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11 重拾信念(五)
所有这一切……该如何说起呢?
武装浮能车最终没能顺利的逃出拉萨城区,它冲出了超高速通道,然后飞进了一座大厦,卡在了一间办公室里。
阿毛身负重伤,森悦相对好一些,但她也没办法将身体卡在车与楼道中间的阿毛解救出来。很快,更多的追击者来了,阿毛怒吼一声:“走哇!带他走!”
森悦牙齿打颤,跟着猛地站起身,抓起苏晚霞的领子就往大厦内部走去。
苏晚霞明明比森悦高很多,可凭他的力气想要对抗一个穿戴军用级机械外骨骼的武装人员还是太过勉强了,所以他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只默默的服从安排。
看着那些惊散的公司职员,森悦面色阴冷。
苏晚霞很想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这座城市难道已经化身吃人的怪兽,会把苏晚霞吃的渣都不剩下吗?
一脚踹开维修中的电梯门,森悦把一样东西挂在苏晚霞身后,然后一把将他丢进了电梯通道。
苏晚霞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想要用手抓住电梯的钢缆。
森悦冷声道:“不想死的话就松开手,你背后的导轨装置会送你下去。”
苏晚霞照做了,然后就来了个比过山车还刺激百倍的高空速降!森悦紧跟其后,两人急速下坠,在即将落地时,又是一个急刹车,苏晚霞是没摔死,可三魂七魄已经丢了大半。
落地后,森悦把苏晚霞从钢缆上解下来后没有立即带他离开电梯井,而是默默的等了一会。
苏晚霞只听到电梯井外头传来了各种声音,嘈杂成一片。
警告声、枪声、惨叫声、惊涛四散的尖叫声……
苏晚霞眉头急跳,万没想到自己昏迷了一段时间之后,再醒来世界就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了?围绕在他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噩梦般的嘈杂持续了十几分钟后,一切平息下来。
电梯门被森悦徒手撕开一个硕大的口子。
“出去。”森悦不再像之前那般和颜悦色,她现在肯定也是恨极了苏晚霞吧。
苏晚霞胆战心惊的从电梯井里爬出来,门外的大厅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看穿着,不是大厦的保安就是附近闻讯赶来的武装警察。
一个穿着这家公司制服的女人将裙摆撕开方便行动,她走过来问森悦:“毛哥呢?”
“死了。”森悦回答的很干脆。
女人眼神微变,随后便平静下来。
“你先带他走,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森悦没有多余的话,立马就拽着苏晚霞的衣领沿着紧急通道往大厦更深处走去。期间苏晚霞不断的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抓我?啊?说话啊!”
森悦现在不想多说一句废话,她把苏晚霞带到地下后,下边已经有人等在那。
上车之前,苏晚霞被装进了一个看似密封的箱子,然后就是一路颠簸……
等到几个小时后,苏晚霞被森悦从箱子里拖出来的时候,苏晚霞脸都没有人色了,他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到一旁就开始吐,似乎要把这辈子吃过的东西全都给倒腾出来。
森悦也没管他,便脱了外骨骼往别的房间去了。
吐得过程中苏晚霞也在悄悄的打量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只不过这里应该放置了信号屏蔽器,以至于苏晚霞无法确定自己的具体位置。房间很潮湿,角落里还堆放着不少杂物,狭窄的通道看起来就像是一艘破旧的船只,两侧的房间也锈迹斑斑,不知道已经被遗忘多少年。
吐了好一会,苏晚霞坐起身靠在墙上,跟着就看到一个样貌十分可爱的姑娘出现在眼前,她笑着蹲下来,递过纸巾道:“擦擦嘴巴吧。”
这小女孩生的十分俏皮可爱,红红的脸蛋,白如凝脂的肌肤,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头发被剃光了,还穿着一件看起来像病人穿的衣服。
苏晚霞愣了一下,他说了声“谢谢”后问道:“这是哪?医院吗?”
女孩笑着答:“对我来说,更像我的家。”
“家?”
“嗯,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我的家人,哦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湘南。”小姑娘冲苏晚霞甜甜的笑了笑。
苏晚霞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没有多少坏印象,而且对于这些人的警惕心好像也少了。
他抬手试图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可湘南却惊慌的躲开了,随后在苏晚霞尴尬的笑容注视下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的病……不能这样……”
苏晚霞收回手,尴尬的说道:“对不起,习惯动作。”
湘南嘿嘿的笑了,然后起身道:“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苏晚霞慢慢起身,他看了看左右两侧,除了湘南以外,还有不少孩子在附近,而且都用一种带有骐骥的目光望着他。
苏晚霞很纳闷,总感觉这些人带他来这里似乎不仅是他们说的为了保护他,而是需要他。
跟随湘南穿过纵横交错的走道来到一间位于角落里的房间。
湘南打开门道:“到了,今后一段时间,可能要委屈大哥哥你住在这里了。”
苏晚霞探头瞅了一眼,房间里确实挺简陋的,不过看得出来,他们有用心打扫整理过,所以还是十分干净的。
湘南走进屋内,打开灯光介绍道:“这是你的床,洗漱用品都放在卫生间的柜子里,还有几套衣服,在床下的箱子里。”
苏晚霞却没有打算进去,他就站在门外问道:“湘南,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湘南闻言怔了一下,随后轻声道:“大哥哥听说过午夜的杀人魔吗?”
“什么?”
“大概是在一个多世纪前,发生在日本京都城区里的,至今未能找到真凶的世界八大悬案之一的午夜杀人魔案件,大哥哥没有听说过吗?”湘南问道。
苏晚霞觉得这话题聊得还真是有够跳跃的,他反问道:“好像……有点印象……不过不太深刻,怎么?这件事和我今天遭遇的事情有关联?”
湘南点点头:“午夜杀人魔,当年经历过亦或者听说过这件事的人都以为是人做的坏事,其实……在城市中无情残害无辜者的是已经失去作为人的资格的被称为‘异种’的畸变物。”
“异种?!”
“嗯。”
“那是什么东西?”
“大概可以理解为……基因异变之后,丧失为人理智,完全服从于本能**的怪物。”湘南说着停顿了一下后继续道:“它们以人为食,嗜血好杀,据听说……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它们彻底异变之后会非常痛苦……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获取极为短暂的平静。”
苏晚霞心神一颤,他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可还是不太确定。
“那……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大哥哥,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个正常的孩子吗?”湘南问道。
苏晚霞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但结合湘南之前说的东西,他悄悄的后退了一步道:“所以……你的病,就是这种异变?”
湘南苦涩一笑:“是的,不过大哥哥不用害怕,初期的异变就像一种癌症,通过一般的化学疗法是可以加以遏制的,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异变会逐渐失去控制,最终扩散到我全身所有地方,并最终占领大脑,让我变成一头怪物。”
苏晚霞眉头急跳,他艰难的吞咽了一次口水后问道:“那……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湘南摇摇头:“不都是这样的,有很多正常人在帮助我们,不过他们也越来越感觉束手无策……所以一部分人已经选择离开了,剩下的还愿意资助我们的人也在减少资助,现在……我们已经几乎等于是被抛弃了。”
苏晚霞似乎明白了:“哦!我懂了!你们是不是打算让我出钱?哦不对!让苏家出钱?”
湘南却继续摇头:“钱,对我们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其实之前有一些特别有钱的人,他们的孩子也出现了相同的问题,所以他们几乎是倾其所有的在资助我们,直到……他们的孩子变成怪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彻底销毁……所以……我们需要的,是苏家的另一种东西。”
“另一种东西?”苏晚霞不太明白了,在他看来,既然是基因异变,那肯定和生物医药有直接的关联,可苏氏企业虽然家大业大,却几乎不曾染指生物基因领域,又如何能让这些人抱有期待呢?
“我不明白……按照常识来说,你们不是应该去找清水家族寻求帮助吗?他们可是世界顶级的生物医学巨擘啊。”苏晚霞说道。
湘南却在听闻清水家族的时候流露了一种厌恶与憎恨的神情,她恨声道:“如果不是清水家族,或许事情还不会扩散到这种地步,如果他们真的有能力,早在一个多世纪前就应该已经把情况控制住了,可现在……你也看到了,尽在这一层,就有好几百个和我一模一样等死的孩子,其他地方还关着更多情况恶化的病人,这些人……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几乎可以说全是拜清水家族所赐。”
苏晚霞震惊了,他在这个看似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成熟与颓废。
她说完后苦笑道:所以,我们需要的不是医疗领域的帮助,而是其他的。”
“其他的?”
“对。”
“比如呢?”
“比如……”湘南正要说话,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就传来道:“湘南,去照看弟弟妹妹吧,这边的事情,我来和苏老弟解释。”
湘南闻言一震,立马收声然后离开了。
苏晚霞循声望去
,是个戴着兜帽,穿着一身古怪装甲的男人。
他面容干瘦而憔悴,眼窝深深凹陷,像极了两座干枯的老井,眸子是晦暗的,看不到光彩。他给苏晚霞的第一感受就是,如果他在深夜突然现身,绝对会让人联想到饿了几百年没开荤的吸血鬼德古拉。
中年男子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道:“苏老弟,冒昧请你过来,切勿见怪。”
苏晚霞却不领情,他皱眉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群可怜人。”中年男子答道。
“什么?”
“罢了……我就直说了吧,我们是a-b501项目的残次品,是靠着自己的坚强意志,一直在和命运作斗争的一群人,当然……你也可以把我们当做一群私掠者、强盗、走私犯,亦或者,干脆将我们视作怪物。”男人走近过来,他在苏晚霞身前一米处停下,房间透出的光将他身上的装备映的熠熠生辉。
苏晚霞警惕道:“a-b501项目?七十年前就被国际社会集体发声谴责,随后相关项目负责人于一次公开场合被刺杀,跟着整个项目就被叫停雪藏的那个……人类升格进化项目?”
男人闻言一愣,随后惊讶道:“你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苏晚霞冷笑。
其实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个项目,是因为高中时同班里的同学就有人特别向往这种挑战公众神经红线的科研项目,那个人叫什么苏晚霞已经忘记了,他只知道他看待任何人都觉得他们太过原始,认为人类早就因为穷尽一切力量在自身的身体上开创未来,而不是制造什么机械外骨骼之类的,因为那种道路的尽头就是人类不再被需要,人工智能会完全的替代人类社会。
所以苏晚霞当时就经常听到他提起这个a-b501项目,a代表祖样基因代码中的原始基底代码,b是异化体征细胞的基因序列标号,501是初代异化项目预设的501种人类进化可能。
其实不止有a-b501项目,后来还有不少类似的项目,但无一例外的,都被叫停了,甚至一些自以为做得很隐蔽的项目也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陆陆续续被官方以及一些私募兵团组织给除掉。
“一些个人兴趣罢了……”苏晚霞说完又问中年男子道:“所以,你叫什么?为什么要抓我过来?”
中年男子自我介绍道:“我叫格朗琴,白天在大厦里你见到的那个女人是我的老婆,她叫桑多喀雅,是我们这些人共同的母亲桑多卓玛的女儿,也是唯一一个与异化细胞作斗争抵抗超过二十七年的人。”
桑多卓玛?!苏晚霞闻言一愣,他隐约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格朗琴说道:“我就直白的说了吧,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我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凭借现有的生物医学科技,根本无力逆转我们注定会变成‘异种’的结局,所以我们就想着,能否通过苏氏企业旗下的人工智能技术,将我们这里的老老少少的思维意识做成情报样本上载到司南2号的数序网络世界中去,让我们以一个新的心态活的重生?这样我们只要打造一些廉价的义体,就能彻底治愈我们所患的绝症。”
苏晚霞明白了,这些人的确是有求于他的,只是苏晚霞气恼的是……
“既然是希望我们苏家帮忙,为何要在医院抢人?难道说,你们就不会直接找到我,或者我的家族,我们坐下来谈吗?”
格朗琴苦涩道:“我们也想过,甚至之前还专门安排了人去拿走你的行礼,但这些暗中的行为都落空了,再加上……你确实身处在危险之中,所以我们就干脆倾尽所有力量,将你解救出来。”
“等等?偷我东西的人原来是你们安排的啊?你们……你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我的主意的?”苏晚霞快疯了。
格朗琴尴尬一笑:“从你在拉萨机场落地,被我们的母亲,桑多卓玛错认为是苏澈先生的时候开始,我们就在跟踪你了。”
苏晚霞听到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感情好自己一直处在被监视的状态,那岂不是说……他去找l问寻找苏澜的办法,以及被l戏耍的事情,他们也都知道了?
哦!好家伙!有够本事的啊!
苏晚霞斜了眼格朗琴,又问道:“那行吧……我也不多问了,就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你在医院里呆的好好的,你们怎么说我身处危险之中是什么意思?”苏晚霞问道。
格朗琴犹豫了一下后才说道:“危险不是来自医院,更不是来自您身边那位全面义体改造过的保镖,而是来自于另一种神秘的力量,我们……将其称为‘霊’。”
“零?什么‘霊’?‘灵魂’的‘灵’?”苏晚霞问道。
格朗琴点点头:“差不多的意思,不过‘霊’可比鬼怪的灵魂要可怕的多,它们原本只存在于新疆地区,可近些年却有扩散的征兆,就几天前,我们的人还在城市里见过它们,只是没来得及追踪,就发现已经有人把它们给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苏晚霞立马想到了一张同样干瘦的面庞,只不过l那张脸看上去比眼前的格朗琴要精神一些。
“对,它们很危险,而且会一直锁定一个确定的目标,通过这段时间的跟踪,我们注意到,它们似乎已经找到了你,所以才会想办法把你从医院里救出来。”格朗琴说完平静的看着苏晚霞,似乎在等待苏晚霞说出感谢。
苏晚霞却皱眉道:“那你们就没有一种更为温柔的法子了?非得大闹市区?甚至为此还死了两个人?”
格朗琴正要说话,一个女人忽然现身道:“不只有‘霊’,在你昏迷期间,还有一些人试图接近并伤害你,而且他们那天已经来到医院附近,所以……我们只能启动备用的紧急方案。”
苏晚霞吓了一跳,因为他和格朗琴对话的时候全程都没有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这个女人是怎么突然冒出头来的。
“喀雅,你回来了。”格朗琴见到女人后明显的放松了许多。
卓玛喀雅与她的爱人拥抱了一下后向苏晚霞伸出手道:“你好,我是格朗琴的妻子,我叫桑多喀雅。”
苏晚霞与她轻轻一握便松开了手:“你好……”
“想必刚才琴已经和你聊了不少有关我们的事情,怎么样,苏先生,您是否愿意帮助我们呢?”桑多喀雅要比她老公直接的多。
苏晚霞微微皱眉,他不太喜欢这种带有命令语气的说话方式,更不觉得苏氏企业必须帮助这些人。诚然,苏晚霞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也很好奇这背后隐藏的更深的秘密。可苏晚霞曾听苏晋安说过,在人工智能领域,人类曾一度认为可以很快取得突破性的成果。
然而事实上,即使到了司南2代,人工智能依然停滞在一个很初级的阶段,这种初级不仅是核心算力的初级,更是设计哲学思考的,有关人类是否真的可以创造自我意识乃至自由意志的初级。
固然,以现在的技术,设计并制造生产一台拥有超高算力,可以独立运行并在运行过程中不断积累学习的智械个体不难,但它们对于自身的认知却存在一个巨大的,难以弥补的缺憾。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人格……或者说……生物的意识“性状”。
为了弥补这种“性状”的缺失,第一代人工智能的奠基人,也就是为司南一号现身的那个姑娘尝试用自己的人格来弥补,并成功的生成了“司南1号”。后来的“司南2号”也有类似的献身者,但国际社会不管是对“司南1号”还是“司南2号”都抱有一种近乎敌视的戒备心理,毕竟它们都过于的强大的。
虽然从“司南1号”和“司南2号”的成功上可以看出人类目前的技术已经可以做到将思维意识上载,但我们人类的思维认知仍然被困在了忒休斯之船上,无法切实的认知和理解,这种上载是否真的是维持原状的,1换1的上载和再造,而不是……
“把一艘船的所有部件一个个的换成新的,最终这艘崭新的船,还能否被视作是最初的那艘船呢?”
再加上,思维意识上载和情报样本生成的成本极高,即使苏氏企业家大业大,在没有外部资金注入的情况下,全凭一个“善良”的念头就去执行这项善举,无疑是天方夜谭。
所以,桑多喀雅和格朗琴的想法是好的,但苏晚霞认为那是不可能完成的梦想。
“我觉得,你们可能过于高看我在苏家的地位了,且不说你们是这样来恳求我,我个人也很同情,就算你们是把我当做人质拿去威胁我的父亲,苏家也没有足够的能力说能让你们每个人的思维意识都上载到‘司南2号’的意识架构中去,更何况……你们可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意识上载就像人换了一件衣服一样,躯壳丢掉就能通过脑机接口完成再生……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有意要打碎你们的梦想……而是想告诉你们……这在技术层面上或许是可行的,但在我们无法触碰意识本身的认识壁垒,并突破它之前,我不认为被再度激活的那个情报样本就是原来的你们中的一员,我这样说……你们可能清楚的理解我的意思?”苏晚霞也不废话,直接就和格朗琴和桑多喀雅挑明了。
格朗琴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桑多喀雅皱眉道:“我知道这很难,当然,我也看过那本叫什么……忒休斯之船的书……但这真的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刚才湘南和你说了吧,我们都病了,而且情况正在恶化……如果不能及时的找到解决的办法,到最后,我们这些人……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变成嗜血的怪物,可我们不想伤害任何人……真的……我们躲到西藏来,躲到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甚至还把这座废弃的地下矿场作为藏身地,就是想好了,如果真到了无望的那一天,我们就炸毁这里,把所有人都埋葬在这里……但……但……”
桑多
喀雅说不下去了,她虽然极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她还是崩溃了。
格朗琴心疼的抱住爱人,然后对苏晚霞歉意一笑道:“苏老弟先休息一下吧,我们就不打扰了,但请您再认真的考虑一下,哪怕只能救下一个人呢?对不对?我也听说了,这些年苏家在人工智能领域停滞不前是因为缺少有勇气的献身者……你看,我们这些已经走到的绝境的人是不是很适合?啊?所以,拜托了,请和苏澈先生聊一聊,拜托了!”
苏晚霞听着这样的话也是于心不忍,他双拳紧握,一直沉默不语。
格朗琴和桑多喀雅离开后,湘南送来了水和食物。
苏晚霞就在房间里的床上坐着,他不明白自己的西藏之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重担和期待压的他喘不过气,尤其是看到湘南那可爱的模样,想象到她有可能会变成怪物……而这座矿场将成为它们的坟墓的时候,苏晚霞就更是于心不忍。
……
深夜,苏晚霞辗转反侧。
来拉萨之前他想着无非就是找人会辛苦点,到时候只要找到苏澜姑姑,见到那素未谋面的表妹,就能开开心心的度过这大学前的暑假,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甚至有种跳脱,乃至放飞自我的感觉。
苏晚霞不禁想笑。
世人都常把庸碌无为挂在嘴边,苏晚霞也如是,他甚至曾在春游时幻想遭遇外星人。结果现在可好,平淡的日子注入了“活力”,但却把苏晚霞折腾的够呛。
就这么翻来覆去到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苏晚霞坐起来,然后启动内置在视网膜上的扫描元件,开始对整个房间做反监听监测扫描。这种视网膜内置扫描元件的技术可是苏氏企业内部不外销的顶级技术,而且一般也只有苏家的嫡系成员才能拥有。
苏晚霞作为苏澈的儿子,更是在出生后不久就通过纳米级技术无切痕的内置了许多东西来强互他的身体结构,像视网膜内衬组建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扫描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格朗琴这些人还是很老实的,并没有让苏晚霞发现监听装置。
随后苏晚霞又下床看了看门外。
这座地下矿场的主楼主体部分似乎已经被完全掩埋起来了,所以给苏晚霞的感觉更像是一艘沉没的大船,而不是一般的工作大楼。
通道里连个鬼影都看不见,苏晚霞这才安心回到床上。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苏晚霞开启了内置在右侧后耳部分的量子通讯设备。
很快,电话接通了。
“晚霞?你现在人在哪?”电话刚接通,另一头就传来苏澈焦急的声音。
“爸……”从没有想到,听到亲人声音的那一刻会让苏晚霞这个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冷漠的大男孩热泪盈眶。
“晚霞?你没事吧,告诉我你在哪?他们想要什么,我全都答应,只要他们不会伤害你,怎么都行?听到没?晚霞?”苏澈是真的急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压抑自己对妻子和孩子的感情,也以为自己不会乱了分寸,直到苏晚霞突然用苏澈留给妻子薛一柠的加密专线打过来。
这个有近十年都没接通过的号码让苏澈彻底放下了姿态。
苏晚霞听到苏澈这样的话,再想想其实除了今天坐车时吐了几回以外,可没有受一点委屈,于是当时就泪光一收,略显尴尬的说道:“爸,没事的,我很好,没有人虐待我,也没有人要拿我当人质,不过我暂时也说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只听他们说,好像是一座废弃的矿场。”
“废弃的矿场?好!这是很重要的线索!晚霞你放心,我很快就到拉萨了,这边你苏然姑姑也带人过来了,绝对会尽快救你出来。”苏澈放下心来,随后沉声道:“这些家伙还真胆大包天,就算他们没有让你受委屈,就单单把你抓走这件事,我也不会轻饶了他们!”
苏晚霞一听这话急了:“哎呀!爸!!你听我说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们不是绑架我,是在救我啊。”
苏澈闻言迷糊了:“救你?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
苏晚霞缓了一口气后轻声道:“从他们和我说的话来看,好像是一群受基因改造技术影响的可怜人……”
“什么意思?”苏澈不太理解。
苏晚霞便把自己的遭遇挑一些重点的说与苏澈听了。
苏澈听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苏晚霞苦笑道:“爸,您看……这事到底该怎么解决?我们总不能真的就让他们自身自灭吧?”
苏澈听到这话才缓缓开口道:“晚霞,你刚才是不是提到了桑多卓玛?”
“嗯。”
“桑多卓玛,是多年以前,我第一次入藏采访的时候,一个叫阿旺德措的老人说与我的故事中提到的姑娘名字,起初我也没多在意,只当是一个已逝之人来看待……但后来,一次机缘巧合,我在望野生态区见到了她,或者说……她是故意在那等我的,而从她口中我听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版本的故事,或许你听完了我说的故事,会对这些人有一个更深刻的看法。”苏澈沉声道。
苏晚霞闻言一呆,他以为苏澈沉默是因为和他一样想到苏家根本没可能帮到这些人,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您说。”
“嗯……故事……要从三年前,我去望野生态区拜访一位老友说起……”
……
2130年7月
苏澈乔装打扮成一个探亲的老人后才乘船前往老友所在的住处。
抵达目的地时,她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的女儿则跟着一个看着面熟的女孩一起出海玩去了。
说是老友,其实更像是忘年交。
她叫梁丘茹,一个海洋生物学家,也曾是苏澈一位铁杆书迷,不过要说起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这还得提到梁丘茹的爱人,也就是桃沢阳叶。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梁丘贺和过去一样,拿出家里泡好的参酒招待苏澈,两人就着几碟简单的小菜,边吃边聊。
“这次来啊,本来是想见见阳叶的,可听说他又出发去南极了?”苏澈问。
“嗯,不过不是南极,是北极。”
“北极?”
“对啊,听说之前的方向完全搞错了,最早的,也就是他整天着迷的那个什么被称为蒙恩的圣母的莉莉丝好像就降临在地球的北极,起码按照大陆分裂说来说,现在应该是在北极。”梁丘茹说完就苦笑一声道:“你就不能帮我劝劝他?哪有一个大男人放着老婆孩子不问,整天钻地洞研究什么神啊鬼啊的?”
苏澈哈哈一笑:“阳叶的脾气可是倔的很,你都劝不了他,我就没办法了。”
梁丘茹轻声一叹,她当然知道这件事了。
“另外,这次来……还是和之前的事有关。”苏澈忽然正色说道。
梁丘茹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清水家什么态度?”
“拒绝接受清查,我估计……这可能涉及他们家的生物制药产业。”苏澈说完轻声一叹:“我最担心的就是有些人为了家族利益会将错就错,殊不知,纸包不住火,真到了一定极限,谁也遭不住那后果。”
“是啊,不过这事咱们明白也没什么用处,你也看到了,现在全世界都受清水家的生物制药的恩惠,过去一粒几百万的稀有绝症药物,现在只要完成几道简单程序认证,连几百块都不用,几十块就能买到,你说说,咱们有什么理由去调查清水家?这万一真的查出问题了……哎……总之,我个人还是原来的意见,可以查,但必须清水家自己同意,否则对全世界的病人来说都不会是一件幸事。”梁丘茹态度明确。
苏澈微微一笑:“你果然一点没变,其实……我来的路上就想明白了,有些事强求不得……不过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听说很多精英阶层现在正想办法断尾涅槃,说什么人类崛起就必须经历一场大的阵痛,只要熬过去了,就是一个崭新的明天,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梁丘茹翻了个白眼:“这话你应该和日本正兴政府的首脑说,去和新美联的议员们说,去第一中轴的国际安全大会上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明白了也只能跟这干着急。”
苏澈却没有因此觉得尴尬,他反而认真的看着梁丘茹道:“你应该清楚的,你手里有筹码。”
梁丘茹愣了一下,随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事不要再提,我不会同意的。”
“如果世界需要呢?”
“世界是世界,我是我,我不觉得我亏欠世界什么,没有理由逼我做出什么牺牲吧?”梁丘茹确实没变,她给苏澈的答案和十几年前一样。
“小茹!”
“好了,您要是来找我聊天喝酒的呢,我欢迎,但要是来找我商量那件事,算了吧,我宁愿现在就和你翻脸。”梁丘茹做事的态度向来果断。
苏澈很无奈,他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酒也就没了味道。
在梁丘茹那又呆了两个小时后,苏澈便准备打道回府。
结果才上返回机场的船,苏澈的对面就坐下来一个让苏澈非常意外的人。
桑多卓玛。
“请问,您是苏澈先生是吗?”桑多卓玛的声音故意压的很低。
苏澈微微一怔,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陌生女子,他一眼就瞧得出对方绝不是本地人,也不像是平原地带的汉族人,倒颇有几分异域风情。
就在苏澈以为她只是认出了苏澈身份的记者或者书迷之类的时候,陌生女子轻声道:“苏澈先生,您还记得阿旺德措吧?”
苏澈心底一颤,眼神微变:“请问你是?”
她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桑多卓玛,相信阿旺德措一定在您采访他的时候和您提起过我。”
01612 重拾信念(六)
与桑多卓玛的相遇是苏澈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人生际遇,他原以为,像桑多卓玛这样仅出现在别人口述的过去中的已逝人物注定会被苏澈慢慢遗忘,却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里。
望野生态区比过去热闹了很多,人来人往,船来船往,搅动的海面波涛滚滚,白浪连连。苏澈有些莫名的看着眼前的桑多卓玛,他不明白这个人是否真的就是他从阿旺德措老人口中听到的那个人,所以他问道:“可在阿旺德措老人的故事中,你已经……死了……抱歉,可能我的说法冒犯到了您,不过我确实有些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桑多卓玛微微一笑:“其实不只是您,就算是当初侥幸活下来的我也一样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以现在的样子活下去,您一定也注意到了,我无论是样貌和皮肤状态,都不符合我真实年龄的状态,但它就是发生了。”
这一点苏澈确实看的真切,不过他却并不意外,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像桑多卓玛这样的,获得了“不老容颜”之人并不在少数,仅苏澈熟悉的就有三位,而这三位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苏澈明白了,他点点头:“嗯,这我注意到了,不过这里似乎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咱们等船靠了岸,找个更为合适的地方聊一聊?”
桑多卓玛没有意见。
不过距离船靠岸还有一个多小时,期间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他们所在的乘客间里也陆陆续续进来几个人,很快就显得热闹和拥挤起来。靠着舷窗的苏澈一边望着大海,一边悄悄的打量着对面的桑多卓玛,同时开始运用苏氏企业在全球信息技术方面的雄厚实力针对性的对面前这个女人进行分析和调查。
苏澈是苏家的掌舵人,可以使用的苏氏资源自然是最顶级的。
很快,结果报告出来的。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阿旺德措口中那个桑多卓玛的可能性高达89%,报告证实了当年“烽火”小队成员的尸体并没有被完全找到,尤其是阿旺德措的队伍,他们曾耗费数年在原路线上逆向搜寻失踪人员的尸体,但仍有一部分下落不明,而这其中就包括了阿旺德措眼睁睁看着坠下了冰崖的桑多卓玛。
作为“烽火”小队中唯一的女性领路人,桑多卓玛对草原对冰雪的了解甚至远超阿旺德措,所以报告还指出,桑多卓玛却有很大几率存活下来,只是报告的第二页记录下桑多卓玛再度于城市现身时已经是近三十年后,也就意味着,这其中有一大部分缺憾的内容值得深入探寻。
不过即使不清楚桑多卓玛在坠崖后这几十年里经历了什么,可她出现在城市之后的行动轨迹却越来越清晰起来。报告显示,桑多卓玛是在五年前,也就是2125年5月份再度现身的,当时她正孤身一人在拉萨的机场购票,目的地是冰岛。
2125年5月下旬,报告又记录下桑多卓玛从冰岛返回北京,于一座私人收藏馆内逗留十天后,又前往上海,并在那里开始和华晟丰茂旗下最大的制造业品牌星一制造的时任首席执行官开始接触。
不过接触的时间很短,也很隐蔽,所以即使是苏氏企业拥有这样强大的全球信息网络构建基础也未能完整的掌握她到底和星一制造又怎样的往来,只能从其后星一制造方面的动向逆向推测桑多卓玛的意图。
因此这部分调查报告被打上了标记。
其后,还有桑多卓玛就在世界各地活动,但通常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最长一次停留是在新美联五大湖生态圈里,那时已经是2129年3月。记录显示,桑多卓玛在新美联五大湖生态区购买了一栋面积为两百一十五平方,价值超过三千六百万的独栋湖景别墅,但却只住了一周就离开了,而这一周里,先后有多位新美联新议会议员出入别墅。
报告的最后,系统给出的分析结果是……桑多卓玛从回到人类社会后似乎尝试联络全球的顶层结构,并组建一个有她参与的新组织。
对于这样的分析结果,苏澈本人也是有一些类似的想法的,但……全球精英又不是傻子,这些人是最懂得权衡利弊的人精,一个坠崖前学历不过高中的少数民族少女如何能在短短几十年间掌握驾驭这样一个庞大的世界性组织的能力呢?
思索间,不知不觉,船靠岸了。
苏澈与桑多卓玛下船的时候,苏澈有意走在了她身后。
下船后,早有苏氏企业安排的车辆在等候。桑多卓玛一点也不意外,也没有拒绝,就顺从的按照苏澈的意思上车前往详谈的场合。
苏澈也没有打算对桑多卓玛威逼利诱的意思,他更好奇,桑多卓玛为什么找上他。
车辆离开望野生态区国际机场后,于新东京市市郊的一处私人茶馆门前停下。茶馆是中国人开的,苏澈在这里入了股,勉强算是半个自己地盘。桑多卓玛看到这颇有中国气息的茶馆也是倍感亲切,她微笑着随苏澈上了二楼。
雅间落座,上号的雨前茶早已烹熟。
轻轻一开茶盅,顿时清香沁人。
简单聊了些关于茶道的题外话之后,苏澈直入正题道:“卓玛小姐,按道理,您其实应该是我的长辈,但看您现在这么年轻,叫您一声婆婆的话可能更叫您不高兴,所以就原谅我这么称呼您,咱们直白的聊一聊,您看成吗?”
桑多卓玛本就不是沿海平原的汉人,她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只笑着道:“如果可以把您也简化为你,我觉得会更舒服一些。”
苏澈笑了:“那好,那么……卓玛小姐,请问你这次主动来找我目的是什么?”
桑多卓玛也回答很干脆:“想邀请你作为一个重要成员参与我们的远大计划。”
“哦?我不是太了解,请问卓玛小姐所说的远大计划到底是什么?目前又有哪些人参与其中呢?我这个人做事喜欢有掌控力,所以需要多一些细节,好参考参考。”
桑多卓玛点了点头:“可以理解,那我就简单的说罢……我们准备集合全球精英再搞一次人类文明升格行动,当然详细的步骤需要您了解该计划的主旨和要义之后再做了解。”
“全球性的人类升格行动?这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苏澈不动生死,并没有因为桑多卓玛的发言多么的惊人或者说听起来多么的不自量力而表现出抗拒或轻视,他现在这个年龄,早已不是当初被人激了两句就冲去西藏搞采访的那个年轻人了。
桑多卓玛道:“您会觉得耳熟实在情理之中,因为据我所知,苏家上一位掌舵人,也就是苏晋安先生曾经也在全球人工智能开发者大会上表露出人类现有体制存在作茧自缚的问题,我们越是给自己捆绑条条框框,就越是限制了人类未来,看似本意是维护全球共同的利益,确也是变相的压缩人类社会的文明张力,而您似乎也在自己的成名作《黄金时代》中提到过,文明是存在尺度和张力的说法的,如果文明不能得以突破这层尺度的约束,势必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走向终结,所以您会觉得耳熟,太正常不过了。”
苏澈听完桑多卓玛这一番话后略略明白她的意思了,只是苏澈心底却不太认同,甚至有些反感桑多卓玛这种错误理解他的意思,还强行把他书中的观点充作她的想法的支撑的这一番说辞。
不过苏澈也不生气,他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桑多卓玛小姐打算如何部署和进行这项涉及全球的人类升格计划呢?”
桑多卓玛道:“我们研究了过去两百年间类似的行动,然后发现,无论是以‘反智’为名的人类清除计划,还是以展望多元宇宙的‘火石计划’,亦或者后来全球都付出惨重代价的大停电事件和其后的死海十年,都未能干脆利落的让人类整体得以蜕变,以上我说的这些行动,要么初衷与最终的呈现结果并不完全统一,要么就是过于虚妄,过于理想主义,就很少有能够真正摆脱阶层体系,让世界得以全面跃升的举动,所以……我们打算利用全球精英阶层的力量与过去做一个清算,以数据做支撑,全面评价全球各个机构、人员乃至国家的价值指数,并对其中明显属于拖累的予以清除,这样才能在目前全球资源几近枯竭的现状下为人类争取突破文明等级桎梏的最后一搏。”
听到这里,苏澈再难镇定,他眼神变幻,眉头急跳,尤其是在看到桑多卓玛一脸平静,毫无波澜的表情时,他就觉得更加可怕。
数据主义是苏澈曾经最为抗拒和试图拒绝与反抗的思维意识形态,但即便是文化程度也不那么高的阿旺德措老人也不认为数据主义就是绝对的,坏的主义,相反它应该是更符合这个时代的,更有利这个时代的,因为存在既有其合理性,仅凭苏澈对人性回归的美好愿景并不能直接的否认掉数据主义,且无论他是否乐意,事实都是残酷的。
但让苏澈无法想象的是,眼前的桑多卓玛居然将这种思维意识形态上升到一个更加冷酷的高度,那就是要在“生存还是死亡”之间做决断。
过去,阶级分化,资本肿胀都还只是社会问题。
现在,桑多卓玛却认为它已经到了不可调和,乃至无需调和的地步。
而这……就将意味着……
战争!
“你要发动一场新的战争?”苏澈看向桑多卓玛。
桑多卓玛的眼神没有闪躲,她平静的就像一片冻结的湖水,任由你狂风呼啸,我自晶莹剔透不为所动。
桑多卓玛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但战争不一定是唯一的实现我们目标的方法,我们可以有一个更为迂回的策略,但前提是,永远坚守人类文明火种不熄这个底线,任何其他,无论是道德、律法、乃至同样兼备
武装力量的抵抗都不能阻止。”
苏澈懂了,此时坐在他面前的不再是那个为了能够照亮几百个被困牧民前路的光而豁出性命的藏族少女,而是一个已经进化为一个甘愿为人类文明持续献身,且不计代价的战士。是非黑白,没那么容易说清楚,苏澈也知道就算他这里明确表示拒绝,甚至当众指责,并把桑多卓玛扣在这里,再将她移送第一中轴的国际审判法庭,以重罪论处,也无济于事了……
桑多卓玛不是代表自己来的,她代表的,应该是一群人,乃至一个阶层,一种现实掌握顶级资源和力量的思维意识形态守护者来的。
所以,苏澈轻声一叹:“苏氏企业自成立以来,仰赖于鱼米之乡,资源殷实,所以即使在工业革命之前,也是富庶一方的存在,后来封建社会被推翻,国家迎来新时代,苏氏企业加速转型,进军高新电子科技设计研发与全球信息网络技术的研发与架构,到如今,已经掌握了全球信息命脉,堪称信息网络唯一的商业巨擘……但,外人都以为苏氏企业是我这掌舵人在管理的时候,却不晓得,我也只是苏氏企业的一个服务者,是苏氏企业需要我,而不是我掌握了苏氏企业……所以,卓玛小姐,即便你能说服我,也未必能够说服整个苏氏家族,到时候,分裂产生的矛盾激化形成的大量内耗会直接形成导火索,将你们部署的一切付之一炬……这样的话,你们还会希望我们苏家也参与其中吗?”
桑多卓玛明白了,她慎重的点了点头,从进入雅间到现在都一直很平静的她似乎流露出了一些不甘心的茫然。
随口一提全球和全人类很容易,就算没上过学,只要知道地球是圆的,上边住着好几十亿人,还有好多国家,就完全可以张口就来。
但问题是,把事情细化了,具体化了,目标化了,地球就不只是是个球了,而是一颗炽热的,足以熔穿任何野心家双手的镍铁球!
到那时,不是一个两个野心家想要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也不是电影里控制几颗核弹说怎样就怎样的桥段。
把个体上升到整体,互为利益关系之后,意识之间的冲突其实并不一定分出孰强孰弱。
“但你们不会轻易就放弃的,是吗?这种意向已经形成了。”苏澈忽然说了一句。
桑多卓玛微微皱眉:“苏先生这话的意思,是在试探什么吗?”
苏澈却哈哈一笑,放下了杯子,翘起二郎腿,双手叠放在膝盖上仰着头带着笑意说道:“我不傻,你也不傻,所以没必要在你我之间分出个黑白来……如果真到了我觉得不合适的时候,该做的,就算没了我,也一定会有后辈的苏氏子孙去做,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去付出,去牺牲,但如果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么极端,我也未见的会视而不见,或者横加阻拦,相反,我们苏家在当今这个世界绝对称得上是最好的催化剂,任何事情到了我们这,也许只需要弹指一挥,黑白颠倒都是小儿科,能把一个不存在的人推到一个国家总统的位置也是有可能办得到的……所以……”
苏澈话没有说完。
桑多卓玛投来好奇的目光询问道:“所以什么?”
苏澈又是哈哈一笑,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吹牛了,今天能见到桑多卓玛小姐这样有目标有行动力的人实在觉得很幸运,只是这件事我觉得还有待商榷,起码在你们表现出足够的实力之前,在整个世界有突破文明张力极限的迹象之前,苏家,不会给予你们任何支持,所以,桑多卓玛小姐,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苏家暂时不会给出任何明确的态度。”
桑多卓玛闻言默默的看着苏澈,过了少许才展露笑颜道:“明白了,和苏澈先生聊天的确是件受益匪浅的幸事,很高兴能认识您。”
说完桑多卓玛便要起身离开。
苏澈没有阻拦,却多说了一句:“冒昧的问一句,卓玛小姐接下来是不是要前往日本正兴政府去和一些高层人员会面,亦或者直接跳过他们去清水家登门拜访?”
桑多卓玛愣了一下后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苏澈这个问题便下楼去了。
苏澈没有将其送下楼以表礼遇,只站在楼上目送着她乘坐一辆没有牌照的商务车离开。
……
故事说到这里,苏晚霞却还是云里雾里。
他反问道:“爸,桑多卓玛的事,和这些人现在恳求我们苏家帮忙有什么关联性吗?”
“当然有了,儿子,你难道没想过,如果苏氏企业暗中帮助这些人,那么桑多卓玛手上岂不是多了一张王牌?”苏澈的冷静让苏晚霞瞬间清醒过来。
他不禁浑身颤栗,更是深深的感受到了人性之恶。
“但是……”苏晚霞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他不是太过天然,而是从他的直观感受上,无论是将他‘抢来这里’的森悦,还是后来的格朗琴和桑多喀雅,都没有让苏晚霞感受到过多的恶意和心机,相反他们所流露出的绝望与骐骥却是苏晚霞感受深切的。
“晚霞,我知道你肯定很同情他们,这些人也却有可能如你所看到的那样,是一群甘愿把自己埋在废弃矿厂,也不愿意伤害无辜者的好人,但但凡有一点恶的注入,这些好人一样会变成坏人,到那时候……苏家如果牵扯其中,对谁最有利呢?”苏澈说的事实。
苏晚霞听得很刺耳,却不得不承认苏澈说的话很有道理。
过去也不是没有类似的案例。
苏晚霞现在更是感同身受。
但……
“爸,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您有调查出些什么吗?”
苏澈沉默了一会后才缓缓说道:“他们是以桑多卓玛为首的那群人执行的升格计划的受害者,不过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却不这么认为。”
“什么意思?”苏晚霞忽然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桑多卓玛走后,我就开始动用苏氏企业的力量全面的展开调查,而让我意外的是……”
……
“他们好像根本就不带怕的,很多事情都是摆在明面上去做,似乎就等着我们去调查。”在苏氏企业总部,苏然、苏澜、苏晋安等一批苏氏企业嫡系高层都在。
刚才说话的是苏然,她虽然现在很少出面,却是苏氏企业内部实际管控全球信息网络数据库的重要人物。
苏晋安笑了,冷笑:“很显然,比起躲躲闪闪,甚至捂着我们的眼睛不让我门去看,堵上我们的耳朵不让我门去听,他们更像用实力证明些什么,或者说……让我们懂得忌惮。”
苏澜也抱有同样的看法,她手中还有另外一份报告。
这份报告不是通过苏氏企业的力量调查得来的,而是苏澈从望野生态区返回苏州后利用一个神秘组织以第三方介入姿态获取到的。
“是啊……单咱们这边,大企业家、尖端科学的研发人员还有一些掌握实权的领导人物就一大堆了……真难想象这个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苏澜越来越是气氛,便把报告摔在了桌子上怒道:“大不了就撕破脸,干脆打一仗,输了的就乖乖受罚。”
苏澈却白了她一眼道:“你当是古惑仔抢地盘啊?叫上几百号人,拎着刀就去了!这要是真打起来,到最后就是世界大战,那样的结局说不定更符合他们的预期结果,所以……以后还是打消这种想法。”
苏澜当然也只是说气话。
苏晋安点点头:“苏澈说的没错,而且我觉得……他们其实也不见得期待战争,毕竟战争是力与力,信念与信念之间的较量,现在这些人虽然掌握着全世界最顶级的资源和权利,却未必是最得势的一方,若不然,他们也不会在部署那么久之后才找到我们苏家来。”
“嗯,这群人可不傻,他们都是天才,而且一旦天才之间形成默契,又信仰同一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守住我们的底线。”苏然气归气,最后还是要在现实面前叹息。
苏澈问道:“关于桑多卓玛的‘不老容颜’现在有什么眉目了吗?”
“查到一点,但牵扯清水家族,所以调查并不深入。”
“又是那个小日本家族?!”苏澜眉头一皱,她霍然起身道:“大规模的战争我做不了主,也没什么可说的,但一个卖药的商业家族,我们到底在忌惮什么?”
苏晋安没说话,他看向苏澈。
苏澈轻声道:“忌惮‘神’。”
“什么?”苏澜没明白。
苏澈犹豫了一下后说道:“我两次前往望野生态区,除了去见我的好友以外,另一个目的其实就是想拜托她借用她的力量全面的调查清水家族崛起的秘密,而这其中或许就涉及到‘起源之地’和‘旧神’这两个关键信息点。”
苏澜还是没懂:“你的意思是说,清水家族可能有‘神’做庇护?”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的。”苏晋安说道。
苏澜不解。
苏晋安解释道:“我们苏家自一个世纪前完成全面转型后,虽然主攻的是人工智能领域和以司南2号为主体的全球信息网络大融合,可在生物医学方面,我们每年的投入也多达七十亿!很多曾在清水家碰壁,或者干脆就不想去清水家搞研究的科研人员都被集中到了我们家族旗下的素云生物制药,而经过这十几年的分析和研究,我们发现……清水家的药物里一种混杂着一种神秘的地外物质,也正是这些东西让清水家的药物在各方面的效用上都远胜同类品牌……虽然清水家没有借助这一优势全盘接管全球生物医药,而是通过提高价格区分受众群体,由此可见,清水家在自己主打的生物制药领域处处藏着小心,也就恰恰说明了,他们家的生物制药技术
极有可能是非人所创。”
听完苏晋安这一番话,苏澜却皱眉道:“有秘方很正常啊,总不能因为人家的药足够好,有一些我们分析不出来的东西就断定和什么……‘神’?!有关吧?这也太荒唐了!”
“不荒唐,亲爱的。”在场的六个人里,一个稍显年轻,且一直没说话的女人突然开口道:“‘神’只是一种抽象概念的描述,并不意味着它不可理解,而且……近些年其他领域,比如考古界在全球各地都发现了很多无法解释的显现和痕迹,苏澈去望野这一趟本意是拜访桃沢阳叶,也是目前全球最有话语权的神秘学和考古学教授,虽然没有见到他,但从他之前提供给我们的笔记中,我们分析……在我们的身边也许一直存在着一些影响着全人类的神秘力量,而清水家,只是把这种力量投入到了具体现实中来。”
这个女人是苏澜的小妈,叫苏凉夜,苏姓是后来更改的,凉夜原是她的本名梁晔的音译。苏凉夜的年龄与苏澜相仿,两人平时并不以母女相称,而是互相称呼对方为亲爱的,活像一对亲密无间的闺中密友。
事实上,自打苏澜的父亲去世后,苏凉夜也确实与苏澜形影不离,完全不像是一个后妈的样子。
同时苏凉夜自己也是个大才女,尤其是在神秘学和博物学方面,她为苏氏企业在人工智能领域提供的侧面帮助是无可替代的,因此今天也有资格在这里坐着。
听完苏凉夜的话,苏澜有些恼火的坐下了,她皱眉道:“这想查查不了,该查查不到,还叫人怎么分析拿主意啊。”
苏澈知道苏澜这么着急是想帮他,便笑着安慰道:“莫急莫急,虽然我们苏家不能直接启动第一中轴的特别程序申请对清水家的产业进行双向清查,但我找的那伙人帮我从侧面找到了一条线索。”
“什么线索?”众人立即投来询问的目光。
苏澈神秘一笑:“是一对母子。”
……
“一对母子?”苏晚霞似乎有所预感了。
“嗯,他们原本是住在广州新区第九医院的一对癌症患者,原本他们母子二人靠着国家的补贴和家人的支撑勉强还能活着,结果没想到这对母子最依赖的那个男人突然出了意外,死在了车祸中,家人也顺势退出,并伪造了一份证明,给他们申请了由国际组织授权的安乐死程序……无望的母子二人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去死了,却意外的得到了清水家族的专项救助,当时还有新闻报道,说这是清水家的善举,是人间大爱……可事实是,这对母子被接到望野生态区后没多久,就双双被作为牺牲品加以升格改造……”苏澈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说下。
苏晚霞已经双拳紧握。
“在活着还是安乐死面前做选择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对这对母子而言,如果他们的病真的无药可医,度过了煎熬期,绝望了也就罢了……可一旦有人告诉你,只要清水家愿意,癌症也能痊愈,任何人都会倾尽一切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又何况是一对已经身无分文,什么都没有了的母子呢?”苏澈说到这语气略显凄凉,他回忆当初见到那对母子时的画面继续说道:“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人类……”
……
在幽暗的地下,走廊里堆积着杂物,墙壁上还留有弹孔和不明生物留下的抓痕,苏澈和苏澜两人略略心惊。
前头带路的男人穿着厚重的外骨骼,他将两位贵客带到一间由十人看守的房间外再次提醒道:“两位贵客,我知道我这地方脏得很,屈尊二位来这里实在委屈了你们,可考虑到你们的人生安全以及转移目标过程中的危险,我不得谨慎一些……而在我身后这间屋子里关押的绝对称得上是这世界上最危险的怪物之一,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无论接下来看到什么,都要镇定,如果发生意外,一定要服从安排,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苏澜从没有有过这般如临大敌的感觉,她下意识的握住了哥哥苏澈手。
苏澈感受到她的紧张后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予她一定的安慰。
“清楚了,带我们进去吧。”
大个子这才转过身示意手下开门。
堪比世界银行金库的厚重安全门缓缓打开。
一阵腥臭气息扑面而来。
苏澜立马变了脸色,捂住鼻子问道:“怎么这么臭啊?”
