晚霞都在,湘南走哪都带着那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和她是什么关系。
苏然问道:“他们是你的弟弟妹妹?看起来不像啊?”
湘南摇摇头:“他们姐弟俩,大的叫霄霄,小的木木,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他们的父母去世前对我很好,所以我一直把他们俩当做亲妹妹和亲弟弟来看待。”
“哦,所以说,你觉得你对不起他们,就要把他们当做包袱丢给我们咯?”苏然突然笑容一边,说出了一句任谁都没有想到的话语。
湘南脸色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然的话。
苏晚霞更是在一旁惊讶不已,他试图说点什么,但还没有开口,就见苏然冲他一摆手道:“你先别说话,我和她还没聊完呢。”
湘南眼睛红了,拳头攥得紧紧的。
“说吧,你自己是怎么回事?你父母是谁?”
湘南不说话,大概是被苏然那具“无情”的回答给震慑到了。
苏然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她虽然也没做过坏事,却从不做无谓的好事。就像现在这样,苏晚霞想着不能见死不救,可苏然却一点想法
都没有。
当然,苏然也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有些事不是纯靠善心就能解决的,否则这社会哪还有这么多问题呢。
“说啊,我给你……额……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我就准备走了,至于你们未来怎么样……我觉得交给公安部门处理会更好一些。”苏然还是和过去一样,处理问题的时候从不讲什么情面和道义。
“公安?!”湘南震惊道:“大姐姐,你不会真的通知了公安部门吧?”
苏然没有隐瞒:“当然了,你以为你们可以随便在拉萨城区横冲直撞而不用付出代价?你们以为在市区安排狙击手枪杀我们苏家的人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告诉你,虽然你还是个孩子,但也要知道,成年人要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承担责任和后果。”
湘南不敢言语了。
苏晚霞知道苏然的脾气,这个时候他开口还不如干脆装作什么都听不见。在苏家,苏晚霞最害怕两个人,一个是苏晋安,另一个就是苏然。
“怕”苏晋安,是因为这位长辈实在是太了不得了,苏晚霞在他面前总觉得自惭形秽。
“怕”苏然,无非就是苏然远比苏澈和薛一柠更懂得如何让孩子听话守规矩,苏晚霞现在积累的那些好习惯大都是苏然的功劳。
湘南听明白了,也认清楚了这个大姐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便轻声道:“我的父亲母亲……原本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和执行总监,他们手里各自掌握着公司30%和20%的股份,两人的个人资产加起来超过七十亿,称得上是世界最顶流的精英夫妻档之一……然而,在我出生的前一年,我爸爸查出了胃癌晚期,母亲为了给他治病,几乎寻遍了全世界所有癌症领域的专家……直到有一个组织主动找上他们,说只要他们愿意以低价出让手中股份的70%,他们就会为我爸爸治病……但他们却没有告诉他们,代价就是他们的孩子会受不可控的遗传因素影响而有极高的几率变成怪物……直到我九岁那年,我开始出现一些不正常的现象……持续的亢奋,体温异常……再然后……再然后……”
湘南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然盯着她问道:“你父母亲分别叫什么?”
湘南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我爸爸叫方大东,母亲叫凌玉爱。”
“方大东……凌玉爱……唔……宛宁通讯的神仙眷侣啊。”苏然很快就从苏家内部档案库查到了他们的信息。
不过档案却没有显示他们有孩子。
“方大东死于车祸,凌玉爱死于心肌梗死……两人一前一后双双离世,死后宛宁通讯就被一个新加坡人给接手了,这个人叫万希,你认识他吗?”苏然问湘南。
湘南摇摇头:“不认识,不过也许见过他,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苏然把照片给她看了。
湘南顿时脸色一变,变得很苍白,甚至有些慌乱。
苏晚霞都看得真切,就更别说苏然了。
“这下认出来了?”
湘南想否认,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唔,看样子他应该没少去你家啊。”
湘南不说话。
“好了……我大概明白了,你母亲当初为了给你父亲治病接受了一群神秘人的帮助,代价就是你,是吗?”
湘南点点头。
“但后来你父亲还是死了,甚至还搭上了你母亲的性命,这是怎么回事?你父亲真的是出车祸意外死亡?你母亲也是死于突发性的心脏病?”苏然问。
湘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支支吾吾的,很是犹豫。
苏晚霞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道:“姑姑,你就别为难她了,我估计她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苏然意味深长的看了苏晚霞一眼后缓缓起身道:“你说的对,她不清楚,你清楚?”
苏晚霞顿时尴尬,他嘴角抽搐道:“我……我也不清楚啊。”
“但看你的样子,你似乎很想拉动苏家的力量介入进来帮他们啊?”苏然是最清楚苏晚霞想法的。
苏晚霞小时候就极富爱心,不但喜欢小动物,而且小小年纪就申请了少年志愿者服务,专门去社会福利院陪老人说话,逗他们开心。
这是好事,苏然从没有因为苏晚霞心地善良而责怪过他。
可人不能单纯的靠善良行走世间,尤其是苏晚霞的身份极为特殊,他是苏澈的儿子,也是苏澈的长子。
不出意外的话,将来苏家肯定是要交到苏晚霞手上的,而如果苏晚霞到那会还像现在这样全凭着一腔热忱和单纯的善良做事,那将会成为苏家的噩梦。
苏晚霞沉默了一会后说道:“姑姑,我不是因为单纯想要救他们,而是这件事或许是一个口子,只要我们把它撕开了,说不定很多隐藏在黑暗下的真相都会呈现出来,难道你不觉得这对社会来说是件大好事吗?”
苏然闻言却立马回答道:“我不这认为,可能也就你自己这么认为。”
苏晚霞愕然。
苏然跟着就说到:“你真以为你在为民除害呢?晚霞,好好动动你的小脑袋瓜,多权衡权衡这么做的利弊得失!不要以为今年姑姑来阻止你是因为怕你把苏家牵扯进来,坏了苏家的前程!而是有些事如果不挑明,或许对所有人都更有好处,挑明了,反而会引发社会动荡,你就没想过后果吗?”
苏晚霞听完这番话有些气愤:“那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难道和这些罪恶的人和事做斗争反倒是我们这些人的错了?难道说,把活生生的人变成怪物,这种尤为人伦道德的丑事就只能被掩盖,原因无他,因为激怒了那些坏人,我们承担不起社会风险?姑姑,我确实想的不够多,但我也很庆幸自己想的没有那么多,因为如果真的都按照那种思路去理解和处理问题的话,这世界就永远浑浑噩噩,到最后塔倒了,人们只会短暂的难过,跟着继续再建起高塔,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有何意义,仍是个未解之谜,做人不该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也不该是这样的!”
苏然沉默了,她没想到苏晚霞会直接反驳她,而且态度坚决。
湘南和两个孩子默默的看着二人,不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
“那你的意思是……你就必须这么做是吗?”苏然又问道。
苏晚霞说完这些话之后还是有些犹豫的,但很短暂,他点头道:“嗯。”
苏然乐了,不是不屑一顾的笑容,而是略有些无奈的笑容,她拍了拍苏晚霞的肩膀道:“小伙子长大了,都敢和姑姑叫板了。”
苏晚霞有些委屈,心说:‘难道不是您先吓唬我的吗?’
见苏晚霞这幅表情,苏然犹豫了一下后对湘南道:“你也别在这诉苦水了,我这个大你许多的大人只能给你两个字的口头允诺——‘尽力’,至于其他的……别报什么太大希望。”
湘南还是第一次接触像苏然这样的大人。
但莫名的,湘南一点也不觉得苏然是个坏人,相反,她很崇拜苏然的洒脱。
苏晚霞闻言喜道:“姑姑,你果然还是愿意帮我的。”
苏然白了他一眼道:“这事我能做主吗?还不是你们爷俩‘沆瀣一气’,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总爱管些破事……我都纳闷了,这世上好人千千万,怎么就你们爷俩最有个性呢?”
苏晚霞嘿嘿的笑了,他知道苏然说这话的意思多半是不会再阻挠苏晚霞的“意气用事”了。
湘南有点搞不清状况。
苏然对她说道:“行了,小丫头,别跟那蹲着了,带上你弟弟妹妹,咱们回去找你们家大人一起好好商量一下吧。”
……
争吵早就停止了,不过不是因为双方达成了相互的谅解,而是因为格朗琴用一种比较极短的方式调和彼此之间的芥蒂——自杀。
当然,格朗琴没死成。
苏家的人又不是瞎子,怎么会任由他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苏然带着苏晚霞和湘南几个回来后听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是微微惊讶后就说道:“正好,让大夫给他好好瞧瞧,研究一下这种异化细胞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要让他到处乱走了。”
桑多喀雅闻言还以为苏然要拿格朗琴当研究标本,当时就要发疯。
好在苏然紧跟着就说道:“你也去,你们夫妻俩带上你们的孩子今晚就离开拉萨,不过不是去苏州,而是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到了那边后自然会有人安排你们的食宿,代价嘛……就是你们得配合研究工作,配合的好,说不定你们可以成为第一批被治愈的患者。”
桑多喀雅愣住了,她有点看不懂眼前的女人了。
一开始桑多喀雅以为她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苏然绝非什么坏人,她只是没有那么多泛滥的爱心和同情心罢了,当然真要让她做好事,她也会全力以赴。
“那我们呢?”听说格朗琴和桑多喀雅有可能会成为第一批被治愈的患者,其他人着急了,不过不包含孩子。
苏然看着他们,然后淡淡的说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安排苏家的人过来对你们进行全面的行为观察和认知观念分析,结果呈现良好的人可以参与接下来的行动,并且获得相应的回报,当然也可以更有希望更早治愈自己,至于那些呈现很差的人,对不起,我这个人懒得去逐一的分析,所以只能委屈你们继续呆在这里,但要受到全面的监管,一旦由异动,我保证,看管你们的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下死手,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愕然。
但眼下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大家也只能认命。
这些人里,苏晚霞唯一认识的就只有那天昨天白天大闹拉萨市区的三人之一的森悦了,这姑娘从始至终就没参与到任何纷争里,被拿走外骨骼和武器后,变得文静了许多。
苏然也注意到了她,
便问苏晚霞:“怎么?看上她了?”
苏晚霞一愣,立马摆手道:“哪有!姑姑你想啥呢!”
苏然微微一笑:“看上也没什么,你老爸都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你这么年轻,多接触几个女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还能成长的更快。”
苏晚霞听完这让人震惊的发言后当时就竖起大拇指冲苏然道:“厉害啊!姑姑!我要是有你半点风采,那我其实早就已经左拥右抱了?”
苏然啐了他一口后嗔怪道:“你少来,跟你开玩笑的还听不出来。”
苏晚霞嘿嘿的装傻。
森悦注意到了这姑侄二人的有说有笑,她起身走过来道:“那个……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帮我们?”
苏然看了她一眼道:“你叫什么?”
“森悦。”
“姓森?”
森悦摇摇头:“姓甄,不过我不想用这个姓氏,所以就叫我森悦好了。”
苏然微微皱眉也没有细问:“那好吧……森悦是吧。”
“嗯。”
“首先呢,你要搞清楚一个事实,不是我们怎么帮你,而是你们要怎么帮你们自己,顺带还要想想怎么帮我们。”苏然可不会在任何场合吃亏,听说过去苏晋安让苏然担任苏氏企业投资经营部总经理一职的时候,所有当时打算和苏家合作的商业巨头都悲呼不已。
森悦没听明白:“帮我们自己?还要帮你们?”
“对啊,你以为我们苏家是什么?大善人开的舍粥铺子吗?我们是生意人好吗!所以没有利益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做的。”苏然在这一点上从不含糊,更不会因为苏晚霞的缘故就放弃这条基本原则。
苏晚霞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没说话。
森悦皱眉道:“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什么都没得到?你们却还要利用我们?”
苏晚霞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可惜了,模样不错,听说身手也还可以,就是脑袋不太灵光,这样吧……我这个人呢很讨厌和比我笨太多的人聊天,所以你不如找一个你认为很聪明的人来和我谈,我也正好把我们苏家的态度和想法说给你们听,你们要是愿意呢,咱们的合作就算是开始了,要是不愿意呢,我带走晚霞,你们继续留在这,就当无事发生,不过……我很难保证公安人员会不会顺着某条线找到你们。”
听到这样一番近乎带有威胁性的言语,森悦知道遇到特别棘手的人物了,她也不反驳,便气鼓鼓的回去找“聪明人”了。
不一会,坐在人群中全程保持闭目养神姿态的那位研究人员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苏晚霞早就注意到他了,他似乎也悄悄的打量过苏晚霞。
所以一见面,他就说道:“像。”
苏晚霞愣了一下:“像?”
“如果不是看的仔细,但从背后和侧面,你确实和苏澈先生太像了。”中年男人说道。
苏晚霞尴尬一笑:“哦……这样啊……那个……请问您贵姓?”
