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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曲奇小米     进化之超越星辰txt下载     进化之超越星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596 那希望的光(一)

    与天奋斗,其乐无穷!

    与地奋斗,其乐无穷!

    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伟人1917《奋斗自勉》

    2151年6月1号

    山东济南 朝阳7号避难所。

    “哎,你说这事靠谱吗?”李金群拍了拍同乡岳荣刚的肩膀。

    “太阳消失”以前,他们俩都是济南生态规划区里的繁育员,做着最普通的工作,也一样养着一家人。

    岳荣刚正在吃饭,他也听说了。

    现在上头要在华北平原建一座新的“避难所”,据说规模大到可以容纳几亿人世代居住,是备选的长期斗争方案。可是现代人都不傻,“烽火”点亮后,各个避难所什么状况,大家几乎都心知肚明。

    像朝阳7号避难所这种居住人口适中,各项基础设施运行良好,怎么说也能够再撑个五十年的避难所称得上是当今这世上少有的世外桃源,所以岳荣刚现在很矛盾。

    他四十七了,从出生到开始工作就没什么太大的志向,就想着服从指挥和安排,老老实实的在生态园里过一辈子。

    而像岳荣刚这样的想法的人不再少说……但谁能想到,还没到抱孙子的年纪就碰上了这么场人类有史以来都未经历过的大劫难呢?

    “这不是靠谱不靠谱的问题,我要是回去和你嫂子说了,她指定要跟我吵一架。”岳荣刚拿着馒头,嚼着略微酸涩的海藻,心里暗暗一叹。

    李金群挠挠头:“也是嚎,我估计你弟妹也不同意我去……但是吧,这组织给了任务,让大家积极响应号召,说什么到了自强不息的时候,是个老爷们就得想着为后代子孙留片绿荫……你说,这不都是快两个世纪前的口号吗?现在还嚷嚷个啥呢。”

    岳荣刚听到李金群这种牢骚只是笑,他不想和李金群过深的探讨,或者说他怕自己说了自己的想法会引起矛盾。

    的确。

    这次的募集令无论从内容还是形式都像极了两个世纪前的风格,很多人听了都直摇头。到现在都吆喝了两个礼拜了也没见到几个人去报名,岳荣刚家的那儿子倒是想去,可才跟岳荣刚的老婆说了一次就被关了禁闭,现在还在屋子里闹意见呢。

    一想到这岳荣刚莫名的就没了胃口。

    “吃饱了,我去干活了。”说着岳荣刚把没吃完的海藻和剩下的一个馒头都塞给了李金群。

    工作区域提供的饮食要么吃掉,要么分享给其他人,是决不允许浪费和带回去的,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李金群胖了许多,多半都是被岳荣刚给投喂的。

    “喂?你这才吃多点东西啊?”

    岳荣刚摆摆手:“没心情。”

    ……

    岳荣刚现在做的工作和当初“太阳还没消失”以前没什么区别,就是换到了地下继续生产而已。工作内容虽然几乎一样,但心情却大有不同。尤其是前一段时间,岳荣刚听说欧洲那边的难民有不少都冻死在了前往中国的路上,印度最近也爆出不少避难所基础生态循环系统损坏,大量幸存者遇难的事情……所以岳荣刚最近经常会做噩梦。

    梦里他看到自己也成了没人要没人管的难民,在冰天雪地里茫然的走着。

    一到这时候他就会感觉浑身发冷,醒来后才意识到是老婆把被子都卷走了,而最近避难所因为考虑到要打“持久战”,所以到了深夜都会停止供暖一段时间。起初还只是小范围的,现在看大家伙没什么意见,就变成了避难所自上到下的统一标准,所以最近经常有人伤风感冒,这可忙坏了避难所里的防疫工作人员。

    岳荣刚的妹妹就是这些防疫工作者里的一员,前些年她还主动申请过去雄安,这一次也毫无意外的申请了加入新“避难所”建造的工作,一想到这……岳荣刚就觉得有些丢脸。

    晚上回到家,岳荣刚看里屋的门还管着,老婆就坐在门口一动不动,活像一尊佛。

    他苦笑一声,把食物放进供暖炉加热开始准备晚餐。

    岳荣刚的老婆周雪子原本是个搞生物基因研究的高材生,当年来生态区实习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岳荣刚这么个胸无大志的男人。

    可能主要是因为岳荣刚很平静吧。

    周雪子总说有岳荣刚在身边的时候她就不会做噩梦,所以就不顾父母和师长的反对,自己放弃了大好前程与岳荣刚结婚生子,慢慢的变成了一个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奔波劳碌的家庭主妇。

    “回来了?”可能是一天没吃饭的缘故,周雪子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差,可一想到儿子要去外边建“避难所”,做母亲的就不敢稍有放松。

    “嗯,我给你带了点吃的,待会热了,你和儿子一块吃吧。”岳荣刚说完就又要出门。

    周雪子皱眉道:“干嘛去?”

    岳荣刚转身道:“不干嘛,就去李金群那商量点事。”

    “商量什么?你也打算去外头搞建设?我跟你说!你们爷俩就没一个有良心的!好啊!你们去!都去啊!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好了!我还能享受国家给的补贴政策呢!”周雪子有些情绪崩溃,她这一天一夜过的非常不好。

    一开始周雪子是想着和儿子好好谈一谈,劝他放弃那么危险的想法,老老实实在后边搞工作不也一样是支援国家,支援世界吗?

    可周雪子的儿子岳新林却搬出一堆大道理反过来尝试说服自己的母亲。

    什么人类命运共荣,什么人生意义的说了一大堆。

    周雪子听得心烦意乱,干脆就不讲道理,就说了一句:“只要你还是我儿子,只要你妈我一天没死,你就别想出这个门!”

    才十九岁的岳新林正值青春期,叛逆是正常的,可他也不可能真的就和母亲翻脸,于是母子俩就耗上了。

    在这个家庭里,周雪子和岳荣刚的身份大多数时候都是互换的。

    比起岳荣刚,周雪子似乎更像一个父亲。

    见老婆红着眼睛说出那样的话,岳荣刚轻声一叹:“我去李金群那是商量怎么把晓晓带回来的,你也知道的,她肯定已经报了名,但我这做哥哥的,不能看着她去送死啊。”

    周雪子不说话了,她吸了吸鼻涕道:“那你也等一会,你过来替我坐在这,我吃了东西你再出去。”

    岳荣刚闻言乖乖的回来坐下了。

    看着饿了一天,又一整晚没休息的老婆狼吞虎咽的样子,岳荣刚心疼之余又觉得一阵安宁。他本就是个与世无争的人,生活给与他的最大天赋就是平静。

    他靠在门上,想着屋子里的儿子肯定也饿坏了,但让他饿着从比让他出去要好。

    ……

    房间里,岳新林坐在床头,空间很狭小,却让人感到非常安心。

    他拿着一本小册子,上头写着的赫然全是从《伟人语录》上摘录下来的经典名句,他反反复复的看着,就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读完了一遍,就从头开始再读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听到父亲推门离开,直到他听到母亲因为过于困倦卧倒在门外。

    深夜,岳荣刚回来的时候发现老婆已经睡着了,而儿子的门还关着,便自然而然的以为他们母子已经和解了。拿出准备好的食物,岳荣刚敲了敲儿子的房门说道:“林子,睡了吗?”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岳荣刚轻声一叹,说道:“林子啊,我知道你现在血气方刚的,有想法有胆量,可外头那世界不比这地下,冷得很,也危险的很……你要是……”

    岳荣刚话还没说完,儿子的房门就自己打开了。

    可门不是岳荣刚的儿子开的,是它自己没锁死自动弹开的。

    岳荣刚微微一怔,随后拉开门进屋一看。哪里还有岳新林的人,他的床头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爸、妈,我所追求的不是自由,而是明天。”

    ……

    岳荣刚和老婆仓皇的赶往最上层区域的时候,第一批应召志愿人员已经出发了。

    他们的数量不多,大概也就两百多人,但离开避难所的时候却有几万人前来围观。大概在他们眼里,这些人很“傻”,又或许,他们只是来送行,送别这些“英雄”。

    岳荣刚艰难的挤过人群来到最前头的时候刚好看到穿着防寒服的儿子岳新林登上了一辆雪履车,他没有听到父亲的呼唤,只是默默的回头望了眼出口附近的人山人海,便收回目光踏上征程。

    周雪子赶到丈夫身边时,送行的人大都已经散去,有唏嘘,有赞叹,当然也有嬉笑调侃,甚至还有拿这些人的命运做赌注的。

    周雪子不关心那些,她仓皇的来到坐在地上的丈夫身边。

    “林子呢?”

    岳荣刚平静的说道:“出发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直击身为母亲的周雪子的内心,她嘴唇颤抖道:“你看错了吧?”

    岳荣刚摇摇头:“我让李金群帮我找人核实过了,那孩子其实回家找咱们商量前就做过体检了,只是一直拖到今天才走,他都算好了时间了。”

    一想到这,李金群不禁苦笑。

    岳新林无疑是聪明的孩子,但李金群现在却宁愿他傻一点。

    周雪子沉默了,随后不到一秒,泪水夺眶而出。

    没有多余的言语,岳荣刚包住爱人,心中有了决断。

    ………………………………………………………………

    “啥?!你也申请了?”李金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今天来交接工作的岳荣刚平静的点了点头:“我和你嫂子说好了,我是去带林子回家的,找到他人就回来,不会再外头待多久的。”

    李金群却急道:“喂,我说岳哥,你是不是糊涂了啊?这外头这么黑,工程规划面积又这么大,你上哪找啊?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岳荣刚却平静的笑了笑,拍了拍李金群的肩膀道:“等我回来再找你一起喝酒。”

    说完岳荣刚把两套工作服都放进了柜子里

    ,随后把一样东西交给李金群道:“还有就是这个,你不是一直想要吗,给你了。”

    那是一个古董级的hifi音乐盒,平时岳荣刚工作的时候一直都是不离身的。

    李金群感到很不安,他皱眉道:“算了吧,你还是别给自己立flag了,我顶多算是替你保管,等你回来了,再还给你。”

    岳荣刚没有再说什么,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这工作了快五年的地方道:“走了。”

    李金群有些不舍,走过来和岳荣刚拥抱了一下:“好好活着,兄弟,好好活着。”

    …………………………………………………………

    2151年7月19号

    第三批建造人员抵达1号建设区域。

    从雪履车一下来,岳荣刚就看到了极远处的大平原上有两台巨型的好似章鱼一般的机器正在缓慢的意动,它们的机械臂是经过特殊设计的,可以防寒防冻的仿生机械臂,圆鼓鼓的头部下方挂着十几个超大号的探照灯,主要负责为建设区域提供照明。

    那光落在地上像极了过去岳荣刚和老婆第一次去看歌舞剧的时候,漆黑的大剧院里落下的聚光灯,只不过那灯光下是一个个鼓囊囊的“气泡”,而不是妆画的很浓的歌舞剧演员。

    “气泡”是鬼才设计师想到了的点子。

    用特殊的高分子材料作为“泡膜”,然后注入一层可在超低温下自动进入半凝固状态的防寒液体,跟着再在里边注入氧气和一些惰性稳固气体,于是一座微型的“穹顶”系统就做好了。

    这些微型“穹顶”绰号就是“气泡”,主要为施工人员提供庇护。

    岳荣刚跟着指示先来到地下,然后在那里休整了一天,等到第二天才有人来带人。他们都是各个工程队的负责人,这些人已经在这片区域工作近一个月了,脾气都不算太好。

    看到这一排排好似新入伍的小兵一样的志愿建造者,三个工程队负责人如教官一般用冰冷的眼神扫视而过,跟着一个光头大声问道:“有会焊接的吗?”