大个子没说话,他打开灯,照亮前方的通道,这时苏澜和苏澈才看清,前方狭窄的空间里满地的血污还没有完全的清洗干净,而且角落里居然还有一条断臂。
当时苏澜脸上一白,差点就昏死过去。
苏澈相对好一点点,但也快要吐了。
大个子苦笑道:“不是我们太邋遢,而是清洗这里的代价实在太高了……二位,现在他们刚吃饱,很安静,适合对话,但对话时间有限,你们要尽快。”说完大个子一点头,身后六名同样武装完备的精锐战士进入了本就空间狭窄的房间,他们如一道铜墙铁壁把苏澜和苏澈守护在身后。
大个子按下电梯键,苏澈这才意识到,那对母子还在更深处的地下,这个房间不过是通往那里的工具。
苏澜躲在苏澈身后,她现在有点后悔跟过来了。
电梯缓缓下降,过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苏澈抬起头,电梯外是一个相对更大的空间,但都用钛合金护栏隔断起来了。
整体构造像一个“回”字,而苏澈他们此时就在这个“回”字中间的“口”中。
“开灯。”
大个子一声令下,黑暗的地下世界瞬间被点亮,随着一声惊呼,苏澈终于看到了那对母子……或者说两个浑身惨白,没有衣服可以庇体的干瘦男女。
女人应该就是母亲,明显身形要小一些的应该就是孩子。
他们被灯光照射到的时候立马惊叫着躲起来,并且捂着眼睛发出痛苦的哀求。
“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好痛苦!好痛苦!”
苏澜心地善良,看到这一幕立马说道:“你们干嘛这样对待他们!怎么连衣服都不给他们穿?”
大个子愣了一下,随后冷笑道:“苏澜女士,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有这种想法的都已经成了他们的食物,被他们生吞活剥,然后吞下肚子,消化为大便冲走了。”
苏澜闻言呆住了。
苏澈微微皱眉,他瞪了大个子一眼,那人立马收起轻蔑的神情,对手下道:“散开点,让苏澈先生和他们聊。”
“铜墙铁壁”分散开来,苏澈上前一步,鼓起勇气问道:“请问……是王咏和周俊母子吗?”
角落里,缩成一团的母子二人中的母亲缓缓抬起头,她的头发稀疏只剩下潦草的几百根,光洁的身体上沾着一些血迹。
她好奇的看过来,在与苏澈对视后,她突然捂着脸跪倒下来嚎哭不止。
苏澈纳闷的问大个子:“她这是怎么了?”
大个子说道:“他们俩失控的时候做的事在清醒过来后并不会被遗忘……我估计……可能是因为你们叫出了他们的名字反而是触动了他们的内心……让他们受到了道德观念的折磨吧……”
苏澜闻言揶揄道:“看不出来啊,你块头虽大,心思倒是很细腻。”
大个子却冷哼一声说道:“我也是瞎猜的,要不是你们出钱让我留他们母子俩一条命等你们过来,我早就下令把它们丢进酸液池溶成一滩血水替我死去的十几个兄弟报仇了。”
苏澜听到这话顿时吓得不敢出声了。
苏澈眉头紧锁,他知道这里并不安全,便又上前一步说道:“别哭了!王咏!抬起头!看着我!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会变成这样?是谁把你们母子变成了嗜血的怪物?”
哭泣中的女人身体一颤,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没有眼睑的乌黑眸子就像空洞的深渊,她沙哑的回答道:“是我自己作践自己……是我自己想活命……所以和那些人做了交易……是我的错……所以……求求你们……杀了我们吧……别再让我们继续害人了……我们母子二人……真的不想再这么痛苦下去了……”
苏澈见她说的话没有重点,便呵斥道:“住口!王咏!你有什么错!你不过是被骗过来的!你告诉我到底是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们来替你完成!”
王咏听到这话却嘿嘿的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摇头道:“没用的……就算你也是个大人物,可和他们比起来……你什么也不是……所以……趁我们还有自我意识的时候……快走吧……我能感受到……他们来了……来了很多……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苏澈闻言一惊,立马回头看向大个子。
大个子脸色一变,立即查看了外部警戒装置的扫描讯号。
果然!此时这处地下设施外已经被团团围住,可……
“虎子!怎么回事?怎么被人包了圆你也不拉警报?虎子?!”大个子怒吼道。
可通讯器另一头静悄悄的,那个叫虎子的男人已经被扭断了脖子,躺在了地上。纤细的手指拿起桌子上的通讯器,她没有说话,只轻轻的笑了一声。
这笑声很妩媚,但此时此刻,却那样的令人毛骨悚然。
苏澜慌了神,她抓住苏澈的手道:“哥!!”
苏澈立马对大个子说道:“带我们离开。”
大个子说了声好,结果刚要转身,就被一道穿胸而过!
刀锋停在了苏澜面前不足五公分的位置,血溅了她一脸。苏澈脸色一变,立即将苏澜拉到身后,同时启动内衬的全覆盖式具化贴合武装。
01613 重拾信念(七)
叛徒的钢刀刺穿了雇佣兵团长的身体,但他仍在临死前杀死了那名叛徒。苏澜被苏澈护在身后后立即进行展开动能武装,同时抬手撑开一面纳米护盾,挡住了另外两名叛徒手中武器射出的子弹。
其余三人在看到团长遇害后立即对叛徒展开反击,在狭窄的空间里,枪不见得有近距离搏杀来的更有效果。苏澜虽然害怕,但其实她的战斗力远在苏澈之上,因而仅仅是几个照面的功夫,那另外两名叛徒就被解决掉了。
可此时此刻,外围正有更多人包围过来,想要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实在是过于危险了。
“苏澈先生,请随我们来,在这间屋子的更深处还有一条逃生的路。”干练的雇佣兵成员信守承诺,即便团长死了,仍决心保护苏澈的安全。
苏澈却有些不太放心这些人了,他看了看远处的那对母子,然后问道:“他们稳定的状态能持续多久?”
“大概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
“那从他们冷静下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
“半个小时了。”
“半个小时?那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疯?”苏澈闻言一震。
雇佣兵成员点头道:“是的,所以这里很危险,我们得尽快离开。”说完这名雇佣兵就开启了通电的铁笼子,然后架起枪瞄准了那对母子。
“苏澈先生请随我们来。”另外两名雇佣兵带着苏澈向房间的另一侧走去。
地面上血迹斑斑,角落里还有尸骨的残渣以及被撕碎的衣服和外骨骼,可以想象得出,这里曾经是怎样一幅修罗炼狱景象。
苏澈沉默无言的带着苏澜来到角落,在那里,雇佣兵上前验证了一下后果然出现了一条通道,而且根据分析,这条通道下方有水的可能性极高。苏澜有些犹豫,苏澈握紧她的手然后带着她缓步而下。
两人下去后,三名雇佣兵却没有跟下来的意思。
苏澈困惑道:“你们不一起走吗?”
其中一人却说道:“这条路的尽头有一条快艇,但只能乘坐两人,还请二位尽快离去,我们留下为你们阻挡敌人。”
听到这句话,苏澈心底一颤,他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
“王英川,我的名字叫王英川。”
“他们呢?”
“俺家胡大勇,他叫陆小龙。”
“好,名字我记下来了,如果能活下来的话,记得去苏州找我。”说完苏澈就拉着苏澜的手往紧急通道的最深处奔去。
……
“后来,我和你苏澜姑姑确实找到了那条快艇,也顺利的逃进了望野生态区,并赶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进入了安全屋……可那三个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说到这,苏澈一阵唏嘘。
苏晚霞也很是感叹,他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故事。
“哎……”苏晚霞轻声一叹,然后又问道:“那……那对母子呢?他们后来怎样了?”
“据我后来调查,他们没死,但也下落不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任我怎么找都没有找到。”苏澈似乎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苏晚霞又问道:“那么关于清水家族……”
“那个家族是个谜团,从过去是,到现在也是……但最让我感到困惑的并不是他们家族隐藏了什么秘密,而是随着我的调查深入,我发现,也许我们都错怪了清水家族……错怪了那位叫清水幻的家主,这个家族虽然藏着秘密,却一直对桑多卓玛的计划含糊其辞,似乎和我们一样,并不完全赞同桑多卓玛的想法,更没有立马表态说要加入,甚至……我还听人说,桑多卓玛在前几次顺利进入清水家内宅府邸后,到了最关键的一次,也就是正兴政府这边多位高级官员都已经与她打成某种不存于纸面上的约定后,清水家族却将桑多卓玛拒之门外,由此可见……清水家的态度是明确的,那就是不同意和桑多卓玛有更深的接触。”苏澈说到这:“但让我想不到的是……这件事随后平静了不少年,怎么偏偏你去了趟拉萨就全让你赶上了呢?难道说他们已经准备放弃我这现任掌舵人,转而谋划未来,也就是锁定你了?”
苏晚霞听到这话有些不高兴了:“爸!你这话……不是在怀疑我吗?我可见过什么桑多卓玛,顶多就是刚刚了解到这件事而已。”
“但你听了几个人的片面之词就差点信以为真,你不觉得你的心性仍有待磨砺吗?”苏澈也毫不客气的指出了苏晚霞的不足。
苏晚霞有些尴尬。
的确,从被森悦一行三人莫名其妙“解救”至此后,苏晚霞是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完全就是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具体真真假假似乎并不重要。
“那……爸,您的意思呢?我听您的。”苏晚霞有些泄气。
苏澈却说道:“男孩子早完要长大的,你都二十岁了,虽然我从小没怎么教过你,可你母亲一柠,她也是个很厉害的人物,难道你就没从你母亲身上学到点什么吗?”
苏晚霞闻言愣了愣。
他回忆了一下自从自己跟着母亲搬出苏家转去其他地方住下后的过往。苏晚霞的母亲是个爱干净,又不喜欢吵闹的女性,所以她的日常生活就是与书和花花草草为伴,其他所有时间都投入到照顾苏晚霞身上来。
但苏晚霞却极少听到母亲说教于自己,只在一些必要的时候给予适当的指点和关怀,似乎比起无微不至的呵护,苏晚霞的母亲薛一柠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尽快长大独立。事实也证明苏晚霞其实在独立生活这方面做得并不差。
他或许还少一些社会经验,对人情冷暖所知甚少,就更别提人心难测这种事情了。就像今天,从昏迷中醒来,再到城市飙车,再到目睹两人死亡,全程苏晚霞的表现都相当的镇定。格朗琴和桑卓喀雅的话对于苏晚霞来说,感触良多,他也愿意相信他们所言。
就算苏澈告诉苏晚霞,这其中可能涉及方方面面很多东西,远没有苏晚霞想得那么简单,但苏晚霞还是觉得……眼睁睁看着格朗琴和桑卓喀雅这些人去死……还是太过残酷了。
人不该是这样,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所以苏晚霞问道:“爸……我知道您是站在大局的位置上去考虑的,也很在乎咱们苏家这艘大船的前路会否遭遇暗礁,但我在拉萨接触的这些事……都是真实发生在我眼前的,是即将烙印在我过去记忆中的,所以……我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您给我指条路,或者你就干脆给我点小小的帮助,然后我自己去努力搏一把,去试着救救他们,您看成吗?”
苏澈陷入了沉默。
就在苏晚霞以为苏澈接下来可能会说很多大道理来让苏晚霞选择放弃,或者干脆把他臭骂一通的时候,苏晚霞听到了苏澈难得的开怀大笑。
电话那头,苏澈笑的很宽慰,他连连说了三个“好”,然
后在苏晚霞一脸莫名的时候深吸一口气道:“晚霞啊,你知道吗……其实对我来说,作为苏家的掌舵人要顾及这,要顾及那,根本就非我意志所愿,我更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善良,勇敢,有憧憬,有信念……所以啊……放手去做吧!不要担心太多,你不是苏家的‘弃子’吗?这层身份在这,他们想破坏苏家就让他们来就是了?明面上的我来挡,暗中的,我会尽可能的安排信得过的人去帮你,但终究……需要你自己来抗!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发发善心,花上点钱就能搞定的事情,你未来要面对的可能是与你我父子二人信念完全不同的一伙掌握着世界最顶流力量的疯子!他们是疯子!也是不折不扣的天才和狂徒!对于他们来说,杀一个人,和杀十几亿人没什么区别,都是数据的最佳结果,我这么说……你可听的清楚?”
一直惴惴不安的苏晚霞听完苏澈这一番“教训”后,心中不但安定了下来,也更加有勇气起来。
他郑重的点头道:“我听清楚了。”
“嗯,那就好……其实这些年,关于这种病也并非无药可医,只是这个办法的成功率很低,属于不杀身无以成仁的法子,但总还是有一线生机的,你可以试试。”苏澈手中确实掌握着一些尚未说与苏晚霞听得办法,只不过那些办法的确风险很大,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所以……苏澈也很犹豫。
苏晚霞听了这话却像是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看到了极远处摇曳的一点光亮,他才不关心那是一座烽火还是一根蜡烛呢,只要有希望,就比无望强。
“您说。”
“其实,‘异种’这种东西最早并不是出现于新东京市,所以,和你说起新东京午夜杀人魔的那些人可能要搞错了,最早的‘异种’应该是出现在南极洲大陆上的唐胡安湖,也就是当年国安处成立不久就接触到‘死海悲门’的地方。”苏澈说道。
“南极洲?”
“嗯,虽然经历死海十年,最初的,关于国安处和‘死海悲门’的系统档案已经几乎销毁殆尽,可仍有一部分残余与幸存者跨过这十年的磨难存留了下来……所以……如果你真的想救他们的话,不妨先去寻找这种病的起源,也就是这些档案的剩余及那几位幸存者。”苏澈说完便把一份名单和一些详细的调查报告打包发送给了苏晚霞。
苏晚霞接收后打开一看。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看上去仅有十七八岁的女孩,她穿着一袭水蓝色的长裙,于黑色的沙滩上款款前行,照片是从正面拍的,可风吹乱了女孩的秀发,遮住了她许多的美丽,并不能完全被苏晚霞所看清楚。
“这个人叫‘游格格’,关于国安处的调查报告中多次提到了这个女人,而根据我们的调查……在过去一个多世纪里,她一直以这个形象和不同的身份在世界游历,最近一次现身时在一年前,当时她在新加坡的一家餐厅打工,目击者说有人喝醉了酒来闹事还要调戏她,结果这些人第二天一早就被发现横死在附近的出租屋里,死状很凄惨。”苏澈简要的向苏晚霞介绍了有关游格格的一些信息。
苏晚霞皱眉道:“她也跟桑多卓玛一样?青春不老?”
“对,而且……好像不止不老那么简单。”苏澈又补充了一句。
“什么意思?”
“具体不好说,就是类似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超自然力量之类的,总之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苏晚霞明白了,他继续向下看,又是一张照片,是一个穿着几代前中**装的青年男子,他站在一座学校门前,看起来英姿勃发,应该是刚从军校毕业的学生。
“这个人叫‘张丰宇’,关于国安处的调查报告中也曾多次出现他的名字,同时我们还注意到,基本上能找到游格格的地方,就能找到他,好像他也在寻找游格格……只不过似乎每一次都晚了一步,而他最近一次现身却不是在游格格附近,而是在内地,并且极有可能与一起强奸案有所关联。”
“什么?强奸案?!”苏晚霞当时就是一愣。
苏澈也苦笑道:“是啊,但调查组给出的报告就是这么说的,他目前处在在逃状态,估计公安系统也在找他,你要是能提前,说不定还能立功。”
然而苏晚霞却不觉得这玩笑很好笑,因为他压根就没打算去找这两个人。
“爸,你给点靠谱点的信息啊,这茫茫人海的,我找他们不是大海捞针吗?估计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这里的人都死光了。”苏晚霞很无语。
苏澈轻声一叹:“可在我看来,这两个人身上的秘密是最有可能帮到你的,当然了……也不排除他们只是外围人员,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的情形。”
苏晚霞继续往下看,出现了三组坐标,其中一个距离离拉萨很近。
“纳木错湖,据调查显示,那附近应该存在着一座国安处当年未曾向世人公开的‘死海悲门’,也就意味着,那里极有可能还留有国安处当年的一些设备设施……也就有很大几率找到有用的线索……不过纳木错湖是西藏第二大湖泊,面积接近两千平方公里,想要找到被人为遮盖起来的建筑线索也不太容易……但我会安排人去帮你,如果你真的想去的话。”苏澈说道。
苏晚霞微微皱眉,他看了眼时间,再有二十多天就该开学了,留给他继续滞留拉萨的时间实在有点少,不过苏晚霞转念一想,即便自己不能留下来帮助格朗琴他们,可只要给了他们线索,相信他们自己也会倾尽全力去寻找的。
于是苏晚霞点了点头,把纳木错湖暂时标记起来。
再往下看,是一座博物馆,位于吉林长春,是一位经历了几十年前那场空前自然灾害的丰碑小队成员出资建成的,因而场馆收录的主要是当年参与救灾行动的人员的遗物以及一些宝贵的现场救援照片留影。
“这地方在长春市郊,面积不大,馆长是个退伍老兵,但博物馆确是一个神秘人出资建成的,起初我们都不觉得这地方会有什么秘密……可顺藤摸瓜,我们查出给博物馆每年提供资金支持的神秘人就住在望野生态区,再一查账户却发现这个人是个伪造的虚拟id,也就是说,有人不希望被查到……可苏家在信息网络数据方面是专家,很快还是让我们追踪到了与这个虚拟id关联的人物……然后……”苏澈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发现,这博物馆背后的支持者就是清水家族的内部成员,也就是说……清水家在中国建了一座博物馆,而且还偷偷摸摸的输送大量资金过来……因而我们才展开调查……结果发现……这座博物馆只是幌子,清水家真正想要做的事,是借助博物馆的资金渠道洗干净来自海外的不明资金,然后用这笔钱购置大量的贡品送往大兴安岭地区。”
前面苏晚霞都听得懂,但最后一句他又彻底迷糊了。
“买贡品送往大兴安岭?这什么意思?”苏晚霞愣住了。
苏澈解释道:“你
可能不知道,清水家祖上往前倒七八代可是典型的军国主义家庭,也就意味着这个家族的男孩是要被送往中国战场参与侵华战争的……事实也确如我们所推断的那样,清水家族就是崛起于两个曾参与侵华战争的日本逃兵……他们于1942年进入东北地区,1943年被认定为失踪,跟着直到1961年左右才辗转多地回到日本。”
苏晚霞听完惊讶道:“居然还有这种秘闻?”
“嗯,清水家的秘密是越查越有意思,不像华晟丰茂,怎么查都是铁板一块。”苏澈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苏晚霞没听懂,但也没有追问,而是就之前的话题说道:“可这与我现在想要解决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苏澈说道:“看似没有什么关联性,但后来我委派的第三方调查人员发现,这些贡品被送入深山后不久,就有多地的社会福利机构以官方正轨渠道的名义将许多不足五岁的孤儿送往望野生态区的国际慈善机构接管,而这些网表面上没有关系……内里却是一环套一环,都有清水家参与其中!”
苏晚霞明白了,他震惊道:“清水家在用孤儿做实验?!!!”
苏澈却又摇摇头:“不……目前看来是没有,这些社会福利机构每年与国际慈善机构的对接工作都是公开透明的,每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也都是受社会群体监督的,从我们注意到这些线索至今尚未发现过有孩子离奇失踪之类的问题。”
苏晚霞皱起眉:“那清水家这么偷偷摸摸的是做什么?既然没有打算做坏事?难道还怕别人夸他们吗?”
苏澈苦笑一声:“我还在查,而且我觉得,这些事背后肯定是有关联性的,甚至和‘异种’有很大关联……”
苏晚霞现在有点头大。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已经把问题想得足够完整了,现在却发现,事情远比他想得要复杂。
“爸,您打算安排谁来帮我?”
苏澈道:“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最合适。”
“谁?”
“还能有谁,你苏然姑姑呗。”苏澈笑道。
“苏然姑姑!!!”苏晚霞立马就高兴了,他从小到大除却父母亲以外就最受这两位姑姑的疼爱,现在听说来支援他的是苏然,苏晚霞怎能不高兴。
“这下放心了吧?”苏澈问道。
苏晚霞:“那必须的的啊,不过……苏然姑姑闭关这么久突然出远门,会不会不太习惯啊?”
“这你等你苏然姑姑到了拉萨,你们见了面之后自己聊吧。”
苏晚霞又问:“那苏然姑姑现在到哪了?”
正说着话呢。
门被敲响了。
苏晚霞一惊,立即中断了自己和苏澈的通话。
试探性的问了句:“谁啊?”
门外的人没说话。
苏晚霞有些犹豫,但还是下床走到门前问道:“谁啊?”
门外还不说话,苏晚霞有些害怕了,他刚才和苏澈聊得正开心,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其实正身处险境,现在清醒过来后不禁有些害怕。
就在苏晚霞取来一样趁手的“兵器”(拖把)的时候,门被从外边打开了。
跟着苏晚霞就先发制人。
然后……
“姑姑?!”苏晚霞愣住了,再看被甩了一脸脏水的苏然,苏晚霞赶紧收起“兵器”灿灿的笑道:“姑姑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我正打扫卫生呢……”
苏然强忍着怒气,吐出一口浊气走进屋道:“怎么样,你爸怎么和你说的?是叫你立即回去,还是让你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苏晚霞现在却更好奇苏然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怎么不说话?”苏然进屋后直接坐在床上看着苏晚霞。
苏晚霞这才答道:“我准备留下来。”
苏然点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道:“行,那你是准备去纳木错湖撒网捞鱼咯?”
苏晚霞皱眉道:“真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苏然翻了个白眼,虽然这姐姐现在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可她驻颜有术,一点不显老不说,身段气质更是没的说。
若是一般人翻白眼,顶多是显得很无奈,可苏然不同,她就算翻个白眼也是风情万种的。
苏晚霞都看得出了神。
“不然呢?真不知道你们爷俩怎么回事,一个追着线索不放手,这么多年了越查越是迷糊,一个听了别人的糊弄就当真了,非要不自量力去拯救他们,我该说你们什么好呢?”苏然很为难的样子。
苏晚霞却对这一幕很是熟悉,他哈哈一笑,蹲下身凑过去说道:“就夸夸我好了,我这人要求很低的,不需要什么物质上的奖励。”
苏然一愣,跟着又好气又好笑的拿手点了一下苏晚霞的眉心道:“去去去,烦得很。”
苏晚霞反而笑的更开心了,因为他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重新起身,苏晚霞注意到门外还有几个人在探头探脑的。
便说道:“别偷偷摸摸的了,进来吧。”
这话一出口,只听“哎哟”一声,湘南当先一个露面了。
爬起身来的小丫头一脸的不好意思,她身后几个鬼头鬼脑的小光头都穿着僧侣的服侍,完全一副小喇嘛的样子,看着让人又心疼又觉得很可爱。
“你们几个这么晚还不睡觉?”苏晚霞问道。
湘南有些害怕的看了眼床上的苏然,然后装着胆子道:“是这个姐姐把我们叫醒的……”
“姐姐?”苏晚霞一愣,跟着笑道:“她可是……哎哟!”
话没说完,苏晚霞已经挨了苏然一脚。
湘南更害怕,但苏然却起身笑眯眯的走过来道:“别怕,姐姐不是坏人,只是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想待会我和你们家的大人聊清楚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湘南不说话,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然,然后忽然问了一句:“姐姐,你的眼睛里好像有一道光。”
苏然闻言一愣,跟着沉默无言的起身。
苏晚霞很好奇苏然这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一个穿戴暗音特战型机械外骨骼的武装人员走了进来,他冲苏然毕恭毕敬一礼然后道:“小姐,按照您的吩咐,矿场内所有人员都已经集中到位,另外有十几个危险人物仍留在原有封禁区域,没有收容。”
苏然点点头:“嗯,辛苦了,我待会就过去。”
“是。”
武装人员走了,苏晚霞问道:“他是?”
苏然淡淡的说道:“苏家的私募雇佣兵,你无需过多提问,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真的打算卷入其中?而不是趁这机会,让我带你脱离这泥潭?”
苏晚霞闻言一震,沉默良久后笑道:“什么泥潭不泥潭的,不能见死不救,这道理放在任何时候都说的过去吧。”
01614 重拾信念(八)
面对装备人员匹配都远胜己方人员的苏然,格朗琴和桑多喀雅表情很苦涩。苏晚霞见湘南这些人都被当成“俘虏”一般集中在一间屋子里,周围全都是全副武装的私募雇佣兵,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姑姑,你这是干嘛呀?他们又没拿我怎么样?”
苏然没理他,直接播放了一段录音。
……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强行拖他下水!”听声音应该是格朗琴。
“拖他下水?不行的!他虽然是苏澈的嫡长子,可他很早之前就被苏家连同其母亲一块赶出去了,你真以为苏澈会为了这么个儿子付出那么多代价?”反对格朗琴的声音有些陌生。
“那你说怎么办?母亲大人说了,我们最后的机会就在苏家身上,如果我们自己争取不到,就只能等死。”格朗琴也很苦恼。
“哎……可是……我觉得不行,把我们的痛苦强加在一个无辜者身上,这件事怎么说都不行。”那个陌生声音态度很坚决。
可这时……另一个声音出现了。
“那把痛苦强加给我们的人呢……他们又是因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就没想过吗?”是桑多喀雅。
陌生声音沉默了一会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先骗骗他,看看他的反应,但不能真的就把异化细胞植入他的脊柱,这等于是在杀人。”
“在一个人和我们所有人之间做选择?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桑多喀雅好像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了。
面对死亡,桑多喀雅放弃了最后的坚守。
格朗琴没有再说话。
陌生人的声音又说道:“生命如果真的可以这么等价交换,那我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决定……可那样做,和把我们变成怪胎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你想复仇,你想保护你的儿子,我能理解……可你不要忘记了,喀雅,曾经也有人帮过我们……或许我们的未来本就应该是这样的,让所有罪恶就在我们这结束吧,放弃吧。”
哭泣声,叹息声。
再然后是推门离开的声音。
……
苏晚霞默默的听完,原以为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而且也没有反映出什么不好的讯号。
但紧跟着,苏晚霞又听到。
……
“我必须那么做!你得帮我!”是桑多喀雅。
她明显是在恳求她的丈夫。
“我死可以,但想想我们的孩子……他降生到这世上连一天都没有走出过监禁区,我告诉天使蓝的,草是绿的,地球上还有大海,有各种野生动物又有什么用呢?琴,你得帮我!帮帮我们的孩子!”桑多喀雅几乎是用哭腔说的。
格朗琴最终下了决心。
“我们得从长计议……但你放心,喀雅,那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是我们共同的孩子,我绝不会让他有事的,不过植入异化细胞这件事,你不要参与,由我自己一个人负责就好了。”
……
录音到这里结束了。
苏晚霞表情复杂至极,而房间里坐着的格朗琴和桑多喀雅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他们脸上有内疚,但更多的痛苦和无奈。
森悦沉默无言,她看了看苏晚霞,又看向苏然道:“你们准备对我们做什么?直接集中起来销毁掉吗?”
苏然没回答,而是看向苏晚霞,似乎是准备把决定权交给苏晚霞。
苏晚霞懂苏然的意思。
房间里此时聚集着一百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大部分都是孩子。
他们的年龄最小的还在哥哥姐姐的怀抱里,最大的也不过是少年模样。这些孩子都穿着僧侣的衣服,光着头,感觉起来像是一群小和尚,但实际上……他们没有头发是因为他们长期接受化学药物的治疗的缘故。
异化的细胞就像扩散失控的癌症细胞已经正在一步步蚕食着他们的身体和意志,化学药物治疗只能减缓,无法根治。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苏晚霞走到格朗琴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格朗琴是个身高一米九五的典型藏族汉子,身材原本很魁梧,但经年累月的煎熬与折磨让他也变成了一个干瘦的可怜人。
面对苏晚霞的质问,格朗琴没有躲闪,他坦然道:“我确实做了决定,想过用最极端的办法保护我的家人……但异化增生细胞的感染性极低,不是说植入一个人的体内就能随便将一个人变成和我们一样的怪物的……还需要很小心的培植,所以……你要杀我的话,我无话可说,但我的妻子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她不是实施者,我的孩子更不知情,所以,请求你不要伤害他们。”
苏晚霞眉头微皱,随后轻声一叹:“我稍微懂一点法律常识,按照我国刑法总则的规定,罪刑法定原则是基础,而罪刑法定不能去约束和制裁一个只有罪恶想法却没有实施的人,也就是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你还没来得及,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也不会杀了你,因为在听到这些对话之前,我的想法是尽我所能去帮你们,但看来……你们已经有自己的自救方式了。”
苏晚霞的话让格朗琴羞愧难当,桑多喀雅见丈夫这般表情,立即起身道:“是我!是我说要这么做的!与他无关!如果我没有提的话,如果我没有拿我们的孩子威胁他的话,他不会这么做的!所以,请您不要责怪他!一切罪过,都是我一人承担!”
苏晚霞没说话,他退后一步,用一种带有怜悯的冰冷目光审视着眼前这群人。
听苏澈说起过,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无辜者,只是一群渴望活着,但被欺骗了的可怜人……从他们的行为总结,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其他人似乎看懂了苏晚霞的眼神,他们纷纷起身怒声指责格朗琴的无耻。
唯有一人默默的坐在人群中一言不发。
苏然告诉苏晚霞,那个人就是阻止格朗琴和桑多喀雅对苏晚霞行不轨之事的那个声音的主人。
他应该是这里的医生,因为他穿着白大褂,胸前衣兜里还装着笔和记事本。
“格朗琴!你这个混蛋!你当初不是告诉我们!要我们认命的吗?让我们不要出去,即使死,也要死在这里!怎么你这家伙却为了自己孩子能活做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来!你还让我们怎么听你胡说八道!”声音最大的是个老者,他指着格朗琴的鼻子气的浑身发抖。
格朗琴默不作声,他没有去看苏晚霞的眼神,也没有回答老者的质问,就这么默默的承受着。
桑多喀雅当然会护着自己的丈夫,她把他藏在身后怒声道:“你们呢!你们又如何呢?你们这些人里有很多根本就不是绝症!只不过是想着青春永驻,或者再多活两年!现在好了,自己做错了事不敢承担后果,我们为你们提供服务,你们却反过来指责我们?!一群混蛋!混蛋!”
苏然看着可笑,她轻蔑道:“你帮不了他们,这泥潭恶臭难抑,你如果真的跳进去了,怕是要连骨头渣都被吞干净了。”
苏晚霞默不作声。
争吵在继续,苏晚霞和苏然都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他们只是冷眼旁观,苏晚霞是感觉心灰意冷,而苏然是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这些人值得同情。
直到,湘南带着两个孩子走过来对苏晚霞说道:“大哥哥……我知道我们做错了事……做错事,都必须要付出代价,我愿意为我做错的事情负责……但是大哥哥……他们俩,他们出生的时候就携带着这种东西,将来可能活不过十岁就会变成怪物……所以……求求你,求求你尽你所能帮帮他们。”
湘南的话任谁听了都会为之动容,更何况苏晚霞本就没有真的打算放弃他们。
只不过苏然仍旧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她没等苏晚霞开口表态就先蹲下身问看着湘南问道:“你当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湘南不愿意说。
苏然没那么多耐心一点点去开启她的内心,便直截了当的说道:“这样吧,你告诉我你的故事,我就帮他们,当然,你可千万别撒谎,姐姐最讨厌撒谎的人了。”
一旁的苏晚霞冷汗都下来了,心说这都什么辈儿啊,叫我哥哥又喊你姐姐的,您这做大人的能不能正经点。
苏然却不以为然。
湘南眼中噙着泪,她沉默了一会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可不可以……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去,到那边我就告诉你。”
苏然点点头:“好啊,反正这边也挺吵的。”说完苏然站起身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并叮嘱道:“让他们吵吵就行了,别让他们真的动起手来。”
“是。”
……
找了间干净利索的房间,苏然和苏晚霞都在,湘南走哪都带着那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和她是什么关系。
苏然问道:“他们是你的弟弟妹妹?看起来不像啊?”
湘南摇摇头:“他们姐弟俩,大的叫霄霄,小的木木,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他们的父母去世前对我很好,所以我一直把他们俩当做亲妹妹和亲弟弟来看待。”
“哦,所以说,你觉得你对不起他们,就要把他们当做包袱丢给我们咯?”苏然突然笑容一边,说出了一句任谁都没有想到的话语。
湘南脸色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然的话。
苏晚霞更是在一旁惊讶不已,他试图说点什么,但还没有开口,就见苏然冲他一摆手道:“你先别说话,我和她还没聊完呢。”
湘南眼睛红了,拳头攥得紧紧的。
“说吧,你自己是怎么回事?你父母是谁?”
湘南不说话,大概是被苏然那具“无情”的回答给震慑到了。
苏然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她虽然也没做过坏事,却从不做无谓的好事。就像现在这样,苏晚霞想着不能见死不救,可苏然却一点想法
都没有。
当然,苏然也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有些事不是纯靠善心就能解决的,否则这社会哪还有这么多问题呢。
“说啊,我给你……额……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我就准备走了,至于你们未来怎么样……我觉得交给公安部门处理会更好一些。”苏然还是和过去一样,处理问题的时候从不讲什么情面和道义。
“公安?!”湘南震惊道:“大姐姐,你不会真的通知了公安部门吧?”
苏然没有隐瞒:“当然了,你以为你们可以随便在拉萨城区横冲直撞而不用付出代价?你们以为在市区安排狙击手枪杀我们苏家的人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告诉你,虽然你还是个孩子,但也要知道,成年人要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承担责任和后果。”
湘南不敢言语了。
苏晚霞知道苏然的脾气,这个时候他开口还不如干脆装作什么都听不见。在苏家,苏晚霞最害怕两个人,一个是苏晋安,另一个就是苏然。
“怕”苏晋安,是因为这位长辈实在是太了不得了,苏晚霞在他面前总觉得自惭形秽。
“怕”苏然,无非就是苏然远比苏澈和薛一柠更懂得如何让孩子听话守规矩,苏晚霞现在积累的那些好习惯大都是苏然的功劳。
湘南听明白了,也认清楚了这个大姐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便轻声道:“我的父亲母亲……原本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和执行总监,他们手里各自掌握着公司30%和20%的股份,两人的个人资产加起来超过七十亿,称得上是世界最顶流的精英夫妻档之一……然而,在我出生的前一年,我爸爸查出了胃癌晚期,母亲为了给他治病,几乎寻遍了全世界所有癌症领域的专家……直到有一个组织主动找上他们,说只要他们愿意以低价出让手中股份的70%,他们就会为我爸爸治病……但他们却没有告诉他们,代价就是他们的孩子会受不可控的遗传因素影响而有极高的几率变成怪物……直到我九岁那年,我开始出现一些不正常的现象……持续的亢奋,体温异常……再然后……再然后……”
湘南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然盯着她问道:“你父母亲分别叫什么?”
湘南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我爸爸叫方大东,母亲叫凌玉爱。”
“方大东……凌玉爱……唔……宛宁通讯的神仙眷侣啊。”苏然很快就从苏家内部档案库查到了他们的信息。
不过档案却没有显示他们有孩子。
“方大东死于车祸,凌玉爱死于心肌梗死……两人一前一后双双离世,死后宛宁通讯就被一个新加坡人给接手了,这个人叫万希,你认识他吗?”苏然问湘南。
湘南摇摇头:“不认识,不过也许见过他,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苏然把照片给她看了。
湘南顿时脸色一变,变得很苍白,甚至有些慌乱。
苏晚霞都看得真切,就更别说苏然了。
“这下认出来了?”
湘南想否认,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唔,看样子他应该没少去你家啊。”
湘南不说话。
“好了……我大概明白了,你母亲当初为了给你父亲治病接受了一群神秘人的帮助,代价就是你,是吗?”
湘南点点头。
“但后来你父亲还是死了,甚至还搭上了你母亲的性命,这是怎么回事?你父亲真的是出车祸意外死亡?你母亲也是死于突发性的心脏病?”苏然问。
湘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支支吾吾的,很是犹豫。
苏晚霞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道:“姑姑,你就别为难她了,我估计她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苏然意味深长的看了苏晚霞一眼后缓缓起身道:“你说的对,她不清楚,你清楚?”
苏晚霞顿时尴尬,他嘴角抽搐道:“我……我也不清楚啊。”
“但看你的样子,你似乎很想拉动苏家的力量介入进来帮他们啊?”苏然是最清楚苏晚霞想法的。
苏晚霞小时候就极富爱心,不但喜欢小动物,而且小小年纪就申请了少年志愿者服务,专门去社会福利院陪老人说话,逗他们开心。
这是好事,苏然从没有因为苏晚霞心地善良而责怪过他。
可人不能单纯的靠善良行走世间,尤其是苏晚霞的身份极为特殊,他是苏澈的儿子,也是苏澈的长子。
不出意外的话,将来苏家肯定是要交到苏晚霞手上的,而如果苏晚霞到那会还像现在这样全凭着一腔热忱和单纯的善良做事,那将会成为苏家的噩梦。
苏晚霞沉默了一会后说道:“姑姑,我不是因为单纯想要救他们,而是这件事或许是一个口子,只要我们把它撕开了,说不定很多隐藏在黑暗下的真相都会呈现出来,难道你不觉得这对社会来说是件大好事吗?”
苏然闻言却立马回答道:“我不这认为,可能也就你自己这么认为。”
苏晚霞愕然。
苏然跟着就说到:“你真以为你在为民除害呢?晚霞,好好动动你的小脑袋瓜,多权衡权衡这么做的利弊得失!不要以为今年姑姑来阻止你是因为怕你把苏家牵扯进来,坏了苏家的前程!而是有些事如果不挑明,或许对所有人都更有好处,挑明了,反而会引发社会动荡,你就没想过后果吗?”
苏晚霞听完这番话有些气愤:“那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难道和这些罪恶的人和事做斗争反倒是我们这些人的错了?难道说,把活生生的人变成怪物,这种尤为人伦道德的丑事就只能被掩盖,原因无他,因为激怒了那些坏人,我们承担不起社会风险?姑姑,我确实想的不够多,但我也很庆幸自己想的没有那么多,因为如果真的都按照那种思路去理解和处理问题的话,这世界就永远浑浑噩噩,到最后塔倒了,人们只会短暂的难过,跟着继续再建起高塔,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有何意义,仍是个未解之谜,做人不该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也不该是这样的!”
苏然沉默了,她没想到苏晚霞会直接反驳她,而且态度坚决。
湘南和两个孩子默默的看着二人,不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
“那你的意思是……你就必须这么做是吗?”苏然又问道。
苏晚霞说完这些话之后还是有些犹豫的,但很短暂,他点头道:“嗯。”
苏然乐了,不是不屑一顾的笑容,而是略有些无奈的笑容,她拍了拍苏晚霞的肩膀道:“小伙子长大了,都敢和姑姑叫板了。”
苏晚霞有些委屈,心说:‘难道不是您先吓唬我的吗?’
见苏晚霞这幅表情,苏然犹豫了一下后对湘南道:“你也别在这诉苦水了,我这个大你许多的大人只能给你两个字的口头允诺——‘尽力’,至于其他的……别报什么太大希望。”
湘南还是第一次接触像苏然这样的大人。
但莫名的,湘南一点也不觉得苏然是个坏人,相反,她很崇拜苏然的洒脱。
苏晚霞闻言喜道:“姑姑,你果然还是愿意帮我的。”
苏然白了他一眼道:“这事我能做主吗?还不是你们爷俩‘沆瀣一气’,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总爱管些破事……我都纳闷了,这世上好人千千万,怎么就你们爷俩最有个性呢?”
苏晚霞嘿嘿的笑了,他知道苏然说这话的意思多半是不会再阻挠苏晚霞的“意气用事”了。
湘南有点搞不清状况。
苏然对她说道:“行了,小丫头,别跟那蹲着了,带上你弟弟妹妹,咱们回去找你们家大人一起好好商量一下吧。”
……
争吵早就停止了,不过不是因为双方达成了相互的谅解,而是因为格朗琴用一种比较极短的方式调和彼此之间的芥蒂——自杀。
当然,格朗琴没死成。
苏家的人又不是瞎子,怎么会任由他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苏然带着苏晚霞和湘南几个回来后听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是微微惊讶后就说道:“正好,让大夫给他好好瞧瞧,研究一下这种异化细胞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要让他到处乱走了。”
桑多喀雅闻言还以为苏然要拿格朗琴当研究标本,当时就要发疯。
好在苏然紧跟着就说道:“你也去,你们夫妻俩带上你们的孩子今晚就离开拉萨,不过不是去苏州,而是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到了那边后自然会有人安排你们的食宿,代价嘛……就是你们得配合研究工作,配合的好,说不定你们可以成为第一批被治愈的患者。”
桑多喀雅愣住了,她有点看不懂眼前的女人了。
一开始桑多喀雅以为她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苏然绝非什么坏人,她只是没有那么多泛滥的爱心和同情心罢了,当然真要让她做好事,她也会全力以赴。
“那我们呢?”听说格朗琴和桑多喀雅有可能会成为第一批被治愈的患者,其他人着急了,不过不包含孩子。
苏然看着他们,然后淡淡的说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安排苏家的人过来对你们进行全面的行为观察和认知观念分析,结果呈现良好的人可以参与接下来的行动,并且获得相应的回报,当然也可以更有希望更早治愈自己,至于那些呈现很差的人,对不起,我这个人懒得去逐一的分析,所以只能委屈你们继续呆在这里,但要受到全面的监管,一旦由异动,我保证,看管你们的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下死手,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愕然。
但眼下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大家也只能认命。
这些人里,苏晚霞唯一认识的就只有那天昨天白天大闹拉萨市区的三人之一的森悦了,这姑娘从始至终就没参与到任何纷争里,被拿走外骨骼和武器后,变得文静了许多。
苏然也注意到了她,
便问苏晚霞:“怎么?看上她了?”
苏晚霞一愣,立马摆手道:“哪有!姑姑你想啥呢!”
苏然微微一笑:“看上也没什么,你老爸都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你这么年轻,多接触几个女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还能成长的更快。”
苏晚霞听完这让人震惊的发言后当时就竖起大拇指冲苏然道:“厉害啊!姑姑!我要是有你半点风采,那我其实早就已经左拥右抱了?”
苏然啐了他一口后嗔怪道:“你少来,跟你开玩笑的还听不出来。”
苏晚霞嘿嘿的装傻。
森悦注意到了这姑侄二人的有说有笑,她起身走过来道:“那个……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帮我们?”
苏然看了她一眼道:“你叫什么?”
“森悦。”
“姓森?”
森悦摇摇头:“姓甄,不过我不想用这个姓氏,所以就叫我森悦好了。”
苏然微微皱眉也没有细问:“那好吧……森悦是吧。”
“嗯。”
“首先呢,你要搞清楚一个事实,不是我们怎么帮你,而是你们要怎么帮你们自己,顺带还要想想怎么帮我们。”苏然可不会在任何场合吃亏,听说过去苏晋安让苏然担任苏氏企业投资经营部总经理一职的时候,所有当时打算和苏家合作的商业巨头都悲呼不已。
森悦没听明白:“帮我们自己?还要帮你们?”
“对啊,你以为我们苏家是什么?大善人开的舍粥铺子吗?我们是生意人好吗!所以没有利益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做的。”苏然在这一点上从不含糊,更不会因为苏晚霞的缘故就放弃这条基本原则。
苏晚霞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没说话。
森悦皱眉道:“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什么都没得到?你们却还要利用我们?”
苏晚霞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可惜了,模样不错,听说身手也还可以,就是脑袋不太灵光,这样吧……我这个人呢很讨厌和比我笨太多的人聊天,所以你不如找一个你认为很聪明的人来和我谈,我也正好把我们苏家的态度和想法说给你们听,你们要是愿意呢,咱们的合作就算是开始了,要是不愿意呢,我带走晚霞,你们继续留在这,就当无事发生,不过……我很难保证公安人员会不会顺着某条线找到你们。”
听到这样一番近乎带有威胁性的言语,森悦知道遇到特别棘手的人物了,她也不反驳,便气鼓鼓的回去找“聪明人”了。
不一会,坐在人群中全程保持闭目养神姿态的那位研究人员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苏晚霞早就注意到他了,他似乎也悄悄的打量过苏晚霞。
所以一见面,他就说道:“像。”
苏晚霞愣了一下:“像?”
“如果不是看的仔细,但从背后和侧面,你确实和苏澈先生太像了。”中年男人说道。
苏晚霞尴尬一笑:“哦……这样啊……那个……请问您贵姓?”
中年男人答道:“免贵姓周,单名一个泉水的泉字,是这里的一名医生兼生物学研究人员。”
苏晚霞点点头:“哦,周教授您好,我叫苏晚霞。”
周泉点点头:“我知道你的名字,也和你父亲认识,只不过没机会接触到苏家更多的人,所以可能苏然小姐对我不是太熟悉。”
苏然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邋遢的周泉道:“你在这呆多久了?”
周泉想了想后质朴的笑了笑:“大概得有七八年了。”
“七八年了?这么久了吗?这地方什么时候存在的?”