中年男人答道:“免贵姓周,单名一个泉水的泉字,是这里的一名医生兼生物学研究人员。”
苏晚霞点点头:“哦,周教授您好,我叫苏晚霞。”
周泉点点头:“我知道你的名字,也和你父亲认识,只不过没机会接触到苏家更多的人,所以可能苏然小姐对我不是太熟悉。”
苏然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邋遢的周泉道:“你在这呆多久了?”
周泉想了想后质朴的笑了笑:“大概得有七八年了。”
“七八年了?这么久了吗?这地方什么时候存在的?”
“也是在七八年前吧,其实我是最早来到这的一批人,当时这里的环境比现在还要糟糕,是一些有钱的金主悄悄的在帮着我们才有了现在的气象。”周泉回忆起过去略有些感慨。
“唔……那这些年你的研究成果如何?搞清楚是什么东西了吗?”苏然直入正题,利落的就抓向要点。
周泉有些尴尬的扶了扶眼镜道:“成果吗……不能说没有,但确实很少……我在这主要是负责给这里的病人提供化学医疗服务,帮助他们减轻痛苦和意识丧失后的痛苦状态,当然……就目前的结果看,化学医疗服务方面我勉强还做得来,但其他方面,我只能说,至今毫无进展。”
苏然好像明白了,她点了点头,然后瞥了眼远处对自己眼神不善的森悦道:“是这样啊,周大夫,我呢这次来其实主要是为了找回我们苏家的宝贝,也就是这个傻大个,所以就没考虑更多的事情,但现在,你应该也听到了,也看出来了,我们家晚霞想帮你们,而且态度坚决……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再加上做的事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我个人也是乐意去帮他的,不过呢,这具体怎么帮,和一些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细节,咱们得提前说好,否则闹得不愉快,好事办成了坏事就不好了,你说对吗?”
周泉点点头,笑着道:“对对对,您说的在理。”
“那行,刚才呢,那个叫森悦的丫头问我,说我们要怎么帮他们,我呢就告诉她,不是我们帮你们,而是你们帮你们自己,顺带着还要想想怎么帮我们,这句话您能听明白吗?”苏然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周泉稍稍思量了一番后点点头:“能够理解,能够理解,我们也愿意配合,只不过……苏女士应该也看出来了,这里除却老幼妇孺和一些已经不能再被放出去的患者以外,真正能动起来,当个人使唤的不足二十个,这二十人如果再按您之前的标准,我估计能被您入眼的也就五六个的样子,所以……我不是太确定我们是否有能力帮到您和您背后的苏家。”
苏然笑了:“那要看怎么帮了,如果说让你们穿上外骨骼去向把你们整的这么惨的那群人复仇,我估计你们还没走出拉萨就得被围剿了,但如果是让你们示弱于人,我觉得你们的人反而是更有大作为,事情也就好办了。”
周泉看着憔悴,但那一双眸子一直闪着光,他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然后问苏然:“所以……苏小姐打算怎么做?”
苏然神秘一笑:“您先答应下来,等人员定了咱们再详谈。”
周泉明白了,微微点头:“好。”
……
一周后,苏晚霞站在纳木错湖边,望着茫茫湖水发起呆来。
纳木错湖,西藏第二大湖,也是中国第三大的咸水湖,平均海拔4718米,形似长方形,面积约1920平方公里。
纳木错在藏语中的全称为“纳木措普摩”,意为富裕天湖(天湖、灵湖或神湖),在蒙古语中又称“腾格里诺尔”,同样意为“天湖”。
之所以称它为天湖,是因为这篇美丽的湖泊就像是蓝天降到了地面,故称“天湖”。纳木错还是西藏的“三大圣湖”之一,也是古象雄佛法雍仲苯教的第一神户,在雍仲苯教的经典记载中“纳木错有七十二个圣地”。另还有一些传说称纳木错是占卜吉凶祸福的圣湖,如果有人能登上湖边的山丘,即可见到湖中的灵异现象,因此,过去这里常作为佛教进行圆光卜的场所。
结合以上资料,苏晚霞不难发现,纳木错确实是一处美丽而又神秘的地方。
只是这里的面积的确大的惊人,要想在这附近找到被人为刻意掩藏起来的秘密,除开机缘,真的有可能是大海捞针之旅。
“四十年前,第一支丰碑小队来到这里的时候,整片湖泊都被封冻起来了,很多人倒在了点燃‘烽火’的路上,后来,冰雪消融,有人曾在这片湖泊上看到很多人在前行,就像是他们的人虽然已经死了,可他们的意志和灵魂仍在前进一样,以前还有专门的节目报道过呢。”当地的藏民向苏晚霞介绍道。
他叫信日阿帕,是纳木错风景区的一名工作人员,祖上是带都在纳木错附近的草场生活,只是到了信日阿帕这一代他们早就忘记了驱赶牛羊追逐寻找水草丰美之地的游牧生活,变得和沿海平原地区的人一样,住进了钢铁和混凝土打造的房子,变成了定居的藏民。
不过信日阿帕每年都要作为纳木错原始生态观测员徒步环绕纳木错走上至少十圈,所以苏晚霞来到这稍稍打听了一下后就觉得这个信日阿帕就极有可能是他的命中的贵人。
信日阿帕今年三十岁,刚结婚,还没有孩子。
老婆不是藏族人,而是一个从新美联归国回来的江南姑娘,听说长得很漂亮,但苏晚霞见到信日阿帕的时候是在纳木错湖边,所以未能有幸得见。
“那你这些年环绕纳木错做生态观察有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的现象或者一些人为建设过留下的痕迹?”苏晚霞也不和信日阿帕废话,直入正题。
信日阿帕早就知道今天会有苏家的人来找他问一些问题,但他在纳木错工作了近十年也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只是偶尔会感觉湖水的颜色会变得很深很深,就像是蓝色的天空阴云密布一样,而通常那时候的天空是万里无云的,不过只要信日阿帕走远一些,再看纳木错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消失,所以信日阿帕只是一句话带过。
苏晚霞听得很仔细,他皱眉问道:“你刚才说,曾经注意到湖水变黑是吗?”
“应该是错觉吧,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过,这可能是纳木错地下的地质活动引起的,属于正常现象。”信日阿帕说道。
苏晚霞却不这么认为,他现在哪怕是一点点的线索也要追寻,就更别说像这种很明显的异常了。
“那你还记得是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吗?”
信日阿帕摇摇头:“我不是很确定时间和地点了,因为并不是固定在某个季节的,这我可以肯定,但你要说让我记住时间和地点……我确实帮不了你。”
苏晚霞顿时感到很泄气。
就在苏晚霞觉得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老熟人离着老远就冲他挥起了手,苏晚霞瞧见后不由自主的笑意涌上脸颊。
01615 重拾信念(九)
得知苏晚霞此行来到纳木错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寻找当年遗留在此地的某座基地后,信日阿帕就立马带着苏晚霞找到了住在纳木错湖畔的藏族老者塞卢姆提拉。
塞卢姆老人今年已经八十三岁了,他一辈子没结婚,也就没有子女,常年在湖畔放马,偶尔也会接待一些游客,和他们合影赚些零碎的生活补贴。
“不是太清楚的记得那些事情了……”塞卢姆翕动着干瘪的嘴唇,他煮的酥油茶味道很浓厚,苏晚霞喝的不太习惯。
“但前些年,有过一些人来到这里,和你一样,是来纳木错找东西的,不过他们不像你,眉宇间充斥着戾气,所以我就装了糊涂。”
苏晚霞闻言一惊:“带队的是不是一个女人?”
塞卢姆闻言抬头看向苏晚霞道:“哦?你好像认得她。”
“老爷爷,您看看,是不是这个女人?”苏晚霞把桑多卓玛的照片交给塞卢姆看了。
结果塞卢姆却摇头道:“不不不,这个一看就是咱们藏族姑娘,前些年来找我的是个很秀气的姑娘,她就跟画里走出的人似的。”
很秀气?画里走出的人?
苏晚霞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立马调出另一张照片给塞卢姆老爷子看了。
结果老爷子那昏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对!就是她!哦天!我还记得她当时候在纳木错湖边拍照时的样子,真的漂亮极了!就像是天湖里的仙女一样!”
苏晚霞和薛佳念闻言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回到住处,苏晚霞把这边的发现告诉了此时已经去往北京的苏然。
苏然皱眉道:“游格格去过纳木错?而且就在几年前?”
苏晚霞点点头:“看塞卢姆老爷子的反应应该不是说谎,而且这个叫游格格的的确给人印象深刻,我也觉得可信度很高。”
苏然明白了:“那看来已经不止我们苏家在调查这些事了……”
“对,而且我回来后就拜托信日阿帕调取了近几年入住景区附近宾馆的人员名单,结果你才怎么着。”
“嗯?”
“游格格当时在这边住了至少一年!”苏晚霞说道。
“一年?”苏然明白了,她点点头:“那看来是没错了,国安处在纳木错地区发现过‘死海悲门’这件事不是空穴来风,你们最好把事情再做的隐蔽点,不要让更多人知道你们的意图。”
苏晚霞闻言却和薛佳念相视一笑。
正坐在私人飞机里享受护理按摩的苏然一看这两个的笑容就知道他们肯定又不听话了。
“怎么?你们不会已经敲锣打鼓折腾出去了吧?”
苏晚霞笑着说道:“姑姑你想啥呢,我再怎么耿直也不至于憨成这个样子,我只不过是有意无意的把事情透露给了尾随我们来到纳木错的一条尾巴而已。”
苏然明眸闪烁,很快明白苏晚霞的意思了。
“唔……这也是个办法,不过玩火者**,这话对谁都有效,你可别小瞧了那帮人的实力和狠劲。”
苏晚霞点点头:“嗯,知道了。”
“那行吧,我这边再帮你深入的调查一下游格格,说不定能挖出点有用的线索,你呢,就跟佳念好好的在纳木错那附近玩一玩,不要有太大负担,说不定随便走走就找到了呢。”苏然说着说着就露出了姨母笑。
苏晚霞顿时尴尬,他偷偷看了眼薛佳念,薛佳念也在偷偷瞄他,两人眼神里都透露着心照不宣。
“哎呀,好了好了,姑姑您还是好好享受您的按摩吧,我出门去了。”
“这么晚了还出门?去哪啊?”
“听信日阿帕说,今晚有一群喇嘛要过来在纳木错湖边做法事,我去瞧瞧新鲜。”苏晚霞笑着道。
苏然微微皱眉:“那你多带上几个护卫,别出事。”
苏晚霞点点头:“嗯知道了。”
……
晚间,信日阿帕来找苏晚霞的时候,喇嘛们乘坐的大巴车已经在湖边停车场停好了。离着老远,苏晚霞就看到湖边的高台上焰火闪耀,感觉更像是一场晚会,而不是要做法事。
薛佳念本来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的,但白天听了信日阿帕介绍了很多关于纳木错的传说后,也提起了兴趣来。
“阿帕,我问你,你白天是不是在骗我?”薛佳念跟着信日阿帕上车的时候问道。
信日阿帕很诧异:“我骗您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些喇嘛的占卜真的很灵验吗?”薛佳念问。
信日阿帕闻言哈哈一笑:“小姐您放心,我对我说的话负责,绝不是在欺骗您啊,这些喇嘛都是在布达拉宫里住着的活佛,他们的话都很灵验的,只不过,我听他们中的僧侣说,有些人身上的业障太多,不见得看得清楚,但也有一些人只要他们看上一眼就能洞察的差不多呢。”
薛佳念闻言有些不相信的说道:“真有那么神奇?我怎么感觉像江湖骗子啊。”
信日阿帕咧嘴一笑,略有些尴尬的说道:“总之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啦,我看薛小姐和苏先生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大可以不信这些的。”
薛佳念一挑眉:“感情好,阿帕你自己就是个江湖方士啊。”
信日阿帕一愣,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
到了湖边,夜色下的纳木错比白天更为静谧。但清幽的湖水在失去了蓝天的映衬后变得灰白,与夜色的藏青搭配成一副极致的冷色调画卷。
薛佳念在湖边站定,望着一望无际的湖水说道:“晚霞你将来准备去外太空是吗?”
苏晚霞点点头:“我的报名通过了,下个月就得去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那边报道了,最快三年后我就能去山海号开展实习了。”
“唔,你喜欢宇宙?”
“其实……也不是。”苏晚霞的表情略有些忧郁。
“那你为什么想要去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当航天员,留在地面上跟着你姑姑为苏家尽一份力不是更好吗?”薛佳念很好奇苏晚霞的真实目的。
苏晚霞皱起眉,他看着天空凝望了许久忽然说道:“因为……我总觉得天上很干净……是个适合安静做事情的地方。”
薛佳念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不禁掩嘴一笑:“哦吼……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啊,怎么,地上就不干净了?”