    “有!”有四个人举手。

    光头点点头,指着其中两个道:“你们俩归我了,拿上东西给我走。”说完光头就戴上头盔带人离开了。

    另外两个负责人也很快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并选走了需要的人。

    可到了最后,房间里三十个人被选的七七八八了,就剩下岳荣刚和另外两个年轻人的时候,这些工程队负责人们也都离开了。

    岳荣刚有些着急,他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被选上着急,而是如果一直在这候着,那得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去打听儿子的下落啊。

    可那两个年轻人却感觉很侥幸的样子,他们对视一眼后噗嗤一声乐了。

    岳荣刚纳闷道:“你们笑什么?”

    其中一个小伙子道:“没被选上还不值得高兴啊?这要是刚来就被要走了,那多辛苦啊。”

    岳荣刚皱皱眉:“你们不是自愿来的吗?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另外一个黄毛道:“切,要不是为了能让我那刚怀孕的老婆不用工作,我才懒得过来呢。”

    岳荣刚听到这话明白了,看来还真的有一些人是纯粹为了赚取国家给的补贴才来的。那么会否也有人和岳荣刚一样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亲人来的呢?

    岳荣刚暗暗摇头,心道:‘应该没有了吧……’

    又一个晚上,冰冷的房间里,岳荣刚冻得瑟瑟发抖,这里的气温估计得有零下二十多摄氏度,睡着了是会死人的。

    可建设区域有规定,节约能源是最紧要的任务,所以岳荣刚只能缩在角落睁着眼等天亮。白天那两个自以为占了便宜的小伙子也笑不出来了,他们一直在发抖,后来就开骂,骂这里的负责人,骂这个世界,骂自己家的婆娘怎样不省心,然后骂着骂着大概觉得更冷了,便也和岳荣刚一样平静下来。

    熬夜本就是很痛苦的事情,更何况只能勉强维持体温的状态。

    于是其中一个小伙子问岳荣刚道:“叔,你是因为什么来的啊?看你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咋不呆在避难所里呢?”

    岳荣刚对这两个小伙子没什么坏印象,可他不想说话,因为太冷。

    但不说话又太没礼貌……便尽量简短道:“为了钱。”

    “钱?嘿嘿!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那种为了钱就不要命的呢。”黄毛忍不住吐槽,说起话来也有点没大没小的。

    岳荣刚咧咧嘴,心里犯着嘀咕,但嘴上不会计较。

    另一个小伙子道:“你也少说别人,你下来不也是一样为了钱,咱们都一样,一辈子就这命。”

    黄毛哼哼两声:“早知道白天不装傻了,说不定现在已经跟着工程队吃香的喝辣的了。”

    “吃香的喝辣的?你想啥呢!能给你个馒头,让你睡在不这么冷的地方就不错了!还吃香的喝辣的!你当是过去搞基建呢?”与黄毛一起的小伙子吐槽的时候一点情面也不给黄毛留。

    黄毛吸了吸鼻涕道:“那也行啊,我都要饿死了,也不知道这里给不给饭吃,不会真就要把我们三个饿死在这里吧?”

    另外一个小伙子不说话了,估计是真的没力气了。

    黄毛见他不说话,碰了碰他道:“喂,别睡啊,这么冷要是睡着了,当心一觉不醒。”

    那小伙子恼火道:“我想睡也得睡得着啊,我都饿死了你知道不?”

    岳荣刚听着他们对话,摸了摸自己怀里临行前老婆给准备的备用干粮,犹豫了一下后拿出一个冻得发硬的面包丢过来道:“先凑活一点吧。”

    黄毛被砸了个正着,但一看是食物也不生气,只笑道:“谢谢叔啊,哎,咱一人一半,先吃饱再说。”

    说完两人便分了东西开始干嚼。

    岳荣刚没心情吃东西,他听着上头从土层里传来的轰隆声,不知道此时此刻外头是怎样一番光景,但他清楚这前期工程肯定是最艰苦的,只怕不止要连夜的开工,甚至还要担负生命危险。

    就这么睁着眼睛熬了一夜。

    时间上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房间里似乎恢复了供暖,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黄毛呵气连天,正准备睡一会的时候,房门开了。

    又是三十个人进来,而且这一次多了不少女人。

    大家进来后都很安静,唯独黄毛有些兴奋,他到处搭讪女孩子,全然忘了自己是有家有室的身份。

    岳荣刚看着好笑,心里则在盘算着不管今天需要什么人,他都得争取进队伍。

    但让人意外的是,这一天从新人来了之后过去了十二个小时也没见一个负责人来过,倒是送补给的人来了两次。一次带来了水和食物,一次带来了说是明天才能吃的压缩口粮,并嘱咐众人老实待着,最好哪也不要去。

    大家都挺慌的,毕竟外头的生活严苛程度有些超乎想象了。

    好在不少人是有准备的,身上都带着食物,大家又都是山东这边的,所以经过一轮再资源再分配后,每个人手上都有了足够支撑三天的食物和水。

    岳荣刚开始着急,他脑子里涌现出更多的坏想法,哪怕因为人多了,房间没那么冷了,他能睡一会了,也是一闭上眼睛,就开始做噩梦。

    于是他索性不睡了,就这么睁着眼睛又熬了整整三天三夜。

    终于,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新的工程队负责人来了。

    而且这一次他都没有任何要求,直接叫上所有人跟他走。

    大家还挺兴奋的,毕竟一直憋在地下这么个小黑屋里都快憋出毛病了,现在听说能够出去,哪怕是要开始工作,一个个看上去也都挺兴奋的。

    然而,细心的岳荣刚注意到那工程队负责人的眼中满是紧张与不安,他看起来太年轻了,就像是一个刚上任的新手,只是被现实推着走到了最前头罢了。

    从地下出来,外头那章鱼一样的巨型机械只剩下了一台,另外一台倒在了远处的黑暗中,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损毁了。

    岳荣刚跟着队伍疾行于黑暗中,身边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响。

    对于接下来要面临的工作,岳荣刚一点认识都没有。他一辈子都只是个生态区繁育员,负责栽种一些绿植或者一些蔬菜瓜果,连一些重活都很少干。现在他却要穿着二十多公斤重的防寒服在零下一百二十多摄氏度的黑夜中工作,这是岳荣刚无法想象的。

    忽然,天空闪过一道光,队伍瞬间停下来。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那划破长空,将黑夜一分为二的红色光芒,一时间都有些迷离的梦幻感。在避难所里的这五年,大家都习惯了按照避难所规范的线路移动和生活,就连交际圈也被严格划分,所以对于这天空上的景象都有种不真实的体验。

    黄毛跟在岳荣刚身后,他轻声道:“老子都快忘了咱们以前是住在这天空下的。”

    岳荣刚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大地在颤抖,翻腾的火焰腾空而起,化作一团璀璨的光,将黑暗驱散。

    所有人都吓坏了,都一脸慌张的看向那爆炸的方向。

    队伍前头,那带队的年轻负责人大喊一声:“卧倒!”

    所有人不由分说,立即照做。

    岳荣刚和黄毛找到一处掩体躲进去,才刚刚藏好身形,天空中就激荡开一层又一层绚烂的光晕。起初岳荣刚以为是自己熬了四天四夜出现了幻觉,可当他注意到其他人也和他一样惊诧莫名的望着那呈现出奇异光景的天空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清醒的。

    那么这外头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岳荣刚不得而知,他只听到那云层中传来一阵阵炸裂的声响,似乎是天兵天将在决断凡人生死的博弈棋局上亡命搏杀。

    因此,岳荣刚逐渐又恢复了平静,他不再惊讶,甚至不再害怕。

    光影闪烁如惊雷翻涌,云层中一声高过一声的爆裂在持续了十几分钟,终于以三四道拖着尾焰的星火陨落而结束。

    大家默默起

    身,心中瞎想难以言表。

    远处那西方的天际,又是火光腾空而起,随后天空中的光晕消散,一切恢复如初。

    大地也不再震颤,年轻的负责人心有余悸的起身道:“好了,没事了,大家赶紧跟上队伍。”

    黄毛胆战心惊的缩在掩体后不敢说话,他问岳荣刚:“叔,是不是打仗了?我听人说那些在雄安造孽的家伙还没根除干净呢?会不会是他们?”

    岳荣刚没有回答黄毛的问题,他起身归队。

    有不少人提问,可却没有一个得到答复。

    进入“气泡”后,看着已经标记好的工作区域,岳荣刚知道自己要开始活动身体了。年轻的负责人却让他们先把防寒服脱了,换上便装再开始。

    黄毛不同意,他说道:“那哪行啊!这万一要是出了点问题,这外头这么冷,我们不得立马被冻死啊?”

    年轻的负责人却说道:“你要是有力气穿着这么重的东西工作十二小时,那我没有意见。”

    “什么?十二小时?!”黄毛顿时炸了。

    其他人也都非常惊讶。

    虽然早知道出来了不可能是轻松的工作,却么想到会如此的辛苦。

    年轻负责人看着手底下这三十多号人都在议论,其中几个更是直接要和他理论,他便淡淡的说了一句:“十二小时还是我争取来的,你们要么现在就开始工作,要么就回那个房间去,看谁会愿意接收你们。”

    听到这话,一些人不再说话,开始脱掉防寒服。

    黄毛和他那兄弟不为所动。

    岳荣刚担心自己带来的东西被发现,便穿着防寒服开始工作,可才活动了一会就觉得很辛苦,最终也只好脱掉防寒服工作。

    “气泡”里的温度不高,只有十几摄氏度,但对于岳荣刚来说已经是如沐春风了。

    他知道外头很冷,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把人给冻死,所以也就豁出去了。年轻负责人看到黄毛和他的兄弟不动,也不催促,只把他们晾在一边,自己专心去指挥其他人工作。

    “气泡”里的工作其实挺简单,也挺无聊的。

    无非就是在指定位置向下挖掘,同时把挖出来的土堆到一旁。

    岳荣刚他们一直干,黄毛和他那兄弟就负责在一旁看戏。就这么过去了四个小时,又有人进到岳荣刚所在的“气泡”,他们是来送补给品的,但没有黄毛和他兄弟的。

    黄毛气急:“喂,怎么意思啊?不干活就不给饭吃了啊?想饿死我们?”

    年轻负责人平静的道:“对,不干活,就没有饭吃,这就是这里的规矩。”

    黄毛急了,上去要抢,结果年轻负责人立马拔出武器对准了他们俩:“我警告你们!不做工可以,但必须按规矩办事,干活就有饭吃,不干活就等到这边工作结束回地下待命,没有其他路给你们走。”

    见到那年轻人拔枪,黄毛和他那兄弟都不敢动了。

    岳荣刚轻声一叹,吃了东西后就继续工作去了。

    不一会,黄毛也脱掉了防寒服开始工作。

    外头的温度还是那么低,有两百多平米的“气泡”里,三十多号人干的热火朝天。融入集体的黄毛很活跃,他跟他觉得有戏的姑娘介绍自己的时候,用了好多个名字。

    后来岳荣刚才知道,他本名叫“吕世安”,山东滕州人。

    他那个兄弟也姓吕,叫“吕品晶”,据说是他那不正经的老爹给起的古怪名字。

    吕世安在“太阳消失”以前是个形象设计师,不过属于三流之下那种,也就是不入流的……可他自己却一直坚持自己的艺术创造风格,经常把自己的头发捣鼓的乱七八糟,像现在这样一头黄发还算是他比较正常的时候。

    至于吕品晶,这兄弟家庭殷实,原本也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可他却偏偏要自己闯荡,还自封为作家,结果写了十年,粉丝基础连一百人都没有,也算是个挺悲催的人物。

    但让岳荣刚觉得意外的是,他们俩居然都是在“太阳消失”以后找到的老婆,而且老婆还都怀了孕。一聊才知道,曾经年少轻狂不懂事的两位现在在避难所里可是正经的民兵预备役。虽然没怎么碰过枪,却也是受过些训练的。

    吕世安干活的时候话特别多,他和岳荣刚聊起自己第一摸枪的时候,那兴奋劲比聊起他第一次和姑娘上床时还要兴奋。

    “哎!叔,你不知道,那枪摸起来的感觉冷冰冰的,可拿在手上的那种分量感却让人心里烫的很,只可惜我都没怎么正经进行过射击训练,不然绝对是个神枪手。”

    岳荣刚就只是笑着听。

    吕品晶吐槽道:“你少来了,就你还神枪手呢?子弹都打歪了,给我那好同学整成个宫/外孕,要不是我老婆在医院,你媳妇都没了!”