“也是在七八年前吧,其实我是最早来到这的一批人,当时这里的环境比现在还要糟糕,是一些有钱的金主悄悄的在帮着我们才有了现在的气象。”周泉回忆起过去略有些感慨。
“唔……那这些年你的研究成果如何?搞清楚是什么东西了吗?”苏然直入正题,利落的就抓向要点。
周泉有些尴尬的扶了扶眼镜道:“成果吗……不能说没有,但确实很少……我在这主要是负责给这里的病人提供化学医疗服务,帮助他们减轻痛苦和意识丧失后的痛苦状态,当然……就目前的结果看,化学医疗服务方面我勉强还做得来,但其他方面,我只能说,至今毫无进展。”
苏然好像明白了,她点了点头,然后瞥了眼远处对自己眼神不善的森悦道:“是这样啊,周大夫,我呢这次来其实主要是为了找回我们苏家的宝贝,也就是这个傻大个,所以就没考虑更多的事情,但现在,你应该也听到了,也看出来了,我们家晚霞想帮你们,而且态度坚决……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再加上做的事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我个人也是乐意去帮他的,不过呢,这具体怎么帮,和一些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细节,咱们得提前说好,否则闹得不愉快,好事办成了坏事就不好了,你说对吗?”
周泉点点头,笑着道:“对对对,您说的在理。”
“那行,刚才呢,那个叫森悦的丫头问我,说我们要怎么帮他们,我呢就告诉她,不是我们帮你们,而是你们帮你们自己,顺带着还要想想怎么帮我们,这句话您能听明白吗?”苏然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周泉稍稍思量了一番后点点头:“能够理解,能够理解,我们也愿意配合,只不过……苏女士应该也看出来了,这里除却老幼妇孺和一些已经不能再被放出去的患者以外,真正能动起来,当个人使唤的不足二十个,这二十人如果再按您之前的标准,我估计能被您入眼的也就五六个的样子,所以……我不是太确定我们是否有能力帮到您和您背后的苏家。”
苏然笑了:“那要看怎么帮了,如果说让你们穿上外骨骼去向把你们整的这么惨的那群人复仇,我估计你们还没走出拉萨就得被围剿了,但如果是让你们示弱于人,我觉得你们的人反而是更有大作为,事情也就好办了。”
周泉看着憔悴,但那一双眸子一直闪着光,他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然后问苏然:“所以……苏小姐打算怎么做?”
苏然神秘一笑:“您先答应下来,等人员定了咱们再详谈。”
周泉明白了,微微点头:“好。”
……
一周后,苏晚霞站在纳木错湖边,望着茫茫湖水发起呆来。
纳木错湖,西藏第二大湖,也是中国第三大的咸水湖,平均海拔4718米,形似长方形,面积约1920平方公里。
纳木错在藏语中的全称为“纳木措普摩”,意为富裕天湖(天湖、灵湖或神湖),在蒙古语中又称“腾格里诺尔”,同样意为“天湖”。
之所以称它为天湖,是因为这篇美丽的湖泊就像是蓝天降到了地面,故称“天湖”。纳木错还是西藏的“三大圣湖”之一,也是古象雄佛法雍仲苯教的第一神户,在雍仲苯教的经典记载中“纳木错有七十二个圣地”。另还有一些传说称纳木错是占卜吉凶祸福的圣湖,如果有人能登上湖边的山丘,即可见到湖中的灵异现象,因此,过去这里常作为佛教进行圆光卜的场所。
结合以上资料,苏晚霞不难发现,纳木错确实是一处美丽而又神秘的地方。
只是这里的面积的确大的惊人,要想在这附近找到被人为刻意掩藏起来的秘密,除开机缘,真的有可能是大海捞针之旅。
“四十年前,第一支丰碑小队来到这里的时候,整片湖泊都被封冻起来了,很多人倒在了点燃‘烽火’的路上,后来,冰雪消融,有人曾在这片湖泊上看到很多人在前行,就像是他们的人虽然已经死了,可他们的意志和灵魂仍在前进一样,以前还有专门的节目报道过呢。”当地的藏民向苏晚霞介绍道。
他叫信日阿帕,是纳木错风景区的一名工作人员,祖上是带都在纳木错附近的草场生活,只是到了信日阿帕这一代他们早就忘记了驱赶牛羊追逐寻找水草丰美之地的游牧生活,变得和沿海平原地区的人一样,住进了钢铁和混凝土打造的房子,变成了定居的藏民。
不过信日阿帕每年都要作为纳木错原始生态观测员徒步环绕纳木错走上至少十圈,所以苏晚霞来到这稍稍打听了一下后就觉得这个信日阿帕就极有可能是他的命中的贵人。
信日阿帕今年三十岁,刚结婚,还没有孩子。
老婆不是藏族人,而是一个从新美联归国回来的江南姑娘,听说长得很漂亮,但苏晚霞见到信日阿帕的时候是在纳木错湖边,所以未能有幸得见。
“那你这些年环绕纳木错做生态观察有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的现象或者一些人为建设过留下的痕迹?”苏晚霞也不和信日阿帕废话,直入正题。
信日阿帕早就知道今天会有苏家的人来找他问一些问题,但他在纳木错工作了近十年也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只是偶尔会感觉湖水的颜色会变得很深很深,就像是蓝色的天空阴云密布一样,而通常那时候的天空是万里无云的,不过只要信日阿帕走远一些,再看纳木错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消失,所以信日阿帕只是一句话带过。
苏晚霞听得很仔细,他皱眉问道:“你刚才说,曾经注意到湖水变黑是吗?”
“应该是错觉吧,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过,这可能是纳木错地下的地质活动引起的,属于正常现象。”信日阿帕说道。
苏晚霞却不这么认为,他现在哪怕是一点点的线索也要追寻,就更别说像这种很明显的异常了。
“那你还记得是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吗?”
信日阿帕摇摇头:“我不是很确定时间和地点了,因为并不是固定在某个季节的,这我可以肯定,但你要说让我记住时间和地点……我确实帮不了你。”
苏晚霞顿时感到很泄气。
就在苏晚霞觉得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老熟人离着老远就冲他挥起了手,苏晚霞瞧见后不由自主的笑意涌上脸颊。
01615 重拾信念(九)
得知苏晚霞此行来到纳木错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寻找当年遗留在此地的某座基地后,信日阿帕就立马带着苏晚霞找到了住在纳木错湖畔的藏族老者塞卢姆提拉。
塞卢姆老人今年已经八十三岁了,他一辈子没结婚,也就没有子女,常年在湖畔放马,偶尔也会接待一些游客,和他们合影赚些零碎的生活补贴。
“不是太清楚的记得那些事情了……”塞卢姆翕动着干瘪的嘴唇,他煮的酥油茶味道很浓厚,苏晚霞喝的不太习惯。
“但前些年,有过一些人来到这里,和你一样,是来纳木错找东西的,不过他们不像你,眉宇间充斥着戾气,所以我就装了糊涂。”
苏晚霞闻言一惊:“带队的是不是一个女人?”
塞卢姆闻言抬头看向苏晚霞道:“哦?你好像认得她。”
“老爷爷,您看看,是不是这个女人?”苏晚霞把桑多卓玛的照片交给塞卢姆看了。
结果塞卢姆却摇头道:“不不不,这个一看就是咱们藏族姑娘,前些年来找我的是个很秀气的姑娘,她就跟画里走出的人似的。”
很秀气?画里走出的人?
苏晚霞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立马调出另一张照片给塞卢姆老爷子看了。
结果老爷子那昏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对!就是她!哦天!我还记得她当时候在纳木错湖边拍照时的样子,真的漂亮极了!就像是天湖里的仙女一样!”
苏晚霞和薛佳念闻言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回到住处,苏晚霞把这边的发现告诉了此时已经去往北京的苏然。
苏然皱眉道:“游格格去过纳木错?而且就在几年前?”
苏晚霞点点头:“看塞卢姆老爷子的反应应该不是说谎,而且这个叫游格格的的确给人印象深刻,我也觉得可信度很高。”
苏然明白了:“那看来已经不止我们苏家在调查这些事了……”
“对,而且我回来后就拜托信日阿帕调取了近几年入住景区附近宾馆的人员名单,结果你才怎么着。”
“嗯?”
“游格格当时在这边住了至少一年!”苏晚霞说道。
“一年?”苏然明白了,她点点头:“那看来是没错了,国安处在纳木错地区发现过‘死海悲门’这件事不是空穴来风,你们最好把事情再做的隐蔽点,不要让更多人知道你们的意图。”
苏晚霞闻言却和薛佳念相视一笑。
正坐在私人飞机里享受护理按摩的苏然一看这两个的笑容就知道他们肯定又不听话了。
“怎么?你们不会已经敲锣打鼓折腾出去了吧?”
苏晚霞笑着说道:“姑姑你想啥呢,我再怎么耿直也不至于憨成这个样子,我只不过是有意无意的把事情透露给了尾随我们来到纳木错的一条尾巴而已。”
苏然明眸闪烁,很快明白苏晚霞的意思了。
“唔……这也是个办法,不过玩火者**,这话对谁都有效,你可别小瞧了那帮人的实力和狠劲。”
苏晚霞点点头:“嗯,知道了。”
“那行吧,我这边再帮你深入的调查一下游格格,说不定能挖出点有用的线索,你呢,就跟佳念好好的在纳木错那附近玩一玩,不要有太大负担,说不定随便走走就找到了呢。”苏然说着说着就露出了姨母笑。
苏晚霞顿时尴尬,他偷偷看了眼薛佳念,薛佳念也在偷偷瞄他,两人眼神里都透露着心照不宣。
“哎呀,好了好了,姑姑您还是好好享受您的按摩吧,我出门去了。”
“这么晚了还出门?去哪啊?”
“听信日阿帕说,今晚有一群喇嘛要过来在纳木错湖边做法事,我去瞧瞧新鲜。”苏晚霞笑着道。
苏然微微皱眉:“那你多带上几个护卫,别出事。”
苏晚霞点点头:“嗯知道了。”
……
晚间,信日阿帕来找苏晚霞的时候,喇嘛们乘坐的大巴车已经在湖边停车场停好了。离着老远,苏晚霞就看到湖边的高台上焰火闪耀,感觉更像是一场晚会,而不是要做法事。
薛佳念本来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的,但白天听了信日阿帕介绍了很多关于纳木错的传说后,也提起了兴趣来。
“阿帕,我问你,你白天是不是在骗我?”薛佳念跟着信日阿帕上车的时候问道。
信日阿帕很诧异:“我骗您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些喇嘛的占卜真的很灵验吗?”薛佳念问。
信日阿帕闻言哈哈一笑:“小姐您放心,我对我说的话负责,绝不是在欺骗您啊,这些喇嘛都是在布达拉宫里住着的活佛,他们的话都很灵验的,只不过,我听他们中的僧侣说,有些人身上的业障太多,不见得看得清楚,但也有一些人只要他们看上一眼就能洞察的差不多呢。”
薛佳念闻言有些不相信的说道:“真有那么神奇?我怎么感觉像江湖骗子啊。”
信日阿帕咧嘴一笑,略有些尴尬的说道:“总之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啦,我看薛小姐和苏先生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大可以不信这些的。”
薛佳念一挑眉:“感情好,阿帕你自己就是个江湖方士啊。”
信日阿帕一愣,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
到了湖边,夜色下的纳木错比白天更为静谧。但清幽的湖水在失去了蓝天的映衬后变得灰白,与夜色的藏青搭配成一副极致的冷色调画卷。
薛佳念在湖边站定,望着一望无际的湖水说道:“晚霞你将来准备去外太空是吗?”
苏晚霞点点头:“我的报名通过了,下个月就得去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那边报道了,最快三年后我就能去山海号开展实习了。”
“唔,你喜欢宇宙?”
“其实……也不是。”苏晚霞的表情略有些忧郁。
“那你为什么想要去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当航天员,留在地面上跟着你姑姑为苏家尽一份力不是更好吗?”薛佳念很好奇苏晚霞的真实目的。
苏晚霞皱起眉,他看着天空凝望了许久忽然说道:“因为……我总觉得天上很干净……是个适合安静做事情的地方。”
薛佳念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不禁掩嘴一笑:“哦吼……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啊,怎么,地上就不干净了?”
苏晚霞闻言苦笑一声:“我可没这么说啊,只是……不太喜欢……额……这种周围好像一直存在着想害我的人的世界。”
薛佳念明白了,她是知道苏晚霞的秘密的,只不过对于当年苏澈的决定,薛佳念一直不是特别理解。
“那以后我是不是只能在地上冲着星星挥手了?”薛佳念笑着问。
苏晚霞闻言愣了一下后也笑了:“也没有那么夸张啦,我听前辈们说,即使宇航员自己乐意,考虑到长期外太空生活对身体造成的不可逆损害问题,宇航员在空间站工作生活一定周期后都会被强制送回地面基地休养,然后再重新投入地面基地的工作,也就意味着,我可能在山海号上工作一年,但要在地面上工作四年才能再回山海号去,这么一盘算的话……其实到我的身体不再符合去外太空的要求之前,我顶多在太空待个三五年的样子。”
“那也很长啊……”薛佳念忽然说道:“只要是分别,就会莫名其妙的感觉很遥远……就好像这辈子只能见一面,往后就再没可能相遇了一样,很悲伤的感觉。”
苏晚霞看着薛佳念怔怔出神,许久后忽然笑起来:“还说我呢,你不也挺感性的吗?”
薛佳念眨眨眼,立马否认道:“有吗?我可不觉得我这是感性,我说的这是事实好吗?”
苏晚霞一挑眉:“事实吗?我不觉得啊。”
“嗯?!”薛佳念黛眉一锁,那样子就好像是说:‘你敢说不觉得?’
苏晚霞见薛佳念要生气了,赶紧解释道:“啊!你别误会啊,我的意思是……你看咱们俩从在拉萨机场相遇到现在都‘偶遇’多少次了啊?这种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
薛佳念闻言微微一愣,跟着嗔怪的瞪了苏晚霞一眼后也笑起来:“谁说不是呢,虽然我早就认出来你苏苏大公子根本就是在骗我,可这几次‘偶遇’确实说明咱俩挺有缘的……只是……你现在揽下这么大个活,自己下个月却要跑去上学了,也未免太狡猾了吧?你是不是天生就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啊?”
对于这一点,苏晚霞其实一直也挺尴尬的。
他选择帮格朗琴他们却有一定的冲动,但更多的是结合了苏澈的故事后代替父亲做出的决断,因为他能隐约感觉到,苏澈其实也希望苏晚霞能够以其嫡长子身份站出来支持他,也就意味着,苏晚霞不过是替苏澈做了一件苏澈已经快要放弃,但又非常不甘心的决定而已。
苏晚霞立马摆手道:“没有没有,其实这件事我当时也很犹豫的……但我想着……即使我离开拉萨去了星瀚国际那边我依然可以尽我所能去为他们做些事情,而且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家的老爷子是生物医学方面的顶级教授,如果能从侧面争取到这位老爷子出面,说不定还会提高他们痊愈的希望呢。”
“但你还是退到了幕后不是吗?而且我估计啊……既然你们家闭关多年的苏然姑姑都出面了,苏家在对待这件事上肯定会尽可能小心的保护你,而不是让你顶在最前头,你懂我的意思吗?”薛佳念毕竟比苏晚霞大五岁,她看待问题可要比苏晚霞这个才刚满二十岁的学生深入的多。
苏晚霞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苏然姑姑不只是来救我的,还打算接下我给她出的难题?”
“对,不过不是你苏然姑姑,而是你们苏家!”薛佳念干脆把话挑明了。
苏晚霞顿时觉得有压力了。
藏区昼夜温差极大,即便是八月,中午气温高达二十七摄氏度,晚上的时候也可以降到零下。薛佳念穿的很单薄,
她缩了缩身子,苏晚霞瞧见后很自然的把外套脱下来把她包裹进去。
薛佳念冲他微微一笑,一对月牙般的眸子闪烁着灿烂的光。
认识薛佳念这么久以来,苏晚霞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欣赏这姑娘的美。说起来,薛佳念其实并不算是那种身材样貌俱佳的极品美女,她身上的水乡秀丽气息很重,所以整体给人的感觉偏瘦,但她身形气质很好,非一般人所能及,苏晚霞便不由得问道:“你是不是学过舞蹈?”
薛佳念被苏晚霞这么一直含情脉脉的盯着也有些不自在了,她缩了缩脖子,好像很冷似的:“嗯,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芭蕾,不过都是半吊子。”
“唔,难怪你身形给我的感觉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很多,我还以为偏瘦的女孩子都会显得很弱小呢。”苏晚霞笑着道。
薛佳念斜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哼,傻大个,我可提前告诉你哦,我是有男朋友的,你可别想着打姐姐的主意哦。”
苏晚霞闻言一愣,跟着就急了:“喂!你这话说的我好像跟个色狼似的?难道我刚才有流露出对你垂涎三尺的表情吗?”
薛佳念耸耸肩,不以为意的说道:“谁知道呢,话说回来,大个子,我可大你五岁呢!以后不要你你你的,要叫姐姐,听到没?来,现在就叫一声听听。”
苏晚霞有些不高兴,脸一扭:“不叫,你看着比我还年轻,叫你姐姐什么的,感觉好奇怪。”
“嘿!你长的着急显老还是我的过错咯?姐姐就是年轻漂亮!这是不争的事实!但这不是你不叫姐姐的理由,懂不懂!不然当心我对你不客气哦!”薛佳念说完就亮起的小拳头。
苏晚霞见状不禁笑着指着薛佳念的小拳头道:“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你恐吓我的时候除了感觉有些可爱以外,是一点威慑力都么得,我看呐……哎?!喂!……哎哟……”
苏晚霞失策了,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薛佳念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给丢地上了。
坐在地上的苏晚霞整个人都傻了,他也顾不得屁股的疼了,就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薛佳念拍拍手,冷哼一声笑道:“怎么样啊,小老弟,现在还觉得姐姐的拳头没有威慑力吗?”
苏晚霞迷糊了,他揉着屁股起身问薛佳念:“你!你才多高啊?体重有100斤?”
薛佳念听苏晚霞说自己有100斤当时杀气外泄:“身高166,体重92,再说姐姐100斤,我立马给你丢湖里去!”
“什么?你都没有100斤?我可是有148斤呢!你怎么可能?”苏晚霞惊呼一声,他觉得这实在不科学。
薛佳念嘿嘿的笑了笑:“哦?印象不够深刻不要紧,咱们可以再试一试?”
苏晚霞赶紧摆手后退道:“哎!不了不了!印象已经够深刻了!够深刻了!”
“那还不赶紧叫姐姐!”薛佳念一叉腰,特有气势的说道。
苏晚霞闻言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姐姐。”
“哎!乖!这才像话嘛,以后谁要欺负你记得和姐姐说哦。”薛佳念闻言立马笑着走过来踮起脚尖摸了摸苏晚霞的头。
苏晚霞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两人正说着话,附近暗处保护他们的守卫队队长走过来说道:“苏少爷,信日阿帕说仪式马上要开始了,我们可以过去了。”
苏晚霞点点头,正要走。
薛佳念却拉住他的手道:“等等,别急着过去。”
苏晚霞不解:“怎么了?”
薛佳念说道:“你忘啦,咱们白天不是刚把发现的线索透露给那条尾巴吗,你就不想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动向?”
苏晚霞立马明白了:“对哦,那咱们就在远处悄悄的等着呗?”
“嗯。”
……
仪式现场,三十五个佛教僧侣围坐在一起,当中是个年迈的僧人长者,老喇嘛一直在低头念经,并不关心外围的纷扰。
信日阿帕还守在为苏晚霞和薛佳念准备好的位子附近,等了许久不见人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
在信日阿帕离开他守护的位置去寻找薛佳念和苏晚霞的时候,极远处悄悄观察信日阿帕和那两个位置的藏民着装的黑脸男人回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同样藏民着装的冷面女人道:“人呢?”
女人的眸子闪烁,内置的扫描系统正在不间断的搜寻着苏晚霞和薛佳念的踪迹,可一直没有找到他们俩。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其他什么事耽搁了。”
男人有些不高兴:“不会是骗局吧。”
“是也没什么,本来就不用搞这些小动作。”女人说着就站起身道:“我去附近瞧瞧。”
“唔,你小心点,苏家的护卫也都是狠角色。”
“我知道,你在这等着,如果有线索的话,第一时间带人来支援我就行了。”
说完女人便从容的离开了,打扰了其他观礼游客的时候还展露出完全不同的一面,显得十分客气讨喜。
那么此时此刻,苏晚霞和薛佳念到底去了哪里呢?
……
“深夜泛舟?亏你想得出来啊,这乌漆嘛黑的,感觉好恐怖啊。”薛佳念有些后悔了,她本来是打算带着苏晚霞找个离仪式地点远一些的地方坐下来洞察先机的,结果苏晚霞却提议泛舟湖上,去感受一下素有西藏天湖美诚的纳木错夜晚的美。
而且按照纳木错旅游局的规定,深夜泛舟存在危险,是不被允许的。
当然苏晚霞和薛佳念才不会关心什么规定与否的,他们乘坐的也不是诗情画意的一叶扁舟,而是特种兵部队使用的小型冲锋舟。
乘坐这东西在纳木错湖心飘荡实在领会不到什么所谓的夜晚美景,反倒是湖水阴冷,天空昏暗,再搭配上寒风呼啸,让人不禁觉得很恐怖。
苏晚霞也很后悔,他看了看身后不远处漂着的另外两艘冲锋舟,那上头坐着六个苏家的护卫人员,他们现在估计也在心底吐槽自己家这少爷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那不然就回去吧,我也觉得好冷啊。”
薛佳念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经常这么脑子一热就干傻事啊?”
苏晚霞尴尬的挠挠头:“也不是。”
“哎……算了,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再往湖中心看看,说不定这夜晚的纳木错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薛佳念忽然又不想回去了。
听闻要夜探纳木错的秘密,苏晚霞的兴趣也被提起来了,他立即驾驶冲锋舟向着湖心更深处开去。身后两艘冲锋舟不紧不慢的跟着。
过了大概十分钟,苏晚霞把冲锋舟放缓,然后停在了距离岸边三公里左右的位置。
从这里已经能够看到对岸,不过只是一条不太明显的,细细的黑线。身后的仪式仍在进行,可只能勉强看到一点亮光了。
苏晚霞把手探进湖水中试了试水温道:“好冷啊。”
薛佳念则更关注周围的周围的环境。
她利用外置的观测头盔扫视了周围的水面环境后说道:“是挺冷的……这里的水温好像比周围都要更冷一些。”
苏晚霞闻言一愣:“所以……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里的盐分浓度可能比周围地区要低,就像洋流一样,暖流是温度较高的水体向温度较低的水体流动,同时它的水体盐分程度也要相对高一些,而水体寒流是温度较低的水体向温度较高的水体流动,它的水体盐分程度也会相应低一些。”薛佳念简单说明了一下,跟着就站起身冲远处两个冲锋舟招了招手。
很快另外两艘冲锋舟到了近处。
薛佳念直接下令道:“你们一左一右,以这里为圆心,顺时针测量这周围水体的问题,我需要更多的数据来确定猜想。”
守卫们得到命令后立即开始执行。
苏晚霞甩掉手上的冷水道:“你怀疑国安处当年是在水下发下的那扇门?”
“不排除这种可能,你不也挺信日阿帕说了吗,灾害那几年过后,有人曾经在纳木错湖上看到过人的鬼魂,可这世上哪有鬼魂?那么我是不是就可以合理的推断,所谓的‘鬼魂’极有可能就是一些比我们更早发现秘密的家伙捷足先登时被人发现了踪迹。”薛佳念的分析很理性,也确实挺有说服力。
可苏晚霞却对薛佳念认定这世上没有鬼这件事表示怀疑。
但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就算是经历了之前的种种事情,朗日木托又和他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苏晚霞还是不太确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唔……那照这么说的话,我们找到的国安处分哨旧址极有可能已经遭到别人洗劫了?”苏晚霞说道。
薛佳念一挑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据我所知,其实早在死海十年刚结束那会全世界就有不少非官方组织在暗中调查和寻找国安处的分哨旧址,目的很明确,就是看上了这些旧址中可能还存在的重要数据资料和一些未对外公开过的研究成果及尖端设备……说白了,就是利益驱使,而现在都过去多少年了?我们来晚了也很正常。”
“啊?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就算找到了前哨的旧址也可能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拿不到了?”苏晚霞有些慌了。
薛佳念却摇摇头:“我不觉得。”
“哎?”
“这就好比盗墓贼和考古专家区别一样,考古学可以是是个近现代新兴的学科,而在过去的几千年里,盗墓贼异常猖獗,也就意味着,考古学家们发现的每一处墓葬或者遗迹都极有可能被盗墓贼们光顾过了,但这并不影响考古学的展开,因为盗墓贼和考古学家的目的是不同的,盗墓贼看中的金银珠宝,是钱,而考古学家更注重是墓穴和遗迹中的那些物件所能折射出的历史痕迹,就像我们……当年满世界找国安处总部和分哨旧址的那帮人图的是钱,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来寻找一样从没有见过,但极有可能已经被国安处记录在案,甚至
治愈的疾病的线索的,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薛佳念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咱们现在不是更应该担心在寻找这些线索过程中被那些家伙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苏晚霞认真的听完后点了点头:“是啊,我现在也确实很担心他们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薛佳念看了他一眼道:“问你一个事哦。”
“嗯?”
“你杀过人吗?”
苏晚霞一呆:“杀人?!”
“对,就是自己动手用武器杀人。”薛佳念平淡的问道。
苏晚霞立马摇头道:“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我还是个学生啊?而且……杀人犯法啊!”
薛佳念闻言冷笑一声,跟着轻声一叹:“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杀过人,你会不会去报警让警察叔叔来抓我?”
苏晚霞愣住了:“啊?!不会吧!你真的杀过人?”
“对,在我很小的时候,大概是十六岁的时候吧,在加拿大,我开枪杀死了试图侮辱我妈妈的流浪汉。”薛佳念说起这段过去的时候很平静。
苏晚霞无法想象,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该安慰呢……还是该装作没听到呢?
“不过那只是第一次,不是最后一次,你还想知道我后来又在什么地方杀过人吗?”薛佳念继续问道。
苏晚霞眼睛瞪大了:“你还杀过其他人?”
薛佳念微微一笑,面容平静的看着湖面道:“有了第一次,后来就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更何况,我是以私募雇佣兵的身份合理合法的在全球追杀那些该死之人而已,所以无论是道德上,还是法律上的,都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苏晚霞不敢说话了,现在他算是明白薛佳念为什么能凭着不到一米七,不足100斤的身板把他轻松的过肩摔丢在地上的。
他咧咧嘴:“原来……你是私募雇佣兵啊……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我是个在逃的杀人犯?呵……那我上飞机的时候就该被抓起来了,我可不像你,会用苏苏这种名字。”
苏晚霞顿时窘迫,他哀嚎一声道:“哎哟!姐姐!我的好姐姐!你不会是打算拿这件事糗我一辈子吧?”
薛佳念一挑眉:“看心情吧,只要我还记得,你就别想忘了。”
苏晚霞无语了……
过了一会,薛佳念轻声一叹:“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像你炫耀,而是想告诉你,你现在正在做的事,以及未来要面对的事,都不可避免的会沾上血腥气……到那时,你是否有勇气开枪呢?”
苏晚霞不说话了,不是不敢回答,而是压根想都没想过这些问题。
见苏晚霞不说话,薛佳念扶着冲锋舟的船沿道:“我听苏澈伯父说起过,在你小的时候,曾有很多人试图置你于死地,又一次最危险的时候,若不是有薛伯母保护你,他们差点就得手了。”
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段过去,苏晚霞不由一阵心神恍惚。
薛佳念所说的故事发生在苏晚霞六岁那年。
当时苏晚霞的外祖父刚刚去世,带苏晚霞去参加完葬礼归来的薛一柠一行在路上遭遇了刺杀者的伏击,当时车队的护卫人员全死了,就剩下苏晚霞和母亲两个人的时候,薛一柠拿起武器奋起反击,杀死了最后两名刺杀者,但她自己也为了保护苏晚霞身负重伤。
好在苏家的人赶来的足够及时,薛一柠保住了一条命,却从此落下了病根。
“直到母亲去世的前一天晚上,她仍被旧伤折磨着……不得安睡……”说起这段过去无异于自揭伤疤,苏晚霞的情绪变得十分低落。
薛佳念轻声一叹,起身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给了他些许的安慰。
苏晚霞感激一笑,然后抬头道:“不过都是过去式了,以前我妈总和我说,人要往前开,要想开点,雨不会一直下,天不会一直黑,路总是越走越顺的。”
薛佳念笑着点点头:“伯母说的都是至理名言啊。”
话音刚落,一艘冲锋舟回来了。
守卫队长汇报道:“周围水域的水温确实有问题,我们锁定了一个中心区域,或许可以安排人下去看看。”
苏晚霞却道:“不行,天色太晚了,还是等白天再说吧。”
守卫队长微微一怔,向薛佳念投去询问的眼神。
薛佳念的意思和苏晚霞差不多,她点点头:“晚霞说的没错,天这么晚了,下去确实很危险,你们在附近做好标记,等天亮了就下去。”
守卫队长点点头:“是,知道了。”
“那行吧,信日阿帕给我打了十几通电话了,我估计如果再不回去的话,他肯定要急疯了。”苏晚霞笑着道。
薛佳念开动冲锋舟道:“比比看谁先卡岸咯!”说完薛佳念就开动冲锋舟往回去了。
守卫队长一愣,跟着笑着坐下来道:“别愣着,跟上去。”
……
三艘冲锋舟一前一后离开了。
但这片水域却没有就此下来。就在苏晚霞和薛佳念带人离开后不久,又有两艘冲锋舟到了附近,而且速度故意放的很慢,几乎可以说是悄无声息。
这些人很明显不是苏家的人,他们在这片开阔水域寻找了一番后,几个人开始换装准备入水。
之前在岸上盯着苏晚霞和薛佳念座位的那个女人赫然在列,她对岸上的同伴说道:“我找到线索了,这就下去查看,你记得关注好岸上的人。”
正听着佛经昏昏欲睡的黑脸汉子闻声回应道:“知道了,你自己多小心。”
女人没回话,挂断了通讯就一个后仰入水了。
纳木错是咸水湖,水的浮力很大,想要在这里深潜需要借助重物或者特殊的潜水装置。这群人选择的携带重物,所以他们的下潜速度很快。
当深度来到八十五米的时候,女人看到在她右前方,也就是西北方向影影绰绰好像有什么东西矗立在湖底,女人顿时神色一喜,向同伴打了闪光灯后便向那可以物游去。
到了近处,果然是一栋地下建筑的外缘结构,只不过被毁坏的很厉害,看起来已经废弃很多年了。
女人带着手下环绕这座建筑寻找入口。
用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终于在建筑物的右侧面发现了一个勉强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行的类似甬道的缝隙。紧贴着冰冷的建筑物碎块,女人努力向深处游去,她的手下们也陆续从缝隙处往里钻。
当最后一个人准备进入缝隙的时候,忽然黑暗中探出一只手直接从其背后箍住了他的脖子,那人惊恐莫名,立即剧烈的挣扎起来,可那手臂力量奇大,还没等他挣扎两下便被勒断了脖子,没了动静。
尸体被丢进更深处后,杀死他的神秘人尾随着女人的队伍进入了缝隙。
……
缝隙深处的空间十分复杂,看起来四通八达,但女人知道肯定只有一条路是指向这座深藏于湖底的建筑物的内部结构入口的,于是她放出了“水蜘蛛”,一种水下无人探测装置。能够在最深四千米深度工作的“水蜘蛛”是当今世界上最尖端的科技造物之一,它的大小只有成人拇指左右,可探索半径却可达一公里。
水蜘蛛放出后,看了眼氧气剩余的女人心里有些着急起来,于是她便自己也选了一条路游了进去,其手下都跟着她。
前方的通道越来越宽敞,终于,女人不用再继续于狭窄空间内爬行前进的时候,她才准备起身,一张惨灰色的死人脸就出现在了她眼前。饶是女人经验丰富,也还是被这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尸体吓了一跳。
稳住心神再看过去时,原来是一具男性尸体,看起来尸体完好程度不错,但这里的水温已经逼近最刺骨的4摄氏度,但从尸体腐烂程度也看不出他到底死了多久。
将尸体推远,女人进入那空间相对宽敞的区域,这里的水体十分浑浊,而且水体中漂浮着大量不知浸泡了多少年的各种器具。
同时随着女人的深入,她还发现了更多的尸体,粗略的算了一下,这个看起来很像工作区的地方里至少有十五具尸体,男女都有,而且都穿着没有编号的水蓝色制服。
女人的手下在附近展开搜索,很快就找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这里的确是工作区,而且从找到的那块晶体板的制造日期看,这里应该是一个世纪前就存在了,也就是说,这里的尸体极有可能已经在这里飘荡一百年了。
一百年尸体还能存在?
女人又觉得不科学。
就在她怀疑的时候,放出去的“水蜘蛛”传回了两条有用的讯号。
一条是进入地下结构的入口找到了,而且距离这边不远,另一条是开启入口的装置与入口间隔看似不远,实则需要穿过两个塌方区域才能同步完成开启和进入。
女人立即吩咐两名手下去开门,而自己则带着另外三人准备直奔入口。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两边都就位了,而此时女人携带的氧气瓶剩余已经不足15%了,如果再耽搁下去,她肯定会淹死在这里,所以胜负在此一搏。
两边传达了讯号后,负责开门的两人合力拉开的阀门。
但也就在阀门被打开的瞬间,巨大的震动再次让这座尘封多年的地下结构的开始了坍塌,两个开门的人都被砸死在了水下。
而女人这边,入口只开启了不足半米宽,前方的排水中转结构已经仅在眼前,可她和她的手下却只能舍弃身上的潜水装置才能进入。
紧要关头,女人一咬牙,深吸一口气后,脱掉潜水服就用双臂的力量将自己强行塞进了中转结构区域,她的手下动作稍慢,但也都进来了。
所有人员进入后,入口再度封闭,黑暗中,女人只能勉强听到水体流动的声音和她自己的心跳声。
但黑暗只是短暂的,突然一道红色的光亮起,跟着排水开始。
女人这才长出一口气。
01616 这一切的畸点(一)
第二天,东边才泛起一抹鱼肚白的时候薛佳念就来叫苏晚霞起床了。
见这位睡得正香,薛佳念真是服了气了。
“啪”一巴掌打在苏晚霞屁股上之后,薛佳念掀开被子丢在地上大喝一声:“起床啦!大懒虫!”
苏晚霞其实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只是昨晚跟薛佳念回来后观礼完毕又去喝了几杯,结果一不下心喝多了,回来后就一直难受,直到临近凌晨才睡着。
这一巴掌不轻不重,但却把苏晚霞吓了一跳,他腾地坐起来惊慌失措的问道:“怎么了?太阳掉井里了?”
薛佳念一愣:“什么太阳掉井里了?”
苏晚霞一看是薛佳念,再看自己光着上半身,赶紧抢回被子遮住身体道:“喂!你干嘛啊?怎么闯人家房间还掀人家被子啊,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啊?你男朋友知道了不会介意啊?”
薛佳念秀美一皱:“嘿!什么你你你你的!没大没小的,叫姐姐!”
苏晚霞闻言立马露出轻蔑的笑容,然后……
“哎哟……”
苏晚霞又被薛佳念一记漂亮的过肩摔丢在地上了。
苏晚霞终于老实了。
吃早餐的时候,薛佳念对苏晚霞说道:“还记得昨晚咱们发现的水温问题吗?”
苏晚霞一边咬着馒头一边茫然的点头:“嗯,记得,怎么了?”
“坏事了。”
“啊?”苏晚霞皱眉看向薛佳念。
薛佳念拿出晶体板刚要放在苏晚霞面前又收回来盯住他道:“事先给你提个醒,画面很刺激,搞不好你会直接吐出来,你要不要先吃饭早饭再说?”
苏晚霞本来就因为宿醉难受的不行,现在没啥胃口,干脆把馒头放下了说道:“不用了,我也看过一些r级片,问题不大。”
薛佳念一挑眉:“那行吧,你先看着几张图,看完了……喂!你别在这吐啊!”
前一秒还说问题不大的某苏姓男子下一秒就因为看到了第一张图而当场呕吐。
据现场目击者回忆,当时该苏姓男子足足吐了三十分钟,感觉快要把胃都给吐出来……
……
换了衣服,却仍然感觉眼前有挥之不去阴影,想要呕吐的苏晚霞壮着胆子再次去查看那几张图。这一次他没有再当场呕吐,因为薛佳念已经对照片进行了适当的后处理,起码不再像之前那样恶心了。
“在昨晚咱们发现问题的那片水域发现的尸体有五具,无一例外都被人剥了皮,拆了骨,还在大脑上培植了一些真菌物质……法医鉴定报告过一会就送过来,不过听现场反馈说,估计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五个小时,也就意味着……可能咱们前脚刚走,就有人下去了,然后就……”薛佳念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苏晚霞懂她的意思。
除了这些照片,苏晚霞还看到了一些水下探索影像,但感觉不像是苏家的设备记录的。
薛佳念瞥了一眼后说道:“这些影像资料都是从尸体附近漂浮的潜水装置上找到的,看来他们在水下曾被迫脱掉潜水装置,只是不知道到底遭遇了什么。”
影像资料都是第一视角的,而且基本只能听到水流和呼吸气泡上涌的声音,其他的……
“这些影像资料好像没什么价值啊。”苏晚霞皱眉道。
“所以啊,我一大早把你叫起来就是希望你来拿主意。”
“让我拿主意?那什么主意?”苏晚霞闻言一呆。
薛佳念没好气的说道:“喂!我可不是你们苏家的人,只是看在苏叔叔的面子上来友情协助你的,说到底这个事你才是主要人物,而且我问过苏叔叔的意见了,他也说让你来拿主意,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哦。”
苏晚霞顿时语塞,但……
“额,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想问……我要拿什么主意?”
“要不要派人下去调查啊,还能有什么?”薛佳念白了苏晚霞一眼。
苏晚霞闻言心底一颤。
是了。
线索明摆在这里的,苏晚霞不查是不可能的,但这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员的死亡却让苏晚霞犹豫起来了。
见苏晚霞迟迟不说话,薛佳念淡淡的说道:“牺牲几乎是必然的,而且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像这样的事情只会增加不会减少,直到你真正打倒敌人取得胜利为止,所以……我给你一个建议,冲动的决定要尽可能减少,但必要的牺牲,不能拖泥带水,否则,你注定一事无成。”
说完薛佳念拍拍苏晚霞的肩膀:“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待会再来找你。”
结果薛佳念刚一转身,苏晚霞就抓住她的手腕道:“不用考虑了,我同意继续查,不过我也要下去。”
薛佳念闻言一惊:“你也要下去?!”
苏晚霞认真的点头:“嗯,既然事情是我揽下来的,我没道理自己坐镇指挥让别人以身犯险,所以我必须下去。”
薛佳念微微一怔,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喂!你是不是傻!让你做决定,又不是逼你御驾亲征,怎么搞得好像我是来劝你去走独木桥似的?”
苏晚霞却笑了:“我不傻,这是深思熟虑的答案。”
薛佳念闻言眉头紧皱,跟着沉声道:“不行,你不能去!”
苏晚霞一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总之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可以做决定,甚至也可以当怂包,什么事情都撒手不管,但你不能有危险。”薛佳念的语调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苏晚霞的笑容消失了,他看住薛佳念道:“姐,是不是因为我是苏家的嫡长子,所以我的命就比别人的之前,所以我不能去?”
薛佳念立马回答道:“那只是一方面,我也不和你废话那些电视剧里说烂了的老台词,我就一句话,你指挥可以,下去不行。”
“为什么啊?”苏晚霞急了。
“没有为什么!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事情都可以天真的问一句为什么?老实呆着吧!”薛佳念好像真的生气了,一把将苏晚霞推坐回床上就转身离开了。
剩下还在被宿醉折磨的苏晚霞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
等到苏晚霞换好衣服来到纳木错湖边的时候,苏家的雇佣的雇佣兵和专业水下探索人员已经出发了。
薛佳念站在湖边临时码头,离着七十米是警察的封锁线。
苏晚霞上前问道:“怎么?已经出发了?”
薛佳念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就径直返回湖畔的临时营地。
在那里,苏家的技术人员已经搭建起一个微型的临时指挥平台,所有前往执行探索任务的人员都携带有生命体征监测仪和前置影像记录设备,这些数据都被实时的反馈在大屏幕上。
苏晚霞跟着薛佳念来到这边问道:“警察会允许我们进入那个区域吗?”
薛佳念没回头,只盯着营地里的大屏幕说道:“第一现场不在昨天的地方,而是岸边,纳木错这么大,总不能全都封锁起来吧?再者说了,还有几千待筛查的游客呢,等到他们有功夫顾及我们,我们也把该做的都做了。”
苏晚霞闻言咧咧嘴,心道:‘这也太不合规矩了……不会惹上麻烦吗?’
正想着呢,薛佳念忽而又笑了:“放心吧大个子,你们苏家家大业大,像这种事都不用找关系都能搞定,而且他们也希望我们介入,我们自然要公开的去探索咯。”
苏晚霞这才放下心来。
屏幕上,第一条小型探索船已经来到湖心。
船停稳后,苏家的人就开始准备入水了。苏晚霞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紧张起来,他皱眉道:“咱们是不是可以先放一些水下无人设备进去?”
薛佳念答道:“早就想到了,不过那些东西在水下似乎很容易受到来自不明干扰源的干扰,所以基本上指望不上。”
苏晚霞闻言又问道:“那岂不是证明很危险?”
薛佳念转头看向苏晚霞:“你懂不懂什么叫风险投资?”
苏晚霞立马会意。
危险越大,意味着回报也肯定越高,这几乎是等价的。
问题是这种高风险投资通常也有很大几率是人财两空,苏晚霞不是赌徒,也没买过股票,紧张也实属正常。
不过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苏晚霞慢慢地就放下心来了。
原因无他,因为水下探索进行的可以说是很顺利,非但没有遇到危险,而且很快就确定了在水下八十米处有一座建筑废墟,看起来应该是地下结构的外缘构造。
唯一的问题就是坍塌对探索造成了很大的阻碍,而首批探索人员又没能找到可进入的入口,无奈只得返回水面。
第二批人员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下去的,而且这一次他们带上了一些特殊的装置用于解决坍塌造成的阻碍问题。
这些人根据废墟中碎石的大小及损毁程度划分为三个区域,然后逐一的展开清理。
清理工作开展的也很顺利,直到下午才出现一点小意外……
那就是探索人员在废墟中发现了更多的尸体……
这些尸体苏家没有直接移交给岸上的公安部门,而是先行委托己方的专业人员进行了尸检分析。由于纳木错属于内陆湖,水体盐分很大,再加上湖水很冷,所以尸体保存可以说非常完好。
初步认定,他们在这里至少被封存了三十年。
看到这一个结果,苏晚霞皱眉道:“就算有这些条件,尸体在水中难道不会被微生物分解吗?”
薛佳念瞥了他一眼道:“这我哪知道啊,你要是好奇的话,可以去找周教授去问问。”
苏晚霞立马住口了。
到了晚间,苏家的人才把发现尸体的事情告诉警方,同时把尸体移交给了他们。纳木错湖里连续发现尸体已经惊动了西藏地区的高层,拉萨市公安那边更是成立了一支三十五人的专案调查组进驻纳木错,同时纳木错旅游局这边也被要求立即停止游客接待。
苏家这边也收到消息,最多再给七天的时间,如果七天苏家查不出什么东西,就
得立即撤出纳木错,并把在这里发现的一切都移交给公安部门,当然,如果期间查到了什么,也只能适当延期,同时发现的东西还要和公安部门共享。
对此薛佳念和苏晚霞肯定不会有意见,他们也乐得官方加入调查工作,因为这恰好是个把黑暗曝光晾晒的好机会。
第一天的工作已经持续到凌晨一点多才有短暂的修整。
苏家这边负责水下废墟清理的工作人员负责人来向薛佳念汇报,他总结了目前面临的三个问题。
“我们需要更大的打捞船只,还需要一些能交替下水的好手,最后就是水下能见度很低,这大大降低了清理工作的速度,所以还需要一台专业的水下尘埃收集设备。”负责人把难题出给了薛佳念。
薛佳念看都没看直接丢给苏晚霞:“喏,指挥官,该你出面解决问题了。”
苏晚霞有些惊讶,也有些茫然,不过他没有推回去,而是立即联系上了苏然和苏澈,很快三个问题都得到了相应的解决。
“专业的大型打捞船没有,那东西太大了,除非立即在纳木错建造一艘,否则没可能运过来,不过我们已经安排人员紧急改装一些游客观光船只供给打捞队,至于人手……纳木错的海拔很高,在这里潜水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挑战,所以我们只能说尽可能的去找,当然现在已经有二十人在来的路上……至于你说的那种水下尘埃收集设备,苏家已经委托星一重工托运一台过来,最迟明天中午就能抵达拉萨机场,估计晚上就能投入使用,所以现在就先克服一下,尽量加快进度。”苏晚霞把苏然和苏澈的话整理之后有模有样的说给了负责人听。
打捞队的负责人听完当然没有那么的高兴,不过也只能如此了。
目送负责人远去,苏晚霞感觉就像是刚打完一场胜仗一样瘫坐下来,他看向薛佳念道:“怎么样,有没有新的进展?”
薛佳念摇摇头:“没有,现在水下搅得一团糟,我估计清理工作结束前是没有啥进展了。”
苏晚霞点点头,然后望向夜色下的纳木错道:“希望咱们这次能一直顺顺利利的,我是真不希望看到有谁因为这件事受伤,甚至送命。”
薛佳念回头望向苏晚霞,她轻声一叹:“但愿如此。”
……
翌日清晨,在营地里睡着的苏晚霞被一阵枪声吵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结果就看到薛佳念拿着枪伏在他身旁警惕着四周。
苏晚霞吓了一跳,刚要问就被薛佳念捂住嘴道:“别出声,营地里进了坏东西。”
苏晚霞当时汗毛都立起来了,他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的躺在睡袋里。晨光下,营地里除了刚才惊醒苏晚霞的枪声以外,再没了其他动静。
所有护卫人员都躲在掩体后边,只有一个负伤的普通工作人员还在原地强忍着痛苦一点点向不远处的一处凹地爬去。
苏晚霞眼睛乱看,只能勉强瞥见薄雾里似乎有个人的影子被晨光拖得很长……薛佳念也发现了他的踪迹,立即用手势指挥守卫们包围过去。
但就在这边执行合围抓捕的时候,远处闻讯赶来的公安人员突然鸣枪示警!
听到枪声,那薄雾中躲在一处岩石后的身影立马撒开腿就往远处逃窜。薛佳念见状,银牙一咬,立即起身用手枪进行远距离瞄准射击!