苏晚霞闻言苦笑一声:“我可没这么说啊,只是……不太喜欢……额……这种周围好像一直存在着想害我的人的世界。”
薛佳念明白了,她是知道苏晚霞的秘密的,只不过对于当年苏澈的决定,薛佳念一直不是特别理解。
“那以后我是不是只能在地上冲着星星挥手了?”薛佳念笑着问。
苏晚霞闻言愣了一下后也笑了:“也没有那么夸张啦,我听前辈们说,即使宇航员自己乐意,考虑到长期外太空生活对身体造成的不可逆损害问题,宇航员在空间站工作生活一定周期后都会被强制送回地面基地休养,然后再重新投入地面基地的工作,也就意味着,我可能在山海号上工作一年,但要在地面上工作四年才能再回山海号去,这么一盘算的话……其实到我的身体不再符合去外太空的要求之前,我顶多在太空待个三五年的样子。”
“那也很长啊……”薛佳念忽然说道:“只要是分别,就会莫名其妙的感觉很遥远……就好像这辈子只能见一面,往后就再没可能相遇了一样,很悲伤的感觉。”
苏晚霞看着薛佳念怔怔出神,许久后忽然笑起来:“还说我呢,你不也挺感性的吗?”
薛佳念眨眨眼,立马否认道:“有吗?我可不觉得我这是感性,我说的这是事实好吗?”
苏晚霞一挑眉:“事实吗?我不觉得啊。”
“嗯?!”薛佳念黛眉一锁,那样子就好像是说:‘你敢说不觉得?’
苏晚霞见薛佳念要生气了,赶紧解释道:“啊!你别误会啊,我的意思是……你看咱们俩从在拉萨机场相遇到现在都‘偶遇’多少次了啊?这种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
薛佳念闻言微微一愣,跟着嗔怪的瞪了苏晚霞一眼后也笑起来:“谁说不是呢,虽然我早就认出来你苏苏大公子根本就是在骗我,可这几次‘偶遇’确实说明咱俩挺有缘的……只是……你现在揽下这么大个活,自己下个月却要跑去上学了,也未免太狡猾了吧?你是不是天生就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啊?”
对于这一点,苏晚霞其实一直也挺尴尬的。
他选择帮格朗琴他们却有一定的冲动,但更多的是结合了苏澈的故事后代替父亲做出的决断,因为他能隐约感觉到,苏澈其实也希望苏晚霞能够以其嫡长子身份站出来支持他,也就意味着,苏晚霞不过是替苏澈做了一件苏澈已经快要放弃,但又非常不甘心的决定而已。
苏晚霞立马摆手道:“没有没有,其实这件事我当时也很犹豫的……但我想着……即使我离开拉萨去了星瀚国际那边我依然可以尽我所能去为他们做些事情,而且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家的老爷子是生物医学方面的顶级教授,如果能从侧面争取到这位老爷子出面,说不定还会提高他们痊愈的希望呢。”
“但你还是退到了幕后不是吗?而且我估计啊……既然你们家闭关多年的苏然姑姑都出面了,苏家在对待这件事上肯定会尽可能小心的保护你,而不是让你顶在最前头,你懂我的意思吗?”薛佳念毕竟比苏晚霞大五岁,她看待问题可要比苏晚霞这个才刚满二十岁的学生深入的多。
苏晚霞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苏然姑姑不只是来救我的,还打算接下我给她出的难题?”
“对,不过不是你苏然姑姑,而是你们苏家!”薛佳念干脆把话挑明了。
苏晚霞顿时觉得有压力了。
藏区昼夜温差极大,即便是八月,中午气温高达二十七摄氏度,晚上的时候也可以降到零下。薛佳念穿的很单薄,
她缩了缩身子,苏晚霞瞧见后很自然的把外套脱下来把她包裹进去。
薛佳念冲他微微一笑,一对月牙般的眸子闪烁着灿烂的光。
认识薛佳念这么久以来,苏晚霞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欣赏这姑娘的美。说起来,薛佳念其实并不算是那种身材样貌俱佳的极品美女,她身上的水乡秀丽气息很重,所以整体给人的感觉偏瘦,但她身形气质很好,非一般人所能及,苏晚霞便不由得问道:“你是不是学过舞蹈?”
薛佳念被苏晚霞这么一直含情脉脉的盯着也有些不自在了,她缩了缩脖子,好像很冷似的:“嗯,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芭蕾,不过都是半吊子。”
“唔,难怪你身形给我的感觉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很多,我还以为偏瘦的女孩子都会显得很弱小呢。”苏晚霞笑着道。
薛佳念斜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哼,傻大个,我可提前告诉你哦,我是有男朋友的,你可别想着打姐姐的主意哦。”
苏晚霞闻言一愣,跟着就急了:“喂!你这话说的我好像跟个色狼似的?难道我刚才有流露出对你垂涎三尺的表情吗?”
薛佳念耸耸肩,不以为意的说道:“谁知道呢,话说回来,大个子,我可大你五岁呢!以后不要你你你的,要叫姐姐,听到没?来,现在就叫一声听听。”
苏晚霞有些不高兴,脸一扭:“不叫,你看着比我还年轻,叫你姐姐什么的,感觉好奇怪。”
“嘿!你长的着急显老还是我的过错咯?姐姐就是年轻漂亮!这是不争的事实!但这不是你不叫姐姐的理由,懂不懂!不然当心我对你不客气哦!”薛佳念说完就亮起的小拳头。
苏晚霞见状不禁笑着指着薛佳念的小拳头道:“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你恐吓我的时候除了感觉有些可爱以外,是一点威慑力都么得,我看呐……哎?!喂!……哎哟……”
苏晚霞失策了,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薛佳念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给丢地上了。
坐在地上的苏晚霞整个人都傻了,他也顾不得屁股的疼了,就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薛佳念拍拍手,冷哼一声笑道:“怎么样啊,小老弟,现在还觉得姐姐的拳头没有威慑力吗?”
苏晚霞迷糊了,他揉着屁股起身问薛佳念:“你!你才多高啊?体重有100斤?”
薛佳念听苏晚霞说自己有100斤当时杀气外泄:“身高166,体重92,再说姐姐100斤,我立马给你丢湖里去!”
“什么?你都没有100斤?我可是有148斤呢!你怎么可能?”苏晚霞惊呼一声,他觉得这实在不科学。
薛佳念嘿嘿的笑了笑:“哦?印象不够深刻不要紧,咱们可以再试一试?”
苏晚霞赶紧摆手后退道:“哎!不了不了!印象已经够深刻了!够深刻了!”
“那还不赶紧叫姐姐!”薛佳念一叉腰,特有气势的说道。
苏晚霞闻言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姐姐。”
“哎!乖!这才像话嘛,以后谁要欺负你记得和姐姐说哦。”薛佳念闻言立马笑着走过来踮起脚尖摸了摸苏晚霞的头。
苏晚霞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两人正说着话,附近暗处保护他们的守卫队队长走过来说道:“苏少爷,信日阿帕说仪式马上要开始了,我们可以过去了。”
苏晚霞点点头,正要走。
薛佳念却拉住他的手道:“等等,别急着过去。”
苏晚霞不解:“怎么了?”
薛佳念说道:“你忘啦,咱们白天不是刚把发现的线索透露给那条尾巴吗,你就不想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动向?”
苏晚霞立马明白了:“对哦,那咱们就在远处悄悄的等着呗?”
“嗯。”
……
仪式现场,三十五个佛教僧侣围坐在一起,当中是个年迈的僧人长者,老喇嘛一直在低头念经,并不关心外围的纷扰。
信日阿帕还守在为苏晚霞和薛佳念准备好的位子附近,等了许久不见人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
在信日阿帕离开他守护的位置去寻找薛佳念和苏晚霞的时候,极远处悄悄观察信日阿帕和那两个位置的藏民着装的黑脸男人回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同样藏民着装的冷面女人道:“人呢?”
女人的眸子闪烁,内置的扫描系统正在不间断的搜寻着苏晚霞和薛佳念的踪迹,可一直没有找到他们俩。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其他什么事耽搁了。”
男人有些不高兴:“不会是骗局吧。”
“是也没什么,本来就不用搞这些小动作。”女人说着就站起身道:“我去附近瞧瞧。”
“唔,你小心点,苏家的护卫也都是狠角色。”
“我知道,你在这等着,如果有线索的话,第一时间带人来支援我就行了。”
说完女人便从容的离开了,打扰了其他观礼游客的时候还展露出完全不同的一面,显得十分客气讨喜。
那么此时此刻,苏晚霞和薛佳念到底去了哪里呢?
……
“深夜泛舟?亏你想得出来啊,这乌漆嘛黑的,感觉好恐怖啊。”薛佳念有些后悔了,她本来是打算带着苏晚霞找个离仪式地点远一些的地方坐下来洞察先机的,结果苏晚霞却提议泛舟湖上,去感受一下素有西藏天湖美诚的纳木错夜晚的美。
而且按照纳木错旅游局的规定,深夜泛舟存在危险,是不被允许的。
当然苏晚霞和薛佳念才不会关心什么规定与否的,他们乘坐的也不是诗情画意的一叶扁舟,而是特种兵部队使用的小型冲锋舟。
乘坐这东西在纳木错湖心飘荡实在领会不到什么所谓的夜晚美景,反倒是湖水阴冷,天空昏暗,再搭配上寒风呼啸,让人不禁觉得很恐怖。
苏晚霞也很后悔,他看了看身后不远处漂着的另外两艘冲锋舟,那上头坐着六个苏家的护卫人员,他们现在估计也在心底吐槽自己家这少爷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那不然就回去吧,我也觉得好冷啊。”
薛佳念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经常这么脑子一热就干傻事啊?”
苏晚霞尴尬的挠挠头:“也不是。”
“哎……算了,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再往湖中心看看,说不定这夜晚的纳木错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薛佳念忽然又不想回去了。
听闻要夜探纳木错的秘密,苏晚霞的兴趣也被提起来了,他立即驾驶冲锋舟向着湖心更深处开去。身后两艘冲锋舟不紧不慢的跟着。
过了大概十分钟,苏晚霞把冲锋舟放缓,然后停在了距离岸边三公里左右的位置。
从这里已经能够看到对岸,不过只是一条不太明显的,细细的黑线。身后的仪式仍在进行,可只能勉强看到一点亮光了。
苏晚霞把手探进湖水中试了试水温道:“好冷啊。”
薛佳念则更关注周围的周围的环境。
她利用外置的观测头盔扫视了周围的水面环境后说道:“是挺冷的……这里的水温好像比周围都要更冷一些。”
苏晚霞闻言一愣:“所以……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里的盐分浓度可能比周围地区要低,就像洋流一样,暖流是温度较高的水体向温度较低的水体流动,同时它的水体盐分程度也要相对高一些,而水体寒流是温度较低的水体向温度较高的水体流动,它的水体盐分程度也会相应低一些。”薛佳念简单说明了一下,跟着就站起身冲远处两个冲锋舟招了招手。
很快另外两艘冲锋舟到了近处。
薛佳念直接下令道:“你们一左一右,以这里为圆心,顺时针测量这周围水体的问题,我需要更多的数据来确定猜想。”
守卫们得到命令后立即开始执行。
苏晚霞甩掉手上的冷水道:“你怀疑国安处当年是在水下发下的那扇门?”
“不排除这种可能,你不也挺信日阿帕说了吗,灾害那几年过后,有人曾经在纳木错湖上看到过人的鬼魂,可这世上哪有鬼魂?那么我是不是就可以合理的推断,所谓的‘鬼魂’极有可能就是一些比我们更早发现秘密的家伙捷足先登时被人发现了踪迹。”薛佳念的分析很理性,也确实挺有说服力。
可苏晚霞却对薛佳念认定这世上没有鬼这件事表示怀疑。
但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就算是经历了之前的种种事情,朗日木托又和他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苏晚霞还是不太确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唔……那照这么说的话,我们找到的国安处分哨旧址极有可能已经遭到别人洗劫了?”苏晚霞说道。
薛佳念一挑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据我所知,其实早在死海十年刚结束那会全世界就有不少非官方组织在暗中调查和寻找国安处的分哨旧址,目的很明确,就是看上了这些旧址中可能还存在的重要数据资料和一些未对外公开过的研究成果及尖端设备……说白了,就是利益驱使,而现在都过去多少年了?我们来晚了也很正常。”
“啊?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就算找到了前哨的旧址也可能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拿不到了?”苏晚霞有些慌了。
薛佳念却摇摇头:“我不觉得。”
“哎?”
“这就好比盗墓贼和考古专家区别一样,考古学可以是是个近现代新兴的学科,而在过去的几千年里,盗墓贼异常猖獗,也就意味着,考古学家们发现的每一处墓葬或者遗迹都极有可能被盗墓贼们光顾过了,但这并不影响考古学的展开,因为盗墓贼和考古学家的目的是不同的,盗墓贼看中的金银珠宝,是钱,而考古学家更注重是墓穴和遗迹中的那些物件所能折射出的历史痕迹,就像我们……当年满世界找国安处总部和分哨旧址的那帮人图的是钱,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来寻找一样从没有见过,但极有可能已经被国安处记录在案,甚至
治愈的疾病的线索的,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薛佳念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咱们现在不是更应该担心在寻找这些线索过程中被那些家伙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苏晚霞认真的听完后点了点头:“是啊,我现在也确实很担心他们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薛佳念看了他一眼道:“问你一个事哦。”
“嗯?”
“你杀过人吗?”