    岳荣刚闻言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泛起一些涟漪。

    吕世安红着脸道:“呸!要不说你不学无术呢!这宫/外孕和老子有什么关系?那纯粹就是个意外好不好!而且!你丫的说话注意点,再拿我老婆开玩笑,我跟你急信不信?”

    吕品晶嘿嘿的笑,也不过火。

    干活的气氛热烈不少。

    岳荣刚感觉有些怀念,就像是当初生态区刚建成那会,他作为志愿者进去开垦田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群人凑在一起忙活。

    只不过那时候的土壤不像这里这么硬。

    吕世安没吃东西,所以忙活一会后就有些架不住了,他丢下工具一屁股坐在地上恼火道:“娘的,这地硬的跟铁块似的,咱就不能找台机器来挖?非得让人上?”

    吕品晶听到这话也丢掉了工具坐下来,他挖的手上都起了泡,现在疼的要命。

    工程队的年轻负责人叫王殿海,他轻声道:“咱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在给下一步机器进场做铺垫,否则就指我们这些人力得建到什么时候,所以啊,别抱怨了,争取三天完工,然后我们就可以去下一个区域了。”

    吕世安闻言道:“下一个区域?有什么说法?”

    王殿海没明白吕世安的意思:“就是下个工作区域啊,能有什么说法?”

    吕品晶解释道:“哎呀,就是想问问你,咱们这边忙活完了,去那边是不是可以歇一歇,有些奖励啥的?”

    王殿海皱眉道:“奖励这块……我没听说,不过确实可以休息一下。”

    吕世安懂了,他躺下来冷笑道:“老子算是明白了,这分明就是个大坑啊!跳进来之后再想出去就难咯。”

    吕品晶也学着一样躺下来。

    岳荣刚见状轻声道:“你们俩要是真累了,就去别处休息一会吧,别妨碍其他人。”

    吕世安和吕品晶正要挪地方,王殿海却说道:“你们不能休息,这些工作都是有进度要求的,要是三天后不能完工,会耽误工程整体部署的。”

    饿着肚子的吕世安却冷声道:“耽误就耽误了,嘛?光挤牛奶不给牛吃草?这算哪门子道理?老子累了,不干了。”说着吕世安就走到一旁坐下来。

    吕品晶却有点担忧的小声对吕世安道:“哎哥!咱还是别硬顶硬的了,他可是有枪啊。”

    吕世安闻言却把眼一瞪,直接问王殿海:“喂,我说我不干活想休息,你该不会又要拿枪出来吓唬我吧?”

    提到枪,众人的神经都很敏感。

    王殿海下意识的摸了摸腰后,随后却淡淡的说道:“除非你们做了绝对不该做的事情,否则我是不会动枪的。”

    说罢王殿海便去到岳荣刚那边,接替了吕世安的工作开始按照标记在冻硬如铁的大地上工作。

    看到这一幕,听到这样的话,吕世安坐了一会后说了声:“曹!”跟着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大家默不作声,气氛低落了许多,但工作进度加快了不少。

    终于,十二个小时过去了。

    每个人手上都起了泡,有些甚至磨出了血。

    王殿海给所有人都准备了药,但交给他们的时候叮嘱道:“一人一份,只有这一次,你们要收好了。”

    拿到药的岳荣刚本想着找机会和王殿海聊几句,想探一探儿子的下落。

    可王殿海就像一台被规划好的机器,到了点,做了该做的事情后就开始催促众人穿上防寒服,准备回去休息。

    穿衣服的时候,不少人已经累得抬起不起胳膊。

    岳荣刚早已不在年轻,就更是如此。

    好在黄毛吕世安这人看着很刺头,实际上却还是个热心肠,见岳荣刚怎么都没办法把上衣穿好,便默不作声的过了帮忙。

    岳荣刚说了声“谢谢”。

    黄毛却只是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抱怨什么。

    从“气泡”出来的时候,岳荣刚发现建造区域已经彻底的黑了。那台巨型机械也已经停止了工作,它也倒在了远处的黑暗中。

    黄毛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嗤笑道:“也不知道这东西造来干什么,这么不顶用。”

    吕品晶累的不想说话,可是走着走着,他却突然停下来。

    走在他前头的黄毛和岳荣刚都没有注意到吕品晶掉队。

    黑暗中,队伍远去,直等到所有人都回到了住处时黄毛才发现自己兄弟丢了。

    他立马找到王殿海汇报了情况,王殿海对此很重视,但却不允许黄毛自己出去寻找兄弟吕品晶,而是将这一情况转达给了建造区域的守备人员。

    当晚,建造区域全面停工,直到守备人员在建造区域西北一公里外找到了吕品晶的尸体为之。

    看到那身首分离的尸体,守备人员面色凝重。

    他们没有把这个噩耗带回来,而是悄悄的将吕品晶的尸体原地处理了。

    黑夜中,不安的气息在弥漫,但岳荣刚他们却对此一无所知。

    这辛劳付出的第一晚,黄毛却意外的失眠了。

    亢奋了几夜没睡的岳荣刚睡着了,而且居然没有做噩梦。

    梦里他回到了故乡,那好像还是个夏天,到处花红绿柳,一切都那么耀眼。

01597 那希望的光(二)

    “现实的物质的贫富差距已经不再是时新的词,在数据主义时代,认知上的,大体也就是精神认知方面的贫富差距是要比过去现实的物质方面的贫富差距更新鲜,也更可怕的词。”

    ——苏澈《黄金时代》

    2150年7月7号

    中国新疆 天业19号避难所

    位于巴音郭楞、阿克苏与和田交界处的天业19号避难所是新疆地区最大的一座多用途地下避难所。它的规模大体相当于雄安新区1号避难所的3.5倍,但居住在这座避难所里的幸存者这只有不到一百万。

    天业19号避难所之所以地方大,居住人口少,是因为这是目前世界上极少数集成了航天发动机建造、远航者级母舰设计与研发的大型科研避难所。

    因此,居住在此的居民大都也是高知识储备粮的社会精英人员。

    从“太阳消失”至今,天业19号避难所一直处在隐蔽封锁状态,地面出入口被严密封锁,就连第一中轴也极少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可今天,时隔近五年半,天业19号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批客人。

    这些人来的很突然,甚至他们都抵达天业19号避难所的入口附近了,天业19号避难所的高层还都不知道有人要来。

    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彻底主要原因只有一个——“任务特殊”。

    带队也不是新面孔,随行的大都是老人物。

    可对于天业19号避难所最高级管理层方面,这些人实在有些“陌生”。

    ……………………

    在接待处,来访人员坐成一排,面前也坐了一排接待他们的高层人员,屋子里还站着不少全副武装的守备人员,看起来就像是在审讯犯人,而不是在搞什么接待。

    “张丰宇?”说话的是天业19号避难所里最高管理级成员之一,该避难所的特勤保安大队大队长龙兴东。

    作为带队人,张丰宇起身负手而立:“到。”

    龙兴东先是一愣,随后尴尬的说道:“不用这样,我就是没看过这样的证件,您请坐,请坐。”

    张丰宇坐下了,身旁的秦欢憋着笑,不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张丰宇悄悄的掐住了他的大腿。

    龙兴东又看了看其他人的证件。

    有男有女,而且年龄跨度不小。

    其中最让他意外的是这队伍里居然有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也姓张,叫张妙。

    不用问,龙兴东也知道这个张妙应该就是坐在这一排人最右边的那个小丫头了。她身边那个叫叶子欣的年龄也不大,看着也不像是执行特别任务的精锐人员。

    可龙兴东这边已经安排人和第一中轴以及组织方面核对过了,他们的确是正牌货。

    龙兴东只好逼着自己接受这事实,但好奇心却有点压抑不住了。

    他便问张丰宇道:“冒昧的问一句,几位今天突然到访究竟是要执行什么样的‘特殊任务’?”

    张丰宇没说话,坐在秦欢另一侧的一个冷面男人开口道:“根据第一中轴制定的《最高安全法案》第六十七条第三款之规定……”

    “啊哟!好了好了!是我唐突了!是我唐突了!”龙兴东挺尴尬的,他身边几位也面上有些不好看,大概是觉得自己这边的特勤保安大队长有些不靠谱。

    “那几位需要什么特别的帮助吗?”这次开口的是坐在龙兴东这一排最中间的,天业19号避难所的最高管理者尹尚元,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坐的端正,穿着打扮也是一丝不苟。

    张丰宇直接开口道:“我们需要贵方提供避难所内部备案的全部人员信息名单,同时也希望贵方人员在未来一周内不要介入此次行动,同时严格约束下属人员对我方行动予以保密,如有发现异常人员活动,请立即采取必要措施以防止行动部署泄密。”

    尹尚元听完还没说什么,他左手边坐着的天业19号避难所驻军最高指挥官闫沛中有些不悦道:“天业19号是组织特别关注的研发型避难所,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们把名单提供出来容易,可你方人员必须在行动时向我方透露具体行动细节。”

    张丰宇看了闫沛中一眼后直接反问道:“闫将军是否对我方行动组人员不够信任?”

    闫沛中也毫不客气的回答道:“对,就是不太信任。”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可张丰宇只是微微一笑:“好的,具体行动细节我会在每一步行动开始之前与贵方相关的最高负责人进行沟通,您看这样可以吗?”

    闫沛中是军人出身,军人就是这样,讨论问题都是从实际出发,既不包含形式的东西,也不会卷入个人情绪。

    他点了点头道:“唔……那你到时候直接来找我吧。”

    张丰宇笑的更开心了:“那最好不过了。”

    尹尚元一直保持沉默,直等到两人说完了才左右看了看,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家纷纷摇头,只有坐在尹尚元左右边的一个女人突然举手提问道:“请问你们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吗?”

    这没头没尾的提问让大家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张丰宇反问道:“不,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但队伍里有几位是从一个地方来的。”

    尹尚元皱眉道:“肖晴,不要在这种场合问一些与工作或者行动无关的事情。”

    肖晴全名沈肖晴,她是天业19号避难所 重子能源研发部的负责人,今天会出现在会场主要是天业19号避难所有规定,任何重要的会议都必须有一位与行政权力机构无关的高层人员参与,沈肖晴是这些人员里的其中之一。

    沈肖晴顿时尴尬,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问出下一句。

    见其他人都没话要说了,尹尚元终于难得一见的露出笑容道:“几位不要介意,因为事出突然,所以场合显得有些僵硬了,待会我会让秘书给几位安排妥当的,你们远道而来,先歇一天,明早再行动吧。”

    张丰宇也是尊重客随主便这个道理,他起身笑道:“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尹尚元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后便先行离席了。

    其他天业19号避难所最高层管理人员也都陆续离开。

    等到张丰宇一行人被带到休息的地方,一直绷着脸让自己显得相对成熟稳重的张妙嘟着嘴抱怨道:“他们真是的!我们都给他们看了证件了,还怀疑我们!刚刚还像审讯犯人似的!哼!”