她连续开了三枪,三发由磁脉冲发射出去的子弹瞬间就追上了那逃走的身影,但可惜距离还是太远了,仅有一发子弹击中了那神秘人的肩膀。
只见那神秘人身体摇晃了一下后就继续狂奔,很快就跑的没了影。
纳木错湖畔没有太多的遮掩物,但放出的无人机确实没能再搜索到这个悄悄潜入营地欲行不轨之事的坏东西。
公安人员赶到现场的时候,薛佳念已经收起武器起身了。
“怎么回事?”负责纳木错抛尸案调查工作的是拉萨市公安局的刑警队大队长孙源勇,他看了眼薛佳念的武器后皱眉问道:“你也是赏金猎人?”
薛佳念压根就没打算理会这个吓跑了猎物的大队长,她转身就走,丢下刚起身的苏晚霞愣在原地。
孙源勇略有不悦,不过也没有立马发作,他问苏晚霞:“怎么样?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有没有人受伤?”
苏晚霞本打算敷衍两句,但当他注意到孙源勇身后一个民警的眼神的时候,他忽然又改变了想法:“额,有!我们这有人受伤了!赶紧打120!对!那谁!快!打120!”
孙源勇闻言一愣:“额?我们这有急救医生,用不着120的。”
苏晚霞也是一愣:“啊?是吗?哦!对哦!那,赶紧的,把人送过去,别耽搁了!”
两个苏家的手下立马就拿来担架把人抬走了。
而苏晚霞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后就冲孙源勇嘿嘿一笑,也走了。
孙源勇瞧着这位苏家公子哥不由冷笑:“富家公子哥?呵,跟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回到临时指挥中心,苏晚霞问薛佳念:“怎么样,找到那家伙了吗?”
“跑了。”薛佳念两手一摊。
“啊?真让他跑了啊?”
“嗯,真是奇了怪了,他是怎么绕过警戒装置又凭空消失的呢?”薛佳念也觉得很纳闷。
苏晚霞问道:“会不会是那些尾巴故意来捣乱的?”
“难保,不过他们不趁着晚上搞事情,临近清晨的时候才现身,这也太说不过去了。”薛佳念说完在帐篷里坐下来,她稍稍思量一番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这家伙……会不会是从湖底上来的?”
苏晚霞一愣:“什么?”
薛佳念已经起身往湖边去了。此时孙源勇也正带着人沿着湖岸向前地毯式搜索,像是在寻找什么。苏晚霞见状后立即凑到薛佳念身边道:“姐,我刚才在孙队长身后看到一个人眼神不太对劲,那感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薛佳念闻言回头看了苏晚霞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唔……那看来是了,他们无处不在,而且应该始终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苏晚霞皱眉道:“无处不在?姐……你该不会是想说,警察队伍里也有……”
苏晚霞的话没说完。
薛佳念就一耸肩:“你以为呢,难道苏叔叔没和说起过桑多卓玛那伙人是什么样的一群人吗?”
苏晚霞顿时感觉心思沉重起来。
“那……那这游戏怎么玩啊?他们手里全是王炸,我们就拿234凑对子,能赢吗?”苏晚霞哭丧着脸开始打退堂鼓了。
薛佳念回头看了他一眼:“得,你现在选择退出其实也还来得及,反正又没有真的查出什么东西来,你说对不对?”
苏晚霞却忽然又笑了:“那哪行啊,我也就这么一说。”
薛佳念闻言立马扬起小拳头就锤。
正嬉戏打闹着呢,忽然一个苏家的工作人员跑过来冲两人喊道:“薛小姐,苏少爷!找到入口了!”
苏晚霞和薛佳念闻言皆是一愣,但他们没有立即赶过去,而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孙源勇那群人。
好在他们已经走远了,没听到这冒冒失失的工作人员的话。
两人这才赶忙往营地那边跑。
到营地的时候,第三批人员已经集结完毕了,看到苏晚霞,带队的保安队长上前说道:“少爷,您放心,我来打头阵,绝对马到成功!”
苏晚霞却是一愣,反问道:“你是?”
这保安队长笑容立马僵硬,并随后换做一张苦瓜脸道:“少爷!我是老皮球啊!小时后我还背过您去放风筝呢!”
苏晚霞还是愣了一会才猛然记起来。
“哦!!!是你啊!哎不对!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记忆中的胖子变成了肌肉男,这对苏晚霞来说落差实在有些大。
老皮球本名叫马奔来,到苏家后又得了个苏家给的名字叫苏运来。虽然两个名字听着都还不错,可马奔来年轻时是苏家后厨的切墩,不但油腻,而且肥胖。奈何他做的一手好菜,尤其是甜品十分受孩子们喜欢,所以也是苏晚霞这种苏家子弟小时后的玩伴之一。
马奔来哈哈一笑:“那总不能一辈子胖下去吧,现在瘦了,人也精神了,再加上我听说少爷您要回来了,那肯定要保持住好身材才能守在少爷您身边啊。”
苏晚霞却是一撇嘴:“得了吧,我还是喜欢小时后只会傻乐的胖皮球,不喜欢你现在这种肌肉男。”
马奔来闻言一怔,笑容不再:“啊?为什么。”
薛佳念这时候插了一句嘴:“估计是怕你帅过他呗,你难道不知道你们家少爷很小心眼吗?”
苏晚霞闻言顿时一脸阴云,而马奔来则哈哈大笑起来。
苏晚霞不高兴了:“笑什么啊!赶紧换好衣服准备下水了!”
马奔来这才带人往岸边去。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苏家的第三批人开始下水的时候,孙源勇这边也得知找到入口的消息了。
他虽然没有安排人下水,却直接厚着脸皮搬了凳子来苏家这边的指挥中心坐下了。
苏晚霞和薛佳念也没多说什么,但看薛佳念的表情,苏晚霞就知道她是挺讨厌这种不请自来的“客人”的。
马奔来的变化的确很大。
当年胖的跟个球似的马大厨现在却成了浪里小白龙,不但下潜速度快,而且带队更有一手。在入口处重新确认一下队员后,马奔来便示意不远处的清理人员可以开启入口了。
只听闻一阵“咔咔”作响,这隐藏在纳木错水下八十多米处的神秘水下建筑终于向众人敞开大门。
进入排水区后,入口缓缓封闭。
马奔来将照明工具打开,众人环绕成一圈,一个个神经紧绷。
随着入口彻底封死,黑暗中一点红光闪烁,跟着排水开始。
……
排水过程用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
等到马奔来几人脚下已经只剩下几小滩水洼的时候,闪烁的红色灯光熄灭了,跟着脚下一阵颤抖,马奔来打开面罩道:“注意警戒,这下
边可能很危险。”
十人的队伍立即脱下潜水装置,同时取出简易外骨骼穿戴上。
武装完毕后,马奔来当下一个穿过敞开的大门进入到这座极有可能是前国安处分哨的湖下建筑。
……
岸上,指挥中心也正式运转起来。
他们不单单要关注进入湖下神秘建筑设施内人员的身体状况数据,还要同步操控他们身上携带的各种采样装置对这座建筑本身进行细致的研究和分析。
进入通道后,马奔来就发现,这里的能源系统居然还在维持运转,只是灯光忽明忽暗,像是极不稳定。
指挥中心这边坐镇的也是一位苏家的老资历,他原名万东池,来到苏家后又得了一个苏家的名字,叫苏东坡,与大诗人同名的万东池确实也有着几分文人骚客的气质。
只不过万东池在苏家却不是搞学问的,而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将军”角色,通常负责苏家一些重要的活动的保安部署和全程调度工作。
这次苏晚霞来纳木错寻找国安处分哨旧址以及可能存在的“死海悲门”,苏澈便把万东池这根顶梁柱给派到了苏晚霞身边,让他来协助苏晚霞。
有万东池坐镇,苏晚霞和薛佳念他们基本就只需要看着就行了。
见灯光忽明忽暗,万东池稍作思量就对马奔来说道:“找到附近可能存在的能源输送节点,确认这座地下设施的能源系统是否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马奔来立即照做,他把队伍分成两组,一组随他去找节点,另一组则把守出入口区域,并放出大量的探索型无人机来对整个地下设施进行结构采样和重绘。
在穿过一条长度约三十五米的弧形通道后,马奔来在一扇破损的安全门外发现了两具早已不知死去多少年的尸骸。
他们都穿着浅蓝色的制服,但制服上却没有任何标志,也没有编号,唯一能证明他们身份的晶体芯片也已经损坏,只能有马奔来带回看看能否修复了。
借助外骨骼的力量将破损的安全门撕开后,后方是一个类似大厅的结构。
里边满地都是文件材料,但由于时间隔得太久,这些东西只要稍稍一碰就变成了灰烬。好在马奔来早有准备,他从背上取下超级采样器开始对整个大厅进行扫描,尽可能的把这里的线索收集起来。
十三组2亿像素的超级采样镜头飞速的将信息采集并重构,很快万东池这边就收到了大量回传的宝贵数据。
孙源勇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薛佳念有些意外,她原以为孙源勇肯定会说:“这些东西记得给警方备份一份。”
然而孙源勇只是旁观而已。
数据进入临时指挥平台的数据库后经平台的衍算核心初步筛查分析后形成了最初的调查报告,同时更多的数据副本被送上卫星然后再进入苏家的超级衍算中心进行深入的细致的分析。
万东池拿到最初的报告后看了一眼就递给了薛佳念并说道:“资料显示这些文件好像都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研发备份档案,暂时还没有发现于国安处有关的东西。”
“生物科技公司?”薛佳念拿到报告后与苏晚霞凑在一起看起来。
孙源勇有些好奇,不过他没有起身,依然专注的看着屏幕上正在搜索能源输送节点的马奔来的动向。
采样工作进行了约莫八分钟,八分钟后,马奔来便带人进去了大厅,同时很快就找到了一处锁死的能源输送节点。
这种类似电力中继器的装置是保障能源供给平衡的中介支点,主要用于平衡整个设施能源的需求量。
马奔来取出随身携带的工具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它打开了。
装置内部相当复杂,看编号确实属于一个世纪前的老物件,而且居然还是星一重工的产品。在与星一重工方面的工程师取得联系后,薛佳念很快就确认了这东西是什么型号,该怎么接入它的独立运载核心,并问清楚了该如何调取能源装置运行数据。
只不过这种型号的能源中介支点装置早就没人用了,所以马奔来携带的装备并不能顺利按照步骤完成关键数据提取工作。
看到这里,孙源勇才突然说道:“要不要再安排一组人把工具给他送过去?”
万东池却摆手道:“不用,马奔来身上带着另一样东西,有它在的话,只需要耗费一点时间就足够制造任何趁手的工具了。”
孙源勇眼睛一亮,问道:“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万东池没有细说。
只见马奔来取出一只魔方一样的装置,在贴近能源中介支点装置的数据记录器的时候,它便亮起光来。
很快薛佳念这边就能看到一块晶体屏幕上投影出这台支点装置数据记录器的构造和电流运行状态。孙源勇惊讶道:“真是大开眼界了,感情好现在科技都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薛佳念闻言淡淡的说道:“‘莫亚丝魔方’最早由英国艺术家、工程学家莫亚丝·塞勒设计,主要设计理念就是在一个极小空间内继承元器件纳米波扫描、独立衍算核心和3d铸造装置的万能匹配魔方……只可惜,莫亚丝的想法虽好,但这东西在实际制造生产过程中却无可避免成为一次性消耗品,所以高昂的造价最终没能让这东西在世界上大放异彩,所以苏队长不知道它也是很正常的,我相信,只要没听我解释过的,都不可能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孙源勇闻言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另一边,完成扫描后,马奔来就把魔方移开了,同时他说道:“完成3d匹配铸造可能需要一个小时,我带人去周围看看。”
万东池没有阻止他,不过也没有允许他往大厅连通的其他几个区域深入。
同步的,指挥平台这边的湖下神秘设施的构造图绘重铸已经基本完成了。
从重铸的图绘结构来看,这座地下设施像极了人一朵花,而且是垂直立体的。入口似乎花蕊探出的“触角”,深入内部之后会找到“花蕊”部分,也就是那座大厅。
大厅连通着七个类扇面区域,像极了花朵的七片花瓣。
同时,从这七个区域的中心位置又能继续向下。不过这种向下延伸的结构是漏斗状的,它们殊途同归,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垂直向下的深井状的结构,目前探明的最深处距离湖面有七百米,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衍算核心校准出的地下设施结构占地至少有两公顷,内部空间接近十七万立方。
看到这些数据后,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是何等的大手笔啊!
这么大的建筑,别说在地下了,就算是搬到地面上要建起来可能也需要很多年。
但它居然藏在纳木错这片咸水湖的水下……
马奔来收到万东池这边给出的重构反馈图后很快就确定了自己此时的所在位置,当时他就傻眼了。
“少爷,这地方要探索完,起码也得几个月啊。”马奔来说的是事实。
苏晚霞悄悄看了孙源勇一眼后轻声一叹:“是很大,不过没关系,咱们的重点可能就集中在某个区域里,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时间的问题。”
马奔来了然。
而这时,马奔来这边的一个手下在大厅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具临死前将自己塞进紧急工具间的尸体。
看样子,他当时是躲在里头的,只不过他没能活着出来,就这么被困死在了里头。但让,马奔来搞不懂的是,既然能进去,何苦出不来呢?
那些管道上和墙壁上都留有抓痕,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被活埋了,在临死前疯狂反抗的举动。
种种令人费解的线索都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里肯定发生过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
好在这里现在还是有灯光的,整体看上去陈旧了一些,但总的来说没有那么的可怕。马奔来让人收集了这具尸骨的基因样本和身上重要的物件后就又折返回能源中介支点装置那。
恰好魔方已经完成3d铸造。
马奔来捡起魔方将其打开,一块只有火柴盒大小的小巧物件出现在了苏晚霞手上。
万东池见到那东西后立即指示马奔来如何操作。马奔来顺利的完成了记录数据采集……然后当时脸色一白……
“坏了!”老持稳重的万东池也慌了神。
薛佳念和苏晚霞均是不解。
孙源勇更是直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万东池没说话,他对马奔来道:“再把数据采集一边,我这边帮你核对。”
马奔来脸色十分难看,但仍旧强作镇定的开始第二轮数据采集。
第二轮比较第一轮要慢一些,主要是采集的数据区间比之前大很多……等到采集完毕,万东池将收到的数据送进衍算核心。
不一会,报告出来了,同时衍算核心的交互屏幕上显示出橙黄色的警告!
薛佳念起身来到万东池身边,万东池把报告教给她:“薛小姐,我们得赶紧了。”
孙源勇不解的走近过来问道:“到底怎么了?”
他看向薛佳念手中的报告。
说是报告,其实就是一份整理过的数据。孙源勇只是刑警大队大队长,让他抓人查案可以,让他直接看这些数据那真是难为他了。
苏晚霞也一样,他也完全看不懂薛佳念手上的报告什么意思。
而薛佳念脸色阴沉,过了少许才沉声道:“数据显示……地下设施的能源供给架构已经非常不稳定,最近一年里更是连续出现闪点和短暂的能源过载,而这一现象出现后将预示两种结果……一种是能源核心彻底枯竭,地下设施完全封闭,很难再被正常开启……”
收到这薛佳念停下了。
苏晚霞点点头:“唔……那是挺危险的……不过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咱们让马奔来先上来,裹着干脆下去看看能源核心状态不就好了吗?”
薛佳念却说道:“那是以该设施的能源供给装置是以核裂变核心做能源供给主体的,换做是核聚变甚至是重子微曲变,都会是另一种比这可怕千倍万倍的灾难……”
01617 畸点(二)
警报拉响,纳木错周边进入紧急状态,三万余当地居民以及游客被紧急疏散。
苏家这边没有立即撤出,他们还在争取一个几率相当渺茫的奇迹。马奔来更是临危受命,准备直接带着手下这群人去这座水下设施的最底层一探究竟。
孙源勇这边是不能再等了,他们得想法子以最快速度将周边的人群疏散到安全地带。
……
看着换装完毕的薛佳念,苏晚霞皱眉道:“凭什么你可以去,我就不行?”
薛佳念直接答复道:“你学过潜水吗?”
苏晚霞摇头。
“那不就得了,老老实实在岸上呆着,如果有人试图在这时候欲行不轨,我还指望着你替我守好退路呢。”薛佳念说完就转身上船带着第四批人员往湖心区域去了。
岸上,苏晚霞无奈苦笑。
薛佳念说的事实,他一个不会潜水的毛头小子不是光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应付所有事的。但这也让苏晚霞十分泄气,毕竟谁也不希望成为一个非常的人生主角。就在苏晚霞站在岸边发呆的时候,远远的,一个骨瘦嶙峋的老者向苏晚霞缓步行来。
他走的很慢,起码看上去很慢,可实际上只是几秒钟的功夫就到了苏晚霞身边。
守卫苏晚霞的雇佣兵吓了一跳,他们都以为这老者只是住在纳木错附近的藏民,结果这人的神出鬼没却让这群雇佣兵感到了极大的威胁。
“站住!干什么的!”雇佣兵队长举起枪喝道。
苏晚霞闻声回头时就愣住了。
老者嘿嘿一笑,抬起干瘦的手臂这么轻轻一挥,就把听“咔咔”两声,三名雇佣兵手中的武器都被隔空扭成了麻花。
老者看着苏晚霞说道:“苏姓小子,你不是拜托老夫替你找你姑姑的吗?怎么跑到纳木错来了?咱们之间的约定到底还算不算数?”
苏晚霞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他说不出话来。
这个老人自然就是那位曾让苏晚霞光着屁股在布达拉宫前游客广场上表演“行为艺术”的朗日木托了。
雇佣兵们见武器被毁没有傻愣着,立即拔除匕首准备近距离将这古怪的老头制服。
然而这一举动却激怒了朗日木托,只见前一秒朗日木托还是笑着对苏晚霞说话的,下一秒脸色一变,抬起的手一捏一放,三个雇佣兵身上的机械外骨骼就变成了束缚他们行动的铁笼子。
眼睁睁看着三个雇佣兵被人轻描淡写的解决掉,苏晚霞第一时间想到就是逃。
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向营地跑去,刚要喊出声的时候,就觉得身子一轻,好似从高台上后仰下去,直坠向无底深渊。
周围的世界也在短暂的凝滞后迅速被拉扯成肉眼不可察的漆黑线条。
待到苏晚霞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一扇巨大的“石门”面前。
幽暗的地下,一道光正落在“石门”上。它高约莫十米,宽约莫六七米的样子,造型粗糙,但质感厚重。
与“石门”相隔百米的苏晚霞在看到“石门”的那一刻,眼前浮现出的全都是凌乱的画面。
污浊的水体中充斥着诡异的线条,它们像是在蠕动的寄生虫,又像是某种有规则的符号。他看到天崩地裂的场景,看到黯淡无光的世界中冲天而起一道光,那光奋力的向上,却最终熄灭于黑暗的苍穹。
更多灰白的影像里,被高高悬挂二七的纯白之躯,被时光不断的剥蚀,最后只剩下苍白的枯骨。
大地逐渐拥有颜色,却是赤红的荒凉。
他逡巡其上,只见眼前的世界被缓缓撕裂,那豁口持续蔓延,一点点扩张,就如同血肉之躯被痛苦折磨的体无完肤一般。
终于,水滴的声音让苏晚霞清醒过来。
黑暗中摩挲着苏晚霞的手臂瞬间退回那混沌之中,一切归于平静。
苏晚霞猛地转过身,只瞧见一片朦胧中,似有千千万万匍匐于此的虔诚信徒跪拜于此地。
“苏小子,你还真是福大命大,意识都穿过了‘虚妄之海’,竟然还能保持完整。”朗日木托的声音传来。
苏晚霞循声看去,朗日木托正站在离石门很近的地方冲他说话。
分明两人隔得很远,苏晚霞却能清晰的听清楚朗日木托说的每一个字,这让苏晚霞有些无法理解。他有些痛苦的捂住头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朗日木托转过头看着石门道:“人类文明诞生的第一个千年,智者相信信仰可以缔造一个伟大的王国,于是他们在这里将那些虚幻的,自己尚且无法认清自己的异世界访客奉为‘神’,这就是最初的,也是唯一被人类供奉起来的‘旧神’,它的名字,叫‘亚辛之母’,后世人称其为‘莉莉丝’或者‘蒙恩的圣母’,认定其为起源之物。”
苏晚霞茫然的听完朗日木托的话,他向“石门”走去,却发现距离非但没有缩短,反而越来越远。
注意到这一点的苏晚霞停下脚步,再看向“石门”的时候,他才终于看清“石门”只是虚妄的假象,那扇门后方与黑暗中手捧头颅的巨大人形之物才是“真相”!
“神……真的存在吗?”苏晚霞喃喃自语。
朗日木托反问:“何谓‘神’?”
苏晚霞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很混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来找我姑姑的,为什么我会经历这些事情……如果说桑多卓玛是苏家必须面对的麻烦,那么你呢?你究竟是谁?你想让我做什么?”
朗日木托笑了,他走近那扇门,在照耀“石门”的余晖下站定。
“我叫朗日木托,原本只是守卫祖国边境线的一名普通士兵,奈何机缘巧合,我坠入深渊,受来自混沌彼岸的低语的启发……我发现了三个真相,预知了两个未来……但我一直无法说服自己这一切是真,更无法让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假……它确实是存在的,从地球诞生的那一刻,它就存在了,它比太阳系还要古老,它的身上还散发着上元文明时代留下的智慧光辉!那福音照耀之下,才使得文明勃发……小子!你是这些年来,我遇到的唯一一个与我走的这么近,也听到了它的启示,却没死的人,你说,这一切是为什么?”朗日木托话音刚落,不待苏晚霞思考和回答,他就“嗡”的一声穿破空间的束缚,直接出现在了苏晚霞身前。
苏晚霞吓坏了,他以为朗日木托要伤害自己,下意识的抬起手遮挡。
朗日木托那双漆黑的眸子凝望着苏晚霞,他说道:“真相一,你所见之世界是虚假的,它本就已是过去式,无论重复多少次,都不过是在为另一个更高贵的意识凝结智慧的光而已……真相二,你的意识若能穿越‘虚妄之海’,便是独立为真,你应该追寻和探求更多的可能,尝试觉醒,尝试让你自己得到超脱……真相三,这世界充斥着高位凌驾之人,他们不属于这里,却亦未能清醒的认知,而你有两个选择,守望或彻底的毁灭……”
苏晚霞怔怔的望着朗日木托,他还是听不懂。
什么所谓凝结智慧的光……什么所谓“虚妄之海”?
高位凌驾之人不属于这里?是在暗示桑多卓玛这类人其实是外星人吗?
苏晚霞现在彻底的混乱了。
他抓住自己的头痛苦的跪倒在地:“求你别说了……我的头好像要裂开了……”
朗日木托却没有停下。
“时间战争即将开始,它们来了……从宇宙诞生到现在,尊重秩序者得以长存与跃升,自建秩序之牢笼者终将成为待宰的羔羊……它们来了……这极有可能是人类文明的最痛苦的结局……它们来了……不曾带有所谓怜悯,尔等都将于黑暗中长眠……”苏晚霞说到这,突然也痛苦的缩起身体缓缓跪倒下来。
几乎是同时,朗日木托痛苦的跪倒在地时,苏晚霞的混乱与头疼欲裂得到了明显的好转。
他呆呆的看着面前身体几乎缩成一团的朗日木托,这个干瘦的老者说的话让人完全听不懂,也搞不清楚前因后果,可为什么苏晚霞会觉得他好像在默默承受着本不该由他承受的痛苦。
他一直在坚持着,就像现在,哪怕自己痛苦到极致,也不甘心认输。
苏晚霞有些担忧的问道:“您……您没事吧?”
“走吧……孩子……去和你的家人团聚吧……”朗日木托跪在那,身体卷曲着,脸几乎贴在了自己肚子上,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让苏晚霞感觉他好像终于清醒过来。
而之前的那个朗日木托,以及他说的所有的让人费解的话,都非他所愿。
意识到这一点,苏晚霞无法想象这个老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能帮到您吗?”苏晚霞没有就此离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朗日木托忽然悲戚的哭起来,声音嘶哑,好像要把无穷无尽的苦痛和委屈都宣泄出来一般……苏晚霞就这么跪在他身前,听着他痛苦的哀嚎。
落在“石门”上的光缓缓消失。
终于,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黑暗中。
意外的,苏晚霞竟然反倒觉得安宁了……看着身旁以及身后黑暗中望不到尽头的那些跪拜者,苏晚霞不禁想到他们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呢?
一样的茫然,一样的渴望真相与解脱,却最终只能于此地长眠?
有那么一瞬,苏晚霞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所有后来经历的,发生的事情都是虚假的,捏造的。
这对于一个苏家人来说并不陌生。人工智能ai发展至今,触及最多的就是大脑,以及大脑保存着的那尚无法触碰的意识与灵魂。智慧或许可以被具体的描述……它似乎是有形有色的,却未必能被统一完整的整理,因为它仍处在成长的阶段,这宇宙中也还存在着许多未经人类探索和加工过的智慧。
意识和灵魂却始终是泛着哲学的光。
生物学家或许会把“意识”和
“灵魂”具体描述为一种纯粹的现实生理反馈。
丰富的体验却又否定了生物学家的这一“算法”解读。
于是认知的探索进入了一片黑暗地带。
似乎所有学说都是可以成立的,又似乎所有可成立的学说又都站不住脚。
即便是通过了“图灵”测试的司南2号,也在“忒休斯之船”面前败下阵来……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这也是初代司南会突然消失的一个原因之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仅仅是几分钟,几秒,又或者过去了一整天,一个月,甚至一整年,一个世纪。
朗日木托的痛苦似乎有所减退,他再抬起头时,黑暗中竟如同泛起了光的涟漪,它迅速扩散,让一切变得不再浑噩黑暗,不可捉摸。
手捧头颅的巨大之物究竟是人雕刻建造出来的,还是它本就天然如此,谁都说不清楚。
苏晚霞看着朗日木托,脸上出现了苏晚霞第一次见到这个老人时的表情。
没有太多的神秘,更像是个老顽童。
他问苏晚霞:“苏小子,想不想和我学些真本事?”
苏晚霞微微一怔:“就是隔空把武器扭成麻花的那种本事?”
朗日木托却摇摇头:“力量,或者说……暴力不是最上乘的,它很直接,却无力扭转和改变很多事情……就像人们会屈于淫威建造自己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高塔一样,一座又一座高塔建起来,一座又一座高塔倒下去,这事情不可能永远重复,因为我们终归要尊重客观的现实,要理解,你我都不过是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一个凡人,而凡人,是无力抗衡宇宙的残酷法则的……除非你能够进化到一个更强大的状态,或许还有一点点的机会去超越……超越自己……超越文明固有的认知,乃至超越星辰的永恒,缔造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时代……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我要教你的是一种意识,一种觉悟……你若有心,很容易就能学会,但你若已经有了自己的坚守……只渴望着逃离这颗星球,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说下去了。”
苏晚霞听完这番话后身心巨颤。
朗日木托似乎有看透人心的力量……
苏晚霞不得不承认,朗日木托的话戳中了苏晚霞内心深处的秘密。
即便是面对苏澈,苏晚霞也没有说出过他渴望进入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的真实目的……
“深空远望计划……您……是怎么知道的?”
朗日木托咧嘴一笑,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苏小子,通常人有两副面孔,一副对外,一副对内,但你不同,你好像连你自己都骗,结果就多出了一幅面孔……这样的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苏晚霞默默的看着朗日木托,一言不发。
“你我隔着时光距离在此地对话,看似是你在寻找这一切畸变的.asxs.,实则,老夫也在好奇,究竟哪个你才是真实的你?”朗日木托这句话一出口。
苏晚霞的眼神变了。
在薛佳念面前,苏晚霞是个天真的学生。
在苏澈眼里,苏晚霞是个刚长大,有理想有抱负的少年。
但此时此刻,在朗日木托面前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双眸深邃如地渊的男人。他轻声答道:“老先生,原来您一直都知道我才是光阴的逆行者……”
朗日木托却轻声一叹:“其实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直到刚才,直到我忽然理解了你为何能够穿过‘虚妄之海’,原因无他……你已经看穿了这世界的本真……只不过,你好像仍无法接受。”
苏晚霞沉默了。
朗日木托继续说道:“初遇见你时,你确是个孩子,目的单纯,心思干净……可现在,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从修罗炼狱归来的罗刹,虽然你身子依旧单薄,看不出半点血腥威吓,但你的那双眼睛藏不住的……”
苏晚霞抬头看着朗日木托:“所以你一直存有疑虑,才没有急着把我姑姑的事情告诉我是吗?”
朗日木托闻言一滞,随后长叹一声:“原来……畸点在这……”
“什么畸点?”苏晚霞反问。
朗日木托诧异道:“难道你不是来寻找畸点的?”
苏晚霞轻轻摇头:“我从没后悔过我离开西藏后作出的每一个决定,也不会认为所有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不是回来赎罪的,我是来……”
苏晚霞话说道关键处时又停下了,他自嘲一笑,缓缓起身望着远处的“石门”久久不语。
朗日木托也站起身来,他看了看苏晚霞的神情,又看了看那远处的“石门”,以及“石门”背后那巨大的雕像。少许,朗日木托说道:“不管看多少次,都还是会觉得它浑身上下透着令人叹为观止的美感……只是不晓得,这种美感是否有朝一日能闪耀于我们这个文明身上。”
苏晚霞闻言看了朗日木托一眼后却冷笑了一声,轻蔑道:“光辉的美感?呵……若她真是成功者,何故会迷失于混沌,落到今天这种连自己是谁,自身的形体都无法具体呈现的状态?我们不会走这条路,永远都不会。”
一瞬间,从朗日木托的言语中感受到巨大压迫力的苏晚霞眸子亮起光来,他怔怔的望着身边的少年。
虽是少年的样貌,和眉宇间透露出的磅礴气势却远非一个少年能比拟的。
‘你到底是谁?你回到这里……又是为了寻找什么呢?’巨大的困惑笼罩在朗日木托的心间,他收回目光,忽而又笑了:“对了,苏小子,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苏晚霞闻言立即答道:“其实早在咱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回答过了,只是你忘了,错以为,这一切都是第一次。”
朗日木托听了这话,心下了然了,他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我什么都没告诉你,就不知死在什么地方了呢。”
“入土为安了。”苏晚霞忽然说道。
朗日木托闻言一怔,跟着终于展露发自内心的笑容道:“好!好哇!”
……
马奔来带着人从1号区进入设施能源供给中心,抵达目标地点时已经是探索工作展开的第三天下午。
向下探索的过程中,马奔来越来越觉得这地方不像国安处的分哨,因为周围环境里有太多要素证明了这地方就是个巨大的生物实验室,而且到处都充斥着装有生物样本的培养舱。
那里头水体糊成一片,看不清到底有什么,不过马奔来还是觉得非常不舒服。
奈何当务之急是抢修随时可能变成核弹的能源供给装置,马奔来也没时间和精力去查探。
终于,在临危受命4个小时后,马奔来终于带人找到了已经默默工作了不知多少年月的能源供给装置。
它的大小和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差不都,造型也是圆形的。马奔来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过他也一眼就瞧出来这东西应该是上个世纪最先进的法星盘式中子微曲变供能核心。
这东西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台量产型的微曲变核心,不过据记载,当时由多国顶级物理学家参与设计研发,由三大制造商联合打造的这一款代号“新日恒力a型”的中子微曲变能源核心虽然注册是量产型,却因为造价问题最终只生产了七台。
其中两台在俄罗斯,两台在中国,另外三台在澳大利亚。
查看机器注册编号,马奔来惊讶的发现,这台居然是七台之外的第八台,而且还是经过加强改装的高功率版本。
“这东西不会有辐射吧?”马奔来最担心的还是这件事,他不怕死,选择下来的时候都签过生死合同了。
可马奔来担心自己会因为受辐射而生不如死,那感觉可太痛苦了。
“放心吧,这要是老式的核裂变核心,我肯定第一时间让你撤退了。”此时远程指挥马奔来的是苏家紧急请来的国内顶尖物理学教授马商德,这位现年七十七岁高龄的老教授在国际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就是为人脾气古怪,很难有人请的动他。
有他坐镇,马奔来肯定安心。
“哈哈,那就行,那,我们现在干嘛?先把安全门拆了吗?”马奔来问道。
马商德吓了一跳,赶紧制止道:“别!你可千万别犯浑!这物件虽老,可基本的防护程序还是有的,我看了最初的设计图,当初设计师们担心微曲变失衡,给这东西上了三道保险锁,一道就是这合成材料制作的安全门,主要用于隔绝曲变能量溢散,第二道……”
马商德话没说完,马奔来就突然问了一句:“教授,您啊,就别逐一的解释了,咱现在着急啊,还是直接告诉咱怎么做吧。”
马商德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唔……好,你们先把操作台附近清理下,记住,动作要仔细点,别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马奔来闻言应了一声后对手下道:“都听清了吧?赶紧的,仔细着点。”
七个人得令后立即投入工作,而马奔来则环绕这台被罩在安全舱里的设备,一点点认真的查看起来。
绕道另一侧,马奔来看到了两具死状奇特的尸体。
他们一个趴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扣住自己的脖子,感觉像是把自己给掐死了,而另外一个更是身体对折,活像个煮熟的大虾。
两具尸骸都只剩下白骨森森,身上的衣服也腐朽的七七八八了。
马奔来也没有多留意,就简单拍了照,取走了他们各自的身份芯片后就继续往前走去。
结果走着走着,马奔来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在跟着他。那感觉无需刻意感受,正常人被跟踪多多少少会有所察觉,更何况是受过特战训练的马奔来呢。
他微微皱眉,手已经贴在了手枪上。
在感觉对方正在逼近的时候,马奔来猛的一回身,枪口对准了身后。
然而马奔来只觉得一阵头晕,并没有发现
任何人在跟踪自己。
‘难不成是错觉?’正自疑惑呢,马商德教授的声音传来:“对了,马奔来,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中子微曲变核心虽然不存在辐射问题,可如果该核心运转不正常,曲变能量处于长期溢散状态,那么它周围就会缓慢的形成一个曲变能量透膜,被这东西包裹进去的话,个体对时间的感受会出现差异,有些人会觉得很快,有些人会觉得很慢,而这则会间接影响你对客观世界的认知和判断能力,所以一定要小心!!”
马奔来闻言一怔,暗忖:‘难不成刚才那感觉就是因为这个?’
于是马奔来赶紧问道:“那教授,我怎么能确定自己已经进入那个什么膜啊?”
“是曲变能量透膜,类似周遭空间和时间被曲化,处在峰谷两端的会觉得时间在加快,身体也会对应的加速衰老,处在峰谷底部的,会相对感觉时间变缓,身体状态也会放慢代谢速度……因此最直接的证明方式就是你找另外一个人,两人隔着几米远询问对方的感受。”马商德说道。
马奔来听完头皮一麻,不由自主的看向身后那两具死状奇特的尸骸。
马商德教授也注意到了那两具尸骸的异常,但他不认为这两个人是死于曲变能量溢散,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便对马奔来说道:“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让核心稳定下来,只要一切恢复的正常状态,所有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马奔来闻言后也不再胡思乱想。
他回到队员那边。清理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但是操作台却被损毁严重,像是曾经被人用武器攻击过。马奔来傻眼了,他来到损坏的操作台前问道:“教授,这东西还能用吗?”
马商德却并不意外,他说道:“别急,你先把操作台右侧的维修螺丝拆掉,然后里头有一个紧急清障按钮,你试一下,看看这机器的外置管控系统是否还能正常运作。”
马奔来立即照做。
打开侧面用不了多少时间,里边也确实有一枚用橙色标示线框起来的红色按钮,但马商德见到那按钮后却皱眉道:“等等!别急!”
正要按下按钮的马奔来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心脏都跳出来了。
“怎么了教授?”
“这不是紧急清障按钮!他们一定改装过,这是自毁系统启动按钮!”马商德面色阴沉的说道。
马奔来闻言更是后怕不已,身后几个手下也都面面相觑,看得出来,大家都挺庆幸自己这队长不是个莽撞性格。
“那怎么办?”
“等等,我这边正在重构管控系统的构造图,相信就算他们改装了,主体上应该也是一样的。”马商德说完就低下头开始仔细分析构造图了。
站在能源供给装置外围的马奔来等人此时此刻可谓度秒如年,望着那嗡嗡作响,明显已经运转不正常的中子微曲变核心,马奔来几乎都能想到自己下一秒就被它炸的灰飞烟灭了。
于是为了放松精神,马奔来笑着问自己这边年纪最小的一个佣兵道:“二毛,你今年才二十五岁吧?怎么想着申请国际佣兵组织资格的?这行的饭可不容易吃啊。”
二毛本名陈启超,是个喜欢把头发染成两种颜色的朋克少年。
闻听队长询问自己为何加入国际雇佣兵组织,二毛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觉得……当了雇佣兵就能摸到枪,感觉这很朋克,所以就……就加入了呗。”
马奔来闻言一愣,跟着咧嘴笑起来:“你小子倒是真的胆大,对了,你家里人不反对?”
说起家人,二毛的表情明显有异色,他挠了挠头道:“我爸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出意外去世了,爷爷奶奶也不要我,外公外婆也不知道去哪了,所以……我是无牵无挂的。”
马奔来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唔……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小子执意要跟我下来,怎么样,对这趟任务还满意不?”
二毛笑着点头:“很刺激!”
马奔来哈哈一笑,其他队员也都乐了。
“是吧,干咱们雇佣兵这一行的,除了危险点,其他哪都好,钱来的多且快,而且还能满世界潇洒,确实比一般的工作刺激多了……不过这次……”马奔来突然笑容一收郑重道:“不过这次的任务要比你们过去接触过的任何任务都要危险得多……你别看这地下设施很诡异,好像处处藏着危险,可实际上,真正的危险一直在亮处,在岸上,所以……详细的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几个都多加小心为好。”
二毛没太听懂马奔来的意思,不过他也感觉到这次的任务非比寻常。
过去苏家雇佣他们都是签短期的雇佣协议,通常任务内容并不复杂,主要就是保卫和护送工作。
可这一次,苏家直接让大管家和他们谈,签的协议也从短期雇佣变成了长期委派,酬劳更是翻了几倍。虽说,雇佣兵很爱钱,肯定是希望任务给的钱越多越好,但他们也不傻。
钱不是白拿的,肯定是要承担对应的风险的。
这趟来西藏,像二毛这种和苏家接触不多的新人更是直接签了内部生死协议,账上也立马多了三百万国际通用超级汇率货币(以下简称通用货币)和一万五千信用点数。三百万通货在这个时代算是一笔大钱了,可和一万五千信用点数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家出手如此阔绰,二毛只觉得这钱着实有些烫手。
但能加入国际雇佣兵组织的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精英,单就任务执行力这方面,还是没得说的。
“知道了,谢队长提醒。”二毛等人说道。
马奔来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说话期间,
薛佳念带着人赶到了。
马奔来见到薛佳念也下来了,当时就是一愣,跟着赶紧起身过去道:“薛小姐,您怎么也下来了?!”
薛佳念瞥了他一眼道:“若论起做雇佣兵,我可比你出的任务多,怎么?你下的来,我就不能下来?”
马奔来顿时尴尬:“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太危险了,一旦核心运转失控,随时随地都会发生爆炸,到时候谁也跑不掉的。”
薛佳念根本不在意这些,她走到操控台面前扫视一眼后,不等马商德教授那边给进一步的指示,就直接徒手把操控台给拆了。
马奔来吓了一跳,赶紧阻止:“薛小姐,马教授说这东西里装了自毁装置,这么拆很危险的。”
薛佳念却道:“装了自毁装置而已,又不是立马起爆装置,你能想到跑,想着毁掉核心的人肯定也想到了,所以……还是得拆开来看看!来,帮我一把!”
马奔来见薛佳念不害怕,干脆也豁出去了,几人合力,很快就把操作台给拆了。
暴露出内部的系统结构后,薛佳念很快就从中找到了这机器内部的两个重要组件,一是操作台的逻辑运载核心,主要负责接收和反馈操控指令,另一个就是机器的数据记录器,主要是监测和记录能源供给核心的运行状况。
这两样东西到手后,薛佳念直接让手下的人过来接手。
她带来的可不止有雇佣兵,还有两个处置紧急状况的好手——一个运行数控专家,一个数据分析大师。两人立即投入工作,很快就接入了能源供给核心的数据库。
不过,正当他们准备开始着手修复能源供给装置的时候,忽然进入能源供给管控室的通道里传来异响。
寂静无声的环境里,这小小的一点异响可不得了。
守在入口附近的雇佣兵几乎是立即抬起武器。
黑暗中,武器前置的灯光只找到了一张惨白的脸,然后那东西就跑掉了。
薛佳念和马奔来都看到了那东西。
当时两人就心底一颤。
马奔来不等薛佳念开口就落下面罩道:“我去把它找出来。”
可薛佳念却拦住他,说了四个字:“以静制动。”
马奔来有些犹豫,不过既然薛佳念都发话了,也只好端起武器守住了入口区域。
队员们都紧张起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前几天在纳木错湖边发现尸体的事情……那些死状惨烈的尸体,他们是否也是遭遇了类似的情况才落得如此下场呢?
薛佳念捏紧拳头,心里也有些不安起来。
……
岸上,刚准备把苏晚霞失踪消息汇报给薛佳念和苏然、苏澈的苏家另一位管事人就远远的看到苏晚霞带着个衣着褴褛的瘦弱老者走了过来。
管事人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急忙迎上去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苏晚霞摆摆手,问管事人道:“怎么样?佳念他们回来了吗?”
管事人摇摇头:“刚下去没多会,这会应该还没跟马奔来他们会合呢。”
苏晚霞点点头,然后对管事的道:“去,给我找两件潜水服来,我也要下去。”
管事人愣住了,赶紧阻止道:“少爷!这可使不得啊!老爷和薛小姐都特别叮嘱过,一定不能让您有闪失,刚才您失踪了一会,我们都快急疯了,现在您又要下水,这……”
“别说那么多了,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去安排就行了,至于老爷和薛小姐那边,我会去说明的。”苏晚霞没有真的拿出少爷的派头强压这个管事人。
这不是苏晚霞性格和善,而是他很清楚这些苏家管事的虽然口上尊他一声“少爷”,但苏晚霞毕竟离家十多载,在很多苏家管事人眼里,苏晚霞的地位还不见得有他们这些老人物来得高,所以,苏晚霞也就不和他们起冲突,直接用委婉的说辞表达意思。
管事人有些无奈,但也不要再说什么,应了之后就去准备了。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下去?”苏晚霞问朗日木托。
心情变好后,容貌居然也有显著变化的朗日木托笑着点头:“既然是最后一站,那自然是躲不得的。”
01618 畸点(三)
苏晚霞执意要下水,任何人要阻拦不住。
远远瞧着这位苏家大公子在湖心潜入水中后,岸上隐蔽处的三个人也悄悄的下了水。
潜水对苏晚霞来说应该是很陌生的,他高中时代就是个体育废柴,别说潜水这种高难度运动了,就连平时学校组织的1000米接力赛他都是避恐不及。然而此时此刻,潜入纳木错湖中的苏晚霞却如一尾游鱼般自如,很快就潜到了目标深度,并在那与还在执行清理守卫工作的苏家工作人员接上头。
这些人也没想到苏晚霞会如此轻易的就能潜到八十多迷深。
要知道,即使是在近海水域,一般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穿上潜水装置最多也就潜到三十多米的样子就是极限了,可苏晚霞不同,非常轻易的就潜到了专业潜水员都不见得应付来的八十多米。
这件事让苏家管家知道后立即汇报给了远在苏州的苏澈和远在冰岛的苏然。二人听闻此事表情各异,一个是了然于心的微微苦笑,一个稍有惊讶的会心一笑。
而更让苏家这些人惊讶的是,苏晚霞身后还跟着一个骨瘦嶙峋的老者,以他的年龄居然也能顺利的下来,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顺利的进入地下设施后,苏晚霞就收到了薛佳念的通话邀请。
接通后,就听薛佳念怒斥道:“喂!大个子!你这人怎么回事啊!都和你说了下边非常危险,你怎么还要下来?”
苏晚霞却只淡淡的回应了一句话:“我来接姑姑回家。”
薛佳念闻言一愣,显然没听懂苏晚霞在说什么。
可苏晚霞也没有解释,挂断通讯后就与老者沿着另外一条路向一个尚未探索过的试验区域走了。
岸上指挥平台这边的监控也被苏晚霞给断开了,他没有带任何苏家的护卫,只叮嘱他们守住入口,发现任何异常都不得进入。
这些护卫人员虽然很担心苏晚霞,但总觉得此时此刻的这位苏少爷好像和一天前的完全不同了。
就单单苏晚霞的气场和语调都转变极大,甚至某种意义上比苏澈这位苏家掌舵人还要来的令人敬畏。
试验区域03—b。
在这里,很多实验设备看起来都很新,不像是被遗忘了很多年的样子。不过空气里的腐朽气息反而比其它地方都要更为浓烈。
实验区的空间利用的相当充分,大量的设备中混杂着数不清的一人高的培养舱,而那些培养舱里大都封存着男人或者女人的尸体样本。
对这里似乎轻车熟路的苏晚霞一路来到中心实验区。
那里有一间特殊的房间,周围地面的缝隙里塞满了暗红色的晶体体,就如同“杂草”一般凌乱。
推开这间房间的正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手术台,手术台上还有一具同样结晶化的尸体。
苏晚霞微微皱眉,他避开地面上几具像是参与手术的工作人员的尸体来到手术台前。
尸体是男性,头部保存完好,看表情神态很安详,死的时候应该处于深度麻醉状态,所以没有什么痛苦。
不过他的身体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从脖子下被整个剖开,右臂和左腿都被固定在单独的架子上“拆开”,就如同皮肉只是外套,而执行手术的人把这件外套的拉链给全部拉开了。
不过外套之下并非腐烂的血肉或者只剩下森森白骨,而是全部结晶化的物质,就像是一个人变成了暗红色的水晶,被一种结晶病毒给污染了一样。
朗日木托看了看周围想逃却没能逃掉的那些工作人员唏嘘道:“我原以为这些年他们已经安分了,却没想到他们一再试图染指混沌的禁区,把‘旧神’带来的智慧当成囊中之物肆意挥霍……直等到了死了,大概才能有些许的敬畏。”
苏晚霞没有说话,他从这手术台上的尸体脑后取出一枚晶体芯片,然后拿着它就离开了房间。
朗日木托在屋子里又多呆了一会,他一直盯着那尸体看,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唏嘘一阵后才慢悠悠的出去。
门外,苏晚霞没有走远,他拿到晶体芯片后就开始逐个培养舱查看起来。一直找到第十一个培养舱,苏晚霞停下了,他把晶体芯片放进去,重新唤醒培养舱的维生系统。培养舱内那具看上去就像是泡发的了尸体一阵颤抖后,居然再次睁开了眼睛。
可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真的活过来。
之所以还能睁眼,是因为他那被类脑神经替换掉原生大脑皮层的头颅再度受到了刺激。所以这种“苏醒”更像是木偶被艺术家从箱子里拎上了台。
苏晚霞抬手擦去培养舱外的操作板上的灰尘,然后输入了一串代码。
很快,尸体就开始抽搐起来。朗日木托走过来问道:“这些人怎么了?”