苏晚霞一呆:“杀人?!”
“对,就是自己动手用武器杀人。”薛佳念平淡的问道。
苏晚霞立马摇头道:“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我还是个学生啊?而且……杀人犯法啊!”
薛佳念闻言冷笑一声,跟着轻声一叹:“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杀过人,你会不会去报警让警察叔叔来抓我?”
苏晚霞愣住了:“啊?!不会吧!你真的杀过人?”
“对,在我很小的时候,大概是十六岁的时候吧,在加拿大,我开枪杀死了试图侮辱我妈妈的流浪汉。”薛佳念说起这段过去的时候很平静。
苏晚霞无法想象,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该安慰呢……还是该装作没听到呢?
“不过那只是第一次,不是最后一次,你还想知道我后来又在什么地方杀过人吗?”薛佳念继续问道。
苏晚霞眼睛瞪大了:“你还杀过其他人?”
薛佳念微微一笑,面容平静的看着湖面道:“有了第一次,后来就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更何况,我是以私募雇佣兵的身份合理合法的在全球追杀那些该死之人而已,所以无论是道德上,还是法律上的,都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苏晚霞不敢说话了,现在他算是明白薛佳念为什么能凭着不到一米七,不足100斤的身板把他轻松的过肩摔丢在地上的。
他咧咧嘴:“原来……你是私募雇佣兵啊……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我是个在逃的杀人犯?呵……那我上飞机的时候就该被抓起来了,我可不像你,会用苏苏这种名字。”
苏晚霞顿时窘迫,他哀嚎一声道:“哎哟!姐姐!我的好姐姐!你不会是打算拿这件事糗我一辈子吧?”
薛佳念一挑眉:“看心情吧,只要我还记得,你就别想忘了。”
苏晚霞无语了……
过了一会,薛佳念轻声一叹:“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像你炫耀,而是想告诉你,你现在正在做的事,以及未来要面对的事,都不可避免的会沾上血腥气……到那时,你是否有勇气开枪呢?”
苏晚霞不说话了,不是不敢回答,而是压根想都没想过这些问题。
见苏晚霞不说话,薛佳念扶着冲锋舟的船沿道:“我听苏澈伯父说起过,在你小的时候,曾有很多人试图置你于死地,又一次最危险的时候,若不是有薛伯母保护你,他们差点就得手了。”
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段过去,苏晚霞不由一阵心神恍惚。
薛佳念所说的故事发生在苏晚霞六岁那年。
当时苏晚霞的外祖父刚刚去世,带苏晚霞去参加完葬礼归来的薛一柠一行在路上遭遇了刺杀者的伏击,当时车队的护卫人员全死了,就剩下苏晚霞和母亲两个人的时候,薛一柠拿起武器奋起反击,杀死了最后两名刺杀者,但她自己也为了保护苏晚霞身负重伤。
好在苏家的人赶来的足够及时,薛一柠保住了一条命,却从此落下了病根。
“直到母亲去世的前一天晚上,她仍被旧伤折磨着……不得安睡……”说起这段过去无异于自揭伤疤,苏晚霞的情绪变得十分低落。
薛佳念轻声一叹,起身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给了他些许的安慰。
苏晚霞感激一笑,然后抬头道:“不过都是过去式了,以前我妈总和我说,人要往前开,要想开点,雨不会一直下,天不会一直黑,路总是越走越顺的。”
薛佳念笑着点点头:“伯母说的都是至理名言啊。”
话音刚落,一艘冲锋舟回来了。
守卫队长汇报道:“周围水域的水温确实有问题,我们锁定了一个中心区域,或许可以安排人下去看看。”
苏晚霞却道:“不行,天色太晚了,还是等白天再说吧。”
守卫队长微微一怔,向薛佳念投去询问的眼神。
薛佳念的意思和苏晚霞差不多,她点点头:“晚霞说的没错,天这么晚了,下去确实很危险,你们在附近做好标记,等天亮了就下去。”
守卫队长点点头:“是,知道了。”
“那行吧,信日阿帕给我打了十几通电话了,我估计如果再不回去的话,他肯定要急疯了。”苏晚霞笑着道。
薛佳念开动冲锋舟道:“比比看谁先卡岸咯!”说完薛佳念就开动冲锋舟往回去了。
守卫队长一愣,跟着笑着坐下来道:“别愣着,跟上去。”
……
三艘冲锋舟一前一后离开了。
但这片水域却没有就此下来。就在苏晚霞和薛佳念带人离开后不久,又有两艘冲锋舟到了附近,而且速度故意放的很慢,几乎可以说是悄无声息。
这些人很明显不是苏家的人,他们在这片开阔水域寻找了一番后,几个人开始换装准备入水。
之前在岸上盯着苏晚霞和薛佳念座位的那个女人赫然在列,她对岸上的同伴说道:“我找到线索了,这就下去查看,你记得关注好岸上的人。”
正听着佛经昏昏欲睡的黑脸汉子闻声回应道:“知道了,你自己多小心。”
女人没回话,挂断了通讯就一个后仰入水了。
纳木错是咸水湖,水的浮力很大,想要在这里深潜需要借助重物或者特殊的潜水装置。这群人选择的携带重物,所以他们的下潜速度很快。
当深度来到八十五米的时候,女人看到在她右前方,也就是西北方向影影绰绰好像有什么东西矗立在湖底,女人顿时神色一喜,向同伴打了闪光灯后便向那可以物游去。
到了近处,果然是一栋地下建筑的外缘结构,只不过被毁坏的很厉害,看起来已经废弃很多年了。
女人带着手下环绕这座建筑寻找入口。
用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终于在建筑物的右侧面发现了一个勉强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行的类似甬道的缝隙。紧贴着冰冷的建筑物碎块,女人努力向深处游去,她的手下们也陆续从缝隙处往里钻。
当最后一个人准备进入缝隙的时候,忽然黑暗中探出一只手直接从其背后箍住了他的脖子,那人惊恐莫名,立即剧烈的挣扎起来,可那手臂力量奇大,还没等他挣扎两下便被勒断了脖子,没了动静。
尸体被丢进更深处后,杀死他的神秘人尾随着女人的队伍进入了缝隙。
……
缝隙深处的空间十分复杂,看起来四通八达,但女人知道肯定只有一条路是指向这座深藏于湖底的建筑物的内部结构入口的,于是她放出了“水蜘蛛”,一种水下无人探测装置。能够在最深四千米深度工作的“水蜘蛛”是当今世界上最尖端的科技造物之一,它的大小只有成人拇指左右,可探索半径却可达一公里。
水蜘蛛放出后,看了眼氧气剩余的女人心里有些着急起来,于是她便自己也选了一条路游了进去,其手下都跟着她。
前方的通道越来越宽敞,终于,女人不用再继续于狭窄空间内爬行前进的时候,她才准备起身,一张惨灰色的死人脸就出现在了她眼前。饶是女人经验丰富,也还是被这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尸体吓了一跳。
稳住心神再看过去时,原来是一具男性尸体,看起来尸体完好程度不错,但这里的水温已经逼近最刺骨的4摄氏度,但从尸体腐烂程度也看不出他到底死了多久。
将尸体推远,女人进入那空间相对宽敞的区域,这里的水体十分浑浊,而且水体中漂浮着大量不知浸泡了多少年的各种器具。
同时随着女人的深入,她还发现了更多的尸体,粗略的算了一下,这个看起来很像工作区的地方里至少有十五具尸体,男女都有,而且都穿着没有编号的水蓝色制服。
女人的手下在附近展开搜索,很快就找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这里的确是工作区,而且从找到的那块晶体板的制造日期看,这里应该是一个世纪前就存在了,也就是说,这里的尸体极有可能已经在这里飘荡一百年了。
一百年尸体还能存在?
女人又觉得不科学。
就在她怀疑的时候,放出去的“水蜘蛛”传回了两条有用的讯号。
一条是进入地下结构的入口找到了,而且距离这边不远,另一条是开启入口的装置与入口间隔看似不远,实则需要穿过两个塌方区域才能同步完成开启和进入。
女人立即吩咐两名手下去开门,而自己则带着另外三人准备直奔入口。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两边都就位了,而此时女人携带的氧气瓶剩余已经不足15%了,如果再耽搁下去,她肯定会淹死在这里,所以胜负在此一搏。
两边传达了讯号后,负责开门的两人合力拉开的阀门。
但也就在阀门被打开的瞬间,巨大的震动再次让这座尘封多年的地下结构的开始了坍塌,两个开门的人都被砸死在了水下。
而女人这边,入口只开启了不足半米宽,前方的排水中转结构已经仅在眼前,可她和她的手下却只能舍弃身上的潜水装置才能进入。
紧要关头,女人一咬牙,深吸一口气后,脱掉潜水服就用双臂的力量将自己强行塞进了中转结构区域,她的手下动作稍慢,但也都进来了。
所有人员进入后,入口再度封闭,黑暗中,女人只能勉强听到水体流动的声音和她自己的心跳声。
但黑暗只是短暂的,突然一道红色的光亮起,跟着排水开始。
女人这才长出一口气。
01616 这一切的畸点(一)
第二天,东边才泛起一抹鱼肚白的时候薛佳念就来叫苏晚霞起床了。
见这位睡得正香,薛佳念真是服了气了。
“啪”一巴掌打在苏晚霞屁股上之后,薛佳念掀开被子丢在地上大喝一声:“起床啦!大懒虫!”
苏晚霞其实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只是昨晚跟薛佳念回来后观礼完毕又去喝了几杯,结果一不下心喝多了,回来后就一直难受,直到临近凌晨才睡着。
这一巴掌不轻不重,但却把苏晚霞吓了一跳,他腾地坐起来惊慌失措的问道:“怎么了?太阳掉井里了?”
薛佳念一愣:“什么太阳掉井里了?”
苏晚霞一看是薛佳念,再看自己光着上半身,赶紧抢回被子遮住身体道:“喂!你干嘛啊?怎么闯人家房间还掀人家被子啊,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啊?你男朋友知道了不会介意啊?”
薛佳念秀美一皱:“嘿!什么你你你你的!没大没小的,叫姐姐!”
苏晚霞闻言立马露出轻蔑的笑容,然后……
“哎哟……”
苏晚霞又被薛佳念一记漂亮的过肩摔丢在地上了。
苏晚霞终于老实了。
吃早餐的时候,薛佳念对苏晚霞说道:“还记得昨晚咱们发现的水温问题吗?”
苏晚霞一边咬着馒头一边茫然的点头:“嗯,记得,怎么了?”
“坏事了。”
“啊?”苏晚霞皱眉看向薛佳念。
薛佳念拿出晶体板刚要放在苏晚霞面前又收回来盯住他道:“事先给你提个醒,画面很刺激,搞不好你会直接吐出来,你要不要先吃饭早饭再说?”
苏晚霞本来就因为宿醉难受的不行,现在没啥胃口,干脆把馒头放下了说道:“不用了,我也看过一些r级片,问题不大。”
薛佳念一挑眉:“那行吧,你先看着几张图,看完了……喂!你别在这吐啊!”
前一秒还说问题不大的某苏姓男子下一秒就因为看到了第一张图而当场呕吐。
据现场目击者回忆,当时该苏姓男子足足吐了三十分钟,感觉快要把胃都给吐出来……
……
换了衣服,却仍然感觉眼前有挥之不去阴影,想要呕吐的苏晚霞壮着胆子再次去查看那几张图。这一次他没有再当场呕吐,因为薛佳念已经对照片进行了适当的后处理,起码不再像之前那样恶心了。
“在昨晚咱们发现问题的那片水域发现的尸体有五具,无一例外都被人剥了皮,拆了骨,还在大脑上培植了一些真菌物质……法医鉴定报告过一会就送过来,不过听现场反馈说,估计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五个小时,也就意味着……可能咱们前脚刚走,就有人下去了,然后就……”薛佳念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苏晚霞懂她的意思。
除了这些照片,苏晚霞还看到了一些水下探索影像,但感觉不像是苏家的设备记录的。
薛佳念瞥了一眼后说道:“这些影像资料都是从尸体附近漂浮的潜水装置上找到的,看来他们在水下曾被迫脱掉潜水装置,只是不知道到底遭遇了什么。”
影像资料都是第一视角的,而且基本只能听到水流和呼吸气泡上涌的声音,其他的……
“这些影像资料好像没什么价值啊。”苏晚霞皱眉道。
“所以啊,我一大早把你叫起来就是希望你来拿主意。”
“让我拿主意?那什么主意?”苏晚霞闻言一呆。
薛佳念没好气的说道:“喂!我可不是你们苏家的人,只是看在苏叔叔的面子上来友情协助你的,说到底这个事你才是主要人物,而且我问过苏叔叔的意见了,他也说让你来拿主意,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哦。”
苏晚霞顿时语塞,但……
“额,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想问……我要拿什么主意?”