    张丰宇等人闻言都是会心一笑,童言无忌,也没有人在这时候说教这小丫头。

    叶子欣摸了摸张妙的小脑袋瓜然后问张丰宇道:“宇哥,我都饿了,咱能不能先把吃饭的事情解决一下啊?”

    张丰宇一挑眉:“当然了,出了门怎么还能亏待自己,我都和那个张秘书说好了,让他们尽快准备饭菜,咱们待会再喝点,都放松放松。”

    听说还能喝一杯众人兴致立马高亢起来。

    秦欢见大家都高兴也没有说什么,直到所有人都去了接待大厅才悄悄的问张丰宇:“怎么?今晚不打猎?”

    张丰宇笑着道:“打什么猎?咱们这是掉火坑了,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秦欢闻言心底咯噔一下:“怎么说?发现问题了?”

    张丰宇左右看了看,才轻声道:“那份名单里的目标之一就在今天那群大佬里坐着呢,你说有没有问题?”

    秦欢当时眼神一变,随后又问道:“那你还叫大家都喝一杯?”

    张丰宇却道:“不让他们放松警惕自己露出狐狸尾巴,难道要吓跑他们?”

    秦欢明白了,他哈哈一笑:“那感情好,我最近越来越馋酒了,要是今晚没酒喝估计还睡不着呢。”

    “那行啊,待会让子欣多陪你喝几杯就是了。”张丰宇话里有话。

    秦欢难得老脸一红:“哎咳咳,宇哥你也真是的,我跟子欣……那是哥哥跟妹妹……你们都想啥呢。”

    张丰宇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众人在餐厅落座,这一行十五人多半都是老面孔,剩下几个虽然张丰宇以前没接触过,但听说是游格格安排过来的也就放心作为自己人看待了。

    这几位话不多,但也不是特别难以接触的那种,尤其是在饭桌上,酒过三巡之后,一个个都聊的兴起,好不热闹。

    张丰宇的酒量属于千杯不醉的,所以喝与不喝对他来说没啥区别。

    几个女士中,叶子欣滴酒不沾,但劝酒的功夫一流,这就直接导致本来能喝三斤的秦欢秦大队长连第一轮都没支撑柱就钻桌子底下去了。

    小小年纪的张妙本来是很讨厌看大人们喝酒的,可是出于好奇,这丫头也悄悄的尝了一杯,这一杯酒下肚不要紧,那接下来一个人独饮独酌喝掉一瓶陈酿佳酿的气势着实让人惊了个呆。

    总之这一晚,看着挺能喝的倒了下去,平时不喝酒的却成了“大人物”,大家有说有笑,一直闹到后半夜才各自回去休息。

    尹尚元的私人秘书有三位,其中那位姓张名飞的是他最信得过的。

    虽然名叫张羽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而且她经常出入尹尚元的私人住处,再加上尹尚元虽然有家有室却是独自一人到这边赴任,所以慢慢的,就有流言蜚语说这位张羽朋张大美女就是尹家的二奶奶。

    当然了,张羽朋本人也听到了这些话,可她和尹尚元都基本不予过问,大有一副清者自清的架势,所以慢慢的,也就很少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些没有营养的废话了。

    这天终于是把这群突然到来的客人安顿好,疲惫不堪的张羽朋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尹尚元也还没走。

    他的房间灯亮着,人没在办公桌前,而是靠着窗户看着窗外极远处那台正在组装的“夸父3号”怔怔出神。

    “夸父”计划是除开星瀚国际那套“探险者”计划以外,中国单方面设计研发并付诸实践的“太阳”探索计划。

    而这艘“夸父3号”飞船就是该计划的核心所在,它使用的是人类设计研发的第一台“重子曲变引擎”,据说可以让它拥有千分之一的光速。

    羽朋进门时光着脚,所以踩在地摊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也没有敲门。

    来到尹尚元背后时就挨着他坐下,轻声问道:“你怎么还没去休息?”

    尹尚元也习惯了张羽朋进门不敲门这“坏毛病”,可谁让他宠着她呢。握住美人搭在肩头的手,尹尚元问道:“怎么样?没闹出什么乱子吧?”

    “没,都喝高了,吃完了饭还嚷嚷着要去唱歌,被我好不容易劝回去洗澡去了。”张羽朋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

    尹尚元也笑了:“这些人啊……到底是干嘛来的呢……”

    “反正不是冲着那几艘飞船来的。”张羽朋道。

    “哦?你有什么看法?”尹尚元转过身看着张羽朋。

    张羽朋很自然的靠在尹尚元怀里,她用手一边摸着尹尚元的下巴一边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嗯?”

    “如果我突然不在了,你不会伤心?”

    尹尚元皱起眉:“干嘛突然问这种话?”

    随后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连忙扶住张羽朋的肩膀问道:“他们是冲你来的?”

    张羽朋苦笑一声:“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

    尹尚元却不这么认为了,他收回手,想了想之后沉声道:“怪不得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是他们已经找到线索了。”

    张羽朋默不作声的看着尹尚元。

    在她心里,这个比她大许多的男人与其说是她的情人,倒不如说更像是她的哥哥。明知道自己跟着他不会有任何结果,还极有可能成为他的麻烦,可张羽朋就是忍不住去靠近他,就像是一个在海面上漂泊了几十年的人突然找到了孤岛一样。

    她知道自己不是爱上了一个人,而是把他视作救命的稻草,是一种依靠。

    “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尹尚元道。

    张羽朋闻言心里一惊,随后却笑着道:“你要做什么?杀光他们?”

    尹尚元摇摇头:“他们是组织和第一中轴那边安排过来的,既然有这种身份,杀了他们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导致更多人受牵连……所以……我打算帮帮他们。”

    张羽朋心底稍缓,随后却又苦涩笑道:“但无论如何,我的罪都不是轻易可以抹消掉的,所以……”

    “什么罪?你瞎说什么呢?没有什么所以不所以的,我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手指头的!真要是上纲上线的,该被定罪的是那些人!你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别胡说了。”尹尚元脸色一冷,语气里总是包含着一种不容商量的专断。

    张羽朋还能不了解他吗。

    当初选择与老婆孩子分开来到这边也是尹尚元自己的决定,在很多人眼里,他就是舍不得放下自己的权利,可又有几个人知道,他只是不放心这么大的担子落在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上而已。

    见张羽朋不说话,尹尚元缓了缓语气道:“你先别乱想,我会去安排的。”

    说着尹尚元又重新把张羽朋拥入怀抱。

    ……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刚准备睡下的闫沛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他睁开眼的同时,枪已经拿在手上。

    “谁啊?”

    “我。”

    闫沛中听到声音这才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与闫沛中住在一层的特勤保安大队大队长龙兴东,他神色慌张,见到闫沛中就说道:“出大事了!”

    很少看到老战友这般模样的闫沛中皱眉道:“出什么大事了?”

    “沈肖晴死了!”

    简短的五个字,闫沛中却如遭雷击。

    这的确是大事,而且是天业19号避难所自建成并投入使用以来最大的大事了。这不单单是一个高级科研人员的遇害,而且还是一个关键项目的负责人遇害,又恰好赶在今天张丰宇这群人的到来。

    闫沛中缓了缓心神皱眉问道:“通知老大了吗?”

    这个老大自然指的是尹尚元。

    龙兴东点点头:“已经安排人去告诉了。”

    “唔……那现场呢?”

    “我已经安排最信得过的手下给封锁起来了。”

    闫沛中点点头,但随后又问道:“那张丰宇那群人呢?有没有安排人过去看过?”

    龙兴东一愣:“还没有。”

    “那快去啊!”闫沛中急了。

    龙兴东反应过来了,赶紧去安排。

    三个小时后,尹尚元带人来到了位于天业19号避难所中层重子引擎研发中心的7号实验区。

    沈肖晴的遗体还在原地,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唯一的致命伤在后颈,一个非常小的红点,那是被一枚涂了氰/化物的钢针刺破皮肤留下的。

    这种杀人手法实在有些传统了。

    张丰宇也来到了现场,但没有进入7号实验区,而是在附近转悠起来。

    尹尚元表情平淡,但眼神冷冽。

    他看着沈肖晴的尸体,随后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实验区里其他非调查人员。龙兴东和闫沛中都面色凝重,只有一个人从一进来就一直盯着7号实验区中间那台早已被视作失败品搁置多年的试验型7号重子曲变引擎,似乎这里死了人一点也提不起他的兴趣。

    这位对尸体视而不见的人叫范云池,天业19号避难所后勤部总负责人,也是沈肖晴的前任。

    不过虽然是前任,也不至于这么视而不见。

    尹尚元微微皱眉,叫过张秘书说了些什么后就转身离开了。

    从7号实验区出来,尹尚元看到了正在附近瞎逛游的张丰宇,他想了一下后走过去道:“张队长,这件事事发突然,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可否请你们这边暂缓行动部署?”

    话是试探性问的,可意思很明确。

    张丰宇微微一笑,也不着急:“好吧,服从安排。”

    尹尚元有些意外,但眼神里还藏着更多的东西,他点了点头,然后就走了。

    等到调查人员重新把7号实验区封锁起来,张丰宇立马收起微笑,余光瞥见实验区里那正在被调查人员小心抬走的沈肖晴的尸体,张丰宇轻声自语:“风声鹤唳啊……有趣……有趣……”

    ……

    “哎?不是吧?咱们才来一天,他们就死了个负责人?”秦欢醒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沈肖晴死了。

    坐在秦欢屋子里的张丰宇冷笑一声道:“重子引擎研发是‘夸父’计划的重中之重,现在部门负责人一死,这个项目至少也要被延缓几个月,在此期间,很多真相都会借机下沉,咱们得先动起来了。”

    秦欢打了个哈欠道:“可这地儿的总老大不是说了吗,让咱们安分一点,咱们这么悄悄的做,真的好吗?”

    张丰宇正要说话,秦欢的房门被敲响了。

    “谁啊?”秦欢皱眉问。

    “我。”

    是叶子欣。

    秦欢赶紧穿裤子,张丰宇则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外头站着的却不止叶子欣,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年轻男子。

    对方是个眯眯眼,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极了脸谱中的小丑,让张丰宇觉得有些诡异。

    “这位是?”

    “自称是范部长的内线,这次是来传话的。”叶子欣看起来挺无所谓的样子,可她的手就没离开过挂在腰上的手枪。

    张丰宇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可不觉得这时候对方会安排人来搞事。

    他让开路道:“唔,那进来坐吧。”

    那位内线却摇摇头,只轻声道:“谢了,范部长让我穿的话只有一句,在门口说就行了。”

    这时候秦欢也出来了,他看到叶子欣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露出了笑容。叶子欣也偷偷斜了他一眼,看到他裤子没穿好的时候还撇了撇嘴。

    内线也看到了秦欢,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范部长说,沈主任的死与‘山海号’事件有很大关联,如果你们此番前来目的在此,不妨将计就计,跟着查下去。”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其他三人都神情微变。

    当然,他们都掩饰的很好,尤其是张丰宇,那张脸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沈主任的死和‘山海号’事件有关?这是什么意思?‘山海号’不是意外吗?”