苏晚霞回忆了一下后说道:“这是一座‘类脑神经’研究基地,主要意图是通过藻类和真菌制造一种可以独立存活的‘类脑神经’,以完整的剥离和保存人的意识,从而将人类代入数序世界。”
朗日木托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这里就不是国安处的分哨咯?”
“本来纳木错就没有国安处分哨,当年之所以相传这里发现了‘石门’,国安处也派人过来调查研究,无非就是明暗陷阱的手法,主要是想知道到底有哪些人盯上了‘门’而已。”苏晚霞说完又输入了新的代码,培养舱内的男性尸体不再抽搐,他的手缓缓抬起,贴在了培养舱内壁上,看起来有些恐怖。
朗日木托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这东西看着真诡异。”
“‘类脑神经’是一项非常惨无人脑的人体试验项目,原本是国际社会全面禁止的……可总有些人会打着科学之名行不法之事……这大概就是科学研究最让人感到矛盾和纠结的地方了吧……”苏晚霞说完自己都笑了:“好像咱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朗日木托点点头:“对啊,历史上被定义为恶魔的科学家不在少数,可受这些恶魔福音的人就更多了……人伦道德有时候真像是作茧自缚,但你又不能真的把道德的茧房给撕开了,那样世界就乱了套……这确实是挺麻烦的一件事。”
苏晚霞深以为然:“以前看过这么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变态杀人犯杀死了一个富商的孙女,可根据法律,他要被送往案发地接受审判,也就在这个过程中,富商斥巨资通过新闻媒体发布悬赏令,说只要在他接受审判之前将其杀死,就可以得到十个亿,于是民众都疯狂了……为了高额的奖金,那些人甚至不惜与警方正面作对,以至于行使正义者也蒙受了无妄之灾……警方甚至不得不调集更多的警察来‘保护’这个杀人犯,以确保他能安全抵达受审地……可即使是警察,为了十个亿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在某一晚,一个换班的老警察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彻底摆脱贫穷,铤而走险……当然他失败了,这个变态杀人犯只是受了伤,没死,而老警察却被当场击毙……事情被富商知道后,他还是给了这个老警察的家人一笔高达三千万的抚恤,并由此透露另一个信息,那就是哪怕不用杀死杀人犯,只要伤到他一样可以拿到钱……所以,那些为了钱的人就更加疯狂了!呵……想想真是有趣的故事。”
朗日木托听得入神,他问道:“那后来呢?这家伙有没有在受审前得到应有的审判?”
苏晚霞看着朗日木托:“你也觉得在他得到受审被杀死是应得的结果?”
朗日木托点头道:“杀人者偿命,天经地义,都不需要近现代刑法特别说明。”
苏晚霞却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他的确得到了应有的结果,不过在他被处死的同时,押送他的警察死了十一个,为了钱而疯狂的那些人也死了二十多……本来只是一命偿一命的事情,就因为富商的悬赏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还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
“那富商有错吗?”
“富商当然有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富商觉得杀死他孙女的人该千刀万剐,可法律也必须尽其所能维护每个人的利益,说白了……就是一种辩证的思维方式,只是绝大多数人并不会喜欢用这种思维方式思考问题罢了。”苏晚霞说完又输入了第三组,也是最后一组代码。
培养舱内的尸体双手缓缓放下,胸口开始出现起伏,就好像真的“活了过来”一样。
朗日木托觉得更诡异了。
“辩证的思维方式?”
“对。”苏晚霞苦笑一声:“你知道吗,其实……我曾有过一段时间对自己的坚守产生了怀疑……”
朗日木托能理解苏晚霞所说的怀疑是什么,但他更好奇的是苏晚霞是如何找回自己的。
“这倒不稀奇,就像马路表明了斑马线,目的也是为了保护行人一样,可如果明明有更近的路可以穿过马路,你还是会无视斑马线一样,这是‘罗生门’里的道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天性如此。”朗日木托似乎很看得开。
苏晚霞却说:“自古盛世英雄定,可谁曾见英雄享盛世?”
朗日木托愣住了。
苏晚霞的这句话着实让朗日木托无话可说。
“我第一次见阿旺德措老人的时候,从他身上我看到了一种比雪山上封冻千百年的冰霜还要纯净和高洁的灵魂与意志,他似乎甘愿把自己当做烽火点燃,他的追求是否也是‘罗生门’似的趋利避害呢?”苏晚霞说完苦笑摇头:“虽然我没能像我父亲那样和他深入的交流,把话说的足够清晰明白,可我能体会得到,他身上所拥有的,就是解救我自我意识迷茫的良方……所以每次我开始对自己的坚守产生怀疑
的时候,我都会回去看看,看看阿旺德措老人是如何把自己点亮的。”
朗日木托久久不语,他望着苏晚霞,心中满是欣慰。
“我姑姑身上也有一样的品质,只不过她瞒了我太多年……一直到我知道她当年根本没能与我父亲一起顺利的逃出那个深渊的时候,她已经离开苏家,躲到西藏去了……”说到这,苏晚霞眼睛红了,他问朗日木托:“为什么呢?为什么好人都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反倒是那些伤害了她的人,却可以过的如此自在呢?”
朗日木托看着苏晚霞,忽然间,他感受到苏晚霞身上的那种坚不可摧的意志消失了。
此时此刻,出现在朗日木托面前的不过是个委屈的孩子。
朗日木托沉默良久后说道:“孩子,自文明初诞至今,世上便是‘坏人’多于‘好人’,可‘坏人’也不是纯粹的坏,他们也各自有各自的坚守和力场,只是这些人自以为自己很聪明,霸占了比他弱势者,还沾沾自得,殊不知,‘好人’并不傻,只是那些‘好人’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的路来走,不计得失,无问西东……一如尼采说的,‘更高级的哲人独处着,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想孤独,而是因为在他的周围找不到他的同类’……曲高和寡,自古如是,所以我虽然不能回答你为什么,却可以告诉你,可以骄傲的对自己说,你不是做错了,更不是比他们差许多,而是你有自己的路要走,只是这条路你必须自己走完而已。”
“必须自己走完……这话听着多心酸啊。”苏晚霞笑着道。
朗日木托也笑了,不过是心疼的笑。
他不知道苏晚霞身上还有多少秘密,但他感受得到,苏晚霞一定是经历过很多很多事情了,他太累了……以至于连意志都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比较之下,朗日木托反而觉得自己或许才是那个幸运的。
最后一道代码输入半个小时左右,培养舱内的那个人竟然真的“活了过来”,或者说,他给朗日木托的感觉不再像是一具提线木偶了。
朗日木托能够感受到它的变化,便惊讶的问苏晚霞道:“你做了什么?”
苏晚霞淡淡的说道:“‘类脑神经’的关键性技术突破点在dna祖样基底的契合度上……说简单点,就是如何把植物的dna和动物的dna溯源为一个相互融通的点,这样才能让藻类或者真菌代替原生的人类脑组织并生成真正意义上的类脑神经元……”
朗日木托似懂非懂,他又问道:“那……刚才找到相互融通的点了?”
苏晚霞拿出之前的晶体芯片道:“‘拟态结晶’,一种神秘的高级智慧生命创造的万用物质,人类第一次接触到这东西就发生在2030年,只可惜当时的基础科学根本没有能力启动那么大功率的对撞机来分析和研究这种物质,所以才会错误的将它命名为‘因子’,就像一群猴子无意中捡到了一枚运载核心,他们只会把它当成装饰物,却根本不知道它有多强大,也没有配套的东西可以发挥它。”
朗日木托更为震惊了,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过一小部分科学家们还是在理论坚持了很久,直到2038年,‘火石计划’被敲定的同时,一台超级对撞机也准备着手于太平洋上建造……但……”苏晚霞说到这没有再说下去。
朗日木托却直到苏晚霞的意思。
2038年,也是国安处正式走向分崩离析的那一年。
同年末,由中国牵头,美、印、俄、德、法等十一国鼎力支持的第一中轴成立,并敲定“火石计划”正式开启。
然而谁都没想到……死海十年会把世界代入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潭。
“所以,后来人们都以为这些项目都被暂停了,可它们依旧存在是吗?”朗日木托问。
苏晚霞点点头:“是的,原计划2050年建成的超级对撞机在2077年才完工投入运行,并于当年首次运行就让人们喜出望外……因为我们终于意识到‘因子’也就是后来所说的‘拟态结晶’有多么强大了……它几乎可以说颠覆了传统基础科学的认知,让很多以往受制于原材料极限的理论项目得以现实实践……中国更是在第二年就利用这一项目的发现制造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台可持续为十分之一个中国供能一百五十年的核聚变能源供给器……其他国家也在各自领域得到突破,所以很多人都说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黄金时代’……直到……七年天灾厄运席卷全球,美好的幻想被残酷的现实压的无话可说……”
朗日木托对这些深有体会。
因为他就是经历者之一。
“如果说,死海十年教会了我们如何尊重科学现实发展观,那么七年天灾,就是在这个科学发展观的基础上让我们意识到……文明延续不再是一个宏观的,大到无法想象的遥远问题,它已经迫在眉睫,全世界都应该团结起来,共同思考未来,而不是继续重复建造高塔,再等到高塔坍塌……而最符合这种世界观和发展观的就是时新的‘数据主义’,一种被很多学者认为是毫无良善与道义的反人权主义,我父亲也就是在这种反对‘数据主义’的思想熏陶下长大了,所以他后来才会在全世界寻找能够支持他的想法,或者干脆说服他的人的,并在其后写出了《黄金时代》。”苏晚霞说到这脸上展露出骄傲的神情,他笑着说:“以前我看不懂这本书,觉得它通篇大道理,很多地方都是在无病呻吟,可慢慢的……我才意识到,这本书本来就不是写给普罗大众看得,我父亲,他只是在寻找共鸣者,期待有人能与他同行,扬苏家这艘大船的风帆,尽自己之所能做些比挣钱,为资本当牛做马更有意义的事情。”
朗日木托认真的听完,他点了点头:“你父亲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我虽然没见过他,可他的书曾伴我枕边好几年,我一开始权当是消遣,可后来越读越有味道……也许我的见解有些偏执,但不得不说……书的目的不应该只是为了挣钱牟利,它理应有更好的定位,尤其在这个时代,信息大爆炸,苏家更是把‘数据主义’发挥到了极致,完全是向着最初的‘数据主义’倡导者的方向去做的,试图要把人类所有的智慧和奇思妙想都共享出来……然而‘数据主义’也分成好多层,有些人看到了最直接的第一层,认定‘数据主义’就是拿出计算器算出一个正负值来,并根据正负值来作为自己行动的参考……可我认为,‘数据主义’显然没有这么浅显,它应该是一次属于每个人乃至每个国家,甚至全人类的一次数据自我剖析,是这个时代的催化器,也极有可能是我们的文明上升至下一层次的通关宝典,所以……这就好比当年的人文主义一样,人文主义倡导人权,可人权无非指的就是生命权与财产安全,这是基本的东西……然而当初**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对人文主义的解读却出现了极大的差别,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曾经有些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为了所谓‘自由’,走了一条极端的自由主义道路,或者说……就是一条纯粹的被消费主义蒙蔽了双眼的反智主义道路……是,不错,人都是世俗的,最直接的最干脆的痛快的体验就是找个姑娘去喝酒唱歌,看一些奇葩的逗乐的东西让你快活,让你在被压榨社会剩余价值的社会中得到些许的慰藉,可有多少想过……最早搞工厂化畜牧业养殖的那些人是从科学家的研究中获得灵感的,他们起初只是把奶牛圈禁起来,目的是让它们产奶,可奶牛也有情绪,即使给尚好的草料也一样产不出优质的奶源,于是有科学家就提出来‘精神体验’或者说‘精神满足’的理论模型,并利用猴子实验得出,要想让奶牛产奶,你得把它们的孩子牵过来,给它们更好更舒适的环境,让它们在放弃思考的同时去安安心心的产奶,于是剩余价值就被压榨出来了……所以,有时候真的不是你需要这种世俗的慰藉,而是你被圈禁在了一个认知的牢笼里,你能得到的就只有这么多,要么满足的接受,要么冷静下来去思考,让自己跳出这个认知的圈子,或许走一条更高的路会得到更丰富的体验……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多……就只是觉得,如果上层建筑过于的泛蓝化使用这种‘精神体验’机制,那么引导的方向好的话,还是有利社会发展的,一切还是向好的,可如果引导的方向错了,随着社会精神文明水平的不断提高,人们不再满足于单一的‘精神体验’,渴望更高更好,就会让这座塔难受其重,自然在和平年代也一样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可问题是,这还只是我们人类社会内部本身存在的固有问题,人类社会以外的呢?死海十年说是aoa制造的,或者说国安处解散导致的,可其实……那就是一次内部承压不足,外部资源匮乏导致的问题集中爆发……再后来的七年灾难就更别提了……说什么道义,说什么一切如常,塔倒了再建,难道都不知道这一切的前提是太阳朝升夕落,这一切的基础是公共卫生安全符合人们的基本生活需求,这一切的意义本身就是我们所处的思想高度未能完整统一吗?”
朗日木托说了很多很多。
他说完之后,一个人颓丧的坐下来,捂住脸,显得很痛苦,可却又是在笑的,笑自己杞人忧天,笑自己根本就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思考这些问题。
苏晚霞默默的看着他,听完朗日木托的话,对于苏晚霞来说是无比震撼的。
因为不管接触朗日木托多少次,这个孤独的在祖国大地上发光发热的老人都会给他更多的惊讶和惊喜。
就像今天,朗日木托第一次把这些年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了。
他虽然是在苦笑,笑容很复杂……一种煎熬的复杂。可苏晚霞却很欣慰,因
为他起码说出来了,没有将这些话带进他的坟冢,成为又一个时代个体的沉默。
苏晚霞走过去蹲下来,他笑着看住朗日木托道:“老爷子,没想到您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愤青’啊?”
朗日木托闻言却脸色一变:“‘愤青’?你当这是个贬义词吗?”
苏晚霞微微一怔。
“何谓‘愤青’?就是一群对社会基本现实没有理解,却空有一腔抱负的人吗?就是一群被社会打趴下,成为了万年绿毛龟,再没有‘三尺青峰破九重天’般凌云壮志的失败者嘲笑的年轻人吗?孩子,我不觉得这个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来,你怎么会用近乎嘲讽的语气说出‘愤青’这个词呢?你难道没有想过,有思想曾是一件多么光辉的时刻?比起你每天累得不想说话,只想躺在床上唏嘘短叹,看看别人的生活获得一点点安慰,你不觉得那时候的状态才是你向世界发生,证明你与众不同的时刻吗?到底是谁让你觉得‘愤青’是贬义词的?你想过没有?是桑多卓玛!是那些不再希望有更多人意识觉醒,敢为人先的人!他们是趋利避害的精英选手,是居于社会顶层,却全无半点人类共荣概念,更不会为国家、民族之崛起贡献半点光和热的人,是这些人!是这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在引导舆论,创造舆论,捏造舆论,然后悄无声息的给你的大脑做手术,给你的世界观上枷锁,让你不敢在人前发声,不敢与不公做对抗,只能当一个受欺负的好人,而不是一个敢于与恶正面交锋的强者!而现在,他们好像已经成功了,因为大多数人都已经被他们用资本,用手中的事关你身心健康、教育医疗的权利把‘愤青’归类到了贬义词一类,于是一切好像都顺畅了!时代沉默了,恶便猖狂了!再驯养一群被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只会汪汪叫的忠犬,社会便被搅得乌烟瘴气,深陷内斗分化的泥潭而无力顾及他们正在做的事……孩子……你应该是清楚的吧?为什么桑多卓玛会联系全球的精英准备与这星球上绝大多数他们认为不在一个层次的人决裂?因为他们走了一条更容易的路,你之所以迷茫的原因似乎也藏在这一句带有轻蔑意味的‘愤青’之中了!孩子!你可是那一道光啊!你不能啊!不应该啊!”
如果说之前朗日木托说了许多是在陈述自己这些年的愤懑与殷切的期待,那么此时此刻,他就等同于是把苏晚霞身上的伤疤揭开,把血肉之下的蚀骨之虫拔除!不管苏晚霞如何去想,去思考!朗日木托都干脆利落的说了,也做了。
苏晚霞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朗日木托。
朗日木托抬起手按在苏晚霞的肩头道:“孩子,别害怕,其实我好像错了……尼采的话根本就是一种思考着的傲慢,他说‘更高级的哲人独处着,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想孤独,而是因为在他的周围找不到他的同类’,这句话的前半句其实是没错的,只不过很多这样想的,这样理解和认同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其实根本就不孤独……只是因为人终究还是要吃喝拉撒的,现实就**裸的躺在那,由不得你不动心,但这并不能说明这社会上,更高级的哲人就是不存在的……只是他们需要一道光,一道凝聚这些力量的,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的光!而你!你并不孤独!他们都在等!等齐声呐喊之时!等匡扶正义之日!所以,你怕桑多卓玛作甚?一个自以为把‘数据主义’发挥到极致,实则只是在正负之间做权衡的弱者,你怕她作甚?你比她强大的多!听清楚了吗?啊?”
w抬起头,目光炽热,他忽然上前紧紧的抱住了这个老人。
l哈哈一笑,拍了拍w的后背道:“咱们好像……都想明白了……”
……
在w和l的心结受彼此思潮涌动而终于得以解脱的时候,另一边,薛佳念这边却遇到了大麻烦。
中子微曲变能源供给装置已经在薛佳念带来的两个人的努力下逐步趋于稳定,爆炸并引发大冲击和大毁灭的危机基本已经算是解除了。
可正当众人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那悄悄偷窥过众人的苍白身影却突袭了一名苏家的守卫人员。
惨叫传来,灯光照过去的时候,地面上只剩下鲜血淋漓,却不见了那名守卫。
薛佳念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那守卫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还得多久才能搞定?”薛佳念问道。
负责给中子微曲变引擎重新搭建管控代码程式的数据专家抬头道:“基本完成了,不过只能暂缓它的问题,真想解决的话,最好还得弄一台新的操控设备下来替换上去,同时安排相关的专业人员进入核心运行区域对核心进行全面的清检和维护。”
薛佳念闻言道:“那行了,咱们先撤回去再说。”
众人闻言立即开始收拾准备撤退。
马奔来守在入口处道:“死了一个。”
薛佳念眉头紧皱:“你开路,我殿后。”
马奔来立即闻言立即招呼二毛等人进入通道。
阴暗狭窄的通道两侧有不少损坏眼中的防护板,内层不是岩石或者土层,而是空的,而那东西似乎就隐藏在其中。
众人都很小心,枪口有序的切换,警戒着每一处损坏防护板后边的黑暗。
但当他们几乎要走到这条狭窄通道尽头的时候,突然一声孩童的啼哭声炸响,跟着所有人都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薛佳念距离声源很近,她只看到身前两个雇佣兵面前转角处的防护板破开,他们的身体跟着炸成了碎块。
鲜血溅了周围人一身。
两个非武装人员更是吓得跌坐当场,一人更是已经失禁。
薛佳念惊呆了,她没想过那怪物居然还有这种本事,当下就举枪冲着那孩童啼哭的方向开火了。
子弹划出一条条殷红的线条,弹壳落在地上,敲击出有节奏的鼓点。
黑暗中,一个苍白的身影迅速躲开,但还是被子弹击中了右后腿,她惨叫一声,跑的更快了。
马奔来这边也立即循着声音从防护板缺口处向黑暗中交叉射击,但怪物已经逃走,围剿落空了。
一轮射击结束,薛佳念替换弹匣的同时对身后护卫道:“带上他们两个,迅速返回撤离点!”
“是!”
……
队伍在前进,那东西就一路尾随,她虽然没有再发起进攻,却让众人的心率始终维持在一个超高的水平。
忽然,在转角处马奔来发现了那怪物!
“在那!”马奔来发现目标后立即毫不犹豫的开枪射击!
哭泣的苍白之躯猛然抬起头露出一张面前还能辨别为人的脸,她怀中的孩子已经与她融为一体,就像连体婴儿一样。
“呀!!!!!”一声惨叫,培养舱炸裂,子弹被尽数摧毁,马奔来脸色一变,急忙退回之前的掩体,可动作还是慢了一些,他的手臂擦伤严重。
闻讯赶来的薛佳念等人见声波攻击消失立即重新展开攻击。
可她已经不见了。
薛佳念当即下令道:“撤退!!”
所有人毫不犹豫的开始向原路奔去,可她一直徘徊在周围,时不时的发出滲人的笑声,薛佳念这边只能边走边停。
马奔来受不了了,他已经死了三个手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们保护好少爷和薛小姐,我来殿后!”说完马奔来就拆下背后的反步兵地雷部署在身前,自己后退十米找了一出掩体架起了武器。
薛佳念愣了一下,但最终也只是一咬牙,说了声:“走!”
马奔来这边的手下见队长选择留下也没有再撤退,他们也纷纷部署反步兵地雷,并寻找掩体,四个人很快就形成相互掩护的支援阵势。
黑暗中,那身影时隐时现。
马奔来“你们保护好少爷和薛小姐,我来殿后!”说完马奔来就拆下背后的反步兵地雷部署在身前,
“在那!”马奔来发现目标后立即毫不犹豫的开枪射击!
哭泣的苍白之躯猛然抬起头露出一张面前还能辨别为人的脸,她怀中的孩子已经与她融为一体,就像连体婴儿一样。
“呀!!!!!”一声惨叫,培养舱炸裂,子弹被尽数摧毁,马奔来脸色一变,急忙退回之前的掩体,可动作还是慢了一些,他的手臂擦伤严重。
闻讯赶来的薛佳念等人见声波攻击消失立即重新展开攻击。
可她已经不见了。
薛佳念当即下令道:“撤退!!”
所有人毫不犹豫的开始向原路奔去,可她一直徘徊在周围,时不时的发出滲人的笑声,薛佳念这边只能边走边停。
马奔来受不了了,他已经死了三个手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们保护好少爷和薛小姐,我来殿后!”说完马奔来就拆下背后的反步兵地雷部署在身前,自己后退十米找了一出掩体架起了武器。
薛佳念愣了一下,但最终也只是一咬牙,说了声:“走!”
马奔来这边的手下见队长选择留下也没有再撤退,他们也纷纷部署反步兵地雷,并寻找掩体,四个人很快就形成相互掩护的支援阵势。
黑暗中,那身影时隐时现。
马奔来自己后退十米找了一出掩体架起了武器。
薛佳念愣了一下,但最终也只是一咬牙,说了声:“走!”
马奔来这边的手下见队长选择留下也没有再撤退,他们也纷纷部署反步兵地雷,并寻找掩体,四个人很快就形成相互掩护的支援阵势。
黑暗中,那身影时隐时现。
01619 畸点(四)
“左边!”二毛喊了一声,跟着刚要开火就被触发的反步兵地雷掀翻在地,好在他有外骨骼和武装盾牌做掩护,这爆炸只是让他摔了个跟头并没有伤及内脏。
可二毛这边刚落地,还没缓过神来,就听闻“砰”的一声,身子向下一沉,好似被重物压住了。抬头一看,赫然是一张惨白的,没有鼻孔的女性脸庞。
她的双手十指好似枯木枝,锋锐的指尖扣在二毛手上的武装盾牌上。
二毛害怕极了,他现在动弹不得,俨然已成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刀俎了。
危急时刻,马奔来冲了过来,他没有使用远程火力,而是将全部能量增压至双腿的动能机动外骨骼套件,然后身体前倾,武装盾牌收缩成锥形,如一台疾驰而来的重型装甲车一般轰然撞向那体型至少超过两米的惨白人形怪物。
双方接触瞬间,想象中的女人瞬间被撞飞的场景并非出现。
反倒是横冲而来的马奔来被她藏于身下的长尾一扫而飞!
只听“砰”“轰”两声,马奔来被砸进了一旁的墙壁中,撞倒两堵墙后才停下来。
二毛趁机逃脱,其他队员则立即对那怪物实施火力压制!
子弹和磁脉冲炮在那人形怪物身上爆出一大团血雾,她哀嚎着逃走了,可显然这些攻击对她来说并不是致命的。
二毛见怪物逃走立即前去救援马奔来。
马奔来被从一堆碎石中扒出来时已经受了伤,刚才那一撞被那怪物一尾巴抽中了腰部,本就护甲相对薄弱的外骨骼完全内凹,看马奔来口吐鲜血的样子应该受伤不轻。
好在马奔来穿戴的机械外骨骼是设计生产于2080年的第五台军用机械外骨骼,它内置的卫生系统可以有效的缓解作战人员在极端情况下的伤痛,但这依然只是治标不治本,马奔来必须立即接受治疗才能免于性命之忧。
可眼前的情况显然是不允许的,马奔来挣扎着起身道:“别愣着,趁她跑了,把身上能用的玩意全安排上,我们必须确保薛小姐和少爷安全离开!”
“是!”雇佣兵虽然不是职业军人,却也有自己的行业操守。
二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背着武器离开了。
马奔来扶着墙缓了一会。
眼前的生命讯号提示他受伤严重,可能存在腰腹内部脏器大量出血,建议他原地休整,等待救援。马奔来笑着自言自语道:“要是条件允许,老子还想躺在懒人椅上喝冰啤酒呢!奶奶的!”
说完他哎哟一声,给自己注射一针肾上腺素,顿时又生龙活虎了。
不过马奔来也清楚,这样做是在透支他的生命,甚至有可能他会在极度亢奋下突然暴毙,然而他还是冲了上去。
与队员汇合后,马奔来先收集了一些那怪物身上的血肉并将分析数据回传给纳木错湖边的临时指挥中心。
这些东西都非常宝贵,马奔来已经做好死在这里的觉悟了,但他要死的“超值”。
……
从能源供给装置那边撤退到上层用了半个小时左右。
薛佳念与上层人员汇合后就让他们先走,自己则带着两个护卫直奔苏晚霞所在的03-b试验区。
进入实验区的时候,薛佳念还在想着该怎么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家少爷,结果当她听到苏晚霞和朗日木托最后那一番对话的时候,薛佳念停住了。
她不禁诧异的暗忖:‘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苏晚霞吗?难道他一直都是装的?’
穿过转角,真正见到苏晚霞的时候,他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
身后那培养舱内的“复活”的尸体也再度“死去”,不过一份至关重要的流程记录数据已经被上载至司南2号的云端,相信很快就会进入第一中轴的高智库备份起来。
苏晚霞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下一步就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吧。
如深潭古井一般的双眸逐渐恢复澄澈,苏晚霞又变回了那个刚满二十岁的天真大个子。他回过神来时,第一句话就是问:“咦?这是哪?还有你!老爷子!你……你不会又要坑我了吧?”
朗日木托却只是笑吟吟的望着苏晚霞,既没有提醒他,也没有想门前一脸莫名的薛佳念做任何解释,便轻声一叹缓步离开了03—b试验区。
薛佳念并不认得朗日木托,但看他的样貌和气场,薛佳念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路,然后才小声问苏晚霞道:“他是谁啊?你们在这做什么呢?”
苏晚霞一脸茫然道:“他?他叫朗日木托,是我之前住的民宿店的老板推荐给我的,说是找人很在行,所以……哦对了!等等老爷子!你带我来着是不是找人的?苏澜姑姑在这吗?”
薛佳念闻言一震,忽然觉得隐隐不安。
朗日木托出了门后就不见了踪影。
苏晚霞一直追到03—b试验区的入口也没有看见朗日木托,询问入口处的守卫人员,他们也说没看见有人出来过。
神出鬼没几乎已成朗日木托的专有名词,苏晚霞一脸茫然与无奈。
薛佳念追过来后:“朗日木托?这个人居然会在拉萨?”
苏晚霞惊讶的反问道:“你也认识他?”
“嗯,几年前看过一篇专题报道,报道的主角就是朗日木托这种为甘愿为祖国奉献一生的老兵,只不过朗日木托的故事篇幅更长也更有传奇色彩。”薛佳念说完还检索了那篇报道发送给了苏晚霞。
苏晚霞正要看,薛佳念就说到:“详细的等出去再看吧,现在这地方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说着薛佳念就拉着苏晚霞往外走。
苏晚霞惊讶的问道:“不安全?发生什么了?”
“这地方根本就不是国安处的分哨,倒更像是一个搞非法人体试验的研究中心,刚才我们在地下深处修复能源攻击装置的时候遭到了神秘怪物的袭击,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人,妈本来带着他剩下的手下正在下面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不能耽搁,必须尽快离开!”薛佳念向苏晚霞说明了情况。
苏晚霞分清轻重缓急后也不废话了,乖乖的跟着薛佳念往这地下建筑的出口奔去。
可这边几人还没赶到出口,远远的就听到枪声。
前方的通道里更是亮起一道道电弧,一名一脸惊恐的苏家守卫人员想逃却被电弧击中,转眼间就炸裂为尘埃。
薛佳念见状不由分说就将苏晚霞按到了一侧的掩体内,自己则带人往前查看情况。
苏晚霞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武器,慌张的问身旁的护卫道:“那……那是怎么回事?”
“看杀伤力和电弧的射程,应该是磁暴冲击,俄罗斯人设计制造的一种高能高杀伤性但射程较短的无差别杀人武器!”护卫表情凝重。
苏晚霞震惊道:“那咱们是不是死定了?”
护卫却摇头冷笑:“放心吧少爷,这东西虽然威力惊人,可每次发射后都要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用于冷却和再充能,所以只要不被他们突袭或者近身发动攻击,我们的胜算还是很高的。”
这边护卫的话音刚落,冲上前去的薛佳念已经和敌人交火了。
闯入地下设施的神秘人穿戴者一套改装的特制动能武装,身体上全是能量导流通道,刚才的发射让他变成了浑身赤红的浴血罗刹,看起来很骇人。
可薛佳念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二话不说抬枪射击。
扳机点射三次,三发子弹分别击中这“怪物”的头和心脏。
那“怪物”哀嚎一声,高达两米的身形缓缓倒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过在他身后还有两个武装人员,他们在己方“怪物”队友倒下之后立即对薛佳念这边进行了火力压制,甚至还投掷了高爆震荡弹和催泪瓦斯。
薛佳念将其中一枚踢回,然后落下面罩,能量增压至双腿,借助通道左右两侧的凸起物,登登登三下就冲过了十五米的距离。
敌人原以为自己这边两个人守住狭窄的通道,又是开枪又是丢受累的,薛佳念这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立即就冲过来。
可谁曾想,薛佳念属实是个女武神一样的狠人。
她落地时,匕首已经刺穿一人的头颅,刃尖穿颅而过,再起身时,带起一道血光就直冲向另一个武装分子。
对方也不含糊,丢掉手中的步枪,拔出手枪就瞄准薛佳念头部连续射击。
两人相隔不足三米,以正常人的反应速度,根本不可能躲开子弹。然而薛佳念可不是正常人,她在冲过通道的火力封锁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注射了一种特战专用战斗试剂,心率被维持在160,感知力和判断力均得到倍化增强。
再加上她穿戴的机械外骨骼十分特别,是介于传统派系和暗音魔改派系之间的特种定制款,所以薛佳念从容的躲开了子弹,在与敌人近身的时候,对方抬起手臂抓住了薛佳念刺向其腹部的匕首,同时丢掉手枪,一把抓向薛佳念的脖子。
薛佳念并不躲闪,膝盖一提,撞碎这名武装人员抓住薛佳念的那只手的手腕后,猛地一个转身,一击手刀砸中敌人脖子,只听“咔”的一声脆响,敌人眼睛一瞪,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跟着便靠着墙倒了下去。
干净利落解决三人后,薛佳念抬头看着出口,在确定出口完好后才让苏家的护卫把苏晚霞带过来。
虽然未能一睹薛佳念的漂亮击杀全程,可从薛佳念完好无损的状态以及地上三具尸体的惨状中,苏晚霞还是感受到了薛佳念那近乎无可匹敌的强大。
“这些人都是你干掉的?”苏晚霞现在对薛佳念不仅是佩服了,还略有些害怕。
薛佳念笑着反问:“怎么了大个子?害怕了?”
苏晚霞挠挠头,他很不喜欢这种血腥气,尤其是看到尸体就躺在那,总觉得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你在这待着别动,我去开门,然后就送你出去。”薛佳念说完就带人往出口的管控室去了。
苏晚霞现在
确实不敢乱动了,但也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来的。
按道理说,苏晚霞虽然有些天真,还兼具一些年轻气盛,可他不会真的做出一些力所不及的事情来,因为那实在是太蠢了。可现实是,他不但下来了,而且貌似还是跟着朗日木托一起下来的,这就让他有些搞不清状况。
‘难道我又失忆了?’苏晚霞迷迷糊糊的,身旁的守卫人员拿来潜水装备道:“少爷,先换上吧,待会这扇门开了,您得第一时间离开这。”
苏晚霞点头照办,可才穿到一半,排水室的门就开了。
守卫苏晚霞的雇佣兵立即举枪警戒。
然而排水室里空无一人,只剩下三套装备放在地上。
守卫们面面相觑,苏晚霞也很纳闷。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薛佳念那边提前打开了排水室的时候,苏晚霞只感觉眼前一阵模糊,跟着就被人一拳打在腹部,剧痛几乎让他陷入昏厥。
而他身旁几个守卫在疏忽大意之下也遭到攻击,顿时出口外的装配间里乱成一团。
苏晚霞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朦胧的记得有人试图将他拖走,拖向黑暗中,却被子弹击中胸部,死在当场。
而后就是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走过来蹲在了苏晚霞身边,她撤去了光学迷彩伪装,开启面罩,露出一张颇具异域风情的美好面容。
苏晚霞皱起眉,感觉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
但她却只是微微一笑,冲苏晚霞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就给苏晚霞的脖子上来了一针。
苏晚霞眼睛瞪得很大,想要反抗,却发现四肢失去了知觉,跟着是呼吸放缓,意识开始模糊。
……
丢掉针管,女人起身道:“你们两个去周围看看,发现苏家的人不用客气,格杀勿论,其他人跟我去实验区搜索目标物。”
“是。”
女人似乎很自信,她命人扛起苏晚霞便直接往实验区走去。
明暗不定的通道里还弥漫着之前交战的硝烟气息,女人掩住鼻子往里走,来到实验区的汇流场地后,看着左右两侧的六道门,女人拿出预先准备好的数据比对了一下,最终锁定了之前苏晚霞和朗日木托去过的03-b实验区。
……
另一边,薛佳念也遇到了麻烦,但不是这些新的闯入者带来的麻烦,而是另一只身体苍白的怪物的偷袭造成的麻烦。
薛佳念这边只剩下四个手下,刚才的偷袭又让她这边损失一人。
神秘的地下实验基地似乎正在被唤醒,更多的恐惧正在弥漫开来。
最要命的是薛佳念还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位于纳木错湖边的临时指挥中心与他们已经失去了联系,所以现在薛佳念这边根本不知道外部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成了没头苍蝇。
“退回去!不能分散!”不过薛佳念没有自乱阵脚,她很快就意识到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有限的力量拧成一股绳。
然而当薛佳念往后走的时候就听到了出口那边又传来了交火的声音。
顿时意识到己方已经陷入全面被动的薛佳念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莽撞的冲过去大开杀戒,而是将仅存的力量隐藏起来,直等到看着那个女人带着几个人还扛着苏晚霞从他们眼前经过,才稍稍安心一些。
苏晚霞没事对于薛佳念来说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现在该怎么办呢?
薛佳念不是有勇无谋之人,但眼下的情况已经纷杂到了极致,几乎可以说是一团乱麻的程度。薛佳念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更多的雇佣兵手下,而是一个靠得住的,真正能和她一起商量该如何破除困局之人。
剩下的几个手下似乎也看出了薛佳念的犹豫不决,他们中的一个新人问道:“boss,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薛佳念沉吟片刻道:“静观其变,我不相信这群人有胆量在这里杀人灭口……”
话音刚落,另一处阴暗角落里就传来冷笑声:“不敢?他们有什么不敢的?小姑娘,你未免太高看苏家对他们的威慑力了。”
薛佳念几乎是在这声音传来的同时举起武器锁定目标的。
只是如此迅捷的反应还是惊出了薛佳念一身冷汗。
‘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在那的?!’
黑暗中,那人只显露出一点轮廓,看不清样貌。
薛佳念沉声道:“谁?”
“你师兄!”对方答道。
薛佳念闻言一愣,继而眼睛亮起来:“师兄!?真的是你!?”
“嘘!小姑娘一惊一乍的,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掉这毛病。”薛佳念的师兄语气略带责怪意味。
薛佳念却大喜过望。
只是……
“可……师兄你怎么会在这?”
神秘的师兄答道:“你以为就只有你们在调查这群人?桑多卓玛满世界拉拢顶层建筑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可不是每一个顶层人士都会听她鼓吹的那一套所谓‘断尾涅槃’的。”
薛佳念一下子就明白了。
说起薛佳念的这位师兄,其实对于薛佳念来说更像是师傅的角色。
当年薛佳念还是个弱质女子的时候,就是因为见识了这位师兄的能耐才立志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到如今,薛佳念确实变得很强了,也基本可以独当一面,但今天这种局面却已经完全超出薛佳念的掌控,而现在薛佳念的师兄来了,薛佳念知道自己的救星到了。
“原来是这样……那,师兄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真的敢对晚霞动手?那可是苏家的嫡长子,杀了他,苏叔叔肯定会举家族之力报复的。”薛佳念并不认同师兄的见解。
依旧藏身于黑暗的师兄却缓缓说道:“几天前,他们就下来了,不过运气不好,遇到了那两个东西,不但丢了性命,尸体也被毁的一塌糊涂,按理说,这些人应该有所收敛……可让人意外的是,他们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如获至宝,派来了更多的人,你说说,这意味着什么?”
薛佳念皱眉道:“难道他们需要的是这里被尘封的某些重要的研究资料?”
“bingo!答对了,这座实验室原本是英国人投资,中国人建造,德国人投入研究人员,日本和韩国人提供实验样本的国际联合研究实验基地,研究项目……如果我目前的调查结果无误的话,应该就是‘类脑神经’和‘拟态结晶生物基因活化改造’项目,而这两个项目都与一个重要的,也是桑多卓玛这些人自称人上人的家伙们最想要得到的力量——‘涅槃重生’!”薛佳念的师兄调查的东西对薛佳念来说实在太过宝贵,内容也太过震撼了。
“人类升格计划?!”薛佳念总结道。
“对,就是那玩意,三十年前由一个英国生物遗传基因学教授提出的,人类可以利用基因记忆和类脑神经突触实现再造与重生,而重生后的个体不但会保留之前的所有记忆和能力,还可以突破寿命限制,身体各方面也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基本上……就是一个造‘神’计划。”薛佳念的师兄说完冷笑一声:“当然,这只是美好的幻想,起码从这些年他们的研究成果来看,‘神’他们没造出来,退化为无智的怪物倒是弄出了一堆……真是会给人惹麻烦。”
薛佳念听完正要起身去师兄那边,薛佳念的师兄却制止道:“别动,那东西就在附近看着呢,等它走开了再说。”
薛佳念闻言又是一惊:“在哪?”
“头顶。”
薛佳念顿时感觉背脊一凉。
薛佳念原以为通过了极限测试的她在警觉性上应该已经达到了某种巅峰,然而今天却连续打脸。头顶的那东西一直存在,从薛佳念的师兄现身的时候就一直在,只不过它似乎很忌惮薛佳念的师兄,所以才一直只是盯着,没有搞偷袭。
薛佳念这边手下闻言缓缓抬头,正好看到那东西在咧嘴狞笑。
明暗不定的阴影中,稀疏的头发垂在两侧,面目上只剩下眼睛和血盆大口的人形怪物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倒挂在天花板的缝隙里,它注意到薛佳念等人发现自己后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咯咯”笑声,跟着就缓缓离开了。
到这时,隐藏在另一处角落里的薛佳念的师兄才颓然的坐下道:“佳念,我受伤了,快拿点刺激的东西给我打打精神。”
薛佳念闻言一惊,这才明白为什么师兄一直躲在黑暗中不出来,原来他只是在强作镇定。
赶到师兄近处,看着那张苍白至极的脸,薛佳念正要把手中的肾上腺素递过去,就听师兄悄声对薛佳念说道:“你背后那个新来的是他们的人,你得找个机会把他解决掉。”
薛佳念闻言脸色一变,再看师兄的表情,哪还有什么苍白,完全就是在演习。
顿时间薛佳念是哭笑不得。
这连环套路也就师兄最擅长了……以前薛佳念就经常被师兄戏弄到哭着去找师傅,现在两人多年不见,薛佳念以为自己长大了,见识多了,却还是中了师兄的“连环计”。
不过薛佳念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照着师兄给她写的剧本把肾上腺素递过去后顺势掐了他一把。
吃痛的师兄表情震惊,大概是觉得这掐的也太痛了吧。
师兄妹间的小动作无人察觉。
安静的完成第一幕“表演”后,薛佳念悄声问师兄:“我们会死在这吗?”
师兄轻声一叹:“看情况很危险,幸存率不足一成。”
薛佳念眼神一变,跟着道:“那晚霞呢,他可不能死,这傻大个可不只是苏家的嫡长子,更是一道光,熄灭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
“一道光?呵……”师兄冷笑一声:“我现在可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光,仅凭着一腔热血能做什么?”
薛佳念白了他一眼:“那你来干嘛?直接投奔桑多卓玛的阵营不就好了,顺带把我抓走邀功,说不定能赏你个大将军当当。”
师兄被逗乐
了,他其实的确受了伤,只是还没严重到需要用肾上腺素短暂续命的程度。
休息一会后,师兄起身道:“走吧,先去救那道光,然后咱们再杀出去。”
薛佳念点点头,有了师兄的帮助,薛佳念感觉胜率高了可不止一成。
……
此时在地下深处,马奔来这边已经只剩下他和二毛两人。
那怪物神出鬼没,而且每次被击中击伤后再现身又已经完好如初了,这般变态至极的愈合能力实在让人绝望。
可现在马奔来发现指挥系统离线了,已经无法确定苏晚霞和薛佳念是否已经安全撤离,他就只能选择继续和这怪物周旋。
二毛也受了伤,胳膊上的外骨骼被整块扯下去,连带着一大片的血肉,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不过这小子现在却在笑。
马奔来问道:“都快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二毛却道:“老大,你不觉得咱们死的挺光荣的嘛?”
马奔来好像明白了,但他却还是敲了二毛的脑壳一击:“年纪轻轻就想着光荣的事情,你这可是很危险的想法啊!怎么?光棍一个就这么不要命啊?”
二毛不以为意,他靠着墙,手中的枪里就剩下三十发子弹了,如果那怪物再像几分钟前那样不要命的冲杀过来,他肯定死定了。
咳嗽了一声后,二毛深吸一口气道:“人活着不就图个什么所谓意义吗,我觉得现在这样死了挺好的,起码证明我不是个孬种。”
马奔来听到这话看二毛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二毛被马奔来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道:“我就随口说说,你就当我是在给自己壮胆子好了。”
马奔来却轻声一叹:“什么壮胆子,你说的是实话,人活着……不就为了一口气吗,总比窝囊的死法要强,更何况还能给家里挣一笔一辈子生活无忧的钱,值了……”
二毛听到马奔来这样的话不禁羡慕道:“那个……老大,我一直很好奇,有家人朋友的生活是不是特别有期待感?”
马奔来一挑眉:“怎么?你小子是个孤儿不说,还混得一个朋友都没有了?不太像啊,我看你挺能聊的。”
二毛却尴尬的说道:“他们……都是冲着我的钱来的,有钱有酒是朋友,没钱的时候连那些俄罗斯的夜蝴蝶都不如。”
“呵,你这小子,人不大,悟的东西倒是不少。”马奔来说着这话的时候越来越不希望二毛死在这里了,他太年轻了,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怪物给啃了也太可惜了。
所以马奔来紧跟着又说道:“二毛。”
“嗯?”
“待会它要是再冲过来,我挡着,你走,去找他们汇合。”马奔来严肃的说道。
没想到二毛却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不行,我不走,老大你都受伤了,我走了你岂不是死定了?我可不做那种不讲义气的事,反正都这样了,死就死了。”
可没想到马奔来听到这话却气急道:“你这愣头青!让你活命还不好?非要跟我一起死?怎么?你觉得你留下来我就能活?你看看我的脸,还有点人色吗?我跟你这么说吧,等药效过了,不用那怪物现身我差不多也死了,你给我陪葬做什么!快走!”
马奔来的声音很大,完全就像是在怒吼。
二毛被震慑到了,他眼眶红了,犹豫了一下后依然倔强的抱着枪不动:“我不走!”
“嘿!你小子!信不信我现在崩了你?”
没想到二毛却笑了:“老大,你这话吓唬别人行,吓唬我就算了吧,我可是个愣头青啊。”
马奔来听到这话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搞不定这混小子了,他的确很特别,但又特别的让人心疼。
“哎……”马奔来收起凶狠的表情,苦笑一声道:“早知道你小子是这个性格,当初就不带你下来了,说不定我能苟活下来,咱们还能好好认识一下。”
二毛嘿嘿的笑了,他靠近马奔来道:“老大,这要是万一……我说万一啊,万一咱们都能活下来,你请我去你们家吃顿饭怎么样?也算是奖励当小弟的我没有在危难时候弃你于不顾啊。”
马奔来斜着眼看着二毛道:“你小子是不是别有所图啊?”
二毛顿时委屈道:“哥你想啥呢,我能有啥所图啊,这不就想着患难见真情,然后今后好有个替我做主的大哥吗?”
不得不说,二毛这小子确实很中马奔来的心思,他乐了:“成啊,如果能活着出去的话,我认你做干弟弟也没问题。”
“当真?!”二毛高兴了。
马奔来却立马泼了他一盆冷水道:“先别急着高兴,那东西还等着杀我们呢,咱们能活下去全靠老天爷的眷顾咯。”
二毛不说话了,手中的枪握的死死的。
黑暗中又只剩下他们俩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而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黑暗中漫步的苍白之躯正在悄悄的窥视着她的猎物,她的整体形态也在经过一轮杀戮后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首先是那条长长的尾巴消失了,其次是她不再像个未进化的猿猴那般用四肢跳跃式前进,而是重新如人一般直立行走,同时她的身高也恢复如一般女性。
就这样一个**着身躯,浑身苍白的嗜血怪物在发现这两个猎物几乎失去作战能力后,轻声一笑,幽幽的问道:“你们……想活着离开这里吗?”
马奔来和二毛两人闻声吓了一跳,他们都以为这怪物不会说话,却没想到它不但会说话,而且声音还挺好听。
不过经过之前的厮杀,马奔来和二毛可不会因为它的声音好听就觉得它是什么善良之辈。
现在他们彼此之间是处在不死不休的状态的,一旦一方放松警惕,等待他们的就极有可能是死亡。
见马奔来和二毛不说话,女人缓步走到没有遮掩的地方,她虽然身形**,可女性特征的地方都有一层甲壳状的覆盖物,看上去妖娆却不淫邪。
二毛见她现身,而且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足二十米的地方,当时就准备举枪射击。
可马奔来阻止了他,因为马奔来知道,此时此刻,凭借它们的力量根本没可能杀死这东西。
“你到底是人是鬼?”