“要不要派人下去调查啊,还能有什么?”薛佳念白了苏晚霞一眼。
苏晚霞闻言心底一颤。
是了。
线索明摆在这里的,苏晚霞不查是不可能的,但这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员的死亡却让苏晚霞犹豫起来了。
见苏晚霞迟迟不说话,薛佳念淡淡的说道:“牺牲几乎是必然的,而且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像这样的事情只会增加不会减少,直到你真正打倒敌人取得胜利为止,所以……我给你一个建议,冲动的决定要尽可能减少,但必要的牺牲,不能拖泥带水,否则,你注定一事无成。”
说完薛佳念拍拍苏晚霞的肩膀:“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待会再来找你。”
结果薛佳念刚一转身,苏晚霞就抓住她的手腕道:“不用考虑了,我同意继续查,不过我也要下去。”
薛佳念闻言一惊:“你也要下去?!”
苏晚霞认真的点头:“嗯,既然事情是我揽下来的,我没道理自己坐镇指挥让别人以身犯险,所以我必须下去。”
薛佳念微微一怔,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喂!你是不是傻!让你做决定,又不是逼你御驾亲征,怎么搞得好像我是来劝你去走独木桥似的?”
苏晚霞却笑了:“我不傻,这是深思熟虑的答案。”
薛佳念闻言眉头紧皱,跟着沉声道:“不行,你不能去!”
苏晚霞一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总之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可以做决定,甚至也可以当怂包,什么事情都撒手不管,但你不能有危险。”薛佳念的语调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苏晚霞的笑容消失了,他看住薛佳念道:“姐,是不是因为我是苏家的嫡长子,所以我的命就比别人的之前,所以我不能去?”
薛佳念立马回答道:“那只是一方面,我也不和你废话那些电视剧里说烂了的老台词,我就一句话,你指挥可以,下去不行。”
“为什么啊?”苏晚霞急了。
“没有为什么!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事情都可以天真的问一句为什么?老实呆着吧!”薛佳念好像真的生气了,一把将苏晚霞推坐回床上就转身离开了。
剩下还在被宿醉折磨的苏晚霞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
等到苏晚霞换好衣服来到纳木错湖边的时候,苏家的雇佣的雇佣兵和专业水下探索人员已经出发了。
薛佳念站在湖边临时码头,离着七十米是警察的封锁线。
苏晚霞上前问道:“怎么?已经出发了?”
薛佳念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就径直返回湖畔的临时营地。
在那里,苏家的技术人员已经搭建起一个微型的临时指挥平台,所有前往执行探索任务的人员都携带有生命体征监测仪和前置影像记录设备,这些数据都被实时的反馈在大屏幕上。
苏晚霞跟着薛佳念来到这边问道:“警察会允许我们进入那个区域吗?”
薛佳念没回头,只盯着营地里的大屏幕说道:“第一现场不在昨天的地方,而是岸边,纳木错这么大,总不能全都封锁起来吧?再者说了,还有几千待筛查的游客呢,等到他们有功夫顾及我们,我们也把该做的都做了。”
苏晚霞闻言咧咧嘴,心道:‘这也太不合规矩了……不会惹上麻烦吗?’
正想着呢,薛佳念忽而又笑了:“放心吧大个子,你们苏家家大业大,像这种事都不用找关系都能搞定,而且他们也希望我们介入,我们自然要公开的去探索咯。”
苏晚霞这才放下心来。
屏幕上,第一条小型探索船已经来到湖心。
船停稳后,苏家的人就开始准备入水了。苏晚霞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紧张起来,他皱眉道:“咱们是不是可以先放一些水下无人设备进去?”
薛佳念答道:“早就想到了,不过那些东西在水下似乎很容易受到来自不明干扰源的干扰,所以基本上指望不上。”
苏晚霞闻言又问道:“那岂不是证明很危险?”
薛佳念转头看向苏晚霞:“你懂不懂什么叫风险投资?”
苏晚霞立马会意。
危险越大,意味着回报也肯定越高,这几乎是等价的。
问题是这种高风险投资通常也有很大几率是人财两空,苏晚霞不是赌徒,也没买过股票,紧张也实属正常。
不过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苏晚霞慢慢地就放下心来了。
原因无他,因为水下探索进行的可以说是很顺利,非但没有遇到危险,而且很快就确定了在水下八十米处有一座建筑废墟,看起来应该是地下结构的外缘构造。
唯一的问题就是坍塌对探索造成了很大的阻碍,而首批探索人员又没能找到可进入的入口,无奈只得返回水面。
第二批人员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下去的,而且这一次他们带上了一些特殊的装置用于解决坍塌造成的阻碍问题。
这些人根据废墟中碎石的大小及损毁程度划分为三个区域,然后逐一的展开清理。
清理工作开展的也很顺利,直到下午才出现一点小意外……
那就是探索人员在废墟中发现了更多的尸体……
这些尸体苏家没有直接移交给岸上的公安部门,而是先行委托己方的专业人员进行了尸检分析。由于纳木错属于内陆湖,水体盐分很大,再加上湖水很冷,所以尸体保存可以说非常完好。
初步认定,他们在这里至少被封存了三十年。
看到这一个结果,苏晚霞皱眉道:“就算有这些条件,尸体在水中难道不会被微生物分解吗?”
薛佳念瞥了他一眼道:“这我哪知道啊,你要是好奇的话,可以去找周教授去问问。”
苏晚霞立马住口了。
到了晚间,苏家的人才把发现尸体的事情告诉警方,同时把尸体移交给了他们。纳木错湖里连续发现尸体已经惊动了西藏地区的高层,拉萨市公安那边更是成立了一支三十五人的专案调查组进驻纳木错,同时纳木错旅游局这边也被要求立即停止游客接待。
苏家这边也收到消息,最多再给七天的时间,如果七天苏家查不出什么东西,就
得立即撤出纳木错,并把在这里发现的一切都移交给公安部门,当然,如果期间查到了什么,也只能适当延期,同时发现的东西还要和公安部门共享。
对此薛佳念和苏晚霞肯定不会有意见,他们也乐得官方加入调查工作,因为这恰好是个把黑暗曝光晾晒的好机会。
第一天的工作已经持续到凌晨一点多才有短暂的修整。
苏家这边负责水下废墟清理的工作人员负责人来向薛佳念汇报,他总结了目前面临的三个问题。
“我们需要更大的打捞船只,还需要一些能交替下水的好手,最后就是水下能见度很低,这大大降低了清理工作的速度,所以还需要一台专业的水下尘埃收集设备。”负责人把难题出给了薛佳念。
薛佳念看都没看直接丢给苏晚霞:“喏,指挥官,该你出面解决问题了。”
苏晚霞有些惊讶,也有些茫然,不过他没有推回去,而是立即联系上了苏然和苏澈,很快三个问题都得到了相应的解决。
“专业的大型打捞船没有,那东西太大了,除非立即在纳木错建造一艘,否则没可能运过来,不过我们已经安排人员紧急改装一些游客观光船只供给打捞队,至于人手……纳木错的海拔很高,在这里潜水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挑战,所以我们只能说尽可能的去找,当然现在已经有二十人在来的路上……至于你说的那种水下尘埃收集设备,苏家已经委托星一重工托运一台过来,最迟明天中午就能抵达拉萨机场,估计晚上就能投入使用,所以现在就先克服一下,尽量加快进度。”苏晚霞把苏然和苏澈的话整理之后有模有样的说给了负责人听。
打捞队的负责人听完当然没有那么的高兴,不过也只能如此了。
目送负责人远去,苏晚霞感觉就像是刚打完一场胜仗一样瘫坐下来,他看向薛佳念道:“怎么样,有没有新的进展?”
薛佳念摇摇头:“没有,现在水下搅得一团糟,我估计清理工作结束前是没有啥进展了。”
苏晚霞点点头,然后望向夜色下的纳木错道:“希望咱们这次能一直顺顺利利的,我是真不希望看到有谁因为这件事受伤,甚至送命。”
薛佳念回头望向苏晚霞,她轻声一叹:“但愿如此。”
……
翌日清晨,在营地里睡着的苏晚霞被一阵枪声吵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结果就看到薛佳念拿着枪伏在他身旁警惕着四周。
苏晚霞吓了一跳,刚要问就被薛佳念捂住嘴道:“别出声,营地里进了坏东西。”
苏晚霞当时汗毛都立起来了,他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的躺在睡袋里。晨光下,营地里除了刚才惊醒苏晚霞的枪声以外,再没了其他动静。
所有护卫人员都躲在掩体后边,只有一个负伤的普通工作人员还在原地强忍着痛苦一点点向不远处的一处凹地爬去。
苏晚霞眼睛乱看,只能勉强瞥见薄雾里似乎有个人的影子被晨光拖得很长……薛佳念也发现了他的踪迹,立即用手势指挥守卫们包围过去。
但就在这边执行合围抓捕的时候,远处闻讯赶来的公安人员突然鸣枪示警!
听到枪声,那薄雾中躲在一处岩石后的身影立马撒开腿就往远处逃窜。薛佳念见状,银牙一咬,立即起身用手枪进行远距离瞄准射击!
她连续开了三枪,三发由磁脉冲发射出去的子弹瞬间就追上了那逃走的身影,但可惜距离还是太远了,仅有一发子弹击中了那神秘人的肩膀。
只见那神秘人身体摇晃了一下后就继续狂奔,很快就跑的没了影。
纳木错湖畔没有太多的遮掩物,但放出的无人机确实没能再搜索到这个悄悄潜入营地欲行不轨之事的坏东西。
公安人员赶到现场的时候,薛佳念已经收起武器起身了。
“怎么回事?”负责纳木错抛尸案调查工作的是拉萨市公安局的刑警队大队长孙源勇,他看了眼薛佳念的武器后皱眉问道:“你也是赏金猎人?”
薛佳念压根就没打算理会这个吓跑了猎物的大队长,她转身就走,丢下刚起身的苏晚霞愣在原地。
孙源勇略有不悦,不过也没有立马发作,他问苏晚霞:“怎么样?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有没有人受伤?”
苏晚霞本打算敷衍两句,但当他注意到孙源勇身后一个民警的眼神的时候,他忽然又改变了想法:“额,有!我们这有人受伤了!赶紧打120!对!那谁!快!打120!”
孙源勇闻言一愣:“额?我们这有急救医生,用不着120的。”
苏晚霞也是一愣:“啊?是吗?哦!对哦!那,赶紧的,把人送过去,别耽搁了!”
两个苏家的手下立马就拿来担架把人抬走了。
而苏晚霞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后就冲孙源勇嘿嘿一笑,也走了。
孙源勇瞧着这位苏家公子哥不由冷笑:“富家公子哥?呵,跟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回到临时指挥中心,苏晚霞问薛佳念:“怎么样,找到那家伙了吗?”
“跑了。”薛佳念两手一摊。
“啊?真让他跑了啊?”
“嗯,真是奇了怪了,他是怎么绕过警戒装置又凭空消失的呢?”薛佳念也觉得很纳闷。
苏晚霞问道:“会不会是那些尾巴故意来捣乱的?”
“难保,不过他们不趁着晚上搞事情,临近清晨的时候才现身,这也太说不过去了。”薛佳念说完在帐篷里坐下来,她稍稍思量一番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这家伙……会不会是从湖底上来的?”
苏晚霞一愣:“什么?”
薛佳念已经起身往湖边去了。此时孙源勇也正带着人沿着湖岸向前地毯式搜索,像是在寻找什么。苏晚霞见状后立即凑到薛佳念身边道:“姐,我刚才在孙队长身后看到一个人眼神不太对劲,那感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薛佳念闻言回头看了苏晚霞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唔……那看来是了,他们无处不在,而且应该始终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苏晚霞皱眉道:“无处不在?姐……你该不会是想说,警察队伍里也有……”
苏晚霞的话没说完。
薛佳念就一耸肩:“你以为呢,难道苏叔叔没和说起过桑多卓玛那伙人是什么样的一群人吗?”
苏晚霞顿时感觉心思沉重起来。
“那……那这游戏怎么玩啊?他们手里全是王炸,我们就拿234凑对子,能赢吗?”苏晚霞哭丧着脸开始打退堂鼓了。
薛佳念回头看了他一眼:“得,你现在选择退出其实也还来得及,反正又没有真的查出什么东西来,你说对不对?”
苏晚霞却忽然又笑了:“那哪行啊,我也就这么一说。”
薛佳念闻言立马扬起小拳头就锤。
正嬉戏打闹着呢,忽然一个苏家的工作人员跑过来冲两人喊道:“薛小姐,苏少爷!找到入口了!”
苏晚霞和薛佳念闻言皆是一愣,但他们没有立即赶过去,而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孙源勇那群人。
好在他们已经走远了,没听到这冒冒失失的工作人员的话。
两人这才赶忙往营地那边跑。
到营地的时候,第三批人员已经集结完毕了,看到苏晚霞,带队的保安队长上前说道:“少爷,您放心,我来打头阵,绝对马到成功!”
苏晚霞却是一愣,反问道:“你是?”
这保安队长笑容立马僵硬,并随后换做一张苦瓜脸道:“少爷!我是老皮球啊!小时后我还背过您去放风筝呢!”