    内线闻言却只是笑着点点头:“我的话传到了,就不打扰几位用早餐了,再见。”

    说完这小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他消失在前往的转角处,叶子欣冷声道:“要不要干掉他。”

    张丰宇闻言一呆,秦欢更是惊得眼睛瞪得老大。

    叶子欣见这两位这幅表情,不悦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张丰宇咳嗽了一下后说道:“额……那个子欣啊,咱们是来办事的,不是来灭口的,没必要随时随地动刀动枪的,淡定,淡定。”

    叶子欣却皱眉道:“可你听他刚才那意思,这些人好像已经都知道咱们是来干嘛的了,现在不动手,难道还等着他们把这里炸了?”

    秦欢却一瞪眼:“他敢!!!真当天高皇帝远就能胡作非为了!咱们可是代表组织代表第一中轴来的!这帮子人就算再怎么嚣张,在真正撕破脸皮之前也得收敛着点。”

    叶子欣闻言却不由揶揄道:“哟?秦队长毕竟有经验哦!那怎么当初在上海差点被人家按摩的小妹妹给卡了脖呢?”

    秦欢顿时红了脸:“呸!又是哪个龟孙在在我背后揭我老底的?”

    叶子欣一撇嘴:“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你那帮子好兄弟呗。”

    “我那帮好兄弟?那能有……”秦欢说着说着就发现张丰宇的表情有点异样,当时人就傻了。

    而张丰宇呢,咳嗽了一声后说道:“额,早饭应该做好了吧,咱们赶紧去吃饭吧,别浪费粮食。”说完就逃了。

    秦欢愣在原地,叶子欣则皱着眉,一脸心疼的拍了拍这兄弟的肩膀道:“老弟啊,别浪费粮食。”

    ……

    接待中心的早餐还是很丰盛的,而且还是自助餐。

    这对于一路赶赴这里风餐露宿的张丰宇一行来说可就太奢侈了。不过没人说啥,都尽可能的多吃点。

    张妙胃口不太好,而且还一直打嗝。

    叶子欣以为她病了,便关切道:“妙妙,你这是怎么了?”

    张妙抬头看着叶子欣道出了一句经典名言:“姐,我再也不喝酒了!真是太**难受了!”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愣住了。

    随后就听秦欢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起来:“妙妙啊,这话也就隔天宿醉头疼的时候说一说,等恢复了元气,到了酒桌上,该喝还得喝!”

    张妙斜了者不正经的大高个一眼,跟着就又扶着头难受去了。

    至于叶子欣吗,她只能叹气摇头。

    张妙听到叶子欣叹气,便问道:“怎么了姐?出事了?”

    叶子欣也不瞒着张妙,一边剥着鸡蛋,一边说道:“昂,才来一天,就死了个负责人,搞得我们跟扫把星似的,我估计啊,接下来一段时间这里的人都得看我们不顺眼咯。”

    张妙闻言却比叶子欣看得开,她勉强喝了一口稀粥道:“姐,咱们是来执行秘密任务的,行得正坐得端,用不着关心他们,但是呢,或许在别人眼里咱们就没那么受人待见了,这也是很正常的,犯不着往心里去。”

    叶子欣惊讶的看着这妮子,随后笑着把剥好的鸡蛋塞进张妙的小嘴里:“可以啊!妙妙!都开始说教起你姐了!”

    最讨厌吃鸡蛋的张妙才咬了一口就给全吐了,心疼的她对面那兄弟直摸心口。

    张妙瞪了那家伙一眼就把鸡蛋抓起来丢给他了,对面那哥们也不嫌弃,抓起来就吃,吃的特别香。

    “不是说教,老大都不在意,咱们在意什么,对不对?”张妙看着叶子欣正色道。

    不得不说,张妙确实说到点子上了。

    这一行十五人可都是以张丰宇做主心骨的,现在他都这么淡定,底下人有什么好烦心的。

    可殊不知……此时在饭桌上闷头吃饭的张丰宇却已经因为预感到一场暴风雨来袭而不安起来……

    ……

    7号审讯室。

    重子曲变引擎研究中心的人员几乎都受了审,现在这位更是整天在7号实验区附近活动的。

    可一见到她那害怕的样子,负责审讯的调查人员就明白又是白费功夫。

    外头,闫沛中和龙兴东面色铁青。

    这都三十多个人了,又调取了最近一个月的全部监测影像,确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案发的前几分钟,沈肖晴还在和几个新来的工作人员讲解为什么当初被寄以厚望的7号试验型重子曲变引擎项目会被终止,结果一个转身的功夫,就见沈肖晴摸了摸脖子,跟着就笔直的向前倒去,横死当场。

    随后一个工作人员上前查看了沈肖晴的状况,但没有人真正接触沈肖晴。

    在确认沈肖晴死亡不到一分钟,龙兴东这边就道报警,说沈肖晴遇害了。

    去到现场的第一批特勤人员最大的印象就是7号实验区十分的空旷,几乎不存在能把整个人藏起来的遮掩物,也就基本排除了有人埋伏在实验区内行凶的可能。

    但问题是,沈肖晴是死于一枚涂了氰/化物的钢针的,而且这东西还扎的特别深,几乎要穿透沈肖晴的脖子。

    也就意味着这不可能是沈肖晴的自杀行为,因为从现场录像来看,她只是摸了一下脖子,根本没有扬起手向下刺的可能性,而且就算有,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把针扎进自己脖子深处。

    调查陷入了僵局。

    闫沛中问道:“沈肖晴平时和什么人有仇吗?”

    龙兴东摇摇头:“查过了,她就是个‘隐形人’,别说仇家了,平时关注她的人都很少。”

    闫沛中知道“隐形人”是什么意思。

    这类人专指一个部门,或者一个大的群体中默默无闻,交际圈极窄的一种人。对于这种来说,除非真有事涉及到他,否则就算你和他坐在一个办公室里你都未必注意过他。

    沈肖晴就是这类人,可她在“重子引擎”研发方面的贡献却不可忽视。

    想到这,闫沛中皱眉道:“重子曲变引擎是‘夸父3号’的重心所在,现在沈肖晴死了,其他项目势必受到影响……也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也查过了,没什么线索。”龙兴东叹了一声。

    闫沛中很意外:“这也查过了?什么时候?”

    “事情刚发生没多久我底下的调查人员就想到了这一层,可查来查去就是白纸一张,呵……但这就是最让人纳闷的地方了,如果真的没有原因,谁会有意去杀一个研究人员呢?”龙兴东摸着下巴,眉头紧锁在一起。

    闫沛中闻言想了想之后却道:“如果查到这种程度还是白纸一张,那就只能说明我们站的还不够远。”

    龙兴东看向闫沛中:“你的意思是……这里头还有大文章?”

    闫沛中点点头:“嗯,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什么太巧了?”

    “你忘了昨天张丰宇那群人刚进来,老大带着咱们去接待的时候,沈肖晴问过一句话吗?”

    龙兴东眼睛亮了起来:“她当时问的是……额……你们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吗?”

    “对。”

    “这句话有什么深意吗?”

    “不知道,但你不觉得是个方向吗?”

    龙兴东点点头。

    “另外……我听赵秘书说,昨晚沈肖晴遇害的时候,你安排的人去送消息给老大,赵秘书找到老大的时候,他不在自己的住处,而是和张秘书在一起,这件事……也挺古怪的。”闫沛中又补充了一句。

    龙兴东却呵呵一笑:“这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好古怪的。”

    闫沛中不解:“哦?”

    “张秘书和老大的关系就是个不公开的秘密罢了,更何况昨晚张丰宇那群人才来就聚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张秘书一直安排到深夜才回去,老大就算不心疼美女,也得问问情况,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唔……”闫沛中点点头:“这样啊。”

    “嗯,不过你刚才说的沈肖晴问张丰宇的那句话,这确实有可能是条线索,我会安排人去查的。”龙兴东说着已经开始通过内置的脑神经芯片部署了。

    闫沛中沉默一了一会又说道:“还有就是……今天老范的表现也有点异常。”

    “老范?谁啊?范云池啊?”

    “还能有谁。”

    “他那人……哎,我都不想说什么,他就跟沈肖晴一样,都是‘隐形人’,要不是这件事的主角和他有段过去,谁能想到他啊。”

    闫沛中却皱眉道:“但你不可否认,沈肖晴和范云池两人都是‘隐形人’这一点有点巧了吗?”

    龙兴东表情一僵。

    “好好查一查吧,不能因为手底下有一帮子能干的小伙子自己就懈怠了啊,老伙计。”闫沛中拍了拍龙兴东的肩膀,然后就走了。

    剩下龙兴东一个人坐在监控室的房间里。

    好一会龙兴东才抬头看向那些监控画面。

    审讯还在继续,不过龙兴东觉得调查的重心已经不在这边了。

    他沉思了一会后,从衣兜里拿出一枚纽扣大小的芯片贴在后耳,跟着轻声道:“执行第二步。”

    “是。”

    ……

    来到天业19号避难所的第三天,张丰宇这群人就一直呆在接待中心,一点要出门的意思都没有。这对于尹尚元来说反而是个头疼的问题,他知道沈肖晴的死背后一点与他关心的那件事有牵连,可现在张丰宇这些人以静制动就让他拿捏不准他们的态度了。

    难道说他们真就这么听话,让他们不要查,他们就真的乖乖的呆在屋子里睡觉?

    张羽朋在外头整理着近期避难所紧要事务的材料,本打算今天将最下层区域生态循环部报来的问题拿过去给尹尚元看看,结果见他一脸愁闷,就又给放在了桌子上。

    还是光着脚不敲门,张羽朋进来后就自然的站到尹尚元背后给他揉捏肩膀。

    尹尚元感受着美女的体贴,轻声道:“我有时候总感觉浑身不自在……就好像做什么都落在人后。”

    张羽朋没第一时间明白尹尚元的意思,还以为他是在为沈肖晴的死而自责。

    便安慰道:“这件事可能只是个意外,或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呢?”

    “意外?这可不是意外!”尹尚元冷声道:“你都没注意到昨天范云池那表现,就算是没有什么感情瓜葛了,可哪有见到人死了,连看都不看一眼的。”

    张羽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尹尚元深吸一口气后轻声一叹:“罢了,他们愿意闹,那我干脆就主动一点。”

    说完尹尚元就要拨通一个号码。

    张羽朋见状赶紧阻拦道:“你要干嘛啊?”

    尹尚元看了她一眼后道:“怕了?”

    张羽朋不说话。

    尹尚元抓住她的手道:“放心,我有分寸,更何况,他们不出来,难道真要你一个人去顶?”

    说完他拨开张羽朋的手拨通了那个号码。

    不多会,通话建立。

    尹尚元就当着张羽朋的面说道:“喂?老郑?”

    电话那头半天没说话,直等到尹尚元有些不耐烦了才幽幽的说道:“不就是死了一个沈肖晴吗?用得着给我打电话?”

    尹尚元闻言却冷笑道:“老郑啊,沈肖晴可是‘重子引擎’项目的负责人,怎么到你嘴里说的跟死了只蚂蚁似的一文不值了?”

    对方也不客气:“呵,原来不是来求我帮忙,而是兴师问罪来了啊?”

    尹尚元也不和他废话了,回头看了眼张羽朋,看着她紧张到发白的俏脸,尹尚元握住她的手然后说道:“兴师问罪谈不上,但外头来了人,你们却视而不见,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对方懂尹尚元的意思了,他沉默了一会后答道:“我知道了,你替我向张丫头问好,叫她安心,我们还不至于让一个女孩子出面顶包。”

    说完,通话中断了。

    尹尚元对于对面人这种无礼早已习惯,他放下电话,回头看向早已紧张到手心冒汗的张羽朋道:“别怕,有我呢。”

    正要说点什么的张羽朋却突然表情僵硬的摸了摸脖子,跟着便一头栽倒在了尹尚元怀里,没了气息。

01598 那希望的光(三)

    时间2151年12月27号

    “相对论是个好东西啊。”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才捞到一口热汤热水休息一会的吕世安最近却开始变得神神叨叨的。

    岳荣刚瞧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因为吕品晶的失踪心理上多了道坎。

    “你最近也开始读书了?”岳荣刚问道。

    吕世安喝了口热水,对手里的馒头和咸菜是一点也没兴趣。

    “可不是,以前没觉得读数有什么好的,现在越想是越他妈后悔,你说我们以前是不是中了毒,怎么就那么傻的认为不读书也能有出路呢?”