女人那张没有鼻子,只有眼睛和紧闭起来后看不见嘴唇但一直裂开到耳后根的大嘴的脸让马奔来瞧着竟有些熟悉的错觉。
女人答道:“曾经是人,现在是不人不鬼的怪物。”
马奔来闻言皱眉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我怎么瞧着你有些熟悉?”
女人微微一笑:“马奔来,当年你进我们苏家的时候,好像不像现在这么瘦吧?”
听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还口称“我们苏家”,当时马奔来就觉得五雷轰顶一般,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跟着颤声道:“你……你是……”
女人见马奔来认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略微露出宽慰的笑容,但她却没有让马奔来说出那个名字,而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淡淡的说道:“我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她已经死了,从选择离开苏家,躲到这个鬼地方开始,她就不再和苏家有半点牵扯……只是我自己不由自主的,还会自认为自己是苏家人而已。”
可没想到,马奔来听到这话后却红了眼睛,他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二小姐,您……您怎么……”
女人见马奔来走近,眉头微微一皱,面露不善道:“别靠近我,现在的我可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了,你要是有意想死,我倒是乐意成全你。”
听到这话马奔来愣了一下,但却苦笑一声道:“二小姐口口声声说自己变了,可说话的口吻和语气还是这么干脆利落……”
女人表情微变,眼神里似乎也隐现着一抹怀念的光,可她仍在警告马奔来道:“最后一次警告,不想死的话,老老实实的按照我说的去做。”
马奔来没有再继续上前了,他也不傻,既然已经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真相,那么活下去显然要比就这么带着秘密死了强。
二毛跟过来,他手中的枪枪口始终没有离开了那诡异的女人。
见对方形象变化极大,二毛悄声问马奔来道:“老大,她到底是谁啊?”
马奔来没有回答二毛的问题,只问女人道:“您吩咐,我照做。”
女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轻启朱唇,一手捏着下巴细细思量一番后说道:“我听说苏家现在的那位少爷下来了是吗?”
马奔来闻言后稍有犹豫,但还是点头道:“嗯。”
女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不由得苦笑一声:“真是让人头疼的傻孩子……干嘛一定要来西藏找我呢……老老实实的呆在安全的地方不好吗……”
听到这句话,二毛终于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谁了!
仔细辨认后,也确认了她的身份正是那位来到西藏后不久就音讯全无的苏家曾经的二小姐——苏澜!
只是……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难道说苏家一直在隐瞒着什么吗?
无数个惊疑不定的念头让二毛陷入了茫然。
苏澜瞥了马奔来身后的二毛一眼,然后冷笑道:“马奔来,你身后那小子似乎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啊。”
马奔来闻言一惊,赶紧护住挡在二人之间道:“二小姐!这小子确实不傻,但也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来堵住他的嘴,绝对让他把今天所见一切都烂在肚子里。”
苏澜却只是冷笑。
觉察到自己生命有危险的二毛牙齿打颤,他刚要说话,就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急速逼近。
等到他反应过来回身抵挡时已经被另一个浑身苍白的人形怪物卡住喉咙给拎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二毛,痛苦的挣扎着。
马奔来见状赶紧向苏澜求饶道:“二小姐!求求你放过他吧!别再枉造杀孽了!”
01620 畸点(五)
还是那间屋子,只不过手术台上的男人被清理掉了,现在躺在上边的是苏晚霞,他周围的仪器也正在被唤醒。
薛佳念看到这一幕后直到不能再等了。
她和师兄从两侧同时发动突袭,但还是晚了一步……
……
苏晚霞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那是一片废墟,头顶只有很小很小的一点光亮。
“你醒啦?”是熟悉的声音。
苏晚霞转过头便愣住了,跟着眼眶一红:“姑姑!?”
是苏澜,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样貌也恢复如常,可她的那双眸子仍旧是暗金色的,透着危险的光。
苏澜冲苏晚霞笑着道:“傻小子,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到拉萨来了?你就确定你能找到我?”
苏晚霞凑到姑姑身边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觉得如果姑姑在拉萨的话,我来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遇见了。”
苏澜心头一热,她过去是最疼苏晚霞的。
在整个苏家,也只有苏澜和苏然知道当初苏澈为什么会突然娶了薛家的二小姐,还在次年就生了一个可爱的大宝贝。
苏晚霞的名字更是寄托了那份思念。
“你真的长大了,姑姑都快认不出来了。”苏澜说话的语气略带心酸,她感叹道:“还记得你刚出生那会,我还抱着你去逛庙会呢,结果一不小心,十几年就过去了,现在你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
苏晚霞一直记得苏澜姑姑对自己的好,他傻笑着道:“个头是长高了,可还是您大侄子啊。”
苏澜闻言白了他一眼道:“怎么样啊?耍女朋友没得?”
苏晚霞立马摇头:“没,我又不帅,哪里有女孩子会喜欢啊。”
苏澜却一挑眉笑道:“哟,在自知之明这一点上倒是比你老爸强啊。”
苏晚霞顿时尴尬,委屈道:“哎呀姑姑!我那是客套话啊。”
苏澜哈哈一笑,感觉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笑了一会,苏澜安静的看着苏晚霞,苏晚霞也不说话,也不多问,就乖乖的坐着。好一会苏澜突然噗嗤一声乐了:“你这傻小子,都不关心一下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苏晚霞耸耸肩道:“我觉得没所谓啊,您不是在吗,有家大人的孩子不都是无忧无虑的。”
苏澜被苏晚霞这句话又给逗笑了,她点点头:“你说的对……不过薛佳念呢?这丫头可是拼了命也要护着你,你就不关心关心她怎么样了?”
苏晚霞闻言一惊,赶紧问道:“对哦!佳念呢!?她没事吧?”
苏澜看苏晚霞这幅反应好像明白了,她笑道:“原来是这样,虽然没有女孩子喜欢你,可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啊?”
苏晚霞顿时脸色一红急忙辩解道:“额……我和佳念姐就是……朋友啦……而且……而且……佳念姐好像是有男朋友的……”
说到最后,苏晚霞的情绪明显有一个下坡。
苏澜却有些心疼的捏了捏苏晚霞的那张脸道:“哎哟喂!傻小子哎!人家姑娘说自己有男朋友就真的有男朋友啦?你要不要这么耿直的啊,多和你老爸学学啊!”
苏晚霞一愣:“哎?难道佳念姐在骗我?”
苏澜斜了他一眼,那意思:‘你以为呢?’
苏晚霞顿时高兴了,然后他才开始注意周围。
这是一片沉寂在灰暗色调中的废墟,四周的阴暗中有望不到边际的建筑群落,但都不高大,像是一个个蜂房。
苏晚霞问:“姑姑,这……是哪?”
“这地方应该是上一个文明时代留下的王国遗迹,不过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不好说,毕竟它时刻都在运动。”苏澜说完指着头顶的光道:“你看那,那的光看着是不是感觉特别小。”
苏晚霞点点头。
苏澜又道:“可其实那就是纳木错,光就是从湖面上透下来的,很不可思议吧?”
苏晚霞震惊了,以他的物理常识,别说光穿过一片湖,就算是几米深的小河沟的沟底也是一片漆黑的,如何纳木错能如此特殊?
又或者说……这地方太过特殊了?
“那……那我们是怎么出现在这的?又该怎么离开啊?”苏晚霞有些慌了。
苏澜反问道:“傻小子,你就这么着急走啊,不多陪姑姑待一会?”
苏晚霞闻言则疑惑的反问道:“姑姑不和我一起走吗?”
苏澜摇摇头:“不走了,出去的话会给很多人添麻烦,所以……这就是我的最终归宿了,而且感觉比想象中要好得多。”
“不走了?!”苏晚霞不安的看着苏澜:“你在说什么呢?姑姑,你……你为什么要留在这?”
苏澜微微一笑,也没有多解释,她换了个话题道:“我大概都知道了,你现在正和你父亲一起想办法对抗以桑多卓玛为首那群人是吧?”
苏晚霞微微皱眉:“姑姑?!”
苏澜摸摸苏晚霞的头发道:“先听我说完。”
苏晚霞这才安静下来。
不知为何,虽然身处陌生环境,周围又都是寂静无声的遗迹废墟,头顶只剩下那么一丁点光亮,可苏晚霞还是觉得十分安心,就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和家人户外郊游时坐在月光下讲故事的感觉。
“桑多卓玛这些人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彻底割裂上层与底层,目标是通过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斩断束缚,这样才有可能加速人类文明发展进程,让我们的时代进入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精英时代……呵……不得不说,她的想法初衷没什么错。”苏澜语出惊人,她似乎很赞赏桑多卓玛的做法。
苏晚霞虽然心里听着有些诧异和不舒服,却没有急于打断苏澜的话。
苏澜继续道:“其实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有很多预兆了,纵然知识可以搭上数据主义的顺风车成为一项彻底的共享资源,可人们对待知识和智慧的看法却走入了两个极端,再有资本推波助澜,于是乎穷人愈发的穷,富人愈发的富,这不仅仅是金钱上的,更是意识形态上的割裂……大家互相之间并不存在包容一说的……这是制度的失败,更是彻底的思想意识觉悟的失败……所以我们能做的真的很少,纵使你站出来,替即将被抛起乃至被消灭的那群人说话,也未见的能够获得他们的支持和信任,说不定他们会觉得你与桑多卓玛之流是一丘之貉,这结果你能接受吗?”
苏晚霞微微皱眉,他沉吟片刻后说道:“我……我其实没有想那么多……我就只是觉得那些人很无辜,他们不该承受这种社会变革之重,因而便想着是否可竭我所能去为他们做点什么……毕竟小时后姑姑你也常和我说,苏家能有今日的高度,是许许多多无名之辈共同努力的结果,只是苏家的人很狡猾,抢走了所有的风头而已,所以我们非但不能骄狂自大,更应该懂得如何回馈,这些话可都是您亲口说与我听得,难道您忘了吗?”
苏澜笑了起来:“当然没忘,我清楚的记得你回去就跟你妈说,你将来要当个超级大英雄,惩强扶弱,匡扶正义,要做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好人呢。”
提及童年旧事,苏晚霞有些尴尬的红了脸。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晚霞,我问你个问题。”苏澜轻声道。
苏晚霞抬头望着苏澜:“您说。”
“晚霞……如果……我要你去做个坏人,你愿意吗?”苏澜突然问。
苏晚霞却不解其意:“让我做个坏人?这是什么意思?”
苏澜说完自己也苦笑起来:“是啊……什么意思呢……明明知道这么做会死很多人,这样的正义争取来了也没有多少意义,可我总觉得……或许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唯一的?”苏晚霞还是没听懂苏澜的意思。
苏澜沉默了一会问苏晚霞道:“晚霞,你觉得桑多卓玛这个人真的很坏吗?”
苏晚霞本来打算立即回答,可转念一想自己都没和桑多卓玛说上过一句话,何从谈起好坏的评价呢?
“不好说……但她现在正在做的事……我想如果让一般人听到了,肯定会骂她的!”这一点苏晚霞很肯定。
苏澜笑了:“是啊,谁想被世界抛弃啊,尤其是这种主动去促成全世界精英阶层和底层人士决裂的家伙,她做的事情可不仅仅是威胁一个地区、国家或者某一类人种了,简直就是要代表一个阶级和全世界阶级之下的人宣战了啊。”
“是啊,我以前在老爸的日记里看过一些他过去写的文章,他就曾担心过精英阶层有朝一日会完成一次华丽的,但对世上绝大多数人而言堪称残酷的蜕变,蜕变的结果就是人类社会进入一个彻底的精英社会,全球总人口会锐减至一个极端的数字,再然后就是一个由精英重新书写的新时代了。”苏晚霞说完后挠头道:“但我始终觉得这些事还很遥远,即使精英们掌握了数据话语权、人工智能的核心技术以及可以让他们长生不老的生物基因技术,在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之前,去掉人性,或者说,摆脱人伦还是有些勉强了。”
苏澜闻言却突然说道:“你如何确定他们仍是勉强的?假如我告诉你,如果把世界用于内耗的资源节省下来,让桑多卓玛这群人完成他们的计划,并重新为人类规划未来,人类极有可能完成一轮全面超越,不但可以霸占太阳系,甚至可以远征银河系,那你还会觉得桑多卓玛所做的一切是非正义吗?”
苏晚霞闻言一震,竟半晌不晓得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绝对理性的思维占据高峰之后,很多事情的确可以用纯粹的算法来描述和分析拆解。
“宏观的走向是明确的,时代的大潮来临
之前,总有一部分人早早的做好准备,可绝大多数人,即使有人站出来高呼,不到大潮将他们拍死在海滩上之前,他们也仍不会相信时代已经做好了将他们抛弃的准备。”苏澜冷静下来后,语气甚至比平素深居简出只专注于人工智能研究开发的苏然还有冷漠。
苏晚霞心神巨颤。
“你所坚持的,和你极力想要否定的,总得有个靠得住的理由。”苏澜看着苏晚霞:“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晚霞茫然的看着苏澜,半晌后摇头道:“不明白……”
苏澜轻声一叹,有些心疼的抬手捧住苏晚霞的脸颊道:“晚霞,其实姑姑现在也不奢望你能给出一个答案,也不是逼着你向桑多卓玛那些人低头,承认这个时代注定要向着这样的方向发展下去,而是希望你记得,任何时候,做任何决定,单纯靠一些过去的理念改变不了什么……也许很多时候,让您沉溺不能自拔的,也是阻碍你认知实现超越的东西,就像你现在……你说你不希望看到他们因为桑多卓玛的事情受伤害,不希望他们变成怪物,可这些事在桑多卓玛眼里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损失,就像集团军作战,炮声一响,谁管那炮弹落下去炸死的是谁的儿子,谁的父亲,亦或者谁的女儿,谁的母亲呢?这才是现实的时代发展模样,它汹涌起来的时候,就像你泛舟风暴之下的太平洋,你能做的事情真的很少很少。”
苏晚霞沉默不语。
苏澜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她收回手,就这么安静的坐在苏晚霞对面。
好一会,苏晚霞才抬头问:“那我父亲他……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你父亲在坚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初心未改,始终在做一件事。”苏澜淡淡的说道,跟着却又自嘲一笑:“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吧,是我让他分了神。”
苏晚霞皱眉道:“姑姑?”
苏澜没有说下去,她摆摆手:“不说这些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最后再送你一句话吧。”
苏晚霞心底愈发的不安,他不说话,就只看着苏澜。
苏澜对苏晚霞这幅表情可太熟悉了,过去只要苏澜去苏澈那做客,到临别的时候,苏晚霞就会这样盯着苏澜看,虽然没有说话,却透着弄弄的不舍。
苏澜不由得心底一紧,她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你父亲是个坚强的人,也是个痴情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爱你的母亲,他只是不能那么轻易的忘记了当年为他照亮前路却被永远留在那幽暗深渊之下的姑娘而已……现在你又遇到了这样的一个姑娘,唯一不同的是,她把你视作她心目中的光,但显然,你还在犹豫,还在成长……不过我并不担心太多,你终究会成为你父亲那样拥有强大内心的人,甚至成就比他还要辉煌……唯一让我担心的是……你是否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苏晚霞听得似懂非懂。
“姑姑……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澜没有解释,她神秘一笑:“不懂就好好记得这句话,然后慢慢去理解,慢慢去懂,终有一天,等你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你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困惑了,嗯?记住了吗?”
苏晚霞沉默不语。
苏澜说完这句话后好像突然变得很轻松,她缓缓起身道:“好了,再不走她就出来了,到那时候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她?她是谁?”苏澜茫然道。
……
时间2099年,火星,雅拉姆斯梦境裂隙
“后来……”苏晚霞坐在雪原的荒丘上,身边是清水雅人和沈一诺。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姑姑也变成了怪物……就在那次,她和我父亲一起去见那对母子的那晚……他们虽然逃出了那个房间,却在地下暗河的上游被抓住……紧跟着,他们就直接对我姑姑和我父亲进行了异化升格改造……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父亲早在当年第一次到访起源之地的时候就已经被‘旧神’的神性选中,所以异化的细胞对他是无效的……可我姑姑不同,她就是个凡人,而只要是凡人,根本没可能通过所谓的升格改造实现进化,他们只会变成怪物……于午夜失去人性,变成彻底沦丧的嗜血恶魔……呵……可笑的是,我居然一直到我登上山海号,决定继续我的深空远航梦想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道出内心的秘密对于苏晚霞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他没想到自己一直死死守在新的秘密会在那个河滩上与其他人分享。
清水雅人和沈一诺各自神情复杂。
清水雅人想要安慰苏晚霞一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或多或少的,清水家族在这件事上是脱不开关系的。
而沈一诺,她的犹豫另有原因。
“所以后来,我放弃了我那更应该被称为逃避的可笑‘梦想’,我也终于认识到,任何时候,任何坚持都必须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所以……我成了我姑姑口中的,那个‘坏人’!”苏晚霞说到这里,眼神中不再有之前沉湎于悲伤的忧郁,取而代之的是目标明确的镇定。
他起身道:“山海号执行的‘深空远望’计划是全部七个星瀚国际大型宇宙探索计划中最关键也是最核心的计划,该计划幕后促成者就是桑多卓玛,只不过执行人换成了对此并不知情的一群星瀚国际瀚空航天局的工作人员而已……我在决定回到‘战场前’利用我在山海号上的便利深入的调查了这些项目,并意外的发现,‘深空远望’计划其实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收获,他们在比邻星系之一的奥斯皮沃发现了一颗壮年恒星迅速凋零的现象,并觉得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机会,于是他们利用‘深空远望’向奥斯皮沃发出了‘声音’,也就是这个‘声音’为人类招来了灭顶之灾。”
沈一诺闻言身心巨颤:“什么?!你是说!‘太阳消失’是人为的?”
苏晚霞微微一笑,镇定道:“从我现有掌握的证据来看,几乎可以断定是‘人为’的,只是玩火者终**,我想桑多卓玛那些人应该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吧。”
沈一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清水雅人更是被苏晚霞道出的真相惊道无以复加。
“全球有七十亿人,就算动用全球所有的核武器来一次人造核冬天也很难真正达成目标,更何况他们的本意并非是要人类灭绝,而是希望太阳可以和奥斯皮沃星系那颗恒星一样被神秘的力量透支,这样只要他们撑过去,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达成他们‘断尾涅槃’的计划,多么天衣无缝。”苏晚霞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沈一诺双拳紧握,银牙紧咬:“这根本就不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这是反/人类的!这是叛徒的行径!”
“你说的没错,一诺姐,他们此时此刻的行为在我们看来确实是叛徒之举,可问题是,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就算把桑多卓玛这些人一个不剩的全部抓起来送上国际法庭接受审判也无济于事了,因为他们的目标达到了,甚至比他们预期的效果还要好,你说……这样的愤怒无处宣泄,这样的仇恨无所适从,我们坚守的胜利还有什么意义呢?”苏晚霞说完看着沈一诺。
沈一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苏晚霞说的没错。
事情已经发生了,“太阳消失”这次灾祸已经不可逆转,剩下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保命了。
“但事实终究是事实,是非黑白终究需要定论,我不相信真到了‘太阳升起’的那一天,地球上就再也见不到光了……这样进化的人类文明注定会成为宇宙间彻底的失败者,因为它都不敢正视自己的薄弱。”清水雅人严词道。
苏晚霞闻言笑了:“看来雅人也是个很有骨气的姑娘吗。”
清水雅人眉头一挑:“那是当然的了!对我来说,与其失去道义而活,倒不如为了坚守而死,这才是光鲜体面的活法,比起桑多卓玛那些人来说不知强了多少。”
沈一诺看了清水雅人一眼后,轻声一叹:“话是这么说……可现在问题已经出现了,全球还有几十亿人被蒙在鼓里……如果我们做不了什么更有实际意义的事,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清水雅人立马赞成道:“一诺姐说得对……只是……我确实不太擅长动脑子,而且……就包括现在这个来火星带你们回家的任务可以说也是赶鸭子上架,比我更擅星际旅行的人多了去了,所以……我想多听听你们的意见。”
苏晚霞闻言和沈一诺对视一眼后,由沈一诺开口问道:“雅人,难道你就没认真的想一想,为什么游格格会安排你来火星接我们吗?”
清水雅人很茫然,她其实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甚至包括当天登上火箭准备出发的时候她还亲口问过游格格,可游格格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你就当是回家了,但一定要记得带她们回来。”
这句话落到苏晚霞和沈一诺耳中也有些莫名其妙。
“就当是回家了?她真就这么说的?”沈一诺问清水雅人。
清水雅人点点头:“嗯,我记得很清楚,而且……我其实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她不是一个随性的人,做事情肯定有自己的规划和打算,可她这一次却偏偏选中了我……一开始我觉得她可能是希望透过我向清水家传递某种讯号,然而后来我发现我可能错了……对于我的家族来说,或许现在和任何一方表明态度都远好过孤木自支,可我的家族从开始对抗雅拉姆斯的降临到现在都没有和任何一方有过实际的接触……甚至就连在刚才晚霞哥那边听到的故事中也提到过,桑多卓玛曾拉拢过我们清水家族,可我们的家族并没有答应并支持他们。”
苏晚霞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那有没有可能是你来到火星,或者说,你闯入芊嬅无意中创造这个梦境之后会起到一些特殊的化学反应呢?”沈一诺提出了一个比较跳脱的假设。
清水雅人皱眉道:“化学反应?你指什么?”
“额……比如,你看我们现在被困在这很多很多年了,百无聊赖的时候,不是学习新知识然后到处搞研究,就是挖遗迹,寻找线索,可自从你来了之后,事情发生了很多转变……就比如……”沈一诺说完看了看苏晚霞。
苏晚霞了然:“一诺姐说的对,游格格这个人绝不会做毫无意义的安排,让你来这里,肯定有她的目的,只是暂时还不明了。”
清水雅人听到这话压力瞬间变得好大,她皱眉道:“那我要不要注意点什么?”
“注意点什么?”沈一诺不解。
“对啊,你看……如果我真的会起到key的作用的话,那我出现的时机和环境都必要复合key的要求,而从现在的情况来,我们虽然经历了一些之前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但好像还没有抓住重点,不是吗?”清水雅人分析问题的时候也挺厉害的。
沈一诺点点头:“嗯……继续说。”
清水雅人又说道:“火星,雅拉姆斯,地球,桑多卓玛等等……这些东西肯定是可以传承一条线的,问题是从哪里开始,这就像一块巨大的拼图,我们现在都只是其中一块,只有把它们拼凑完整了,事情才能有新的进展。”
苏晚霞眼睛一亮:“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觉得我们确实有必要把线索串一串了,但不能以现在的状态,而要等一个时机。”
“等一个时机?什么时机?”沈一诺和清水雅人都不解的看着苏晚霞。
苏晚霞神秘一笑:“等一个芊嬅姐、闫思辰和褚晓明也向我们各自展露心扉的时机。”
沈一诺和清水雅人这才明白。
两人相视一笑后看住苏晚霞,沈一诺说道:“既然你这么有想法,这项重任就交给你了如何?”
苏晚霞闻言一愣,跟着苦笑道:“不是吧?我只是给出一个好主意啊,怎么反而我要负累了呢?”
沈一诺和清水雅人才不理会苏晚霞的埋怨,两人手拉手起身道:“谁让你是男人呢,男人不得有点担当吗?”
苏晚霞闻言翻了个白眼道:“谁规定男人就得有担当的,这一点也不平权好吗?”
然后两个美女一起冲他竖起了赞赏的中指。
……
时间,2150年8月11号。
由第一中轴最高监察委启动的特别事项约谈第一阶段已经结束了。
沈俊鹏回到了他位于海南第七避难所的办公室。
坐回到熟悉的位置,沈俊鹏竟有些感慨。要知道几天前他还以为自己会成为弃子,被推到审判台上让台下的人看一场有关公正的表演。
结果几天后,审讯他的人反而被带走了,他这个受审的人却光明正大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办公桌里还存放着沈俊鹏珍藏的美酒,他取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是洋酒,而是地道的中国白酒。
中国人喝酒讲究场合,尤其是对于沈俊鹏这类位高权重之人来说,独饮独酌更是稀奇。
可沈俊鹏偏偏有这么一个爱好,那就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自己倒上一杯白酒慢慢的品味……没有下酒菜,沈俊鹏一样品的很舒适。
他惬意的躺在椅子上,脸上满是笑容。
正当他觉得人生志得意满也不过如此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从自我沉醉中醒来的沈俊鹏略有些不满的放下酒杯问道:“谁啊?”
门外的人没有言语,只是继续敲门。
沈俊鹏真有些生气,他点亮办公桌的询问按钮道:“小张,外头怎么回事?我不是交代过今天不见任何人吗?”
秘书张若筠是沈俊鹏还在星瀚国际瀚空航天局出任局长一职的时候就带在身边的“老人”了,按道理说,就是沈俊鹏不单独交代,张若筠也会自觉的替沈俊鹏当下很多麻烦。
然而今天,张若筠却小心翼翼的回应道:“部长……是……是先生到了……”
沈俊鹏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他腾的起身,急忙去开门。
门开后,外头就只站着一个身高不过一米六出头的小个子。
但沈俊鹏却脸色一白,差点就跪倒下来。
小个子摘掉帽子,露出一张略显疲惫的脸庞轻声道:“有水吗?”
沈俊鹏愣了一下,跟着急忙道:“有!有!您到里边坐,我这就去跟您倒茶。”
小个子也不客气,直接就进了屋坐在了沈俊鹏那张平时别人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位子上。
他身形小巧,坐上去之后甚至显得有些滑稽。
但沈俊鹏不敢笑,他战战兢兢的给“先生”端来了茶水,然后就毕恭毕敬的站在桌子一旁低着头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轻轻的嗅了嗅茶叶香,“先生”似乎很满意,他喝了一小口便放下杯子道:“听说你原本打算抛出一些与‘深空远望’计划有关的东西来自保是吗?”
沈俊鹏闻言身心一颤,当时就脸色苍白道:“是的……但‘先生’,我绝无叛逆之心,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有些人呆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过的很自在,而你却要受审,所以心里上过不去那道坎是吗?”他拨弄桌子上的笔,那镶嵌着八十八颗钻石,虽然价值连城却十分俗气的钢笔轻声问沈俊鹏道。
沈俊鹏牙关紧咬,不敢再多言语了。
“先生”见沈俊鹏不说话,轻声一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个人难辞其咎,问题是你们又是怎么回事?分明都是宣誓过的死士,到头来却在个人得失上把握不好分寸,难道说当初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先生”的语气何其平淡。
可沈俊鹏听完这话后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师亲。
此时此刻,五十六岁的沈俊鹏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在自家“先生”面前半点气势都不剩,只求他不要放弃自己。
“先生”的目光在沈俊鹏身上打量了一番后:“关了几天,清醒点没有?”
沈俊鹏跪在桌子前,已经几乎看不见“先生”的脸,可他还是低着头小声言语道:“学生自知资质愚钝,长久以来,承蒙先生不弃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但到了大是大非面前,学生却还是乱了分寸,将先生所授忘得一干二净……学生有愧……虽然此时此刻已经略有清醒,却希望先生能教我如何自省,学生甘愿受罚也不希望先生对学生失望。”
“先生”安静的听完沈俊鹏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之后淡淡的说了一句:“从现在开始,方向转变,你这边全力支持第一中轴执行探险者计划,尽可能的为‘夸父’计划的实行提供探索数据,做得好,你还是你,做的不好,你我师生情分一场,也就到此结束吧。”
没有想象中激烈或者残酷的威胁,就只是说要断绝师生关系却一样吓得沈俊鹏脸色惨白至极。
“先生”说完这些后,从椅子上下来,他来到沈俊鹏这间办公室的落地窗前。
识别到有人后,窗帘缓缓拉开。
办公室下方就是一个巨大的组装区。
它的占地面积大的惊人,在这个区域参与工作的人就像无数只小蚂蚁一样来来回回奔波不停。
而他们正在组装的并非什么飞船或者其他星际探索装置,而是一个巨大的,人形的造物。
它太大了!
只是一颗头颅,人在上边工作只能勉强看到晃动的身影,瞧不见完整的身形。
望着这巨大的造物,“先生”喃喃自语:“‘旧神’的技术已经被临摹的十之**,接下来就看这个文明是否能够承受住这次阵痛了。”
沈俊鹏依然跪在原地,他可不会认为“先生”已经原谅了他之前在接受审查时的愚蠢举动。
但提及他正在为“先生”准备的这样东西,沈俊鹏还是难掩兴奋的说道:“先生,学生在这件事上一直未曾懈怠,如果不出意外,相信最多再有三年的功夫就能完成了。”
“先生”起初没说话,只是盯着脚下那如山岳般高大的人形造物。
沈俊鹏笑容消失了,他根本猜不透“先生”的心思,只能大概意识到他并不满意。
“过一段时间,我会安排一个人到你这边,她不会监管你的所作所为,对你正在执行的工作也毫无兴趣,不过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的任务就是尽量满足她的需求,清楚了吗?”先生道。
沈俊鹏闻言后先是一震,跟着点头道:“是,学生清楚了。”
“唔……那就行了,我也不在你这多呆了,反正瞧你好像也不太自在,我就先走了。”先生来的突然,离开更是随性。
按常理说,沈俊鹏作为学生肯定要极力挽留,但面对这位,他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恭送先生!”这才是沈俊鹏作为“先生”的门生最标准的答复。
“先生”走了,一直到张若筠来告诉沈俊鹏他离开了避难所,沈俊鹏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他年龄大了,这么长久的跪着太伤身体。
张秘书本打算给沈俊鹏准备点按摩来缓解他跪地双膝的疼痛,结果沈俊鹏现在根本没心情享受,他走到窗边望着那下方的造物问张若筠:“小张,你说……这东西到底要建造的多快,先生才会满意?”
张若筠却答道:“部长,您真的觉得先生是因为进度缓慢在生气吗?”
沈俊鹏皱眉道:“难道不是吗?我这才走几天啊,怎么就收到下边消息说有工人正在闹意见,说要停工停产?”
张若筠答复道:“停工停产的事情已经解决掉了,我的建议是,您现在最好去拜访一下部里的其他几位元老,询问一下‘先生’真实的意图。”
01621 灾厄之花(一)
太阳消失数年后的南极洲大陆反而比其他地方更光亮。
几盏巨大的探照灯在唐胡安湖的冰原上晃动着,底下是一群全副武装的作战人员。
他们在原地等了许久,终于,来接桃沢花子的车队来了。
双方没有多余的废话,车到了就放人,接到人之后就离开,全程一个字的交流都没有。车内,看着两眼深凹,嘴角干裂的桃沢花子,游格格有些心疼的抱住她。
但桃沢花子却挣开了,她看着游格格道:“这样就结束了?大家就当做无事发生就可以了?”
游格格沉默不语。
但事实确实如此。
调查开始前期遭遇短暂的碰壁很正常的,游格格也没有含糊,直接就把自己手头的力量安排出去了。再加上桃沢花子、z、清水雅人这些人,想要做点大事也是没问题的。
可真当外层的遮掩被掀开了,底下的丑恶被暴露出来了,游格格却骇然发现,这已经不是她在对抗一群试图把阶级割裂的精致利己主义者的问题了,而是她必须在时代现实面前做选择。
“从现在的调查进度来看,涉及太广,全面清查耗时耗力,还未必真的能查出什么来……所以我准备转变思路。”游格格不打算和桃沢花子解释太多,那样太耽误时间了:“我知道你很想做点事情,我也不会阻止你,也会尽我所能去支持你,可明面上的调查必须终结,也就意味着……以后如果你再掉进他们事先准备好的陷阱,我就没筹码再来叫唤你了。”
桃沢花子沉默不语,她吸了吸鼻子问道:“为什么呢?因为敌人太强了?还是我们害怕了?”
游格格摇摇头:“都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太阳消失’是不争的事实,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要把那些人揪出来受审无异于饮鸩止渴,最终目标不一定达到,人类灭绝倒是几乎可以预见。”游格格平静的陈述道。
桃沢花子想要反驳,却发现游格格说的是事实。
而且这几天……贝蒂在反复折腾她的时候也会和她摆现实,用一些其他方法让她屈从。桃沢花子咬牙坚持过来了,却没想到自己这边似乎先放弃了。
“我已经另行安排人员送你去张丰宇那边,再然后你们会被集中起来接受组织的调查,调查周期是两个月,两个月后你们会被原地解散,原有的特别委派令被收回,但不会被直接要求前往某座避难所接受重新安置,你们……可以自己决定自己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游格格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明显的也变沉重起来。
桃沢花子听到这样的话,拳头捏的死死的,她问道:“那你呢?以后我们会不会以敌对的状态在战场上重逢?”
游格格想了想笑了:“不会的,解散之后我依然会安排人和你们接头,但你们打算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情了……我这边要专心于‘探险者’计划,其他的……分不出心思去管了。”
“哦……我大概明白了,你是顾全大局的,倒是像我这种人有些不识时务了?”桃沢花子说完自嘲一笑:“我好像早该知道的才对……”
游格格没为自己辩解,她深吸一口气道:“花子,你不是一手培养起来的,所以我对你没有什么直接的命令或者要求……但我相信她的选择,也相信你。”
“相信我?我又能做什么?”桃沢花子问道。
游格格望着车外的时隐时现的灯光道:“听说过深渊的逆行者吗?”
“什么?”
“就是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欧洲偏僻小镇上居住着一群被恶魔支配的人类,他们曾经反抗过,却失败了,于是只能每年向恶魔提供少女和孩子来祈求和平……日子久了,这种约定成了默契,镇子上的人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一个外来者打破了这种安定,他爱上了一个姑娘,可姑娘却被看似公平,实则荒诞至极的随机抽选选中成为献祭者,姑娘从小受到这样的教育,也没有反抗,但外来者却拿起武器将姑娘救下了,就在外来者以为自己成为英雄的时候,镇子上的人却把愤怒倾泻在了这个姑娘身上,开始侮辱她,咒骂她,在巷子里用粪便偷袭她,总之离献祭日越近,镇子上的人就越疯狂……外来者终于意识到,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真正解救他的爱人,那就是带着她逃离,或者去杀死那个恶魔……”
故事说到一半,游格格问桃沢花子道:“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
桃沢花子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说道:“镇子上的人那么愚昧,留下来也只会让噩梦继续,当然是逃了。”
“逃?”游格格摇摇头:“镇子上的人不傻,他们不可能允许外来者带走献祭者,因为这是规矩,更何况,如果外来者自诩为正义,又如何能带走他心爱之人然后让其他人家的孩子顶替上去成为被献祭的目标呢?”
“愚昧!”桃沢花子愤怒了。
“愚昧吗?是的……大概是愚昧的吧,也许镇子上的人都可以逃,逃去一个没有恶魔的地方,这样就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可他们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游格格问。
桃沢花子皱起眉头:“我想不明白……难道说他们被诅咒了?”
“故事的原本解释是,镇子本身就是一个牢笼,世世代代的人居住在此目的就是为了困住这个恶魔,而且即使逃了,恶魔也会跟随他们,直到他们重新达成约定,完成古老的献祭仪式……所以,这故事听起来很荒诞,但你能想象吗,在原著中,镇子上的人们甚至不恨恶魔,因为它比较过去的罪恶还算是仁慈的,因为他每一年只需要一个人献身就可以得到满足,这种约定即使在外人看来怎么都说不上是好事……可对于镇子上的人来说,已经是一个相对不错的结果了。”故事讲到这里,桃沢花子似乎明白游格格为什么突然要说起这个故事了。
但她没有拆穿,而是追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外来者逐渐认清了现实,与他相爱的姑娘也接受了现实,她很感激有人为她站出来,并且准备欣然接受这残酷命运的安排……直到……献祭日终于开始了,天空变得昏暗,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向深渊臣服的信徒们把等待被献祭的姑娘高高举过头顶,然后一步一步向献祭的高台走去,而深爱着这个姑娘的外来者一直跟着队伍……”桃沢花子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后才继续说道:“献祭开始的时候,外来者主动要求由他来送姑娘最后一程,信徒们同意了,他们甚至很感激他,姑娘也很高兴,或许死在爱她的人怀里也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但结局是,姑娘以为自己死了,却在墓地中醒来,而外来者却消失在了敞开的深渊之门中,再无音讯……从那以后,镇子上的人们就发现恶魔的气息正在褪去,诅咒似乎消失了……到了第二年,按照外来者叮嘱的,姑娘乔装打扮去深渊的入口守候他的归来,却发现外来者骗了他,他于深渊之路逆行而上,只留下一个背影和一句‘等我回来’,这谎言欺骗了她,却也拯救了她……姑娘泣不成声,从此后化作深渊之门外的守夜人,一直默默等候着逆行者的归来……”
故事讲完了。
游格格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桃沢花子也一样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在狭窄但温暖的空间里面对面坐着。
此时车外的气温已经低至零下一百四十摄氏度,真真一片寒冰炼狱……
到徐州后,桃沢花子便和游格格分别了,她将踏上前往天业19号避难所的旅程,而背后是灯光闪烁,已然有了一派复苏繁荣景象的超级穹顶城市。
……
那之后很多年,桃沢花子和游格格都再没见过面。
经过一番阵痛后,世界似乎平静下来了。曾经满世界搞破坏的那群人不见了,全球的避难所也借助被“点亮的烽火”重新搭建一起一个共荣互助的框架,“探险者”计划收获颇丰,人们也终于搞清楚了为什么“太阳”会消失。
……
时间2174年1月25日 华北东盛1号生态穹顶b区
建成于七年前的华北东盛1号生态穹顶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全密闭式的内循环穹顶架构。
占地53600平方千米,设计生态容纳单位十五亿,实际入住人员单位九亿柒仟叁佰万的华北东盛1号生态穹顶被世界人民称之为东方诺亚方舟。
它的建成宣告了人类已经基本克服了“太阳消失”引发的一系列灭顶之灾,可以从避难所中走出,重新开展正常的生产生活,为人类整体谋划一个更长远的未来。
当然,华北东盛1号生态穹顶仍在“成长阶段”,全世界各地区仍保留着大量避难所作为该穹顶的供应区域。
不过目前的形势是一片向好的,比起二十年前,很多人觉得生存没有意义,现在的日子真真要好太多了。
“戴森球?那是个啥?”吕世安比岳荣刚要年轻,看的书也多,可看完这篇有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发布的最新调查报告后,他却一脸茫然。
岳荣刚已经七十三岁了,二十年前参与华北东盛1号生态穹顶建造的时候为保护其他工友手臂和大腿严重冻伤,虽然落下了终生残疾,却也得到了一枚光荣勋章,现在又换上了机械义肢,也不影响正常生活。
“我听我孙子说,好像是个能把太阳都给罩进去的球,‘太阳’会消失多半与这个东西有关。”岳荣刚解释道。
在岳荣刚家蹭饭吃的吕世安眯起眼睛道:“好家伙!原来闹了这么多年是因为这个原因啊?我还以为是太阳真的没了呢。”
岳荣刚微微苦笑:“哎……谁说不是呢……”
吕世安见岳荣刚叹气,端起酒杯道:“哎哎哎,老叔,干啥呢,又唉声叹气的?你现在小日子过得可以啊。”
岳荣刚没说话,端起酒杯和吕世安碰了一下后只喝了一小口。
这时候岳荣刚的老婆端着菜上桌道:“他啊,肯定是
因为小小岳又不听他老爸的话的缘故。”
“啊?婶子说的这个小小岳是谁啊?”
岳荣刚的爱人斜了岳荣刚一眼道:“还能有谁啊,我那乖孙子呗。”
吕世安愣了一下,随后乐了:“哟呵,感情好这还真是个传承啊,当年老叔你廉颇披挂上阵寻子,现在怎么你儿子也开始头疼起来了?”
岳荣刚苦笑不语,他把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还真能再管他不成。”
看似是岳荣刚看开了,知道自己做父母长辈的迟早是要懂得放手的道理的。
可这边话音刚落,就被爱人揶揄道:“你可拉倒吧,别在人前装的挺像的,其实背地里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人才征招处了!说什么一定要把东升给要回来,实在不行就给他档案改了!结果弄得人家征召处莫名其妙的,还以为咱们家东升真有问题了!你说说,你这一等功和荣誉奖章是怎么得来的?就凭着遇到危险往后退?”
岳荣刚闻言不高兴了:“就你大度!就你看得开!当年儿子要去建设东盛穹顶的时候你不还堵着门不让他走吗?怎么现在换成了东升,你就看得开了?你这老婆子!还真是!”
“真是什么?这都二十年过去了,我的思想觉悟早就提高了好么!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越活越出息了!”岳荣刚的爱人现在的态度确实和当年大不相同了。
岳荣刚见爱人说的话越来越过分,脸面有些挂不住了,毕竟家里还有客人在呢,多少得考虑给他这个一家之主留点面子不是。
好在吕世安也不是外人,他哈哈一笑道:“老叔啊老叔,要我看呐,这事确实是婶子说的更有道理,而且东升被征召处选中那是好事啊,你想啊……要让他留在穹顶内,多半会被指派到穹顶外头去做一些危险的工作,而如果被征召处选中了,则有很大几率去空间站,或者金星的,这感觉起来危险程度都差不多,可这待遇和将来得到的荣誉能一样吗?您说是不是?”
岳荣刚沉默不语。
吕世安轻声一叹,其实他们都是过来人,当年放着避难所的安稳日子不过跑出来建设华北东盛1号穹顶的时候也是为生活为家人,现在岳荣刚会担心自己的孙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吕世安起身给游格格重新倒上一杯酒,然后抬头看着窗外的“明媚蓝天”道:“老叔,时代变了,过去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现在可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啊,话是老话,道理却是时新的,你得看开点。”
岳荣刚看了吕世安一眼后,深深一叹,端起酒杯:“哎……不说了,喝酒。”
吕世安哈哈一笑:“老叔好酒量!好酒量啊!”
……
b区纵横交错且井然有序的街道上,一个脸上做了荧光朋克风美容的小子正在狂奔着。他身后跟着十几个追击而来的武装警察,这些人手中都拿着枪。
路人见状纷纷闪避,一个个都显得很惊慌,毕竟穹顶下的治安一直都维持的很好,如何会大白天的就看到一群武装警察在抓人的场景啊?
朋克小子穿戴者一套暗音魔改外骨骼,身上的外套看着很沙滩风,一身黄黄绿绿,看着十分扎眼。
附近街区的无人机都在赶过来,眼看着这小子就要无路可走的时候,他竟然在巷陌的转角一个闪身不见了。
“人呢!”追踪而来的武装警察队长是个年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剑眉皓齿,英姿非法,唯一的缺憾就是个头矮了点,所以即便生气也没啥气势可言。
但这个编号为hdb63377518,名叫卫工池的武装警察队长确是b区数一数二的特战精锐,综合评定战斗数据一直在该区域高居榜首,所以即使矮了一点,他手下那帮人可不敢稍有造次。
“没……没了……”手下也很慌。
无人机检测镜头显示目标逃进了这个巷子,但进一步的追踪却在这里断了。
卫工池眉头紧锁,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b区是华北东盛1号生态穹顶内最大的居民安置区,长期在这里居住的人口少说也有三千万,所以这的管理部门对该地区的治安管理一直很重视。
可最近一段时间,卫工池负责的b-67-83-90-95区块出现了一群朋克小子,他们一开始只是到处搞涂鸦,玩一些极限运动,给社区居民日常生活造成了不小的干扰。
但后来他们越来越分,在治安管理人员警告无效后开始破坏社区的基础设施,还到处污染水源,已经对社区基本生活造成严重危害,所以当地治安管理部门立即指派卫工池带队将这些人抓捕归案。
现在卫工池已经把这些不法分子抓的七七八八了,就剩下这么一个让他跑了,卫工池真真感觉如鲠在喉。
所以卫工池沉声道:“申请搜查令!把这一区域封锁起来!给我搜!”
“是!”
……
华北东盛1号穹顶c23出入口。
刚从出站口出来,一身军装的岳东升远远的就看到了正朝他挥手的姑娘。那是岳东升的发小,叫窦豆,是个皮肤白净,微胖的短发活力少女。
从小就以兄妹相称的二人见了面后也是毫不客气的拥抱在一起,给路人看了还以为是一对小情侣。
“哥!你可算是回来了呢!我还以为你直接就上天去了呢。”窦豆能再见到岳东升显然是激动坏了。
岳东升宠溺的揉了揉窦豆的脑袋道:“哪能啊,我怎么说也得回来看看你们啊,对了,我爷爷身体怎么样?给他买的义肢装上了吧?”
窦豆点头道:“嗯,早就装上了,不过安装的人说过一阵子还要去康复中心做一次手术。”
“唔。”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正要出站的时候,突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叫。
窦豆和岳东升循声看去时只觉得热浪袭来,跟着就被冲击波掀飞出去……
落地时,窦豆已经昏迷了。
岳东升陷入了耳鸣,他仓皇的起身,将窦豆抱在怀里,颤抖的手试探了一下鼻息后,岳东升才稍稍安神一些。
爆炸发生的太突然了。
出入口附近乱成了一团……爆炸中心躺着三具尸体,两男一女,都已经炸的四分五裂。岳东升虽然在雄安那边的新兵训练营当了几年兵,可他也没亲身经历过这么近距离的爆炸袭击。
守卫人员赶过来将他和窦豆拉开的时候,人群中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现场,而那个人的侧脸被岳东升牢牢的记在了脑海中。
……
一个小时后,岳荣刚夫妻俩来到医院的时候,岳东升正坐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待着。
窦豆的父母不在这边,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出了事,唯一能帮窦豆签字的窦豆爷爷是个退役老兵,他看起来甚至要比岳东升还要镇定一些。
见到爷爷奶奶,岳东升迎上去。
“哎哟!东升啊!你没事吧?没伤着哪里吧?”
老人见了面就是一阵唏嘘关怀,岳东升心里暖暖的,然后望着手术室道:“我没事,不过窦豆受了伤,现在还在抢救……”
岳荣刚闻言脸色一变,再看窦豆的爷爷。
这老爷子正缓慢的起身,他冲岳荣刚微微一笑:“老哥身体还好啊?”
岳荣刚皱着眉走过去,老哥俩重新坐下,小声的说着话。
这边岳东升刚要扶着奶奶去一旁坐下,就见到一个小个子警察带着一个姑娘走了过来。
对方见到岳东升后毫不客气的问道:“你叫岳东升?”
岳东升有些茫然,但还是点头道:“是。”
对方这才出示证件道:“我叫卫工池,b区的武装特警,负责联动调查爆炸案的,怎么样,伤到没有?”