苏晚霞还是愣了一会才猛然记起来。
“哦!!!是你啊!哎不对!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记忆中的胖子变成了肌肉男,这对苏晚霞来说落差实在有些大。
老皮球本名叫马奔来,到苏家后又得了个苏家给的名字叫苏运来。虽然两个名字听着都还不错,可马奔来年轻时是苏家后厨的切墩,不但油腻,而且肥胖。奈何他做的一手好菜,尤其是甜品十分受孩子们喜欢,所以也是苏晚霞这种苏家子弟小时后的玩伴之一。
马奔来哈哈一笑:“那总不能一辈子胖下去吧,现在瘦了,人也精神了,再加上我听说少爷您要回来了,那肯定要保持住好身材才能守在少爷您身边啊。”
苏晚霞却是一撇嘴:“得了吧,我还是喜欢小时后只会傻乐的胖皮球,不喜欢你现在这种肌肉男。”
马奔来闻言一怔,笑容不再:“啊?为什么。”
薛佳念这时候插了一句嘴:“估计是怕你帅过他呗,你难道不知道你们家少爷很小心眼吗?”
苏晚霞闻言顿时一脸阴云,而马奔来则哈哈大笑起来。
苏晚霞不高兴了:“笑什么啊!赶紧换好衣服准备下水了!”
马奔来这才带人往岸边去。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苏家的第三批人开始下水的时候,孙源勇这边也得知找到入口的消息了。
他虽然没有安排人下水,却直接厚着脸皮搬了凳子来苏家这边的指挥中心坐下了。
苏晚霞和薛佳念也没多说什么,但看薛佳念的表情,苏晚霞就知道她是挺讨厌这种不请自来的“客人”的。
马奔来的变化的确很大。
当年胖的跟个球似的马大厨现在却成了浪里小白龙,不但下潜速度快,而且带队更有一手。在入口处重新确认一下队员后,马奔来便示意不远处的清理人员可以开启入口了。
只听闻一阵“咔咔”作响,这隐藏在纳木错水下八十多米处的神秘水下建筑终于向众人敞开大门。
进入排水区后,入口缓缓封闭。
马奔来将照明工具打开,众人环绕成一圈,一个个神经紧绷。
随着入口彻底封死,黑暗中一点红光闪烁,跟着排水开始。
……
排水过程用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
等到马奔来几人脚下已经只剩下几小滩水洼的时候,闪烁的红色灯光熄灭了,跟着脚下一阵颤抖,马奔来打开面罩道:“注意警戒,这下
边可能很危险。”
十人的队伍立即脱下潜水装置,同时取出简易外骨骼穿戴上。
武装完毕后,马奔来当下一个穿过敞开的大门进入到这座极有可能是前国安处分哨的湖下建筑。
……
岸上,指挥中心也正式运转起来。
他们不单单要关注进入湖下神秘建筑设施内人员的身体状况数据,还要同步操控他们身上携带的各种采样装置对这座建筑本身进行细致的研究和分析。
进入通道后,马奔来就发现,这里的能源系统居然还在维持运转,只是灯光忽明忽暗,像是极不稳定。
指挥中心这边坐镇的也是一位苏家的老资历,他原名万东池,来到苏家后又得了一个苏家的名字,叫苏东坡,与大诗人同名的万东池确实也有着几分文人骚客的气质。
只不过万东池在苏家却不是搞学问的,而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将军”角色,通常负责苏家一些重要的活动的保安部署和全程调度工作。
这次苏晚霞来纳木错寻找国安处分哨旧址以及可能存在的“死海悲门”,苏澈便把万东池这根顶梁柱给派到了苏晚霞身边,让他来协助苏晚霞。
有万东池坐镇,苏晚霞和薛佳念他们基本就只需要看着就行了。
见灯光忽明忽暗,万东池稍作思量就对马奔来说道:“找到附近可能存在的能源输送节点,确认这座地下设施的能源系统是否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马奔来立即照做,他把队伍分成两组,一组随他去找节点,另一组则把守出入口区域,并放出大量的探索型无人机来对整个地下设施进行结构采样和重绘。
在穿过一条长度约三十五米的弧形通道后,马奔来在一扇破损的安全门外发现了两具早已不知死去多少年的尸骸。
他们都穿着浅蓝色的制服,但制服上却没有任何标志,也没有编号,唯一能证明他们身份的晶体芯片也已经损坏,只能有马奔来带回看看能否修复了。
借助外骨骼的力量将破损的安全门撕开后,后方是一个类似大厅的结构。
里边满地都是文件材料,但由于时间隔得太久,这些东西只要稍稍一碰就变成了灰烬。好在马奔来早有准备,他从背上取下超级采样器开始对整个大厅进行扫描,尽可能的把这里的线索收集起来。
十三组2亿像素的超级采样镜头飞速的将信息采集并重构,很快万东池这边就收到了大量回传的宝贵数据。
孙源勇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薛佳念有些意外,她原以为孙源勇肯定会说:“这些东西记得给警方备份一份。”
然而孙源勇只是旁观而已。
数据进入临时指挥平台的数据库后经平台的衍算核心初步筛查分析后形成了最初的调查报告,同时更多的数据副本被送上卫星然后再进入苏家的超级衍算中心进行深入的细致的分析。
万东池拿到最初的报告后看了一眼就递给了薛佳念并说道:“资料显示这些文件好像都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研发备份档案,暂时还没有发现于国安处有关的东西。”
“生物科技公司?”薛佳念拿到报告后与苏晚霞凑在一起看起来。
孙源勇有些好奇,不过他没有起身,依然专注的看着屏幕上正在搜索能源输送节点的马奔来的动向。
采样工作进行了约莫八分钟,八分钟后,马奔来便带人进去了大厅,同时很快就找到了一处锁死的能源输送节点。
这种类似电力中继器的装置是保障能源供给平衡的中介支点,主要用于平衡整个设施能源的需求量。
马奔来取出随身携带的工具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它打开了。
装置内部相当复杂,看编号确实属于一个世纪前的老物件,而且居然还是星一重工的产品。在与星一重工方面的工程师取得联系后,薛佳念很快就确认了这东西是什么型号,该怎么接入它的独立运载核心,并问清楚了该如何调取能源装置运行数据。
只不过这种型号的能源中介支点装置早就没人用了,所以马奔来携带的装备并不能顺利按照步骤完成关键数据提取工作。
看到这里,孙源勇才突然说道:“要不要再安排一组人把工具给他送过去?”
万东池却摆手道:“不用,马奔来身上带着另一样东西,有它在的话,只需要耗费一点时间就足够制造任何趁手的工具了。”
孙源勇眼睛一亮,问道:“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万东池没有细说。
只见马奔来取出一只魔方一样的装置,在贴近能源中介支点装置的数据记录器的时候,它便亮起光来。
很快薛佳念这边就能看到一块晶体屏幕上投影出这台支点装置数据记录器的构造和电流运行状态。孙源勇惊讶道:“真是大开眼界了,感情好现在科技都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薛佳念闻言淡淡的说道:“‘莫亚丝魔方’最早由英国艺术家、工程学家莫亚丝·塞勒设计,主要设计理念就是在一个极小空间内继承元器件纳米波扫描、独立衍算核心和3d铸造装置的万能匹配魔方……只可惜,莫亚丝的想法虽好,但这东西在实际制造生产过程中却无可避免成为一次性消耗品,所以高昂的造价最终没能让这东西在世界上大放异彩,所以苏队长不知道它也是很正常的,我相信,只要没听我解释过的,都不可能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孙源勇闻言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另一边,完成扫描后,马奔来就把魔方移开了,同时他说道:“完成3d匹配铸造可能需要一个小时,我带人去周围看看。”
万东池没有阻止他,不过也没有允许他往大厅连通的其他几个区域深入。
同步的,指挥平台这边的湖下神秘设施的构造图绘重铸已经基本完成了。
从重铸的图绘结构来看,这座地下设施像极了人一朵花,而且是垂直立体的。入口似乎花蕊探出的“触角”,深入内部之后会找到“花蕊”部分,也就是那座大厅。
大厅连通着七个类扇面区域,像极了花朵的七片花瓣。
同时,从这七个区域的中心位置又能继续向下。不过这种向下延伸的结构是漏斗状的,它们殊途同归,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垂直向下的深井状的结构,目前探明的最深处距离湖面有七百米,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衍算核心校准出的地下设施结构占地至少有两公顷,内部空间接近十七万立方。
看到这些数据后,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是何等的大手笔啊!
这么大的建筑,别说在地下了,就算是搬到地面上要建起来可能也需要很多年。
但它居然藏在纳木错这片咸水湖的水下……
马奔来收到万东池这边给出的重构反馈图后很快就确定了自己此时的所在位置,当时他就傻眼了。
“少爷,这地方要探索完,起码也得几个月啊。”马奔来说的是事实。
苏晚霞悄悄看了孙源勇一眼后轻声一叹:“是很大,不过没关系,咱们的重点可能就集中在某个区域里,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时间的问题。”
马奔来了然。
而这时,马奔来这边的一个手下在大厅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具临死前将自己塞进紧急工具间的尸体。
看样子,他当时是躲在里头的,只不过他没能活着出来,就这么被困死在了里头。但让,马奔来搞不懂的是,既然能进去,何苦出不来呢?
那些管道上和墙壁上都留有抓痕,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被活埋了,在临死前疯狂反抗的举动。
种种令人费解的线索都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里肯定发生过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
好在这里现在还是有灯光的,整体看上去陈旧了一些,但总的来说没有那么的可怕。马奔来让人收集了这具尸骨的基因样本和身上重要的物件后就又折返回能源中介支点装置那。
恰好魔方已经完成3d铸造。
马奔来捡起魔方将其打开,一块只有火柴盒大小的小巧物件出现在了苏晚霞手上。
万东池见到那东西后立即指示马奔来如何操作。马奔来顺利的完成了记录数据采集……然后当时脸色一白……
“坏了!”老持稳重的万东池也慌了神。
薛佳念和苏晚霞均是不解。
孙源勇更是直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万东池没说话,他对马奔来道:“再把数据采集一边,我这边帮你核对。”
马奔来脸色十分难看,但仍旧强作镇定的开始第二轮数据采集。
第二轮比较第一轮要慢一些,主要是采集的数据区间比之前大很多……等到采集完毕,万东池将收到的数据送进衍算核心。
不一会,报告出来了,同时衍算核心的交互屏幕上显示出橙黄色的警告!
薛佳念起身来到万东池身边,万东池把报告教给她:“薛小姐,我们得赶紧了。”
孙源勇不解的走近过来问道:“到底怎么了?”
他看向薛佳念手中的报告。
说是报告,其实就是一份整理过的数据。孙源勇只是刑警大队大队长,让他抓人查案可以,让他直接看这些数据那真是难为他了。
苏晚霞也一样,他也完全看不懂薛佳念手上的报告什么意思。
而薛佳念脸色阴沉,过了少许才沉声道:“数据显示……地下设施的能源供给架构已经非常不稳定,最近一年里更是连续出现闪点和短暂的能源过载,而这一现象出现后将预示两种结果……一种是能源核心彻底枯竭,地下设施完全封闭,很难再被正常开启……”
收到这薛佳念停下了。
苏晚霞点点头:“唔……那是挺危险的……不过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咱们让马奔来先上来,裹着干脆下去看看能源核心状态不就好了吗?”
薛佳念却说道:“那是以该设施的能源供给装置是以核裂变核心做能源供给主体的,换做是核聚变甚至是重子微曲变,都会是另一种比这可怕千倍万倍的灾难……”
01617 畸点(二)
警报拉响,纳木错周边进入紧急状态,三万余当地居民以及游客被紧急疏散。
苏家这边没有立即撤出,他们还在争取一个几率相当渺茫的奇迹。马奔来更是临危受命,准备直接带着手下这群人去这座水下设施的最底层一探究竟。
孙源勇这边是不能再等了,他们得想法子以最快速度将周边的人群疏散到安全地带。
……
看着换装完毕的薛佳念,苏晚霞皱眉道:“凭什么你可以去,我就不行?”
薛佳念直接答复道:“你学过潜水吗?”
苏晚霞摇头。
“那不就得了,老老实实在岸上呆着,如果有人试图在这时候欲行不轨,我还指望着你替我守好退路呢。”薛佳念说完就转身上船带着第四批人员往湖心区域去了。
岸上,苏晚霞无奈苦笑。
薛佳念说的事实,他一个不会潜水的毛头小子不是光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应付所有事的。但这也让苏晚霞十分泄气,毕竟谁也不希望成为一个非常的人生主角。就在苏晚霞站在岸边发呆的时候,远远的,一个骨瘦嶙峋的老者向苏晚霞缓步行来。
他走的很慢,起码看上去很慢,可实际上只是几秒钟的功夫就到了苏晚霞身边。
守卫苏晚霞的雇佣兵吓了一跳,他们都以为这老者只是住在纳木错附近的藏民,结果这人的神出鬼没却让这群雇佣兵感到了极大的威胁。
“站住!干什么的!”雇佣兵队长举起枪喝道。
苏晚霞闻声回头时就愣住了。
老者嘿嘿一笑,抬起干瘦的手臂这么轻轻一挥,就把听“咔咔”两声,三名雇佣兵手中的武器都被隔空扭成了麻花。
老者看着苏晚霞说道:“苏姓小子,你不是拜托老夫替你找你姑姑的吗?怎么跑到纳木错来了?咱们之间的约定到底还算不算数?”