    岳荣刚闻言干笑两声,不晓得吕世安这是突然在感叹什么。

    放下喝水的杯子,吕世安听着头顶“轰隆隆”的声响感叹道:“没想到一转眼好几个月过去了……”

    岳荣刚也挺唏嘘的。

    本来他是打算出来找到儿子就回去的,结果没想到这项工程的规模如此庞大,而且工程项目被划分为好几个圈,他们现在就在第二十六道工程规划圈上。

    听王殿海说,这叫“涟漪维度”,是第一中轴那边的世界级工程师们制定的施工方案,大体就像岳荣刚感受到的那样,一圈套一圈,一环套一环。

    期间岳荣刚也尝试找过儿子,可现在参与工程的人员数量已经达到一百二十万人,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岳荣刚拜托王殿海帮忙结果也只是问到了个大概。

    “你儿子在最中心的第三道工程规划圈上,现在已经成了个工程队负责人了,可出息了。”王殿海是这么和岳荣刚说的。

    岳荣刚听了当然是高兴的,可当他询问起能否申调前往中心规划圈的时候,王殿海却毫不客气的泼了他一盆冷水。

    “直接给你安排到第三道工程那边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总工程师也没有那个权力,但现在内圈正缺专业技术工种,你要是有能耐,完全可以主动申请,但我估计你是没戏。”

    岳荣刚听完这话后虽然心里很不舒服,可还是悄悄的查看了一下内圈工程的招募要求,结果只看了前几项标准就知道彻底没戏了。

    想到这,岳荣刚似乎能明白吕世安的意思了。

    这“涟漪维度”就像是边缘化的社会效应,看似处在人数更多的外围,显得声势浩大,却做得只是工程内最简单不用费脑子的事情。双手的老茧让岳荣刚手部活动受限很大,但总算是没有一开始那么的疼了。

    岳荣刚吃了两个馒头,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吕世安没胃口然后丢给他的。

    吃饱喝足,岳荣刚打算睡一觉,心里没有别的想法,只期盼着工程早日完工,这样他或许还能再见到老婆孩子。

    这一晚,岳荣刚梦到了留守在朝阳7号避难所的老婆周雪子,还梦到了儿子小时候总喜欢窝在他怀里睡觉。

    这是难得美梦,可睡的正香的时候,岳荣刚却被人猛烈的摇醒了。

    从美梦中惊醒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糟糕的体验,更何况岳荣刚最近这段时间经常睡不着。好在他没啥起床气,睁开眼看到是吕世安的时候,岳荣刚就皱眉道:“咋了?”

    “嘘!坏事了!”吕世安脸色苍白至极,先是赶紧捂住岳荣刚的嘴,跟着才小声说道:“你看那边……”

    岳荣刚顺着吕世安的示意看过去。

    房间角落里有两个身影,一高一矮,高的那个好像正把矮的抱起来亲吻。

    但这屋子里只有男人,这么做也太恶心了。

    可是当岳荣刚适应了黑暗之后才看清,那哪里是亲吻,分明是在把一具无头的尸体当做食物啃咬!

    而那高个子的也根本就不是人,或者说不像人!

    那光秃秃的头上只有散碎的白发,没有眼睛鼻子的脸上只有一张大嘴长满了细碎的尖牙。岳荣刚瞳孔放大到极致,差点就失声叫出来。

    吕世安却死死的捂住他的嘴,生怕这边动静太大引起那怪物的注意。

    “嘘!别出声!”吕世安手上拿着一把短锄,那是他用干活时的废弃工具改装成的防身家伙。比起这个黄毛,岳荣刚实在不够镇定。

    可这个时候谁能镇定?

    房间里还有其他七八个人,血腥味在蔓延,很快就有一些睡得浅的开始皱眉。

    岳荣刚冷汗滑落,他用眼神询问吕世安下一步该怎么办。

    吕世安会意后回头看了眼房间的入口,他们俩离得最近,只要想跑还是很有机会的。但问题是,他们跑了,房间里的其他人怎么办?

    这怪物是从哪来的?人力可以对抗吗?

    无数个问题充斥在心间的时候,突然一道镭射光从门外射进屋内。

    吕世安和岳荣刚皆是一惊,随后就发现门口多了两个全副武装的守卫人员,那镭射光就是从他们手中所持磁脉冲步枪的瞄具上发射出来的。

    看来他们也注意到这怪物入侵了工地。

    吕世安和岳荣刚对视一眼后,两人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那意思是等这边一打起来就跑。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所以那两道绿色的镭射光就显得格外耀眼。正在啃食尸体的人形怪物虽然没有眼睛,却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背上的镭射光点。

    它啃咬的节奏变慢了,同时喉咙里发出阵阵呼噜声。

    声音不大,却还是吵醒了睡在不远处的一个工人。这人才来这边不久,所以还没习惯这种在噪音环境下休息的日子,现在刚睡下就被吵醒,脾气肯定大。

    只见他睁开眼瞥见那大高个后就开嗓骂道:“曹,尼玛的,干什么呢!大半夜不睡觉,搁那吓唬谁呢?”

    这话一出口,吕世安和岳荣刚当时心底就咯噔一下。

    两人同时暗忖:‘完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怪物就丢掉了手上的尸体,扯开嗓门发出一声恐怖的嘶吼!

    起床气未消的哥们瞬间清醒,同时门外锁定已久的两个士兵也在扣动扳机的东西冲屋子里的人喊道:“快出来!!!”

    语落,磁脉冲激发的子弹就在那怪物背上爆开了一连串的血窟窿。

    炸裂的血雾中,怪物哀嚎着!怒吼着!

    房间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吕世安和岳荣刚不由分说起身就往外跑,门口两个守卫让开一条路。逃出房间的岳荣刚才发现通道里还有许多武装守卫,只不过他们没有全部堵在入口。

    见岳荣刚走神,其中一个皱眉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跑?!

    对!

    跑!

    岳荣刚不再胡思乱想,追上吕世安的步伐就往装备间去了,他们需要防寒装备,还需要拿到防身的武器。

    而身后的事情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在装备间见到王殿海的时候,他身上都是血,身旁空地上还躺着三具尸体,也都如同被野兽啃咬过一般,死状凄惨。

    从没经历过这些事的岳荣刚和吕世安刚才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下还能勉强坚持,现在稍微缓和后又看到这样的场景当时就吐了。

    王殿海失魂落魄的坐在不远处,他看了眼岳荣刚和吕世安后强打精神起身道:“快……穿上防寒服……去找总负责人……”

    岳荣刚和吕世安现在正吐的头眼发昏,哪还有心思做其他的。

    可当更多睡梦中被惊醒的工人闯进来,吕世安和岳荣刚才重打精神开始往自己的衣柜跑去。王殿海到底是一个队伍的负责人,在看到吕世安和岳荣刚吐成那个样子后便找来几件衣服把尸体给盖上了。闯进来换衣服的工人们虽然闻到了很浓的血腥气却总算没有再一起吐了。

    乱了。

    全乱了。

    吕世安和岳荣刚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家就是没头苍蝇一样的穿着防寒服乱跑,跑到一个地方如果被阻拦了就再回头,就这样折腾了一夜,终于通道里的警报灯熄灭了,精疲力竭的吕世安和岳荣刚看着十几个穿着特殊防护服的工作人员穿过人群进入他们之前呆的地下更深处,一切似乎才总算是平静下来。

    这时,吕世安和岳荣刚才注意到很多人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人说是“国之勇士”的人打过来了,他们专搞破坏,从工程起步第一天就从渤海湾那边入侵过来,还杀了不少人。

    也有人说根本没有那回事,肯定是这地下临时结构哪里出了问题,有害气体泄露或者走水了,否则不会折腾这么多人在这瞎跑。

    但真正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就比如吕世安和岳荣刚这样的却大都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吕世安本来想说点什么,但被岳荣刚阻止了。

    比起胆量吕世安或许比岳荣刚强很多,可在生活经验方面,岳荣刚却比黄毛吕世安有经历的多。

    这时候,沉默会少去很多麻烦。

    ……

    16号上午的时候,吕世安和岳荣刚才回到之前的房间。

    临时挖掘搭建的地下结构里已经看不见血迹,也闻不到血腥味了。可经历那一晚遭遇后,吕世安和岳荣刚都有了心理阴影,现在两人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期间王殿海来找过他们一次,大体和之前岳荣刚阻止吕世安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让他们别乱说话,最好就是保持沉默。

    吕世安心里有些不舒坦,因为他觉得自己受了欺骗。

    这个项目开始招人的时候也在合同后边注明了在避难所之外的区域工作会面临很大的生存风险,但吕世安一直以为无非就是天灾**,却没想到这黑夜里居然还有吃人的怪物?!

    难道这就是“等其他”的魅力所在?

    “呵……我算是明白了……什么狗日的失踪,品子绝对是被那东西给吃了。”吕世安冷笑自嘲道。

    岳荣刚看了他一眼,心里也不是滋味。

    虽然房间里已经消了毒,除了异味,可那一晚看到的东西却在岳荣刚心里留下了阴影。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地下这么深的地方?而且还死了好

    几个人?

    没人会给岳荣刚解答。

    王殿海中午带着后勤人员来送饭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晚上开工。”然后就走了。

    吕世安听到直接就把手里的饭和杯子给摔了。

    后勤人员默不作声,王殿海微微皱眉,却出奇的没有出声斥责。

    大家情绪都很不稳定。

    岳荣刚 也一样,他根本吃不下去。

    所以饭后他主动找到了王殿海,打算问个清楚。

    王殿海知道岳荣刚是来干嘛的,所以一打岳荣刚进门,他就低着头说道:“前天晚上的事是个意外,但今后不会再发生了,你只要记得,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就当无事发生过,这样大家都会好过一些。”

    岳荣刚却皱着眉在王殿海对面坐下来:“海子。”

    “叫我队长,或者直接叫我王殿海。”

    “……”岳荣刚深吸一口气:“我会乱说的,只是……如果外头真的有怪物,瞒是瞒不住的。”

    王殿海却只专注于面前的工作,他头也不抬的说道:“没有怪物,你看错了,就是个失控的精神病而已。”

    岳荣刚知道王殿海在撒谎,他看了看王殿海这屋子里贴了满墙的构造图,他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但小吕心里一直有个坎,若没有这次的事也就罢了,但……”

    王殿海手上的工作停下了,他抬头看了岳荣刚一眼后又重新开始绘图:“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岳荣刚不晓得王殿海是否真的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也只能叹了一声便离开了。

    回到住处,岳荣刚发现吕世安已经不在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就在他离开后不就吕世安就大闹起来,和守卫起了争执,还试图夺枪,便被强制带走了。

    剩下的人诚惶诚恐,全没了之前为了服务大局,辛苦劳作的精神状态。

    大家现在有种被欺瞒和禁锢的感觉。

    岳荣刚在煎熬中度过了七个小时,一直到深夜开工前一个小时的时候,吕世安回来了。

    他神色如常的坐回到岳荣刚身边,岳荣刚原以为他会吃点苦头,却没想到吕世安回来后整个人精神状态好像还更好一些了。

    “怎么样?你没事吧?”岳荣刚关切道。

    吕世安冲他笑了笑:“没事,就是被请过去坐了一天的冷板凳,现在冻清醒了,除了屁股有点凉,没其他问题。”

    岳荣刚却皱眉道:“他们没和你说点什么?”