岳东升摇摇头:“一点擦伤而已。”
岳东升的奶奶见警察来找自己的孙子,有些紧张的起身问道:“警察同志啊,我们家东升可是个好孩子啊,这才刚当兵回来,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卫工池闻言皱眉道:“我有说怀疑他吗?你这个老人家真是的。”
岳东升见卫工池对自己奶奶出言不逊,略有些不悦道:“好了民警同志,她年纪大了,你不要介意,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协助调查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聊。”
卫工池的脾气一直很臭,他也不多解释,转头看了看护士站方向道:“去那边吧,我确实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岳东升点头道:“好。”
……
护士站旁边有一处安全出口,卫工池带着岳东升走进去后,确定周围没人才开口道:“情况发生的突然,我就简单问你两个问题。”
“嗯。”
“今天爆炸发生前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岳东升摇头道:“没有。”
“确定没有?”卫工池追问了一句。
岳东升很平淡的看了卫工池一眼道:“确定没有。”
卫工池点点头,身后的姑娘手写记录,这种询问记录方式实在传统的有些老套了。
“唔……那行,第二个问题,爆炸发生后我从现场监控录像看到你第一时间就把你的女伴……”
“是我发小,她叫窦豆。”岳东升补充了一句。
卫工池眉头一挑:“唔,好名字,就是那个女孩吧,你把她抱到了一边,然后你就盯着现场看,这个过程中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岳东升有些不明白了,他反问道:“警察同志,虽然作为一名守法公民我有义务配合你的调查,但你的问题让我感到很莫名其妙。”
卫工池笑了:“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你就直接回答有或者没有就行了,咱们就别在这个时候为这么点事起争执了好吗?”
岳东升略微不悦的皱了皱眉:“没有。”
“唔,好吧,
谢谢你。”卫工池没有再追问,他向岳东升伸出手,可岳东升理都没他就走了。
卫工池尴尬的收回手道:“新兵啊……挺有性格的。”
负责记录的姑娘抬头问道:“队长,要安排两个人盯着他吗?”
卫工池想了一下后摇头道:“不必了,不过是走个形式,他底子那么干净,父亲和爷爷又都是一等功和荣誉勋章的获得者,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惹上骂名。”
姑娘了然的点了点头。
“但你可以让丽丽来盯着那个叫窦豆的,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卫工池变脸很快。
姑娘笑了:“明白了。”
……
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窦豆被推出来的时候双眼紧闭,仍处在昏迷状态,不过主刀医师的表情岳东升放下心来。
“行啦,抢救的及时,没有伤着要害,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主刀医师擦了擦汗感叹了一句。
岳东升上前道了谢,然后就去给窦豆申请了紧急转院手续。
这是窦豆爷爷的意思,住在这边当然方便,可离家太远了,窦豆爷爷总不能整天来回奔波。
医院方面本来是反对的,可在窦豆爷爷的坚持下,最后还是允许了。
……
隔天,岳东升去医院看望窦豆的路上遇见了一个衣着古怪的男人。
他穿着宽大的有暗金色毛边的长袍,长袍之下是一套在光照下熠熠生辉的紫金色全覆盖式外骨骼,面罩处于封闭状态,像是不想让人看到他长什么样子。
本来岳东升也只是觉得这个人有些特别,就多看了两眼,结果没想到对方在注意到岳东升的眼神后居然主动走了过来,并打招呼问道:“你叫岳东升?”
岳东升停下来反问道:“您是?”
结果对方不由分说,突然就一拳打过来,直掠向岳东升的腹部。毕竟是在军队里呆过的,实战经验不足,可训练有素,岳东升堪堪躲过了这一击。随后他警惕的后退厉声质问道:“你是谁?!搞什么突然袭击?”
对方收回拳头,在路人略有些惊讶的注视下认可了岳东升的反应速度道:“底子还不错,就是警惕性差了点。”
岳东升听到这样话顿时怒从中来,当时就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再奇怪的事情,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
说完岳东升就走掉了。
对方也没有追过来,只是原地呆呆的站着,看着十分古怪。
一直到岳东升消失在街道尽头,这个古怪的男人才幽幽一叹道:“看来被讨厌了呢。”
“你这么突然的袭击人家,人家没有报警抓你已经很不错了好嘛?到底要我和你说多少次你才能懂得什么叫人情世故啊?”神秘人兜帽里传出一个软糯的声音,跟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来,居然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只是它的尾巴有些太长太细了,耳朵上也生出许多奇异的白色绒毛,看着十分可爱。
神秘人抬手摸了摸这小可爱的脑袋道:“你说的对,是我冒失了,还是改天找个机会和他单独聊聊吧。”
正享受着主人爱抚的小可爱闻言道:“这还差不多……不过真是很特别的家伙啊……被‘神性’污染之后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难道这世界上真的存在可以无视‘神性’的人类吗?”
神秘人望着岳东升消失的街角道:“不知道呢,不过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吗。”
……
离开了神秘人的视线后岳东升并没有急着赶往医院,而是在转角处等了一会,确定对方没有跟过来后才心下古怪的嘀咕了一句:‘搞什么啊……’
然后才往医院去。
到医院的时候,窦豆刚刚醒来,她本来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是发蔫的,可见到了岳东升之后立马就生龙活虎起来,甚至还连吃了两大碗粥。
粥这东西即使到了这个年代也还是奢侈品,毕竟能够栽种谷物的土地实在太过有限了,如果不是为了满足科研需求,可能连华北东盛1号避难所里最后那几块田地也要被改建成居住区了。
不过窦豆的爷爷很有钱,有他宠着窦豆,一两碗粥而已,根本不在话下。
吃饱喝足后,岳东升对窦豆说道:“窦豆啊,我后天就要去报道了,可能没办法来接你出院了,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爷爷哦。”
原本还高高兴兴的窦豆听到这话立马就不高兴了,她嘟着嘴坐起身道:“哥……你能不能不去啊……”
岳东升笑了:“那怎么行啊,现在国家正需要年轻人投入一线工作呢,我父亲和爷爷都是我的榜样,我可不能掉队啊。”
窦豆猛撇嘴,心中暗忖:‘榆木疙瘩!一点不懂人家新意!’
可想想也是,如果岳东升不是这样的人的话,可能窦豆也就不会喜欢岳东升了。
窦豆的爷爷在一旁点头道:“年少有抱负是好事,窦豆你这丫头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了。”
窦豆立马装傻道:“阿吧阿吧阿吧。”
岳东升被逗乐了,窦豆爷爷也无奈摇头。
“对了,东升啊,听说一年前你的跟着部队去了一趟纳木错,怎么样?那边的情况还是很紧张吗?”窦豆爷爷虽然已经退伍很多年了,可依然关心着国家大事,尤其是这种涉及人民安全的,作为老兵的他似乎有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守望心态。
说起纳木错。
原本那里只是一处被遗忘的景区,周边所有的藏民也都被集中到了拉萨第一避难所中去,因此没人过多的关注那地方。
可十年前,突然有一天有一头比山还要巨大的“蓝鲸”从天空跌落摔进了纳木错,诡异的事情就接连不断。
有关“光之巨人”和“蓝鲸”的报道在这些年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至今科学家们对它们的了解也仅限于观察阶段,尚未能确定它们是否来自地外的其他世界,又或者是某种源生于地球内部的力量被唤醒了。
总之谜团重重。
而让谜团笼罩上一层诡异乃至恐怖气息的就是十年前“蓝鲸”坠落于纳木错这件事……原本被极寒冰封的纳木错居然解冻了,而且随后就有人发现有什么东西从湖中游上了岸。一开始不少人都以为是湖底的怪物,官方也紧急派出部队对纳木错进行全面封锁和搜寻。
然而找了两年也一无所获,倒是经常会发生一些意外坠湖失踪的事情。
事情多了,官方就严令禁止任何人接近纳木错,但接下来诡异的事情就接踵而至……
……
“我去的时候,连长和我说到了纳木错那边能不睡觉就尽量不要睡觉,因为一旦睡着后开始做梦的话就会梦到很多恐怖的东西……就像是某种鬼魂在作祟……当然了,我们连长是不相信有鬼的,他说这可能是纳木错下方存在着某种磁场导致的,我们将信将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结果经过一晚后,所有人都很自觉的保持清醒了,再也不敢睡觉了。”回忆起那段过去,岳东升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捏紧拳头。
窦豆更好奇岳东升梦到了什么,于是她问道:“那你究竟梦到什么了啊?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有,我在那边梦到了自己掉进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废弃建筑物里,到处都有东西在鬼鬼祟祟,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到它们的呼吸声……那感觉……”
“哎呀!你别说了!”好奇的是窦豆,立马就被吓坏的也还是她。
岳东升没有再说下去,他轻声一叹道:“很多人回来都生了一场大病,也有人怀疑说纳木错底下肯定藏着不小的秘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组织人去差个明白了。”
窦豆爷爷一直沉默不语,直等到岳东升要回去的时候才突然说道:“东升,你别急着走,我有些话想和聊聊。”
岳东升有些意外,但没有拒绝。
窦豆很好奇,却被窦豆爷爷严令禁止偷听。
阳台上,望着穹顶之下一片欣欣向荣,窦豆爷爷竟有些忧心忡忡道:“东升,你别骗我,你们在纳木错是不是还遭到过一些怪物的袭击?”
这本来是秘密,但岳东升知道根本瞒不住窦豆爷爷,便点头道:“嗯……”
窦豆爷爷得到了确定的答复后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对外公开只是纳木错地区存在异常,可实际上……那里就是一处战场是吗?”
岳东升没说话,因为再多说就真的是违反纪律了。
窦豆爷爷也不为难岳东升,他自言自语道:“这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雄安……那会你和窦豆都还没出生呢。”
岳东升闻言一震,反问道:“你是说……那些怪物和当年雄安的那些是一样的?”
窦豆爷爷却摇了摇头:“不,不一样,纳木错的问题肯定更严重……就是不知道官方能隐瞒多久。”
岳东升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窦豆爷爷从兜里拿出一枚芯片递给岳东升道:“虽然知道你以后要在空间站上工作了,可这些秘密不能断在我手上,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你可要好生保管。”
岳东升不知道这芯片里有什么,却能感受到它的分量。
他拿着烫手的芯片有些担忧的问道:“窦爷爷,您这是……”
窦豆爷爷好像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他说道:“这的确是块烫手的山芋,你可以选择留着,也可以选择出了病房门就给扔了,怎么选,都由你,但我建议你留着。”
岳东升有些无语了,他反问道:“如果这东西对您来说真的很重要,您干吗不直接留给窦豆呢?”
窦豆爷爷干脆坦白道:“重要是很重要,但比起重要,它带给窦豆的更多的是危险,这你明白吗?”
岳东升闻言一滞,他明白是明白了,但……
“您这是害我呀!”岳东升直言道。
没想到窦豆爷爷却道:“别急着埋怨,或许过几天你会感谢我也不一定。”
01622 灾厄之花(二)
“喂!你手摸哪里呢!毛手毛脚的,当心我投诉你哦!”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在接受安检的时候不乐意了。
华北东盛1号穹顶各大入口现在都进入了a级防范状态,像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
负责给这姑娘案件的入口安保人员缓缓起身然后把帽子一摘,如水银泻地一般的长发披散下来,她瞪着这个从进入安检区开始就不安分的女人道:“都是女人,我摸你两下怎么了?不服气可以摸回来啊?”
说完她还一挺胸,把雄伟壮观亮了出来。
花枝招展的姑娘轻哼一声,撅着走乖乖的转过身继续接受检查了。
一旁的另一个安保人员偷偷的笑。
收起自己引以为傲的胸脯,重新戴好帽子,安检继续。
安检区外,有一行五个穿着暗金色毛绒边长袍的人,他们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四男一女,年龄看着也不太一样。
卫工池站在远处早早的就注意到了这群人,他看着身侧的监视投影,五个人的身份信息都已经呈现出来。
站在最前头的,身量适中的金发女子有着一张宜嗔宜喜的娇憨脸庞,肌肤胜雪,白里透红,看着真真粉嫩可爱。
然而当卫工池再看这位的档案信息的时候,瞬间就不淡定了。
“‘灾厄之花?!’”卫工池瞳孔骤然放大。
这个称呼对大多数人来说都非常陌生,甚至觉得有些中二病。可在卫工池这类长期冲击世界特战精英战力榜的人来说就有些如雷贯耳了。
“灾厄之花”显然是昵称,她原名叫凌可莉,祖籍山东,现年三十七岁。有着不老容颜的凌可莉已经连续七年拿下亚洲区特战精英战力榜首的位置,真正诠释了何谓“人不可貌相”。
这里多说一句,很多人不理解在这个时代为什么还要搞什么全球级别的特战精英战力排行,原因无他。
虽然目前全球形势在华北东盛1号和华南烈风1号生态穹顶建成后有所好转,但穹顶之外的世界依然是一片炼狱之地,很多避难所在大量人员被迁入这两座穹顶后成了一些不法分子的罪恶天堂,而为了保障这些避难所能够持续的为穹顶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用于人类对抗这场空前且持久的浩劫,“烽火议会”才在全球紧急征召大量特战人员投入到维序工作中来。
不过这些人员也并非全都是按照“烽火议会”的要求纳入正规编制序列的,也有一些依然以番号以外的个人组织存在,只是需要在第一中轴这边进行登记备案,而且每年都必须接受第一中轴方面的武装、人员检查,并上报轨迹路线,可以说也算是编外的一种“合法维序者”。
凌可莉就是这样一支编外队伍的成员之一,但她不是负责人,只是队伍里一个比较能打也特别出名的人物。
据说这些年有不少人不服气曾在各种地方向凌可莉和她的队伍发起挑战或者埋伏突袭,结果都是被串成串摆成十字符号烧成了会。
因而凌可莉便得到了一个“灾厄之花”的称号。
至于凌可莉的组织就比较低调了,卫工池这边拿到的信息只有一个徽记,那是一只暗金色的渡鸦,衍算核心分析称,这种渡鸦只出现在《旧约》里,相传是起源之地接引者的原初之形,总之就是有点神神秘秘的。
卫工池不关心他们这群人用什么徽记,穿什么衣服,如何打扮自己,他只想知道这些人怎么好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到了华北东盛1号穹顶。
凌可莉身后几位也很出名,站在她身后那位身高超过两米,但瘦的跟个麻杆似的家伙叫范成林,绰号“水杉”,现年四十一岁,擅长远程狙杀和陷阱布置,是队伍中的远程火力主力。
范成林身后跟着的胖子有一抹好笑的小胡子,他还带着一副粉色的心型眼睛,给人感觉十分滑稽,他叫元北尚野,中国人,现年三十二岁,擅长数序入侵和武装改造,是队伍里的技术骨干。
元北尚野身后跟着的一对双胞胎大男孩,黑色头发的叫叶阳,白色头发的叫叶良,这兄弟俩一攻一守,是突击组成部分。
他们五个正在按序号走进安检区,卫工池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道:“走,去瞧瞧这伙人来干嘛。”
卫工池身后的姑娘默默起身跟着卫工池离开了监控室。
……
安检区
负责给凌可莉安检的就是之前那位拥有傲然双峰的女人,她叫刘亚琴,原是空军某部的后勤兵,后被编入华北东盛1号穹顶防务大队,成了这一出入口的安检组小组长,手下有七个安保人员,认识她的都叫她刘姐,或者亚琴姐。
很早就瞧见凌可莉这群人身份不一般的刘亚琴在给凌可莉做全身检查的时候笑着问:“姑娘哪人啊?”
凌可莉反问道:“这也是安检内容之一吗?”
刘亚琴也不尴尬,只笑着道:“不在安检内容里,只是瞧着姑娘面善,所以问问。”
凌可莉淡淡的答道:“祖籍山东的。”
“山东的啊?!真巧啊,我以前也住山东的。”刘亚琴见到了老乡显得格外热情。但凌可莉却问道:
“发现问题了吗?”
刘亚琴明白了,这小姑娘并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么好说话。
于是她让开来:“好了,往前走到第一窗口登记一下你的外骨骼编号,做一下备案就行了。”
凌可莉点点头,正要往1号窗口走的时候,卫工池带着两个武装警察走了过来。
瞧见对方身上的徽记,凌可莉知道麻烦来了。
“你好。”卫工池笑着上前。
凌可莉面无表情的看着卫工池。
卫工池有些尴尬,他继续道:“我叫卫工池,武装警察,想请姑娘就最近发生的爆炸袭击案去隔壁的房间聊聊,不知姑娘方不方便?”
凌可莉皱眉道:“你们有调查令吗?”
卫工池摇摇头。
凌可莉淡淡说道:“那我有权利选择不协助,不是吗?”
卫工池想了一下后却说道:“理论是这么说,不过根据最新的保安条例,在保安防范等级提升到a的时候,任何出入东盛1号穹顶的人员都有义务配合调查,这一点姑娘好像还不太清楚。”
凌可莉看着卫工池,她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去哪谈?”
“就在附近。”卫工池笑着指着安检区域附近的保安人员办公室。
……
看着老大被叫走,范成林皱眉问身后的元北尚野道:“他们想干嘛?”
元北尚野耸耸肩:“管他呢,反正老大不会吃亏的,我们还是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来。”
范成林想想也是,回头又多看了刘亚琴一眼道:“哎,尚野,那个叫刘亚琴的长得不错啊。”
元北尚野斜了他一眼道:“这趟过来是办正事的,你可不要精/虫上脑哦。”
范成林哈哈一笑:“不耽误,不耽误。”
叶良和叶阳兄弟俩默不作声,一直乖巧的跟在元北尚野身后,只在人群中有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掠过他们四人的时候,叶阳才忽然说了一句:“很近……”
元北尚野闻言一愣:“什么?”
叶阳转过头看向人群道:“他们就在附近。”
叶良皱眉看过去,然后摇头道:“走远了。”
元北尚野也顺着叶良的目光看过去,不过只看到攒动的人头。
“看样子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要过来了。”范成林说道。
元北尚野露出一抹狠辣的笑容:“那不挺好的吗,省的我们去找他们了。”
范成林抬头看看穹顶上方那颗“人造太阳”喃喃自语道:“啊,真舒服啊,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吧。”
……
保安人员休息室。
凌可莉坐下后,有漂亮姑娘给她端来茶水,凌可莉只看了这姑娘一眼就注意到她并不是人类,而是披着人皮的智械。
被那种眼神盯着,姑娘下意识的缩回手便老老实实的退到一旁不说话了。
卫工池也注意到了凌可莉的眼神,他笑着解释道:“倩倩是我的私人助理,她不是人类,只是一台还在学习成长中的机器人,不过她准备的茶水比例绝对是最好的,姑娘可以尝尝。”
凌可莉对茶水没兴趣,她直截了当的问道:“所以到底是怀疑什么?”
卫工池也喜欢和干脆的人聊天,他说道:“爆炸案发生在三天前,引爆炸弹的是个小姑娘,当场就被炸没了,她的父母和姐姐当场被炸死,这件事是这座穹顶建成以来最恶劣的公共场合突发事件,但却无法锁定幕后黑手,因此我们就开始活络思维,决定把这件事放远一点,看看它周围有没有什么线索。”
凌可莉听明白了:“哦,所以你就怀疑这件事背后藏着大阴谋了?”
凌可莉的外表看上去是个娇憨的女孩,声音应该是甜糯的,可凌可莉坐下来后一张嘴就是气势十足的御姐音,着实让卫工池有些意外。
卫工池干笑一声:“可以这么说,所以……我们请姑娘过来只有两个问题。”
“说吧。”凌可莉并不会因为自己现在是孤身一人而觉得势微,相反她大有一种反客为主的气势。
卫工池有点不太适应,只觉得眼前这位“灾厄之花”确实名不虚传。
“第一个问题,我注意到你们近期没有接到相关的委派令,怎么突然会选择回穹顶这边?”卫工池问道。
凌可莉干脆的回答道:“回来过年。”
卫工池愣了一下,随后笑着点头:“是了,的确要过年了呢。”
凌可莉很平静,她看了眼卫工池身后那两个武装警察,他们正在小声交谈,见凌可莉看过来眼神略有躲闪,但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是认出了凌可莉,并且很想和她有所接触的样子。
凌可莉可不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她看向卫工池问道:“第二个问题呢?”
“唔……对,第二个问题。”卫工池不经意的瞥了眼身后两个不规矩的手下,然后才说道:“你们的组织具体叫什么?”
凌可莉反问道:“和案件有关吗?”
“了解一下,登记一下,然后如果有需要的话,说不定以后会
有合作的。”卫工池笑着道。
凌可莉点点头,起身道:“鸦。”
“什么?”卫工池没听清楚。
凌可莉也没有再重复,只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卫工池怔怔的点点头,凌可莉便立即离开了。
等到卫工池回过神来,他问浅浅:“听清楚她说什么了吗?”
浅浅答道:“好像只有一个字,与我们收集到的资料有关的,‘鸦’。”
“鸦……好像在哪听过。”卫工池皱眉道。
身后的警员提醒道:“队长,好像是三年前主动申请清理雄安新区1号避难所最底层的那个雇佣兵组织。”
卫工池闻言立马记起来了。
但……
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呢?卫工池也有同样的疑问。
……
新年将至,东盛1号穹顶内已经被节日的气氛染成了“红色”。
凌可莉沿着标定的路线来到一处大宅前的时候愣住了,她自言自语道:“好家伙,才两年不见……这是怎么了?中大奖了吗?”
说罢凌可莉上前正要敲门,结果就听到身侧传来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
“哦吼~~~可莉酱~~~~~~~~~~~~~~你终于回来了啦,可莉酱~~~~”
一脸恶寒的凌可莉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用这种恶心的声音称呼她。
路人闻声也都投来好奇的目光,结果只看到一个肉/弹战车向着一个娇憨女子滚滚而来,女子躲闪不及,被整个抱进了怀里。
那一瞬间,所有路人都以为要出人命了。
结果没想到下一秒,肉/弹战车就哀嚎一声被那瘦弱的女子一拳打飞出去。
“滚开啦!”凌可莉气急了,她收回手后恨声骂道:“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许你再用那种恶心的称呼叫我!还有!就是你这头猪要不是我哥哥的话,刚才你已经死了,你知道吗!混蛋!”
这时才搞清楚二人吃瓜群众们立即一哄而散,毕竟是家里人闹别扭嘛,有啥好看的,自己手头的事还是更要紧一些。
整个人翻滚了好几圈才在一辆垃圾车前勉强停住的凌云浩被妹妹凌可莉臭骂一顿后非但没有因此觉得丢人,反而很享受。
他爬起来就一脸兴奋的说道:“你再骂!你再骂一点嘛!可莉酱!人家好喜欢你这个样子哦!”
凌可莉表情是笑容,但说出的话非常恐怖。
“我会把你肚子剖开,然后将你其他部分剁成馅塞进去的哦。”
凌云浩也在笑,可他的冷汗下来了,哈哈干笑两声后,这才起身道:“可莉酱你又吓唬我。”
凌可莉额上青筋一皱,下一秒就要冲过去废了这头“猪”,好在元北尚野及时赶来抱住了已经暴走的凌可莉,并冲凌云浩使了个眼色。
凌云浩赶紧连滚带爬的逃掉了。
见这胖子跑远了,元北尚野才松开手退到一旁。
凌可莉气急道:“你拉着我干什么?!”
元北尚野微微一笑:“他可是您唯一的亲人了呢,就这么杀了不太好吧。”
本是很悲伤的一句话,但凌可莉听完之后却冷笑道:“让他活着是我的错。”
元北尚野不敢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凌可莉才冷静下来,她转身看着这座大宅子问道:“怎么才两年没过来,房子变得这么大了?”
元北尚野却道:“这不是我们的住处哦。”
凌可莉闻言一愣。
元北尚野指着不远处的小巷子道:“从那里进去,往后走一百米,右转再左转才是终点。”
右转再左转?!凌可莉嘴角抽搐,她问道:“那这里是谁在住?”
“听说是苏家的宅子,不过从建成至今还没见有人出入过,也不知道摆在这显摆什么,不是招人恨吗?”元北尚野忍不住吐槽道。
凌可莉没有发表看法,她盯着大宅院的门看了一会后道:“走,带我去见婆婆。”
……
从阴暗逼仄的巷陌里穿过,终于在几乎看不到光的巷子深处,凌可莉见到了居住在此地的众人的婆婆。
那是一位看着十分年迈,实则才不到六十岁的老妇人,她的名字叫陈爽。
……
“陈爽?这些人收入这么高,不去住豪华宾馆,反而去挤一个安置屋?”卫工池表示难以理解。
浅浅这边得到的第一手消息已经证实了凌可莉一行确实在那个叫陈爽的老妇人的屋子里住下了。
“需要深入的调查一下这个老人吗?”浅浅问。
卫工池点点头:“当然,以我对这些雇佣兵的了解,他们之所以会做这么危险的工作,目的无非就是个人享乐或者家庭,而像凌可莉他们这么特殊的还真是少见。”
“知道了。”
“另外,我刚刚接到消息,说最近还会有几个雇佣兵组织的小队过来,他们已经提交了准入申请,但还在路上,你注意跟进一下,这件事……应该不会是单纯的偶然。”
“是。”
01623 灾厄之花(三)
生态穹顶的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1885年的欧洲,但当时很多科学家并没有意识到这种用于培养植物的穹顶概念有朝一日会成为人类的庇护之所。
直到2033年,中国生态研究学教授吴洪磊在全球科学论坛上发表了一篇关于未来人类居住环境前瞻性预见的文章,生态穹顶概念才算是正式以研究报告的形式规范化的形成。
最初的报告长达十九万字,吴洪磊教授从全球面临的多个生态环境恶化问题入手,引申环抱概念的同时大胆的提出了人类是否可以规避“环保问题”,并加快进度去探索人造宜居环境等设想。
其中提到的最关键,也是人类未来与自然环境之间必然要共同面临的问题核心就是“被动接受和主动改造”,解决方案就是生态穹顶。
然而这一概念在当年很快就遭到了来自全球各大权威环境保护机构的抵制,更有一些人认为吴洪磊教授的研究纯粹是浪费科学资源,并在公开论坛中刊登反驳吴洪磊教授关于生态穹顶建设性意见的文章。
由于当年的吴洪磊初出茅庐,势单力薄,所以很快就被来自全世界的口水给淹没了。
生态穹顶也沦为了笑话,就更别提引来投资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在吴洪磊教授去世七十年后的今天,穹顶却成了人类文明的“诺亚方舟”,那些反对声音也变成了赞美,乃至讴歌。
不过当年吴洪磊教授给出的穹顶概念还比较粗犷,到今天华北平原东盛一号穹顶落成时又是经过了无数人的心血和努力。
所以当年的反对,到现在的讴歌也不算是某种讽刺吧,毕竟时代是发展的,社会意识是前进的,总有一些人要站在最前头一个人默默承受全世界的不理解,乃至背叛。
……
晚上,陈爽这间仅有二十二平的小房间里挤得满满的。
巷陌虽然潮湿阴暗,可房子收拾的干净利落,加上马上要过新年了,老人家还特意做了一些装饰。
范成林和元北尚野在下棋,叶阳叶良兄弟俩在厨房做饭,而凌可莉则枕在陈爽的腿上睡得正香。屋子里煮着茶和咖啡,桌子上还摆放着凌可莉从外头带回来的价格惊人的水果和零食。
这些东西都是最近几年才有的,不过因为供不应求,并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的。
陈爽在捣鼓手中的一样小玩意,看着应该是某种精密器械,只是不晓得有什么用。
静谧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叶良把饭餐都端上桌才被打破。
陈爽拍拍凌可莉的小脸道:“闺女,醒醒,醒醒。”
已经不知多少个日夜没有睡过安稳觉的凌可莉非但没醒,反而猫一样伸了个懒腰后又钻进了陈爽怀里。
陈爽哭笑不得道:“你这懒丫头,到了家就睡,也不和婆婆说说话。”
凌可莉把俏脸藏在陈爽的毛衣里,她贪婪的嗅着那让她无比安心的味道道:“哎呀,您就让我睡饱了再说嘛,等我睡饱了,我陪您聊一天一宿。”
陈爽乐了,其他几人也都带着笑,显然这几位也都熟悉这一幕。
“那你不吃饭啦?我今天才拖你师父的福拿到一条新鲜的鱼和一些排骨呢,你要是不起来,醒来可就没有了哦。”
话音刚落,凌可莉已经坐到了桌边。
正在摆放碗筷的叶良吓了一跳,他缩了缩手道:“队长,您慢一点,汤很烫。”
凌可莉低头一看,原来这碗里还有好东西。
上下浮动的,圆圆的,黑黑的好像是香菇,而香菇旁边还有火腿丁和鸡蛋碎,这汤一看就是出自叶良之手,凌可莉对这些可太熟悉了,因为当年他们一起为了这碗粥挨过打。
“哇……真怀念啊,就跟珍珠翡翠白玉汤似的,我们算是熬出来了吗?”凌可莉抬头问道。
坐在凌可莉对面的范成林从包里取出装在密封塑料袋里的啤酒道:“那当然了,过去别说这一桌子菜了,能有口海藻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怀念起过去,确实让人唏嘘。
想当初,也差不多是这么大一张桌子,只不过桌子前坐着的远不止现在这么几个人。陈爽和以前一样坐在桌子的一头,对面是一个大孩子,两侧都是小孩子,吵吵闹闹挤的满满当当。
如今悄然已过二十年,再看眼前这几个孩子,陈爽满心的骄傲。
她等到叶良叶阳都坐下,然后伸出手分别拉住凌可莉和范成林,范成林和凌可莉也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桌子前的其他人,众人连成一个圈。
“有家人在,什么都好。”陈爽淡淡的笑着说道。
凌可莉几人都笑了,然后陈爽一挑眉:“好了,开饭。”
……
一餐吃罢,和元北尚野轮换着开了几天几夜雪履车的范成林已经先去睡了,元北尚野虽然也很困,但他饭桌上打了包票,说不把这房子的电路系统修好就不睡,所以现在还在折腾。叶良叶阳兄弟俩被凌可莉安排出去了,现在屋子里就剩下陈爽和凌可莉是舒舒服服躺在
椅子上的。
陈爽拉着凌可莉的手道:“闺女,这次出远门见到你师父他们了吗?”
凌可莉闻言哭丧着脸道:“没有……”
陈爽点点头:“唔……你师父也不容易啊,估计现在可能还没吃上一口热饭的吧。”
凌可莉盯着陈爽问道:“婆婆,您说这次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吗?”
陈爽笑了:“会的。”
简单的两个字,凌可莉就安心了,她又向陈爽这边靠了靠,和她贴的很近。
陈爽深吸一口气,将她抱在怀里道:“我们为了今天已经筹备了十年了,如果说这样还是败了,那可能以后都不会有人在坚持下去了吧……就连你师父,也都在私下里和我说过,她累了,需要一点动力。”
凌可莉默默的听着,许久后才问道:“可他们真的会认罪吗?那些**官和当权者们,真的会审判他们吗?”
“那要看我们拿出多少诚意了。”陈爽幽幽道:“当年私自泄露雄安新区1号避难所最高权限凭证根源代码的那群人现在还活着的已经不多了,你师父处理掉了一批,剩下的都已经被秘密的送过来了,而这些年你在外头执行的那些任务后续都是有人负责人收尾的,所以你不必担心,就听婆婆的,做好分内的事,其他的,不用多想。”
凌可莉看了陈爽一眼后,闷闷的问道:“婆婆……我能问一句吗?”
“嗯?”
“您不让我们知道太多细节……是担心一旦行动失败,我们会受到牵连吗?”凌可莉问道。
这句话让陈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凌可莉抬起头盯着陈爽,陈爽才缓缓答道:“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更重要的是,一个人凝望深渊太久,终究会被深渊吞没……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但你们不同,你们是希望,不能被那些罪恶污染,哪怕只是看……都不行。”
这句话对凌可莉来说太熟悉了,因为在凌可莉很小的时候陈爽就告诉过她,不是所有真相都必须看的一清二楚的,因为看的太仔细了,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
……
午夜。
华北东盛1号穹顶的七颗由特制核聚变能量核心供能的“人造太阳”缓缓“熄灭”,它们将进入一个长达三十小时的低功率休眠状态。
在这个状态下,华北东盛1号穹顶内的恒温系统也会陆续下线,整个生态穹顶的温度会从“白天”的十五摄氏度左右降低至零下二十摄氏度附近。
这种昼夜温差对于居住在此地的人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而且天黑了,气温降了并不代表日常生活就停止了。
情况恰恰相反,越是到了这个时候,穹顶内外的活动频率反而会提高很多。
叶良和叶阳兄弟俩吃饱了饭换上了便装后就一路直奔穹顶中心的管理级区域,在那里汇聚了全球的精英人员和物资,可以说是目前正在驱动着人类文明车轮行驶的中央发动机组。
他们一开始是步行,后来悄悄摸上了矿料运输车,跟着又几经中转,终于是在1月28号上午抵达了中心区的外围居住带。
到了这里,再往前走就不是说乔装打扮,悄悄渗透就能潜入的了,他们必须拥有合法合规的身份才能安全的出入。
早有准备的两人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各自换上了新衣服和身份卡,然后一前一后通过了检验区。
叶良正式踏足中心区后,同步的元北尚野这边的中央核心也被激活了。
他们正在共享彼此的视野讯号。
“我来看看……如果数据没错的话,你应该从检验区向里直走一百米,然后右转经过一家早餐店,然后再右拐就能见到咱们的第一位客人了。”
叶良收到提示后按照要求向前走去。
他步伐沉稳,但由于目光始终直视前方,还是显得有些诡异了。
所以还没走到转角处,叶良就被一名武装警察给拦住了。
“先生,可以让我查验下您的身份代码吗?”这名武装警察一看就是老手,他看叶良的眼神都和之前的那些负责查验身份的安保人员不同。
叶良微微点头,正要把身份凭证出示给他的时候,前方路口发生了一次“车祸”。
只听“哎哟”一声,一男一女摔倒在地,他们骑的助力车也摔到了路边。
这名武装警察见状立即赶了过去。
叶良看了看远处的男女后说道:“发现目标,请核实。”
“等等,别急。”范成林也在帮忙,他睡了几个小时后就自己醒了,再想睡怎么都睡不着了。
过了一会,比对结果出来了。
“对,没错,就是他,邹文海,十七年前就是这混蛋在湖北搞非法人体试验项目的。”范成林说完冷笑一声道:“不过就这么让他痛快的死了,真是便宜了他。”
叶良可不会想那么多,他的右手微微抬起,不见手部握持武器,也没见他如何动作。
正在笑着将那摔倒的姑娘扶起来的邹
文海突然表情一僵,跟着脖子处就爆开鲜血,整个人横死当场。
那本就惊魂未定的姑娘被血溅了一脸,当场就失控惨叫起来。
正准备把助力车扶起来的武装警员愣在原地,但很快他好像就意识到了什么,可转身再看向叶良那边的时候,叶良早已离开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叶阳在一处花圃里拧断了正在给花圃浇水的一个老人的脖子,对方曾试图反抗过,可他的力气哪里能挣脱,所以没多会就脸色酱紫的断了气。
结果了这个老人,叶阳整理了一下袖口和衣服,起身平静的离开了花圃。
兄弟二人在中心区被封锁前安然无恙的离开了,他们对杀戮早已习以为常,不过并不是滥杀无辜,因为他们处理掉的都是恶人,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行走在人间的恶魔。
……
一小时前,卫工池从督查的办公室出来时脸色铁青。
很显然,能力出众的他在这次的案件中表现平平已经引起了领导的不满。
浅浅守在门外,她看出了卫工池的不高兴,便安慰道:“没事的,很快就会有新线索了。”
卫工池停下来,他看着浅浅道:“我的样子看上去是需要安慰的吗?”
浅浅不是人类,即便跟着卫工池一直在学习和成长也依然无法理解人类复杂的情感,所以她只平静的答道:“您的呼吸急促,心率较正常水平提高了30%,所以我猜……”
“猜?你什么时候分析一个人也会用上猜了?”卫工池笑了,只是他的笑容看上去很危险。
浅浅这一次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乖巧的后退一步道:“对不起,我应该闭嘴的。”
卫工池沉默的看着浅浅,然后深吸一口气问道:“怎么样了?让你关注的事情,有新发现了?”
浅浅跟上卫工池的脚步,两人边走边说。
“按照您的指示,我留意了最近进入东盛1号避难所的全部七支雇佣兵小队的动向,目前他们已经在各处入住宾馆,像是准备参与什么行动。”浅浅说道。
“参与行动?呵……这些家伙不在外头挣钱,跑东盛这边来参加行动?”卫工池的性格极为要强,在听说这些人明目张胆的回到东盛是有所图谋后,他立马就觉得这些人是根本没把守护东盛治安的武装警察和安保人员放在眼里。
浅浅继续之前的逻辑分析道:“这群人人数共计三十九人,其中三分之一是女人,另外三分之二是男人,平均年龄三十三岁,最大的四十七,最小的十九,他们……”
“行了,我不需要听那么详细,你就吩咐下去,从今晚开始,所有人给我盯死这群家伙,一有风吹草动,立即以保安条例为由介入问询,得让他们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明白吗?”
浅浅点点头:“嗯,明白。”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身侧就是回到地面的超高速电梯通道,可卫工池很喜欢这种站得高,望得远的感觉。
处在一片淡蓝色昏暗中的东盛1号穹顶的地面上灯火如龙,无数人仍在辛勤的工作着,目的就是为了让这座穹顶更加的坚实,更加的强大。
没没感受到这种气氛,卫工池都会心潮澎湃。
他问浅浅:“如果再给你一个选择,你是想跟着我,还是当一台什么都不需要去思考的后勤机器人呢?”
浅浅毫不犹豫的答道:“我选择跟着您。”
卫工池乐了:“跟着我?跟着我有什么好处啊?你一没有可自由支配的时间,二也不被身边人正眼相当,另外我脾气还这么差,经常会骂你,你居然都忍受得了?”
浅浅沉默了一会后挤出一抹标准的笑容道:“做人难。”
简单三个字,卫工池却愣住了很久。
也许就是在那一刻,卫工池开始意识到,浅浅的确成长了很多。
……
回到地面后,原本卫工池打算回住处休息一会,等几个小时后再去找尸检官重新要一份尸检报告。结果卫工池刚到家就收到消息称中心区域出事了……两个标识等级为a+的重要人员遭到了刺杀。
一个叫邹文海,一个叫李坦忠。
听到这两个名字,卫工池如遭雷击。
因为其中一个卫工池不但认识,而且相熟……
这个人就是李坦忠,前任国家科学院院士,主攻航空航天发动机研发与制造,堪称当代航空航天器的元老级支柱。
只不过这些年李坦忠身体每况愈下,便主动申请了休假。
休假期间,他认识了卫工池,两人因为都喜欢收拾花草,所以可谓相见恨晚……奈何才几个月没见,卫工池再听到有关李老爷子的消息时却是噩耗。
“嘭”卫工池家的洗手池被愤怒的卫工池一拳打碎。
镜子里的年轻人愤怒到了极点。
‘这是挑衅!**裸的挑衅!’卫工池明白了,一场风暴已经悄然而至了。
01624 灾厄之花(四)
与窦豆作别后,岳东升便直奔离b区最近的穹顶出入口。
黑暗中,往来的都是重型的物资运输车,它们正在趁着路上居民活动量减少的机会向穹顶中心仍在建造的区域源源不断的输送各种物资。
岳东升是沿着规划的步道徒步前进的,所以也并不担心这些由无人驾驶系统控制的运输车会威胁到自己,只是觉得这些车辆行驶发出的轰鸣声十分的恼人。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岳东升才终于来到出入口,但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聚集在哪里,似乎在很吵闹。
靠近一些岳东升终于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穹顶的普通客源出入通道已经完全封闭起来了……
岳东升很着急,他找了个路人问道:“怎么了?干嘛不让我们出去?”
路人看了岳东升一眼后叹息道:“谁知道呢,听说是又死人了,而且还是重要的科研项目的研发人员,所以现在为了找出凶手,整个穹顶都戒严了。”
岳东升闻言一惊:‘又死人了?’
“那……这得多久才能再开启通道啊?”
路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你要是想问明白点,直接往前边去好了,那些安保正跟那解释呢。”
岳东升听到这话赶紧往前挤。
到了最前头就看到一个长发飘飘,胸前傲然壮观的女人在那拿着大喇叭喊道:“各位!现在是上边发了紧急通知,要求我们必须封闭关卡,不是我们有意为难,还请大家相互体谅!我们也希望各位能够尽快的回到自己的岗位和家人身边去!但真的!拜托了!请大家体谅一下!”
岳东升眉头紧锁,心中已经开始慌了。
如果这样的封锁持续几个小时的话还好,若持续个几天乃至几周,那他的调令就过期了,到时候可不是他补充说明一下个人情况就能行的。
一想到这岳东升正准备尝试着和一名安保人员沟通的时候,突然人群中钻出一个光头大汉,他一巴掌就把拦在他身前的安保人员给拍飞了出去,同时飞起一脚踹碎了护栏,就直接往关卡那走。
突然情况立时引起周围武装警察的注意,拿着大喇叭的美艳妇人先是一惊,跟着急忙喊道:“大家不要乱来!!!大家不要乱来!”
可美妇人的警告有些太晚了,这边骚动一起,人潮就像被热油锅里浇进了开水一样,瞬间就炸了锅。
尽管武装警察已经朝这边汇聚,可人潮还是不顾一切的往前冲,盲目的就像一群被激怒的野牛。
站在最前头的岳东升此时就算不想随着大潮往前走也只能被人推着向前冲了,否则等待他的就是被踩踏,甚至丢了性命。
眼看着人潮的混乱已经遏制不住,岳东升也把心一横,干脆把兜帽一扣,低着头就往前冲。混乱中,催泪瓦斯先行抵达人潮,白烟腾起,人潮前冲的趋势有所减缓,但还是有很多人不顾一切的往外跑。
岳东升站在冲击人潮的中间区域还算是幸运的,既没有遭到太多的阻拦,也没有被催泪瓦斯“截击”。
可眼看着前方的通道入口正在缓缓关闭,岳东升冷静下来了。
他懊恼的想着:‘我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跟过来了呢?’
这边脚步一放缓,就听到身后传来电击枪的声响,虽然目标不是岳东升却也把他吓了一跳。而最开始那个光头已经冲到了管控通道出入口的岗亭,他身形魁梧,内衬还穿着一套/动能装甲,所以就像一台装甲车一样轻易的就撞开了岗亭的大门并夺去了出入口的管控权。
岳东升眼皮急跳,他这时候才意识到或许这个光头并不是因为着急出去,又或者被激怒什么的,他是有组织的在执行自己的任务。
果不其然,就在岳东升这边意识到问题可能比他正在遭遇还要严重的时候,刚把管控台砸碎的大汉就被赶来的武装警察用脉冲步枪制服了。虽然警用脉冲步枪的威力不致死,但打在人身上也是很容易造成伤害的。
光头大汉足足挨了十几枪才倒下,倒下之前还把一个武装警察给撞飞了出去。
那是个小个子,砸落在人群后就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就在岳东升愣神的时候,路过的一个人扯了他一把道:“愣着干什么!赶紧趁乱跑啊!”
岳东升循声一看,是一个同样戴着兜帽的家伙,他看上去与岳东升年龄相仿。
岳东升本来已经没打算再走了,他意识到自己不能一错再错,那样就真的太傻了。然而就因为这个陌生人的一句话,岳东升竟然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迫切的想要逃离这里,就像是觉察到了危险一样,本能的迈着步子。
距离出入口越来越近,但岳东升身前、身边以及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少。
武装警察正在不断增援过来,空中的无人机已经形成编队,并向冲击的人群投掷拘捕网,那原是用来抓捕受伤野生动物的装置,现在用在“胡闹”的人身上一样很有效。
岳东升毕竟是当过兵的,他身法矫捷,竟躲过了好几次“捕捉”。
终于,岳东升跟着其他**个人冲到了出入口门前,这时已经能够看到出入口外头那无边无际的黑夜了。
空气也在变冷,岳东升终于彻底清醒。
他干嘛要逃呢?就算真的出去了,外头没有雪履车接送的话,他很快就会死于低温和饥饿……而且出入口附近都是有登记信息录入的,如果岳东升强行过关,一定会被系统记录下来,这样就算他能活着去往渤海湾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前哨基地也一样会被遣返回来,甚至因此被审判,被羁押起来。
一瞬间,岳东升感觉万念俱灰。
他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但不到三秒后,岳东升就冷静下来了。
他停下脚步,身后一人躲闪不及正好撞上了他。
岳东升体魄强健,并没有被这个人撞倒在地,但对方就不一样了,他摔倒在地后皱眉怒骂道:“你脑子有病吧!跑着跑着,突然停下来干什么?!”
岳东升却不与他争吵,直接上去一脚就把那人踢昏了。
后边几个人见到这一幕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岳东升会突然动手,更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动手,难道就因为对方骂了他一句嘛?
然而岳东升也不给这些人思考的机会,他在军区的时候就是近身格斗教官的助教,一身真功夫运用起来的时候招招都是杀人技。
当然,岳东升不可能在这里大开杀戒,所以他下手的时候都是很有分寸的。
转眼间,又三个人倒下了。
不过这还不是结束,制服了这四个人后,岳东升便开始加速追击前方逃窜的几人。
那些人也注意到了岳东升的异常,其中两人更是意识到了岳东升的“转变”适合意图。其中一个中年人向他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后,对方立即停下来,并扯掉上衣,露出穿在衬衣之下的暗音魔改型机械外骨骼。
岳东升眼神微变,依然脚步不停。
又追上一人时,他直接飞起一个膝撞撞在对方后背,将其撞倒在地后,拆了他的下巴和右臂,跟着缓缓起身,直视拦在他身前的这个男人。
岳东升轻声道:“我只需要拖住你十秒,十秒后武装警察就会赶过来,所以……放弃吧,你走不掉了。”
那人冷笑一声:“原以为事情已经做得足够隐秘,却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了,既然怎么样都可能会死,不如干脆搏一搏?”
话音刚落,阴冷面容的男子就猛冲过来。
岳东升瞳孔放大,腰部发力,猛然向一侧躲闪才堪堪避开这男人如猛兽般的一击。
然而对方毕竟装备有机械外骨骼,岳东升躲开了敌人自身的攻击,却没躲开机械外骨骼的刀锋。
低头看了眼已经被切开的衣服,一道血痕隐现,岳东升捏紧拳头,不由分说就转守为攻,抢在对方转过身体之前对其发动了猛攻。
两人一交手就很清楚对方不是那种被动挨打的性格。
所以也没有废话,干脆拳拳到肉,招招致命。
短短十秒的交锋过后,等到岳东升一拳砸中对方的太阳穴,自己也被对方一道贯穿腰部的时候,武装警察终于赶来。
岳东升看着对方身形摇晃着倒了下去,他的眸子一片血红,那是头部遭受重创才会出现了情况。
而岳东升也一阵虚弱的跪倒下来。
他轻声一叹,缓缓举起双手放在头上。
武装警察走过来将其按倒在地铐上了手铐……
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岳东升看着出口的方向,那些穿过关卡的人最终还是被抓了回来,尤其是那个男人,他刚跑出穹顶就被黑暗中探出的手臂按住了肩膀,随后一个身形高大的武装人员缓步现身。
那是长生军的特a级机动战士,一种将外骨骼与身体融为一体的铁血战士。
看到这一幕,岳东升缓缓闭上了眼睛。
能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交给命运吧……
……
叶良与叶阳回到家的时候,范成林和元北尚野已经睡下了。凌可莉在门前逗弄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见兄弟二人安然无恙的回来后,凌可莉抬头笑道:“去洗个澡睡一觉吧,接下来几天没有新任务了。”
双胞胎哥哥叶良只是默默的点点头进了屋,弟弟叶阳则蹲下来看着小猫,眸子里闪着光。
凌可莉知道叶阳也喜欢小动物,便鼓励他道:“花花不怕人的,你可以摸摸看。”
叶阳闻言缓缓伸出手,然而本来还温驯的小猫花花却突然警觉地向叶阳呲起獠牙,发出警告的声音。
叶阳一怔,手又慢慢收了起来。
凌可莉惊奇道:“你的体质还真奇怪,怎么好像所有小动物都怕你似的?”