苏晚霞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他说不出话来。
这个老人自然就是那位曾让苏晚霞光着屁股在布达拉宫前游客广场上表演“行为艺术”的朗日木托了。
雇佣兵们见武器被毁没有傻愣着,立即拔除匕首准备近距离将这古怪的老头制服。
然而这一举动却激怒了朗日木托,只见前一秒朗日木托还是笑着对苏晚霞说话的,下一秒脸色一变,抬起的手一捏一放,三个雇佣兵身上的机械外骨骼就变成了束缚他们行动的铁笼子。
眼睁睁看着三个雇佣兵被人轻描淡写的解决掉,苏晚霞第一时间想到就是逃。
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向营地跑去,刚要喊出声的时候,就觉得身子一轻,好似从高台上后仰下去,直坠向无底深渊。
周围的世界也在短暂的凝滞后迅速被拉扯成肉眼不可察的漆黑线条。
待到苏晚霞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一扇巨大的“石门”面前。
幽暗的地下,一道光正落在“石门”上。它高约莫十米,宽约莫六七米的样子,造型粗糙,但质感厚重。
与“石门”相隔百米的苏晚霞在看到“石门”的那一刻,眼前浮现出的全都是凌乱的画面。
污浊的水体中充斥着诡异的线条,它们像是在蠕动的寄生虫,又像是某种有规则的符号。他看到天崩地裂的场景,看到黯淡无光的世界中冲天而起一道光,那光奋力的向上,却最终熄灭于黑暗的苍穹。
更多灰白的影像里,被高高悬挂二七的纯白之躯,被时光不断的剥蚀,最后只剩下苍白的枯骨。
大地逐渐拥有颜色,却是赤红的荒凉。
他逡巡其上,只见眼前的世界被缓缓撕裂,那豁口持续蔓延,一点点扩张,就如同血肉之躯被痛苦折磨的体无完肤一般。
终于,水滴的声音让苏晚霞清醒过来。
黑暗中摩挲着苏晚霞的手臂瞬间退回那混沌之中,一切归于平静。
苏晚霞猛地转过身,只瞧见一片朦胧中,似有千千万万匍匐于此的虔诚信徒跪拜于此地。
“苏小子,你还真是福大命大,意识都穿过了‘虚妄之海’,竟然还能保持完整。”朗日木托的声音传来。
苏晚霞循声看去,朗日木托正站在离石门很近的地方冲他说话。
分明两人隔得很远,苏晚霞却能清晰的听清楚朗日木托说的每一个字,这让苏晚霞有些无法理解。他有些痛苦的捂住头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朗日木托转过头看着石门道:“人类文明诞生的第一个千年,智者相信信仰可以缔造一个伟大的王国,于是他们在这里将那些虚幻的,自己尚且无法认清自己的异世界访客奉为‘神’,这就是最初的,也是唯一被人类供奉起来的‘旧神’,它的名字,叫‘亚辛之母’,后世人称其为‘莉莉丝’或者‘蒙恩的圣母’,认定其为起源之物。”
苏晚霞茫然的听完朗日木托的话,他向“石门”走去,却发现距离非但没有缩短,反而越来越远。
注意到这一点的苏晚霞停下脚步,再看向“石门”的时候,他才终于看清“石门”只是虚妄的假象,那扇门后方与黑暗中手捧头颅的巨大人形之物才是“真相”!
“神……真的存在吗?”苏晚霞喃喃自语。
朗日木托反问:“何谓‘神’?”
苏晚霞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很混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来找我姑姑的,为什么我会经历这些事情……如果说桑多卓玛是苏家必须面对的麻烦,那么你呢?你究竟是谁?你想让我做什么?”
朗日木托笑了,他走近那扇门,在照耀“石门”的余晖下站定。
“我叫朗日木托,原本只是守卫祖国边境线的一名普通士兵,奈何机缘巧合,我坠入深渊,受来自混沌彼岸的低语的启发……我发现了三个真相,预知了两个未来……但我一直无法说服自己这一切是真,更无法让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假……它确实是存在的,从地球诞生的那一刻,它就存在了,它比太阳系还要古老,它的身上还散发着上元文明时代留下的智慧光辉!那福音照耀之下,才使得文明勃发……小子!你是这些年来,我遇到的唯一一个与我走的这么近,也听到了它的启示,却没死的人,你说,这一切是为什么?”朗日木托话音刚落,不待苏晚霞思考和回答,他就“嗡”的一声穿破空间的束缚,直接出现在了苏晚霞身前。
苏晚霞吓坏了,他以为朗日木托要伤害自己,下意识的抬起手遮挡。
朗日木托那双漆黑的眸子凝望着苏晚霞,他说道:“真相一,你所见之世界是虚假的,它本就已是过去式,无论重复多少次,都不过是在为另一个更高贵的意识凝结智慧的光而已……真相二,你的意识若能穿越‘虚妄之海’,便是独立为真,你应该追寻和探求更多的可能,尝试觉醒,尝试让你自己得到超脱……真相三,这世界充斥着高位凌驾之人,他们不属于这里,却亦未能清醒的认知,而你有两个选择,守望或彻底的毁灭……”
苏晚霞怔怔的望着朗日木托,他还是听不懂。
什么所谓凝结智慧的光……什么所谓“虚妄之海”?
高位凌驾之人不属于这里?是在暗示桑多卓玛这类人其实是外星人吗?
苏晚霞现在彻底的混乱了。
他抓住自己的头痛苦的跪倒在地:“求你别说了……我的头好像要裂开了……”
朗日木托却没有停下。
“时间战争即将开始,它们来了……从宇宙诞生到现在,尊重秩序者得以长存与跃升,自建秩序之牢笼者终将成为待宰的羔羊……它们来了……这极有可能是人类文明的最痛苦的结局……它们来了……不曾带有所谓怜悯,尔等都将于黑暗中长眠……”苏晚霞说到这,突然也痛苦的缩起身体缓缓跪倒下来。
几乎是同时,朗日木托痛苦的跪倒在地时,苏晚霞的混乱与头疼欲裂得到了明显的好转。
他呆呆的看着面前身体几乎缩成一团的朗日木托,这个干瘦的老者说的话让人完全听不懂,也搞不清楚前因后果,可为什么苏晚霞会觉得他好像在默默承受着本不该由他承受的痛苦。
他一直在坚持着,就像现在,哪怕自己痛苦到极致,也不甘心认输。
苏晚霞有些担忧的问道:“您……您没事吧?”
“走吧……孩子……去和你的家人团聚吧……”朗日木托跪在那,身体卷曲着,脸几乎贴在了自己肚子上,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让苏晚霞感觉他好像终于清醒过来。
而之前的那个朗日木托,以及他说的所有的让人费解的话,都非他所愿。
意识到这一点,苏晚霞无法想象这个老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能帮到您吗?”苏晚霞没有就此离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朗日木托忽然悲戚的哭起来,声音嘶哑,好像要把无穷无尽的苦痛和委屈都宣泄出来一般……苏晚霞就这么跪在他身前,听着他痛苦的哀嚎。
落在“石门”上的光缓缓消失。
终于,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黑暗中。
意外的,苏晚霞竟然反倒觉得安宁了……看着身旁以及身后黑暗中望不到尽头的那些跪拜者,苏晚霞不禁想到他们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呢?
一样的茫然,一样的渴望真相与解脱,却最终只能于此地长眠?
有那么一瞬,苏晚霞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所有后来经历的,发生的事情都是虚假的,捏造的。
这对于一个苏家人来说并不陌生。人工智能ai发展至今,触及最多的就是大脑,以及大脑保存着的那尚无法触碰的意识与灵魂。智慧或许可以被具体的描述……它似乎是有形有色的,却未必能被统一完整的整理,因为它仍处在成长的阶段,这宇宙中也还存在着许多未经人类探索和加工过的智慧。
意识和灵魂却始终是泛着哲学的光。
生物学家或许会把“意识”和
“灵魂”具体描述为一种纯粹的现实生理反馈。
丰富的体验却又否定了生物学家的这一“算法”解读。
于是认知的探索进入了一片黑暗地带。
似乎所有学说都是可以成立的,又似乎所有可成立的学说又都站不住脚。
即便是通过了“图灵”测试的司南2号,也在“忒休斯之船”面前败下阵来……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这也是初代司南会突然消失的一个原因之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仅仅是几分钟,几秒,又或者过去了一整天,一个月,甚至一整年,一个世纪。
朗日木托的痛苦似乎有所减退,他再抬起头时,黑暗中竟如同泛起了光的涟漪,它迅速扩散,让一切变得不再浑噩黑暗,不可捉摸。
手捧头颅的巨大之物究竟是人雕刻建造出来的,还是它本就天然如此,谁都说不清楚。
苏晚霞看着朗日木托,脸上出现了苏晚霞第一次见到这个老人时的表情。
没有太多的神秘,更像是个老顽童。
他问苏晚霞:“苏小子,想不想和我学些真本事?”
苏晚霞微微一怔:“就是隔空把武器扭成麻花的那种本事?”
朗日木托却摇摇头:“力量,或者说……暴力不是最上乘的,它很直接,却无力扭转和改变很多事情……就像人们会屈于淫威建造自己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高塔一样,一座又一座高塔建起来,一座又一座高塔倒下去,这事情不可能永远重复,因为我们终归要尊重客观的现实,要理解,你我都不过是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一个凡人,而凡人,是无力抗衡宇宙的残酷法则的……除非你能够进化到一个更强大的状态,或许还有一点点的机会去超越……超越自己……超越文明固有的认知,乃至超越星辰的永恒,缔造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时代……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我要教你的是一种意识,一种觉悟……你若有心,很容易就能学会,但你若已经有了自己的坚守……只渴望着逃离这颗星球,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说下去了。”
苏晚霞听完这番话后身心巨颤。
朗日木托似乎有看透人心的力量……
苏晚霞不得不承认,朗日木托的话戳中了苏晚霞内心深处的秘密。
即便是面对苏澈,苏晚霞也没有说出过他渴望进入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的真实目的……
“深空远望计划……您……是怎么知道的?”
朗日木托咧嘴一笑,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苏小子,通常人有两副面孔,一副对外,一副对内,但你不同,你好像连你自己都骗,结果就多出了一幅面孔……这样的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苏晚霞默默的看着朗日木托,一言不发。
“你我隔着时光距离在此地对话,看似是你在寻找这一切畸变的.asxs.,实则,老夫也在好奇,究竟哪个你才是真实的你?”朗日木托这句话一出口。
苏晚霞的眼神变了。
在薛佳念面前,苏晚霞是个天真的学生。
在苏澈眼里,苏晚霞是个刚长大,有理想有抱负的少年。
但此时此刻,在朗日木托面前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双眸深邃如地渊的男人。他轻声答道:“老先生,原来您一直都知道我才是光阴的逆行者……”
朗日木托却轻声一叹:“其实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直到刚才,直到我忽然理解了你为何能够穿过‘虚妄之海’,原因无他……你已经看穿了这世界的本真……只不过,你好像仍无法接受。”
苏晚霞沉默了。
朗日木托继续说道:“初遇见你时,你确是个孩子,目的单纯,心思干净……可现在,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从修罗炼狱归来的罗刹,虽然你身子依旧单薄,看不出半点血腥威吓,但你的那双眼睛藏不住的……”
苏晚霞抬头看着朗日木托:“所以你一直存有疑虑,才没有急着把我姑姑的事情告诉我是吗?”
朗日木托闻言一滞,随后长叹一声:“原来……畸点在这……”
“什么畸点?”苏晚霞反问。
朗日木托诧异道:“难道你不是来寻找畸点的?”
苏晚霞轻轻摇头:“我从没后悔过我离开西藏后作出的每一个决定,也不会认为所有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不是回来赎罪的,我是来……”
苏晚霞话说道关键处时又停下了,他自嘲一笑,缓缓起身望着远处的“石门”久久不语。
朗日木托也站起身来,他看了看苏晚霞的神情,又看了看那远处的“石门”,以及“石门”背后那巨大的雕像。少许,朗日木托说道:“不管看多少次,都还是会觉得它浑身上下透着令人叹为观止的美感……只是不晓得,这种美感是否有朝一日能闪耀于我们这个文明身上。”
苏晚霞闻言看了朗日木托一眼后却冷笑了一声,轻蔑道:“光辉的美感?呵……若她真是成功者,何故会迷失于混沌,落到今天这种连自己是谁,自身的形体都无法具体呈现的状态?我们不会走这条路,永远都不会。”
一瞬间,从朗日木托的言语中感受到巨大压迫力的苏晚霞眸子亮起光来,他怔怔的望着身边的少年。
虽是少年的样貌,和眉宇间透露出的磅礴气势却远非一个少年能比拟的。
‘你到底是谁?你回到这里……又是为了寻找什么呢?’巨大的困惑笼罩在朗日木托的心间,他收回目光,忽而又笑了:“对了,苏小子,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苏晚霞闻言立即答道:“其实早在咱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回答过了,只是你忘了,错以为,这一切都是第一次。”
朗日木托听了这话,心下了然了,他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我什么都没告诉你,就不知死在什么地方了呢。”
“入土为安了。”苏晚霞忽然说道。
朗日木托闻言一怔,跟着终于展露发自内心的笑容道:“好!好哇!”