    “说什么?”

    岳荣刚看着吕世安,那表情意思是:‘你会不懂?’

    吕世安领会了,他干笑两声,深吸一口气道:“别胡思乱想了,该干活干活,不该咱们关心的事,犯不着和自己纠结。”

    岳荣刚惊奇的看着吕世安,这句话原本是他准备说给吕世安听的,却没想到吕世安回来后却先开解岳荣刚了。

    而且吕世安对岳荣刚说完这些后,还起身对其他人说道:“哎,大家伙,耽误大家一小会,我个人有点话和大家说。”

    房间里现在还剩下七个人,不足之前的一半。

    这些人的精神状态也不比岳荣刚好到哪里去,现在看到吕世安回来了,精神状态变化很大,也都很好奇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前天晚上的事情呢,我不知道你们几位看到了多少,总之我是第一个发现情况,也是第一个逃出这间屋子的,但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如何如何……而是我想和各位说的是,咱们是来干嘛的?还有没有人记得?”吕世安像极了脱口秀舞台上的表演者。

    台下坐着一帮子观众,其中一个皱眉道:“你这问的……当然是来建那个什么穹顶的了,难不成是闲出屁来到外头透气啊?”

    吕世安闻言也不生气:“对咯!咱们是来建工程的,是响应国家号召,同时也是拿了国家给的保证来卖力气的,所以不管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咱们做好咱们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自然也有人在默默的付出……”

    “你少说这些屁话!我问问你!昨晚这里睡着多少人?!”有人听不下去了,当时就骂出来。

    吕世安平静的答道:“十六个人。”

    “那现在呢?”

    “算上我……七个。”吕世安依然很平静。

    岳荣刚默不作声,但似乎懂吕世安的意思了。

    “哦?十六个人一晚上就剩七个了,那其他九个人哪去了?”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吕世安依然淡定的说道。

    那人却气急起身道:“屁!!!怎么就和老子无关了!老子是来卖力气的,不是签了卖身契出来拿命换钱的!老子的老婆孩子还等着老子回去呢!你说说!这国家给的合同上,哪一条,哪一项说了这外头有吃人的怪物的?啊?!这大半夜的!突然就闯进来一个,一晚上就死九个!你让老子不关心?老子能不关心吗?”

    吕世安看着他,这人吕世安不太熟悉,但直到他叫什么,年龄多大,老婆孩子如何如何,因为这都是他来的第一晚就说给所有人听得,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干嘛来的。

    其他人听到这话,压抑的情绪也都爆发出来了。

    “就是啊!这必须有个说法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瞒着骗着的!非得等我们都不明不白的死了,才能真相大白?啊?还有公义可言吗?啊?”

    “哎……谁说不是啊……我还以为……哎……”

    “我不想干了……早知道就不来了……”

    “吕世安,你被带走的时候不也一样想弄明白吗?怎么不说话了?去了一下午给你什么好处了,你就变成这样了?啊?”最先崩溃的那位仍然不依不饶。

    吕世安淡淡的说道:“没有什么好处,就是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做好自己的事,出一份力,尽一份心,其他的,想了也没用。”吕世安看着那人说道。

    那人愣住了,随后却仓皇的冷笑道:“呵,可以啊,这几天看你整天神神叨叨的,说什么‘相对论’不‘相对论’的,感情好精神觉悟提高很多啊?”

    吕世安瞥了他一眼,神色微变:“我警告你,有话说话,有事说事,能好好说,咱就继续聊,不能好好说,我就教教你怎么说话。”

    那人闻言也是脸色一变,跟着就半个冷馒头砸在吕世安的脸上:“我去你码的!就你还教老子说话了?!你个崽种!”

    吕世安挨了这馒头一砸,起先没动静。、

    可岳荣刚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坏事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吕世安就冲过去一脚把那人踹倒在地,两人便扭打起来。

    房门外的守卫本来打算来阻止,可一个银发男人却制止了他。守卫见到这人先是一愣,跟着立马敬礼:“少将!”

    银发男人默默的点点头,然后沉默的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吕世安动了手,房间里这七个人就什么平心气和好说了。

    但吕世安毕竟是隐约站在了人数更多的那些人的对立面的,所以很快就吃了亏。幸好有岳荣刚从中护着,两边人才没至于打的多么凶。

    可吕世安还是挨了不少拳头。

    那骂了吕世安的男人也被揍得眼睛乌青,双方被拉到两边。

    吕世安却突然笑了,他哈哈大笑,笑的众人莫名其妙。

    对面一个与岳荣刚年龄相仿的中年人叹气道:“哎,有话好好说嘛,都是自己人,打什么啊?”

    先动手的那人却吐出一口血沫道:“呸!什么自己人!我看他就是变了心,成了走狗回来给我们洗脑呢!老子才不上他的当!”

    吕世安闻言嘿嘿的笑了笑:“对,你说的对,咱们的确不是一路人,但你可知道……前天晚上死了咱这工程队营地外头死了多少子弟兵?”

    所有人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岳荣刚心底顿时了然,便默默的坐下来。

    “你不知道。”吕世安冷笑着摆摆手:“还有这几个月里,天上动不动就放烟花似的闪光,还一会一个惊雷的,你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引起的吗?”

    那人不说话了,他皱着眉头,也不想问。

    “你不知道。”吕世安擦去嘴角的血,摸了摸鼻子后靠在墙上长呼出一口气道:“这暗无天日的世道,能活着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别整天觉得自己那条命有多金贵似的……做好你自己该做的,先对得起你自己,再谈别人如何对你吧?呵……反正老子是不想再知道什么真相了……再也不想了……”

    那人这时却忍不住问道:“你少跟着装深沉,有话说有屁放!老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就怕你糊弄我!把我当傻子!”

    “傻子?不,你是瞎子。”吕世安毫不客气的嘲讽。

    “你!你又想打架是不是?!”

    “哎哎哎!好了好了!怎么又吵起来了?”先前调和的现在赶紧又出面阻止,他叹了一声道:“我大概也听懂世安的意思了……这事啊,咱们算是幸运的了……既然还活着,就做活着的人该做的事,不该做,不该想的就不做,不想,这就是给组织,给国家省心了……”

    “你也来这一套?!”那人就是听不惯这种话。

    和事的中年人赶紧改口:“哎!好好好!就当我最后一句话没说,就换成给家里人省心可好?你想想,这工程这么大,咱们要是再闹意见,那还有头有尾吗?你不也想着赶紧完工回家跟老婆孩子团聚吗?啊?这道理不懂?”

    那人沉默了……过了一会却又嘀咕道:“可老子就是不想被人当傻子……老子这条命可以豁出去,但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

    “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吕世安是一点不怕火上浇油,他嘿了一声起身道:“谁想死在这啊?我老婆肚子里还怀着我孩子呢,我要是死了,剩下他们孤儿寡母受人欺负怎么成?可太把自己当回事看似是给组织添堵,可实际上不还是要落到自己个人头上吗?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好,我就和你说点……”

    岳荣刚听到这却突然起身道:“世安!”

    吕世安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可以了。”岳荣刚皱眉看向众人:“大家都准备准备,再有一会就开工了,都铆足劲干吧。”

    众人沉默,但看得出来,经过这一闹,一宣泄,积压了两天两夜的情绪终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舒缓。

    门外透过玻璃看到这一切的银发少将微微一笑,默默地转身离去。

    ……

    晚上王殿海来叫人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几位居然全都睡着了。

    看到这一幕,王殿海犹豫了一下后,轻声一叹,转身就去申请了调整工程部署计划。

    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又进入那个美梦的岳荣刚这一次没有再中途被人打断。

    自然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晚上。

    岳荣刚看了眼时间吓了一跳,赶紧摇醒身边的吕世安。

    吕世安则条件反射式的弹起来,手上抓着那短锄,一脸惊慌!

    到这时岳荣刚才知道吕世安原来根本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起码没有岳荣刚这么快放下。

    “出什么事了?”吕世安确定房间内没有异常后才放下短锄,他挠了挠头问岳荣刚。

    “睡过头了。”岳荣刚给吕世安看了眼时间,吕世安也是一惊,不过……

    “嘿,这海子够意思啊,居然没来叫我们。”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王殿海带着十个新人过来了。

    房间里的其他五位陆续苏醒,看到这些新人的时候,大家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王殿海看了吕世安一眼后,对岳荣刚说道:“岳叔,打明天起,这些人就由你负责直接带去装备间换衣服,然后那边有人会告诉你该带他们去哪吃饭。”

    岳荣刚惊讶道:“食堂建好了?”

    王殿海难得一见露出笑容:“不是食堂建好了,而是咱们的前期工程结束了,接下来可以在地面区域用餐工作了。”

    “地……地面?!”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

    三个小时后,时隔数日再次回到地面的岳荣刚和吕世安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那种震撼了。

    过去从地下临时居住结构出来的时候岳荣刚和吕世安要沿着标定的线路前进,还要随时注意不要跌倒以防防寒服破损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事件。

    可现在,他们从地下一出来就进入到了巨大的“气泡”,或者说第二阶段的复合式“穹顶”结构之内。这是人类工程师创造的奇迹,更是属于岳荣刚和吕世安这样默默辛劳数月的工人们的集体的荣耀。

    巨型的3d铸造机已经就位,那些机械章鱼一样的东西也已经重新恢复工作。

    现在外头“天光大亮”,完全不像是之前那种感觉始终深处冷冬的氛围。岳荣刚和吕世安还看到了更多的工人,他们成群结队,就像是新进驻扎在此的军队,浩浩荡荡。

    甚至当背后传来催促的时候,从吕世安和岳荣刚头顶还飞过一架小型装运无人机。

    说是小型,却也翼展五米。

    它呼啸而过时,吕世安怔怔的问岳荣刚:“叔,咱现在不会是在做梦吧?咱是不是已经死了?到天堂了啊?”

    岳荣刚闻言缓缓回过神来,在催促声中茫然的向前走着,看着,一边喃喃自语道:“也许吧……这……这真的是咱们建造出来的?”

    “这的确是你们一天辛苦十数个小时,全凭着人力和手中的工程镐一点点挖出来的。”一个浑厚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岳荣刚回头一看,是个白发沧桑的老者。

    吕世安更是震惊道:“哎?你怎么没穿防寒服啊?不冷吗?”

    老者负手而立,略有些骄傲的说道:“现在这复合式穹顶内部的温度可以维持在十五摄氏度左右,虽然还不算很暖和,却也不冷了。”

    吕世安和岳荣刚闻言这才注意到外界环境温度探测仪一直处在绿色的状态。

    “我去……还真是!”吕世安说着也打开了面罩,随后长呼出一口气:“呼……这样舒服多了啊,终于不用自己个内循环了。”

    岳荣刚也打开了面罩,他问吕世安:“什么内循环?”

    吕世安斜了他一眼道:“你可别跟我说你没在防寒服里放过屁。”

    岳荣刚愣住了,老人哈哈一笑:“以后不用了,你们虽然还不能脱下防寒服,但工程度过了最艰难的第一阶段后,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岳荣刚还是觉得有些梦幻了。

    毕竟这么浩荡的工程,才过去几个月而已就有这么大的规模了?

    “老爷子,我还是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这前几天我们还在‘大棚里’刨地呢,这怎么才几天的功夫就建了一座城啊?”