叶阳没说话,笑了笑后就起身进屋去了。
其实……叶阳自己很清楚,他不是因为体质特殊才被小动物嫌弃的,而是因为他的双手沾染了太多的血腥,所以不管是什么动物都会嗅到那种无
法掩饰的死亡恶臭吧。
凌可莉将花花抱起来,一言不发。
又过了七个小时,距离穹顶再次被点亮还有十小时的时候,凌可莉带着元北尚野出门了。
这一胖一瘦的组合走在街上非常惹眼,不过元北尚野一点也不在乎,他只关心这街道两侧的美食和小吃,看样子是嘴馋的很。
两人一路无话,出了b区抵达b、c两区交界处的商贸区的时候,凌可莉才开口问道:“那个盯上我们的小警察是什么来历?”
元北拿着一串糖葫芦道:“没什么来历,就是个一般特警,不过他个人实力不错,拿过好几次区块特警大比武的冠军,是个近身搏斗的好手。”
凌可莉点点头又问道:“如果让你去和他比试,你有多少胜算?”
元北一愣,然后当着一个两眼冒光的小朋友的面把剩下两颗糖葫芦全咬了吃了后才拍拍肚皮道:“那得看怎么比了,要是在外头你死我活那种搏杀,我敢说我有十成把握杀了他,可要是在这种地方,畏手畏脚,处处都要留有余地的话……就太难说了……”
凌可莉皱眉道:“到底几成。”
元北一惊,赶紧答道:“额,应该有七成。”
“唔……七成吗,那好,你现在就去找他的麻烦,最好引他到一个人多且热闹的地方去比试,无论输赢,交手都不要超过三分钟,更不能被抓到,明白了吗?”
元北虽然不知道凌可莉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点头:“好,我这就去。”
说完元北就开启了追踪器,很快就锁定了此时正在家中的卫工池。
与元北分开后,凌可莉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了眼之前路过的一个小摊子,那是个卖手工头饰的摊子,摊子前正蹲着两个姑娘在那挑选。
凌可莉的目光扫视过来的时候,两个姑娘都拿起了头饰询问老板价钱。
这一幕看似是巧合,却被凌可莉瞧的真切,她干脆走过去。
这时蹲在摊子前的一个姑娘有些慌了,她想起身离开,却又觉得这么做太过明显。终于,当凌可莉来到她身后的时候,姑娘想走也走不掉了。
凌可莉在摊子前停下,像是也对这些手工头饰很感兴趣的样子。老板见有三个客人上门自然是高兴的很,当即就笑着对凌可莉道:“姑娘也要买头饰吗?我这花样很多,绝保你满意!”
凌可莉只是笑笑,没说话。
老板也不着急,又向面前两个姑娘介绍他没有展示出来的头饰。
不知过了多久,当老板询问面前这个拿着一个头饰看了半天不说话的姑娘到底满意与否时候,姑娘才意识到自己额上已经冷汗津津。
而不知什么时候,凌可莉已经走开了。
她急忙起身寻找,可哪还有凌可莉的身影。
老板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要找之前站在你身后那个姑娘啊?”
姑娘点点头:“嗯。”
老板闻言立马热情的指着远处的一间茶社道:“哦!这样啊,我看到她往那边去了。”
姑娘闻言一愣,跟着惊喜道:“谢谢啊。”说着就要走。
老板急了:“哎!头饰的钱还没给呢!”
姑娘顿时尴尬,转身丢给老板一盒烟就急急忙忙的走掉了。
老板愣住了,跟着大喜过望。
这一盒烟的价值可不是他这摊子上任何首饰可以比的啊。
于是老板不禁开始脑洞了:‘难道是什么大门大户的大小姐出来了?’
……
另一边,甩掉小尾巴的凌可莉的确去了那间茶社,只不过她去的房间一般人根本就进不去。
所以当追踪而来的小尾巴把茶社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也不见凌可莉的身影后,不由得着急起来。
她赶紧把情况反馈给卫工池。
正在房中洗澡的卫工池收到通话邀请时脸色一寒,见是熟悉的号码才接通道:“怎么了?”
“跟丢了……”姑娘声音压得很低。
卫工池轻声一叹,转而安慰道:“没事,跟丢就跟丢吧,再让其他人员跟进就行了,你注意安全就好。”
然而这负责追踪凌可莉的小尾巴却觉得卫工池是在变相说她没用,当时就很委屈的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警觉性太高了,才到了商业区就注意到了我,你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
卫工池闻言苦笑一声,对自己这个妹妹实在是不好生气。
“那后来呢?她没有为难你吧?”
“那倒没有,当时周围人很多的,我估计她也不敢。”卫工池的妹妹卫宫仪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跟踪“灾厄之花”的危险性。
卫工池作为哥哥,在这一点上肯定是要比妹妹清醒的多的。
要不是因为妹妹执意要加入行动,卫工池也不可能让她去跟踪凌可莉,这样做本就是狼入虎口,实在太过危险。
“那你先回来吧,等那边有消息了再说。”卫工池不想多解释,只想尽快把妹妹哄回来。
然而卫宫仪却道:“不行!人是我跟丢的,没理由让其他人去找啊,大家都这么辛苦了,我就算是你妹妹也不能开小灶啊!所以我就在这茶社坐下了,我还不信她真的能消失了!”
“茶社?什么茶社?”卫工池扶着额头有些无奈。
“额……就是有间茶社。”
“我知道啊,所以到底是什么茶社。”
“就是有间茶社啊!我不说了吗!有·间·茶·社!你耳朵聋了吗?”卫宫仪生气了。
卫工池愣了一下才终于反应过来,不禁苦笑道:“原来是那个地方啊……那行吧,你就在那边叫杯茶坐着等吧,我洗完了澡就去找你。”
卫宫仪没回话就直接挂断了。
卫工池也习惯了,深深一叹,越来越觉得最近发生的几件事之间是有联系的,只是……这些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呢?
回到浴室,打开淋浴,热水浇在身上的时候卫工池感觉放松了很多。
然而,就在这个卫工池最放松的时候,一个胖乎乎的手从浴室的窗户探进来摸向了卫工池放在窗户下的衣服。
这只手的主人自然就是奉命前来找卫工池麻烦的元北尚野了。
本来,元北尚野还想着要怎么才能激起卫工池的怒气呢,结果围着他的住处绕了一圈后就发现这兄弟在洗澡,而且警员的装备就放在窗户下。
元北尚野高兴了,心道:‘偷警察的装备还是头一次呢,不知道被抓了会不会挨打呢?想想就刺激啊。’
于是他立马付诸行动。
然而这胖手才拿起卫工池的配枪,元北尚野就突然觉察到一股杀气袭来,出于本能的,元北尚野立即收回手才堪堪躲过把银亮刀锋的掠袭。
惊出一身冷汗的元北尚野拿起配枪就跑。
卫工池这边也立马披上浴袍就追。
巷子里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元北尚野虽然看着胖,可跑起来那叫一个快,而且他还没有启动外骨骼的动能辅助,只是仰仗着肉身体魄的强大在往前冲。
卫工池这边也一样,他虽然立即呼叫了支援,却没有从住处携带出太多的装备。
一场巷陌追逐战正式拉开帷幕。
……
“小姐,您的茶。”
“谢谢。”卫宫仪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个时代虽然艰辛,可人们的基本生活需求仍需要得到满足和抚慰。茶社里的茶叶大都是在海里种植出来的新品种,所以口感上有些特别。
卫宫仪以前总觉得这些海茶喝起来肯定和紫菜汤似的,现在才明白,它的清幽淡雅丝毫不逊色曾经的雨前龙井之类的名茶,甚至有种令人莫名感到安神的味道久久回味于唇齿之间令人难忘。
这时卫宫仪才算是明白当时自己吐槽海茶是紫菜汤的时候为什么会惹来老哥的白眼和嘲笑。
一想起这件事,卫宫仪的俏脸不由自主的就红了,但跟着又撅起嘴,自言自语道:“臭哥哥!”
这一幕恰好被同样独自品茶的一个男性客人看到。
对方觉得有趣,不禁多打量了几眼卫宫仪。
比起哥哥卫工池,卫宫仪无论身量还是容貌都要更胜许多,所以小时候,很多人都以为卫工池是弟弟,卫宫仪才是姐姐。
因为这件事,卫工池不知道和卫宫仪吵过多少次架。好在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卫工池现在可是真正长大,成了哥哥了。
黛眉弯弯,盈眸皓齿,加上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穿搭偏简约的卫宫仪整体给人的感觉就突出一个“干净”!
这种“干净”是清丽出尘的那种“干净”,因而不管男女老少瞧见了卫宫仪都会免不了多看几眼。
独自饮茶的男性客人也一样,只不过他是头一个因为很欣赏卫宫仪的容貌而主动起身过来搭讪的。
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举动会引来男性的欣赏的卫宫仪有些警惕的看着这个突然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并质问道:“你谁啊?干嘛坐在我对面?我朋友待会还要过来呢!”
对方微微一愣,随后笑着道:“我叫叶深,不过夜深人静的那个夜深,是叶子的叶,冒昧过来打扰是觉得姑娘你看起来很有气质,不知道对当歌手有没有兴趣?”
卫宫仪闻言一呆:“当歌手?你是什么人啊?星探吗?”
叶深微微一笑道:“并不是哦,这个时代哪还有星探这种职业,我只是一个社会福利机构的投资人,但这些年看到大家的生活较之过去有很大的改观,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可以通过培养一些让大家一眼就觉得‘干净靓丽’的女孩来做歌手,给大家的生活重新注入精神力量,因此才冒昧的过来问一问姑娘对我的提议有没有兴趣。”
卫宫仪听明白了,不过却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叶深道:“喂大叔,你给我的感觉更像个骗子啊。”
叶深一怔,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他挠挠头道:“的确有些太过唐突了,不过我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只是始终没有合适的人选……要不这样吧,这是我的身份id
名片,方便的话,还请姑娘你保存一下,说不定哪天我就真的启动这个项目了,到时候如果姑娘有兴趣的可以直接联系我,我肯定会给姑娘你一路绿灯的。”
卫宫仪沉默的看着叶深,好一会才接受了叶深的身份id投递,不过并没有通过他的交流id审核,只是记录收藏起来。
叶深也不着急,他坐了一会后便起身道:“既然姑娘一会还有同伴要过来我就不打扰了。”
卫宫仪却突然有些舍不得了,大概是这么多年就没有过男性主动接近她的缘故吧,设想哪个女孩会不希望被赞美和重视呢。
然而卫宫仪不知道的是,之所以没有男性敢主动接触她,主要就是因为卫工池早就放出话去,要想泡她妹妹,显得打得赢他。
这件事卫宫仪还不知道,但估计知道后,等待卫工池的肯定是一顿粉拳乱锤吧。
叶深走了,不过立马又折回来,他笑着问道:“对了姑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卫宫仪正看着身份id发呆,闻言本能的回答道:“卫宫仪。”
“卫宫仪……唔……很好听的名字呢,我记下了,那么,有缘再见。”说罢叶深就真的走了。
瞧着这气质从容的中年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卫宫仪发了好一会呆,直到她注意到自己的警报器一直在闪才猛然清醒过来。
急忙抓起警报器打开通讯频段,结果就听到“砰”的一声炸裂声响,吓了卫宫仪一跳。
卫宫仪惊慌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通讯器里乱糟糟的,根本没人顾得上回答卫宫仪的问题。
卫宫仪无奈,只好立即根据警报器的支援指令向事发地赶去,至于这边追踪凌可莉的事情也只好暂时搁置了。
……
在卫宫仪和叶深交谈的时候。
卫工池这边终于是在ab区的交界商贸街区追上了偷走他配枪的胖子。
对方戴着伪装面罩,双手双脚也都武装上了机械外骨骼,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本来借助闹市区的拥挤这个胖子可以逃走的,可他偏偏在这里停下了。
卫工池明白了,对方不是冲着枪来的。
浴袍下是光着的身躯,脚底板也踩了一路烂泥的卫工池瞧见武装警察包围过来后立即下令封锁街区,同时尽快看疏散这里的群众。
元北尚野看着跳跃在眼前的命令符,微微一笑,立即拔出武器对准了一个路人道:“卫队长,我不建议疏散这里哦,因为我今天不是来偷你的枪的,只是想找个机会和你过过手。”
路人吓了一跳,面对枪口,他们本能的躲闪。
可元北尚野的枪口就像装了追踪器一样,不管那个路人怎么多,枪口都始终跟着他。
眼见躲不过,路人干脆放弃了,他举起双手缓步走到元北尚野近前道:“得了兄弟,别瞄了,我给你当人质好吧。”
元北尚野微微一笑,示意他在一旁蹲着。
这小伙子也乖巧,居然真的就蹲在那了。
卫工池都看在眼里。
耳边传来狙击手就位的声音,空中无人机也已经抵达预定位置。
元北尚野站在原地没动,似乎全身都是破绽,只要卫工池一声令下他就会横死当场。
然而……
“让狙击队的兄弟们歇一会,其他人也不要插手,我来会会他。”卫工池说完就在手下的帮助下换上了警用外骨骼。
换装的过程中难免“春光乍泄”,不少认出卫工池身份的少女都惊呼起来,但一对比卫工池的个头,这些刚兴奋起来的姑娘们又都转过脸去了。
卫工池早就习惯了。
他换好装备后走到元北尚野身前十五米的位置站定问道:“是徒手格斗,还是找点趁手的家伙?”
卫工池的自信让元北尚野有些意外。
不过附近的警员以及认出卫工池身份的居民都知道,卫工池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他很骄傲,另一方面也是这些武装特警的习惯使然。
比起直接利用人数和装备优势制服一些不法分子,一对一单挑似乎更能让居民们安心,也能让那些不服气的家伙们知道什么叫实力碾压。
显然,卫工池现在就是把元北尚野当成这一类人中最不知天高地厚的了。
不过论体型,身高一米八五,体重超过一百二十公斤的元北尚野明显更占优势,所以身高不足一米七,体重也才堪堪七十公斤的卫工池在元北尚野面前就像个等待被欺负的孩子。
但如果真有人认定体型体重的差距就能判断输赢的话,那肯定接下来就要大跌眼镜了。
元北尚野听到卫工池的话后也有些犹豫。
徒手格斗不是他的强项,但问题是,如果是真让他拿起匕首或者破击短棍,就很有可能把握不好分寸,一不小心可能会真的杀了卫工池的。
到那时,元北尚野估计肯定是走不掉了。
所以元北尚野直接丢掉手枪道:“动刀动枪的多血腥了,咱们就玩徒手的,而且谁都不允许使用外骨骼,你看如何?”
元北尚野说着自己先主动解除了外骨骼包裹。
卫工池愣了一下,跟着冷笑道:“你还挺自信啊。”说完卫工池也干脆舍弃了经用外骨骼,就这么空着手走进了街区的擂台。
周围的灯光都集中过来。
武装警察们在附近建立了封锁线,同时也在悄悄的疏散这附近的居民。
元北尚野也不关心太多,反正按照凌可莉的意思,只要闹够三分钟,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于是不待卫工池反应过来,元北尚野就突然发动了突击。
十五米的距离,即使借助动能武装的机动增强辅助系统也很难在一两秒钟内突进过来,更何况元北尚野本身就很胖,又没有使用外骨骼。
不过他动起来的时候还是惊到了不少人。
十五米,从动身到将卫工池撞飞,元北尚野只用了四秒。
几乎是打个哈欠的功夫,“胜负”似乎已经分晓。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这个胖子,他也太猛了!刚才那一撞就像是卡车冲过来一样。卫工池被撞飞后摔倒在地,好在身后已经让开一条路,没有砸伤其他人。
倒地后的卫工池刚要起身,元北尚野已经再一次冲过来。
卫工池这才意识到,这胖子绝不是什么善茬!他的进攻路数分明就是奔着杀人去的!一旦开启进攻就绝无后退可言,这样的悍不畏死,卫工池只在两年前的一次外出执勤任务中见识过。
而恰恰是这一点让卫工池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地翻滚躲过元北尚野的踩踏,跟着腰部发力,一个漂亮鲤鱼打挺重新起身。
周围“观众”在短暂失神后瞬间爆发出欢呼声!
武装警察们也都没想到自己老大居然会一开始就吃了闷亏。
‘大意了……’卫工池现在右手手臂一阵阵的发麻,刚才的撞击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荷。
元北尚野连续两次攻击结束后,体能似乎也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卫工池见时机到了,立即冲过去发起攻击。
近身格斗,尤其是军用或者警用的格斗技向来没啥花哨动作可言,所有进攻都是为了制服或者杀死敌人。
而在面对体型体重明显都更有优势的敌人的时候,卫工池这类身材小巧,但爆发力惊人的格斗精英就更擅长使用关节部位,进攻方向也是选取敌人的弱点,比如头部,颈部,胯下之类的。
元北尚野的格斗技巧主要来自于实战磨砺,虽然不成系统,却是实打实硬是一拳一拳挨揍揍出来的。因此他不但能打,还特别的耐打。
卫工池在他身上“霹雳乓啷”捶了一通,看似是元北尚野单方面挨揍,可实际上真正威胁到元北尚野共计也就两次。
但也都被元北尚野格挡下来,至于其他攻击,元北尚野感觉没必要挡,干脆就硬抗。
见对方不还手,只是被动招架也能从容化解自己的攻击,卫工池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他的自信也不允许他被对手这样“羞辱”。
因而卫工池一咬牙,凌空飞起一脚,全部爆发力在腰部汇聚,最终与腿部和脚部爆发!
这一击如果正中常人的头部,不死也肯定重伤昏迷。
但元北尚野却不紧不慢的一抬手,一把就抓住了卫工池的脚踝,同时顺势一手探出直接就按在了卫工池心口上。
卫工池只觉得胸前一凹,跟着裂骨之痛传来,他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然而元北尚野的反击还没结束,抓住卫工池脚踝的手猛然发力,只听“咔”的一声响,元北尚野的脚踝竟然就这么被卫工池硬生生给捏碎了。
随后元北尚野把卫工池往地上一丢,再一脚踢在他腰上。
卫工池在地上便如失控的指针般转动着撞进了人群。
实力的碾压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刚好赶到现场的卫宫仪更是悲呼一声冲进人群就要和元北尚野拼命。元北尚野见时间差不多了,这姑娘看着应该身份也特殊,便顺势将卫宫仪抢到怀里,跟着大笑着对周围的武装警察说道:“胜负已分,现在抢救的话,你们老大下半辈子还不用坐轮椅,我呢就不多陪你们玩了。”
说完就裹挟着卫宫仪往远处逃遁。
狙击方队那边正打算狙杀元北尚野,却被眼前突然跳出的裸女图惊了个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整个街区的灯光都熄灭了,而大展神威的元北尚野则在短暂的露面后就借着黑暗逃得无影无踪了。
……
有间茶社。
消失一个多小时的凌可莉再度现身,她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元北尚野已经完成任务了,便在这附近买了一些零食然后就往家的方向去了。
到住处时,元北尚野刚好也回来,只是手上多了一排压印,脸上和脖子上也被挠了很多血痕。
凌可莉惊讶道:“你惹花花了?”
元北尚野苦笑道:“哪有,我这是被一姑娘咬的。”
01625 行于深渊之上(一)
2175年1月31日
几经周折,窦豆总算是见到了岳东升。
只不过此时的他面容憔悴,眼眶内凹,看样子在审讯阶段没少受罪。
这么长时间以来,窦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的岳东升。岳东升对窦豆的到来没有多少欢喜,反而是皱眉斥责道:“你伤好了吗就到处乱跑?”
窦豆噘着嘴,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岳东升轻声一叹:“别哭了,死不了,他们跟我说,我这次可能不但不会有事,还可能立功了,待会就有大领导过来,你赶紧把眼泪擦了,当心人家说你哭的太丑。”
窦豆一听这话先是一愣,跟着小拳头就往岳东升肩头上招呼。
岳东升笑着求饶:“哦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求窦大侠饶命,我可是伤员啊!”
窦豆一听这话赶紧收手,跟着小心翼翼的问道:“听说你被捅了一刀,一定特别疼吧。”
岳东升却笑着道:“不过是被捅了一刀而已,哪比得过你们女孩子将来要面对的疼痛啊。”
窦豆闻言一呆:“我们女孩子将来……啊!!!东升哥!你说什么呢!”
看着羞红了脸的窦豆,岳东升别提有多高兴了。
但他的眸子里却藏着许多事情。
从出入口那场闹剧结束到现在,岳东升过的并不好。一开始只有特警人员的医护人员给他的伤口简单止血消毒包扎了一下,跟着就把他丢在漆黑的禁闭室里不管不问了。
禁闭室里空间狭窄,气温很低,岳东升这身子板原本还撑得住,可失了这么多血,就有些熬不过了。
岳东升意识都快模糊的时候,才终于有人把他从禁闭室带出来,但接下来的遭遇更糟糕。
那些像是武装警察,又像是安保人员的家伙把岳东升带进了一间阴暗的房间,将他所在房间中间的椅子上后,灯光打开,瞬间岳东升的眼睛就差点瞎了。
他们就站在灯光后看着岳东升被那炽热的灯光晒的满脸都是扭曲的痛苦。这还不算结束,在得知岳东升是跑在最前头的人之一后,其中一个直接冲过来给了岳东升两拳一脚。
若是平时在部队里接受特种兵训练的时候,这两拳一脚根本不及反抗击训练十分之一的痛苦。可现在岳东升可是个生生挨了一刀的伤员的。
打岳东升的那家伙被拉开后,岳东升就感觉到腹部一热,那是伤口挣开了。
他们见岳东升坐的地方很快流了一滩血这才叫医生过来。
还是之前的大夫,他给岳东升重新缝合伤口的时候小声说道:“打你的家伙的哥哥被人潮踩踏致死,你能忍一忍的话,就别再吭声了。”
岳东升心底一颤,跟着暗自苦笑:‘我啥都没说啊……’
再次处理好伤口后,岳东升终于被移送到明亮的,合乎规矩的审讯室。在那里,岳东升被脱了个精光,只披着一条毯子坐在冷冰冰的铁椅子上接受审讯。
因为担心小兄弟被冻坏影响传宗接代,所以岳东升只能小半个屁股挨着椅子,身子向前靠,重心全靠双腿的力量维持着,总之很痛苦。
审讯他的是一男一女,两个武装警察。
问题很程序化,无非就是岳东升自报家门,说说自己是谁,干嘛的。
然后再说说为什么明知出入关卡被紧急封闭还要冲关之类的……
岳东升坦诚的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如实的声明自己确实是被人潮推着向前跑的……只是后来身后没人他还在向前冲的说法被他更改了目的。
听完岳东升的陈述,负责审讯岳东升的男警官放下晶体板抬头冷笑着问道:“你是说,你当时继续往前跑不是为了冲关,而是为了把那些人抓回来是吗?”
岳东升淡定的点头:“是的。”
男警官笑了,用鼻音表示不屑。
女警官也抬头看了岳东升一眼,但跟着又继续核对岳东升 的身份了。
同一时间,在另一间屋子里,岳东升随身携带的物品都正在被检查和登记,当发现岳东升穿戴的民用级外骨骼内衬中藏着一枚晶体芯片的时候,负责检查工作的警员眼神微微一动,然后立即向上级汇报了这件事。
岳东升对此并不知情,他深吸一口气后主动说道:“我知道这并不是我的工作,我作为一名守法公民在那种情况下最妥当的做法就是在人潮停止对我的胁迫式带动后主动配合你们的工作在原地等候,可是……我是一名军人,而且是生在这年代,受训于一支光荣之师的军人,因此,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应该拿出军人该有的风范,去主动承担一些社会责任,因此,即便明知道自己的进一步行动可能会给我造成很大的麻烦,我还是追了上去,但很显然……我有些自不量力了,仅仅追回了四个人就受了伤,而且从最后的结果看,我还有点自作多情了,因为那些人就算冲过了关卡,到了外头还有长生军的战士在,有他们,别说是一群短暂失去了理智的人了,就算是一只苍蝇也没可能飞出东盛1号穹顶。”
岳东升的语气很平缓,他的这段陈述不卑不亢,这倒让原本冷笑的男警官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了。
的确,从岳东升的身份信息来看,他是军人,而且还是即将应召前往渤海湾星瀚国际瀚空航天局前哨基地受训并接受“夸父3号”计划的预备精锐人才。
多种事实都在佐证他说的是事实。
但男警官还是有些莫名的讨厌眼前的这个才二十岁的新兵,他太沉着了。
分明只是个没有经历过实战的小屁孩,分明从视频记录中观察他比谁跑的都快,可他却用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冲关行为变成了英勇之举?
女警官这边已经核对完毕了,证实岳东升确实是一名现役军人,不过如果今天坐实了他参与骚动,甚至主动冲击被紧急封锁的出入关口,那么他的下半辈子可能就全毁了。
所以女警官给男警官发了一条信息。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他不也确实制服了好几个冲关的人吗?”
这些信息都是通过脑神经接口直接发送的。
无需语言对话,也不用打字,只要女警官一个念头,目标人员的大脑就会接收到这些信息。
男警官看着岳东升,似乎想从岳东升的神情中观察到一些不寻常。
然而岳东升始终很镇定。
男警官沉默了一会后回复道:“我知道,不过你不觉得很可疑吗?他一个新兵怎么有胆量在不装备外骨骼的情况下正面对抗一个职业雇佣兵的?那一刀可不是因为他躲不过去……而是他故意让对方刺中的。”
“故意的?”女警官觉得很惊奇。
“对,这是一种极限格斗技巧,目标明确之后,只要能取胜,并不一定要自己完好无损,毕竟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男警官的解释点到为止。
女警官和他是老搭档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听完这些后,女警官再看岳东升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怀疑。
“那怎么办?上头刚才也特别叮嘱了,尽量不要和军方起冲突,这意思大概就是比起他做的事,渤海湾那边更需要他吧。”女警官说完冲男警官无奈一笑。
男警官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几次后,抬头对岳东升笑着道:“看来是我误会你了,这样吧,咱们把程序走完,然后我会嘱咐我的同事对你尽量好一点,你也懂得……毕竟这次是的事情不小,大家相互理解吧。”
岳东升也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点了点头:“嗯,谢谢。”
接下来的流程就很形式化了,岳东升确实没有再被那些心里窝着火的警员们为难,直到审讯他的女警官突然来找他。
“岳荣刚?”
正在普通羁押室里嚼着海藻的岳东升抬头一看,是那个短发女警官。
她的编号是59918089。
“在。”岳东升把海藻吞下肚后缓缓起身。
女警官见他有些紧张便笑着道:“别那么紧张,我叫安彤,是来专门请你过去了解一些事情的。”
岳东升微微皱眉,显然没想到还会这样的故事走向。
他点点头跟着安彤出了羁押室。
在一间很明亮的办公室里,岳东升还见到了之前审讯他的男警官。
这位的编号是99117031,他正在忙着签署文件,见岳东升进来了便起身笑着道:“看来真是场误会,让你受委屈了。”
岳东升有些不明白了,他愣愣的站在原地。
男警官见状赶紧走过来拉住他的手道:“我叫辰南北,这一区块的特勤保安大队的队长。”
岳东升有些发懵,他尴尬一笑:“辰队长,这到底是……”
辰南北微微一愣,随后笑着道:“哦,对对对,保密,保密,这个我懂,你看这样吧……明天呢,上级的领导就会过来,到时候他会单独和你见一面,你们再详聊,好不好?”
岳东升还是没搞懂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隐约意识到或许又是某种奇缘巧合之下的变故,所以他干脆保持沉默,只微微点了点头。
一旁的安彤这时候拿过一只盒子递给岳东升道:“这个还是交给你自己保管吧,放在我们这容易出问题。”
岳东升故作镇定的接过了盒子,但没有打开,只是收起来默默的点了点头。
安彤其实也是在试探,她去见岳东升之前就和辰南北商量好了,不能因为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秘密就当真以为岳东升就是正主,还是要想法子试一试的。
结果从目前来看,岳东升基本上没有什么破绽。
但安彤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太安定,她将岳东升送出门后并没有再带他去羁押室,而是让他去到医生的值班室休息。
之前负责给岳东升止血缝合伤口的大夫见岳东升进来一点也不意外。
等安彤走了,大夫轻声问道:“伤好点了?”
岳东升还在发懵,他右手紧紧攥着那个盒子,心里一直在想那到底是什么,自己要不要打开看看。
以至于医生问他话的时候,岳东升都没反应过来。
医生见岳东升在发呆也就不问了。
直到有新的伤员送进来,岳东升才回过神。
医生对岳东升道:“你去里间休息吧,外头吵。”
岳东升点点头,摸索着去了医生值班时住的小房间。房间是公用的,但摆放着不少私人物品,岳东升进来时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但他正在上铺睡觉,想来应该是和外头的医生轮值的另一个大夫。
悄悄在床边坐下,岳东升这才终于把盒子拿出来。
但他还是没有急着打开。
从昨天出门到现在,岳东升就感觉自己正在被命运的齿轮推搡着前进,所有事情都超出预期。尽管他应对的还算不错,可岳东升知道谎言就是谎言,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除非他能抓住一个机会把它遏制住。
可从目前情况来看,岳东升只能将错就错,甚至还要应付一个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那就是这个盒子。
盒子里到底有什么?又或者说……‘他们从我身上拿到了什么?’
岳东升细细思量一番后猛然抬起头,他记起来了。
是那颗芯片。
所有东西都很普通,唯独那枚窦豆爷爷交给岳东升的芯片不是岳东升本来的私人物品。再想起老爷子当时的神神秘秘,岳东升更加确定安彤和辰南北会对他这么客气多半与这枚芯片有关。
只是……
岳东升握紧盒子,然后缓缓打开。
果然,盒子里躺着一枚晶体芯片。
由纳米级结晶硅化合成物质制造的第五代超级记忆芯片,其容量起步就是1pb,最大的甚至可以达到500pb。
岳东升手上这枚看质地应该是很古老的初代产品,想必容量应该不会超过10pb,但尽管如此,它也可以储存下非常多的信息与数据了。
想要知晓真相,把芯片与外置的脑神经元接口对接是最容易的办法,可一般人根本就不会这么做,因为记忆芯片中通常会储存一些对脑神经元装置非常危险的数据,如果贸然连接,一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此时此刻,岳东升只能冒险一搏。
这虽然不符合岳东升的一贯作风,但他还是决定一试,只是在读取芯片之前,岳东升先给自己的大脑皮层做了一次“按摩”,让它尽可能出于低兴奋状态。
拿起芯片,岳东升没有再犹豫,他很迅速的将脖子上的原始身份芯片组拆下来,然后将这枚芯片安装上去。
新的芯片接入的瞬间,岳东升身子就一阵不属实的颤抖。
随着神经元与外置芯片数据开始接触,同步率逐级上升,岳东升才缓慢的镇定下来。
跟着岳东升就发现这枚芯片居然是多重加密的,而且但从保密级别看,至少是a级以上。而一般a级机密都是涉及重大研发项目的,岳东升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东西里头的真相不一般。
但做了加密,岳东升又没有准入许可,想看也是看不成的,于是他只能在这扇隐藏着真相的大门外徘徊,同时猜测分析安彤和辰南北的反应到底是如何产生的。
可就是这么“闲逛”的过程,突然一组讯号代码从植入岳东升中枢神经的内置衍算核心里闯进来。岳东升一惊,想要拒绝接受不明访问端的入侵,却发现为时已晚。
再然后,大门开了。
岳东升身体猛地绷紧,他坐起来,眸子里闪烁过无数数据。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足足几分钟才停下来,终于从大门中逃脱的岳东升已经虚弱不堪。他几乎是用扯掉毒虫一般的力道把那芯片从他脖子上拆下来丢在地上。
痛苦的岳东升脸色苍白至极,他万万没想到这芯片里居然藏着那种东西!那种早应该被时代遗忘的,早应该被那些罪恶之人带进坟墓的真相居然都隐藏在这里!
窦豆爷爷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要把这么危险的东西交给我呢?!’岳东升慌了,他真的慌了。
纵然经受恐怖的特种训练,岳东升已经练就一身本领,可还是被这些秘密震慑到了……现在他算是明白了。
安彤和辰南北肯定也已经大概了解了芯片里的内容,只是岳东升不知道他们看到了多少。
‘应该没有那么多吧……’岳东升回忆了一下他们俩的反应。
这两个人如果真的知道这芯片里藏着这些秘密,别说对岳东升客客气气了,多半会把他当成极端危险分子给立即移送到最高监察委去吧。
那么也就是说……
“你猜的没错,他们并不知道这里藏着什么,而且我还利用这一点替你伪造了一个新身份,现在你已经是特派专员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岳东升的脑海中响起。
岳东升瞳孔骤然放大,他猛地坐起身,左顾右盼后又听到那个声音说道:“别看了,我已经在你的大脑里了,现在我们不分彼此,或许应该好好聊聊,认识一下。”
岳东升更加震惊,他摸了摸头,并没有发现被什么东西贴上去。
‘什么时候的事情?难道就在刚才?!’
“对,就在你刚才把芯片接入脑神经元,然后那个神秘代码前来解锁之后,我就完成了意识的上载与融合,现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它的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
岳东升却一阵恶寒道:“你居然能猜透我的心思?”
“唔……大概是吧,其实这一点也不难,只要在你的大脑皮层上建立一层类脑神经元,然后将它们和你所有的感知单元融合自然可以做到,不过你放心……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会再这么做,只是咱们需要先了解一下彼此不是吗?”对方的语气像极了之前在面对辰南北和安彤审讯时的岳东升,一样的镇定,一样的从容不迫。
可现在岳东升却失去了这种镇定和从容不迫……他慌了,真的慌了。
“你到底是谁?!”
“我?我……大概是个早已被遗忘的人吧,或许干脆就不是人……是个莫名其妙诞生的意识体……你姑且可以叫我……司南。”她的声音终于有了性别属性。
岳东升冷汗津津,他知道“司南”是什么,因为这是基本训练课程中包含的关键词组记忆内容。
“司南”
据说应该就是初代人工智能的鼻祖。
比起第一个通过“图灵测试”的“杰西”,它更像一个“智慧体”,因为它有脾气,有性格,不像“杰西”,就算通过了“图灵测试”,也还是乖乖的任由人类摆布,并最终被“意识肢解”,成了时代的牺牲品。
“真高兴你知道我是什么,这样我就不用多做解释了。”司南道。
岳东升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不再开口,而是尝试用心思和司南对话。
“所以为什么会是我……我有什么优点吗?又或者说……你打算用我做什么?”岳东升很快就镇定下来,这是他在部队里受训得到了最优秀的品质,那就是千军万马奔走于身前而不乱的从容。
司南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已经迷失很久很久了……在你们的世界中,大概得有一个多世纪,可在我的意识中,我好像经历了好几次宇宙的诞生与毁灭。”
岳东升听完一怔,跟着有些好笑的反问道:“可你似乎仍然对人类有兴趣?”
司南并不否认这一点。
“始终在沉睡的久远有什么好值得期待的呢?我保留我的好奇也是正常的,话说回来……我当初的确在数据的海洋中留下了标记点,但我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标记点会被你激活,所以咱们是一样的,都需要花点时间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司南很坦诚。
这种坦诚是可以直接被岳东升感受到的。
岳东升也稍稍安心一些了,毕竟他可不希望自己被别人窥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芯片里保存了很多见不得光的秘密,就像一处深渊,而且入口处写着名字……这些可以成为线索。”岳东升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司南深表赞同:“你分析的方向很对,显然在我意识休眠的这些年里,他们并不是对这个世界袖手旁观,而是继续做着他们觉得应该去做的事情,这种坚守……还真是执着。”
“他们?”
“对,他们。”
“他们是谁?”
“客人。”
“客人?”
“姑且可以当成是一群世界的旁观者吧……他们只负责观察和记录,从不会插手人类世界的纷争,当然也有一些例外……不过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司南说道。
还是第一次听说人类世界被一群神秘人注视着的岳东升心底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秘密或许只是被单纯的保管起来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可问题是……窦豆的爷爷是从哪里得到的芯片呢?他是否知道自己拿着的是什么东西呢?他将芯片交给岳东升的目的是什么呢?
“别胡思乱想了,等你出去了直接去找他问问不就行了,另外你记得买一个移动的入网节点,那是我探寻一百多年后的今天的窗户。”司南道。
岳东升却直接拒绝了司南的提议:“抱歉,我不能那么做。”
司南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相信你。”岳东升坦言道:“如果你真的是‘司南’的话,作为一个活跃于数据世界中的意识体,我可不认为你对我们人类会抱有什么好感。”
司南听完岳东升的话咯咯笑起来:“你真有趣。”
岳东升翻了个白眼,跟着深吸一口气,将丢在地上的芯片重新拿回来。
再接入脑神经元的时候岳东升发现它已经空了,看样子这就是一把“钥匙”,一把开启深渊之门,然后把愣头小子塞给恶魔的“潘多拉定制款”坑爹钥匙。
“很精妙的设计。”司南道。
岳东升把芯片拆下来拿在手上看了看后直接就给捏碎了。
司南忍不住吐槽道:“啊哦……这东西虽然空了,可毕竟是第一代产品中的顶尖工艺结晶,卖给收藏家的话起码值一千万呢,你就这么给捏碎了?”
岳东升却不觉得可惜,他搓了搓手指,将碎片扔进垃圾桶后将自己的身份id芯片组重新装回去。
到床边坐下,岳东升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捏了捏拳头道:“以前听人说……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远离那些肮脏的或者血腥的事……因为不管你心有多正,意志有多坚定……只要看过了,经历了,就会变得肮脏……总之……”
“凝望深渊之人,深渊亦凝望着你……我懂你的意思。”司南安慰了岳东升一句。
岳东升却摇头道:“不,你不懂……如果没有这些事情的话,我会在大年初二的时候坐上星瀚国际的飞船前往星瀚国际第五空间站,然后再转乘跨越者7型飞船用三个月的时间飞往金星前哨站……再然后,我就要接受为期一年的深蓝者改造计划,并于2173年正式参与执行夸父3号‘太阳’探索计划……这是我原本的人生轨迹……就算我的未来充满危险,参与‘夸父3号’计划的幸存率不会超过十万分之一,可我已经做好准备去牺牲了……现在……呵……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去劝说自己忘了这一切,去执行那所谓‘希望’,实为骗局的狗屁计划……”
司南沉默了。
岳东升现在不禁情绪崩溃了,他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都已经崩塌了。
曾经坚信的,如今全都成了笑话。
原本坚守的,现在竟然都是谎言……
如果这就是人类的自我救赎,那么岳东升宁愿现在就自我了解,或许还来的更痛快一些。
“如果事情可能还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的话?你愿意再等等吗?”司南突然问道。
岳东升皱起眉:“什么意思?”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司南停顿了一下后才继续说道:“纵然在‘太阳消失’这场浩劫面前,人类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但仍旧有许多人在付出和努力,这些你也从那些真相背后大概看到了……虽然多半都显得很苍白……但你得清楚,那些是过去,是已经发生过的,无法再被改变的,而未来才是我们需要去面对和期待的……可能你会觉得我在给你灌鸡汤,但……即便是我也没觉得人类的文明已经无可救药了,你得想想为什么命运选择了你,而你又能做些什么。”
“我?”
“对,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是你?”司南笑着道。
岳东升稳了稳心神。
司南说的没错。
过去是过去,未来是未来。
岳东升或许被过去吓到了,却不能因此觉得未来就只能这样了……
“你说的对,不到灭绝的前一秒,胜负就没有定论。”岳东升淡淡的说道。
司南“嗯嗯”了两声后夸赞道:“这就对了……而且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你和她真的很像。”
“谁?”
“游格格,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岳东升茫然的摇头,这的确是他的盲区。
司南回忆了一下后笑着道:“不急,也许你很快就会见到她。”
……
事实的确如司南所说。
凝望深渊之后的第二天,岳东升见到了那位大领导。
他不仅是来见岳东升的,还给岳东升准备了一份新的委派令和身份。
“所以……我不能去渤海湾了?”岳东升心里还是很难受的……他看着组织给他的新身份和调令文件后,心里十分忐忑。
坐在岳东升对面的军官点头道:“渤海湾的任务将由陈潇然接替,他是上铺的兄弟,我想他应该会带着你的意志去竭尽全力完成任务的。”
“陈潇然?!”岳东升很震惊:“他不是受伤不能再执行任务了吗?”
军官却笑着道:“这个时代缺的不是技术,而是一颗即便身在泥潭,也依旧赤忱的心,陈潇然舍己救人,断了一条腿,少了一只眼睛和半个肺,可他的心脏还在跳动,组织当然不会让他的后半生只能与机械义肢相伴。”
岳东升闻言心神一震,跟着感激的看向这位大校级军官道:“谢谢您。”
军官却笑着说道:“该说谢谢的是我……那么……你是否愿意接受新的身份和任务?”
岳东升沉默了几秒后,站起身,立正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
再回到家时,正好是这一年的大年三十。
虽然岳东升受了伤,又因为一些“误会”受了罪,可得知宝贝孙子不用再去渤海湾的时候,两位老人都乐开了花。
当然,要说最高兴的,肯定还是窦豆了。
她是最不希望岳东升离开东盛1号穹顶的了,只是小姑娘的心思还藏得很深,没有那么直接的表达出来。
这一年的年夜饭,岳荣刚家里格外的热闹,因为他不仅把孙子给盼回来了,还叫来了爱蹭饭的吕世安一家三口以及窦豆和窦豆的爷爷。
一桌子人围坐在一起,桌子上摆放着的是岳荣刚“大出血”买回来的佳肴,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岳东升也安下心来接受命运给他的安排了。
只是没人知道他心里藏着怎样的秘密。
其乐融融的吃了年夜饭,又喝了点酒,伤还没痊愈的岳东升早早的去睡了。
他没有急着去找窦豆的爷爷问清楚,只觉得或许自己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等一觉醒来,或许会更清醒一些。
……
那是一个非常难忘的夜晚。
岳东升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司南也不说话,但岳东升感受的到她也清醒着。
窗外那一缕“天空”中时不时的亮起各种色彩,随后是一声声爆响,那是新年到来的声音。从没有在真正阳光下感受过这个世界的岳东升悄声对司南道:“我听爷爷说……‘太阳消失’以前整个世界都是闪着光的……尤其是他刚跟我奶奶认识那会,即使只是一片绿地,那草叶上也是熠熠生辉的……而我呢,就傻傻的听着……完全想象不到他描述的那是怎样一种景象……”
司南闻言后问道:“想去看看吗?”
“什么?”岳东升没听懂。
司南笑着道:“闭上眼睛,我带你回‘太阳消失’以前的世界。”
岳东升震惊了,但很快意识到司南是什么存在?于是立即闭上了眼睛。
……
过了好一会,岳东升皱眉道:“什么也没有啊?”
司南笑了:“傻子,你睁开眼,能看到什么啊?”
岳东升闻言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照司南说的睁开了眼睛。
在岳东升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阳光从天空俯冲下来,跌落在树叶上,迸溅出许多灿烂的火花,随后又摔碎在地上,变成随风摇曳的模糊残影。
岳东升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率不断提高。
这……
这……就是“太阳消失”以前的世界吗?
岳东升看着远处的绿草地上,一只泰迪狗正在追逐一只柯基犬,它们放肆的奔跑,嬉闹……更远处,风掠过枝丫,把阳光的气息生猛的塞进岳东升的鼻腔。
第一次,岳东升竟然可以在空气中闻到树木散发的味道。
这是岳东升全无体验的新鲜世界……这是一个曾经被无数人习以为常,以至于从没有仔细的欣赏过和珍惜过的世界。
就在岳东升出神的时候,身后被人拍了一下。
“喂!傻子,干嘛呢?”
是熟悉的声音,只是感觉变了一些强调。
岳东升回头一看,是个温婉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学生装,百褶裙下小皮鞋锃亮,马尾辫用一根装饰有黄色电耗子的发带扎着。
看到她的时候,岳东升就觉得好熟悉。
她给岳东升的感觉在熟悉之外还多了一层……阳光的味道?
“你是?司南?!”
女孩笑了:“看来也不傻吗。”
岳东升震惊了:“这就是原本的样子吗?”
司南原地一转,用手指蹭了蹭鼻子道:“怎么样?是不是挺漂亮的?”
说实在的,司南其实并不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十分惊艳的女孩子,但也不是说她生的不好看,而是……用美艳不可方物形容她太过俗套,让人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岳东升也不是那种特别擅长欣赏和评价女孩的人,于是他点头笑道:“你给我的感觉……很舒服。”
司南一愣,跟着撇嘴道:“那就是不好看咯?”
岳东升愣了一下,纵然他会使用上百种枪械,可以驾驭全球现役所有的武装机械,更精通渗透潜入和设伏暗杀,甚至连一半的防卫系统都可以被他轻松破译,但在女孩子面前……岳东升就是一个纯粹的小白痴,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自保。
他摇摇头:“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给人的感觉不是那种特别美,但是又很好看的感觉。”
司南闻言白了岳东升一眼道:“自相矛盾,什么叫不是特别美,又很好看?你这人好奇怪哦。”
岳东升顿时感到压力山大。
司南见他额头冒汗,随即掩嘴一笑:“好啦,不逗你了,其实你的评价蛮中肯的,更何况我们又不是情侣关系,你犯不着那么有压力,我不会说你是钢铁直男的。”
“钢铁直男?那是什么意思?”岳东升眨眨眼问道。
司南“额”了一声道:“哎呀,那都不是重点啦,你不是想看看‘太阳消失’以前的世界吗,那走啊,我带你去我故乡看看,那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了。”
岳东升还存有疑惑,但也没有再追问。
跟上司南的步伐,他们穿过小公园来到一条在司南看来不那么宽敞,却对岳东升来说已经宽敞到了极致的街道。
岳东升震惊道:“这样宽的街道到底要给什么样的重型机械使用啊?还有这些房子……怎么都这么矮?这样不会浪费有限的环境和空间吗?”
司南闻言却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岳东升道:“喂,这又不是‘太阳消失’以后的世界,大家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咯?还有……这只是条很普通的马路而已,没有什么重型机械要走。”
岳东升听完司南的话却更不理解了。
但他不再说话了……显然,这个时代给他的感觉远没有那么紧张……所有人……似乎……
都很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