……
马奔来带着人从1号区进入设施能源供给中心,抵达目标地点时已经是探索工作展开的第三天下午。
向下探索的过程中,马奔来越来越觉得这地方不像国安处的分哨,因为周围环境里有太多要素证明了这地方就是个巨大的生物实验室,而且到处都充斥着装有生物样本的培养舱。
那里头水体糊成一片,看不清到底有什么,不过马奔来还是觉得非常不舒服。
奈何当务之急是抢修随时可能变成核弹的能源供给装置,马奔来也没时间和精力去查探。
终于,在临危受命4个小时后,马奔来终于带人找到了已经默默工作了不知多少年月的能源供给装置。
它的大小和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差不都,造型也是圆形的。马奔来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过他也一眼就瞧出来这东西应该是上个世纪最先进的法星盘式中子微曲变供能核心。
这东西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台量产型的微曲变核心,不过据记载,当时由多国顶级物理学家参与设计研发,由三大制造商联合打造的这一款代号“新日恒力a型”的中子微曲变能源核心虽然注册是量产型,却因为造价问题最终只生产了七台。
其中两台在俄罗斯,两台在中国,另外三台在澳大利亚。
查看机器注册编号,马奔来惊讶的发现,这台居然是七台之外的第八台,而且还是经过加强改装的高功率版本。
“这东西不会有辐射吧?”马奔来最担心的还是这件事,他不怕死,选择下来的时候都签过生死合同了。
可马奔来担心自己会因为受辐射而生不如死,那感觉可太痛苦了。
“放心吧,这要是老式的核裂变核心,我肯定第一时间让你撤退了。”此时远程指挥马奔来的是苏家紧急请来的国内顶尖物理学教授马商德,这位现年七十七岁高龄的老教授在国际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就是为人脾气古怪,很难有人请的动他。
有他坐镇,马奔来肯定安心。
“哈哈,那就行,那,我们现在干嘛?先把安全门拆了吗?”马奔来问道。
马商德吓了一跳,赶紧制止道:“别!你可千万别犯浑!这物件虽老,可基本的防护程序还是有的,我看了最初的设计图,当初设计师们担心微曲变失衡,给这东西上了三道保险锁,一道就是这合成材料制作的安全门,主要用于隔绝曲变能量溢散,第二道……”
马商德话没说完,马奔来就突然问了一句:“教授,您啊,就别逐一的解释了,咱现在着急啊,还是直接告诉咱怎么做吧。”
马商德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唔……好,你们先把操作台附近清理下,记住,动作要仔细点,别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马奔来闻言应了一声后对手下道:“都听清了吧?赶紧的,仔细着点。”
七个人得令后立即投入工作,而马奔来则环绕这台被罩在安全舱里的设备,一点点认真的查看起来。
绕道另一侧,马奔来看到了两具死状奇特的尸体。
他们一个趴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扣住自己的脖子,感觉像是把自己给掐死了,而另外一个更是身体对折,活像个煮熟的大虾。
两具尸骸都只剩下白骨森森,身上的衣服也腐朽的七七八八了。
马奔来也没有多留意,就简单拍了照,取走了他们各自的身份芯片后就继续往前走去。
结果走着走着,马奔来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在跟着他。那感觉无需刻意感受,正常人被跟踪多多少少会有所察觉,更何况是受过特战训练的马奔来呢。
他微微皱眉,手已经贴在了手枪上。
在感觉对方正在逼近的时候,马奔来猛的一回身,枪口对准了身后。
然而马奔来只觉得一阵头晕,并没有发现
任何人在跟踪自己。
‘难不成是错觉?’正自疑惑呢,马商德教授的声音传来:“对了,马奔来,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中子微曲变核心虽然不存在辐射问题,可如果该核心运转不正常,曲变能量处于长期溢散状态,那么它周围就会缓慢的形成一个曲变能量透膜,被这东西包裹进去的话,个体对时间的感受会出现差异,有些人会觉得很快,有些人会觉得很慢,而这则会间接影响你对客观世界的认知和判断能力,所以一定要小心!!”
马奔来闻言一怔,暗忖:‘难不成刚才那感觉就是因为这个?’
于是马奔来赶紧问道:“那教授,我怎么能确定自己已经进入那个什么膜啊?”
“是曲变能量透膜,类似周遭空间和时间被曲化,处在峰谷两端的会觉得时间在加快,身体也会对应的加速衰老,处在峰谷底部的,会相对感觉时间变缓,身体状态也会放慢代谢速度……因此最直接的证明方式就是你找另外一个人,两人隔着几米远询问对方的感受。”马商德说道。
马奔来听完头皮一麻,不由自主的看向身后那两具死状奇特的尸骸。
马商德教授也注意到了那两具尸骸的异常,但他不认为这两个人是死于曲变能量溢散,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便对马奔来说道:“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让核心稳定下来,只要一切恢复的正常状态,所有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马奔来闻言后也不再胡思乱想。
他回到队员那边。清理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但是操作台却被损毁严重,像是曾经被人用武器攻击过。马奔来傻眼了,他来到损坏的操作台前问道:“教授,这东西还能用吗?”
马商德却并不意外,他说道:“别急,你先把操作台右侧的维修螺丝拆掉,然后里头有一个紧急清障按钮,你试一下,看看这机器的外置管控系统是否还能正常运作。”
马奔来立即照做。
打开侧面用不了多少时间,里边也确实有一枚用橙色标示线框起来的红色按钮,但马商德见到那按钮后却皱眉道:“等等!别急!”
正要按下按钮的马奔来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心脏都跳出来了。
“怎么了教授?”
“这不是紧急清障按钮!他们一定改装过,这是自毁系统启动按钮!”马商德面色阴沉的说道。
马奔来闻言更是后怕不已,身后几个手下也都面面相觑,看得出来,大家都挺庆幸自己这队长不是个莽撞性格。
“那怎么办?”
“等等,我这边正在重构管控系统的构造图,相信就算他们改装了,主体上应该也是一样的。”马商德说完就低下头开始仔细分析构造图了。
站在能源供给装置外围的马奔来等人此时此刻可谓度秒如年,望着那嗡嗡作响,明显已经运转不正常的中子微曲变核心,马奔来几乎都能想到自己下一秒就被它炸的灰飞烟灭了。
于是为了放松精神,马奔来笑着问自己这边年纪最小的一个佣兵道:“二毛,你今年才二十五岁吧?怎么想着申请国际佣兵组织资格的?这行的饭可不容易吃啊。”
二毛本名陈启超,是个喜欢把头发染成两种颜色的朋克少年。
闻听队长询问自己为何加入国际雇佣兵组织,二毛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觉得……当了雇佣兵就能摸到枪,感觉这很朋克,所以就……就加入了呗。”
马奔来闻言一愣,跟着咧嘴笑起来:“你小子倒是真的胆大,对了,你家里人不反对?”
说起家人,二毛的表情明显有异色,他挠了挠头道:“我爸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出意外去世了,爷爷奶奶也不要我,外公外婆也不知道去哪了,所以……我是无牵无挂的。”
马奔来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唔……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小子执意要跟我下来,怎么样,对这趟任务还满意不?”
二毛笑着点头:“很刺激!”
马奔来哈哈一笑,其他队员也都乐了。
“是吧,干咱们雇佣兵这一行的,除了危险点,其他哪都好,钱来的多且快,而且还能满世界潇洒,确实比一般的工作刺激多了……不过这次……”马奔来突然笑容一收郑重道:“不过这次的任务要比你们过去接触过的任何任务都要危险得多……你别看这地下设施很诡异,好像处处藏着危险,可实际上,真正的危险一直在亮处,在岸上,所以……详细的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几个都多加小心为好。”
二毛没太听懂马奔来的意思,不过他也感觉到这次的任务非比寻常。
过去苏家雇佣他们都是签短期的雇佣协议,通常任务内容并不复杂,主要就是保卫和护送工作。
可这一次,苏家直接让大管家和他们谈,签的协议也从短期雇佣变成了长期委派,酬劳更是翻了几倍。虽说,雇佣兵很爱钱,肯定是希望任务给的钱越多越好,但他们也不傻。
钱不是白拿的,肯定是要承担对应的风险的。
这趟来西藏,像二毛这种和苏家接触不多的新人更是直接签了内部生死协议,账上也立马多了三百万国际通用超级汇率货币(以下简称通用货币)和一万五千信用点数。三百万通货在这个时代算是一笔大钱了,可和一万五千信用点数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家出手如此阔绰,二毛只觉得这钱着实有些烫手。
但能加入国际雇佣兵组织的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精英,单就任务执行力这方面,还是没得说的。
“知道了,谢队长提醒。”二毛等人说道。
马奔来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说话期间,
薛佳念带着人赶到了。
马奔来见到薛佳念也下来了,当时就是一愣,跟着赶紧起身过去道:“薛小姐,您怎么也下来了?!”
薛佳念瞥了他一眼道:“若论起做雇佣兵,我可比你出的任务多,怎么?你下的来,我就不能下来?”
马奔来顿时尴尬:“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太危险了,一旦核心运转失控,随时随地都会发生爆炸,到时候谁也跑不掉的。”
薛佳念根本不在意这些,她走到操控台面前扫视一眼后,不等马商德教授那边给进一步的指示,就直接徒手把操控台给拆了。
马奔来吓了一跳,赶紧阻止:“薛小姐,马教授说这东西里装了自毁装置,这么拆很危险的。”
薛佳念却道:“装了自毁装置而已,又不是立马起爆装置,你能想到跑,想着毁掉核心的人肯定也想到了,所以……还是得拆开来看看!来,帮我一把!”
马奔来见薛佳念不害怕,干脆也豁出去了,几人合力,很快就把操作台给拆了。
暴露出内部的系统结构后,薛佳念很快就从中找到了这机器内部的两个重要组件,一是操作台的逻辑运载核心,主要负责接收和反馈操控指令,另一个就是机器的数据记录器,主要是监测和记录能源供给核心的运行状况。
这两样东西到手后,薛佳念直接让手下的人过来接手。
她带来的可不止有雇佣兵,还有两个处置紧急状况的好手——一个运行数控专家,一个数据分析大师。两人立即投入工作,很快就接入了能源供给核心的数据库。
不过,正当他们准备开始着手修复能源供给装置的时候,忽然进入能源供给管控室的通道里传来异响。
寂静无声的环境里,这小小的一点异响可不得了。
守在入口附近的雇佣兵几乎是立即抬起武器。
黑暗中,武器前置的灯光只找到了一张惨白的脸,然后那东西就跑掉了。
薛佳念和马奔来都看到了那东西。
当时两人就心底一颤。
马奔来不等薛佳念开口就落下面罩道:“我去把它找出来。”
可薛佳念却拦住他,说了四个字:“以静制动。”
马奔来有些犹豫,不过既然薛佳念都发话了,也只好端起武器守住了入口区域。
队员们都紧张起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前几天在纳木错湖边发现尸体的事情……那些死状惨烈的尸体,他们是否也是遭遇了类似的情况才落得如此下场呢?
薛佳念捏紧拳头,心里也有些不安起来。
……
岸上,刚准备把苏晚霞失踪消息汇报给薛佳念和苏然、苏澈的苏家另一位管事人就远远的看到苏晚霞带着个衣着褴褛的瘦弱老者走了过来。
管事人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急忙迎上去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苏晚霞摆摆手,问管事人道:“怎么样?佳念他们回来了吗?”
管事人摇摇头:“刚下去没多会,这会应该还没跟马奔来他们会合呢。”
苏晚霞点点头,然后对管事的道:“去,给我找两件潜水服来,我也要下去。”
管事人愣住了,赶紧阻止道:“少爷!这可使不得啊!老爷和薛小姐都特别叮嘱过,一定不能让您有闪失,刚才您失踪了一会,我们都快急疯了,现在您又要下水,这……”
“别说那么多了,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去安排就行了,至于老爷和薛小姐那边,我会去说明的。”苏晚霞没有真的拿出少爷的派头强压这个管事人。
这不是苏晚霞性格和善,而是他很清楚这些苏家管事的虽然口上尊他一声“少爷”,但苏晚霞毕竟离家十多载,在很多苏家管事人眼里,苏晚霞的地位还不见得有他们这些老人物来得高,所以,苏晚霞也就不和他们起冲突,直接用委婉的说辞表达意思。
管事人有些无奈,但也不要再说什么,应了之后就去准备了。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下去?”苏晚霞问朗日木托。
心情变好后,容貌居然也有显著变化的朗日木托笑着点头:“既然是最后一站,那自然是躲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