    老者微微一笑解释道:“这就是咱们这项工程的特别之处。”

    “哦?还烦请您老给解释解释。”岳荣刚诚信问道。

    老者转过身看向这占地少说也得有十几公顷的巨大复合式穹顶结构道:“咱们这项工程啊最大的难点有三处,一是要克服极寒的环境,二是要工程步骤一环扣一环,做到紧密联系,三就是要追求一个快!”

    说着老者指着远处那十几根如参天大树般支撑着复合式穹顶结构的“桅杆”构造说道:“现在外头的平均温度是零下一百三十一摄氏度左右,这种温度环境下,人如果离开了这种内置恒温系统的防寒服,连一分钟都撑不过就得被冻死,可穿着这么厚重的防寒服又怎么在坚硬如铁的大地上动工呢?咱们的工程师便想到了种蘑菇式的满盘开花策略,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吹泡泡’,这‘吹一个’,那‘吹一个’,遍地开花,遍地开挖,呵呵。”

    说起这些,吕世安和岳荣刚这些最早来到这片施工区域的工人是最印象深刻的。

    这几个月里他们没日没夜的挖,各种工具机械全都用上了,一旦开工就没有停歇的时候。那段时间,吕世安也岳荣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支撑过来的。

    而且在此期间还发生过几次意外,吕世安差点冻掉了一条腿,要不是岳荣刚给他死死的捂着,现在吕世安已经是个废人了。

    岳荣刚也曾经因为摔倒躺在地面上一直不敢动,直到吕世安叫来人把他救回去,否则岳荣刚也死在外头了。

    现在想想,还真是唏嘘。

    老者笑了笑,突然一叹道:“可即便如此……据不完全统计,这几个月里,已经牺牲了好几千人……”

    吕世安和岳荣刚闻言皆是一震,他们也算是“老人”了,却还是被老者这句话直穿内心。

    “哎,不说这些了……至于这个一环扣一环吗,就是‘小泡泡’变‘大泡泡’,只要时候到了,工程部署完毕,接下来就是吐出一个‘快’,要精准,快速,不能有半点闪失。”老者说到这眸子里迸发出耀眼的精光,他指着远处的“桅杆”道:“这就好比大浪行船,真到了和老天爷较劲的时候,躲是没用的,只有拿出胆量来,与天斗,与人斗,与己斗,该扬帆的时候就得扬帆,该冲风破浪的时候,谁也不能怂了装孙子!”

    吕世安和岳荣刚听到老者这番话,似乎能够想象得到这三天里外头是怎样一幅景象。

    但再一回想,外头在热火朝天的时候,自己这几个人却还在地下争吵甚至打架,不由得觉得脸上不那么光彩,还隐隐发烫。

    老者似乎猜出了吕世安和岳荣刚的心思,他慢慢转过身道:“你们啊,辛苦了。”

    说着老者居然冲着吕世安和岳荣刚深鞠一躬。

    岳荣刚等人见状赶紧上前去扶,同时眼眶一热,忽然觉得这期间种种辛苦好像都没啥可值得说道的,反而有种惭愧的感觉。

    这时王殿海走了过来,他瞧见老者的时候先是一惊,跟着快步跑过来道:“田教授,您老怎么到这边来了?”

    田教授?!

    众人茫然的看着王殿海。

    岳荣刚问道:“海子,这位田教授是?”

    王殿海介绍道:“田文运,田教授是咱们这一大片区域,几百平方公里内十几支大队伍的总指挥和总负责人,这些‘气泡’和复合式穹顶工造就是经他老人家设计出来的。”

    众人这才意识到这是碰上大人物了,赶紧纷纷致敬。

    田文运却瞪了王殿海一眼道:“混小子,就跟着瞎胡说,什么总指挥,总设计师的,我就是个打杂的,是组织信得过我,我来这帮帮忙,真要论起功劳,这里哪一个不比我这个糟老头子有用的多?”

    王殿海尴尬一笑:“您教训的是……可说到底这图纸也是您……”

    “你还说?!”田文运似乎生怕让人知道他做了多少一样,这反而惹得岳荣刚这些人很不好意思起来。

    “老爷子啊,您是值得尊敬的人,咱们都佩服着呢,您就别责怪咱们海子了,他年轻有为,将来肯定也是栋梁之才,不比我们这些只能卖力气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岳荣刚笑着道。

    没想到这原本是缓和的话,到了田文运耳中却让他有些不高兴了。

    他瞪了岳荣刚一眼道:“你这样说话我可就不乐意听了啊。”

    岳荣刚诧异的看着田文运,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这番话非但没有缓和气氛,然而让田老生气了。

    王殿海在一旁却只是笑,也不说话。

    跟着就听田文运说道:“今天我老头子能派上用场那是因为世人遭了大难,用的着我,可这不代表我就比你们有本事,难道说你们卖力气的就比我差一截还是怎的?这等以后穹顶真的建起来了?或者说‘太阳升起来了’,难道到那时候我就比你们这些在其他岗位可以发光发热的人差一些了吗?”

    岳荣刚顿时汗颜,原来老爷子生气不是因为岳荣刚的话冲撞了他,而是他不喜欢听别人在自己面前贬低自己。

    “额……是……老爷子您教训的是。”

    田文运深吸一口气郑重对岳荣刚及其身后的众人道:“大家记住了,各司其职,各尽其力,不分高低,这样咱们才能共渡难关。”

01599 那希望的光(四)

    时间2150年7月9号 晚11点

    “什么?又死一个?”秦欢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嗯,听说是尹尚元身边的秘书,就是前几天负责给我们安排食宿的那位。”张丰宇把队伍里几个关键人物都叫了过来。

    叶子欣问道:“就是那个张羽朋?”

    “对。”

    “她怎么死的?”

    “据说和沈肖晴一样,被人用涂了毒的钢针从脖子后边一击致命。”张丰宇说完自己都笑了:“这简直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叶子欣皱眉道:“他们那边怎么说,怀疑我们了吗?”

    “恰恰相反,他们现在已经是群龙无首的状态,所以正盘算着要不要直接借用我们的力量介入调查呢。”张丰宇说了一个自己听起来也不太可信的消息。

    “群龙无首?尹尚元呢?他也死了?”秦欢皱眉道。

    “没有,不过据说张秘书的死对他打击非常大,所以自己把自己关起来了。”张丰宇说完拿出一份名单放在桌子上道:“不过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两起命案都值得重视,我们得先把我们已经拿到的线索再捋一遍。”

    房间里的其他六个人默默点头。

    “按照前面那个队伍的侦查和分析,天业这边的势力大体可以分为三伙人,一伙是像尹尚元、龙兴东这样的为政府为组织服务的,一伙是心无旁骛搞科研,但各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还有就是咱们此行的主要目标,幕后操盘并直接导致‘山海号’被毁的这群人。”张丰宇一边说一边把名单上的名字进行分类,随后继续道:“目前来看,尹尚元、龙兴东、闫沛中之流已经亮在了明处,虽然在专心搞科研,却也在装糊涂的几位中,沈肖晴已经死了,剩下的三位还没有动静,不过也基本确定了他们的行踪……至于最后这伙人,我估计只要顺着沈肖晴和张羽朋的死,就不难查出来,但问题是……”

    说到这里,张丰宇扫视众人,然后沉声道:“事情真的如我们现在分析的那么简单吗?”

    秦欢是精锐特勤出身,比起这种复杂的调查,他更擅长执行确定的任务,所以他第一个提出疑问道:“难道还有更深的秘密?”

    张丰宇点点头:“把‘难道’去掉,这里头是确实有更深的秘密。”

    秦欢“嘶”了一声:“我搞不懂,但只要你告诉我怎么做,其他的我也不想多想。”

    张丰宇当然清楚秦欢是什么样的属性,他微微一笑道:“放心,到了该你秦队长出面的时候,自然会让你大显身手,不过现在吗,还没到动手的时候。”

    秦欢打了个哈欠,挠着侧脸道:“唔……这我放心,不过有一点我搞不明白的是,他们不把矛头转向我们,怎么自己人先打起来了?”

    张丰宇道:“这不难理解,他们做了那么多亏心事,藏是藏不住的,更何况我们都已经来了,所以他们只能在被动接受调查和主动示威之间二选一了。”

    秦欢闻言一震:“你是说……这些人是在恐吓我们?”

    张丰宇摇摇头:“恐吓我们大可以用其他更直接的方法,杀沈肖晴和尹尚元的秘书显然不是吧矛头指向我们,而是……”

    “而是要让其他两伙人分清厉害关系?”坐在叶子欣身旁的一个短发姑娘突然开口道。

    她个头小巧,不笑的时候俏脸冷冰冰的,一身黑衣黑裤,若不是胸脯挺翘,身段婀娜,估计一眼看过去还以为她是个小子。

    这姑娘叫唯宝,她还有个弟弟叫唯希,两人是双胞胎,都是游格格安排过来帮助张丰宇的。

    张丰宇点点头,冲唯宝竖起大拇指道:“对咯,唯宝分析的就是我要说的。”

    叶子欣闻言诧异道:“啊?!那岂不是说我们成了众矢之的了?”

    秦欢还没理清其中利害,他皱眉道:“什么就成众矢之的了啊?”

    唯宝解释道:“利益链条一旦形成,稍加刺激就是牵一发动全身的震动,如果事情真如我们所分析的那样,也就是说……这三伙人极有可能都从‘山海号’被毁事件中获益,只是多少的区别罢了。”

    “什么!?!这他娘的?!闫沛中那种看起来端端正正的家伙也有牵扯?”秦欢当下就气急。

    张丰宇赶紧安抚道:“哎哎,别急啊欢弟,这还都只是我们的分析罢了,不代表真相的。”

    秦欢这才情绪稍安。

    叶子欣皱眉道:“不过不管怎么说,大体的形势已经明了,如果他们真的是做好了局等着我们,那我们这一行十五人这一趟可能就是九死一生了。”

    张丰宇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直窝在秦欢背后舔棒棒糖的张妙突然说道:“放心吧叶子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叶子欣闻言一愣,随后一把将这小妮子揪过来揽在怀里,就像是在搂着抱枕寻求短暂的舒适一样。

    张丰宇看在眼里,心中也打定主意,这次他必须要做到最好。

    ……

    另一边,天业19号的特勤调查科的停尸房里,避难所里最好的三位尸检官都来了。

    保安大队长龙兴东、避难所驻军总指挥闫沛中和避难所武装警察的总指挥方元磊都在外头。

    三个人的表情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先是负责“夸父”计划核心的研究人员负责人造人杀害,紧跟着才不到一天的功夫,天业19号避难所最高管理者身边的亲近秘书也死于非命。

    两根钢针刺穿的可不止沈肖晴和张羽朋的脖子,还有无数人的面皮。

    “之前还怀疑是张丰宇的人在搞鬼,这下好了,人家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呆着,外头还是出事,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方元磊冷笑道。

    龙兴东斜了他一眼:“你少跟这说风凉话,我问你,沈肖晴死后最上层区域都实施a级监管令了,怎么连杀害张羽朋的凶手的影子都没有拍到?难道是幽灵作案?”

    方元磊和龙兴东原本是一个军区出来的老战友,彼此之间有着二十多年的交情,可以说是虽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要亲。

    可两年前,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两人不但反目成仇,还处处给对方使绊子。

    就为调和两人的关系,作为避难所最高管理者的尹尚元都不知道头疼多少次了。好在闫沛中主动站出来揽过了避难所治安维序的三分之一,这才让针尖对麦芒的两位消停一些。

    可今天,方元磊和龙兴东又撞上了。

    “你问我?最上层区域可是你龙大队长的地盘,年初防务轮值的时候也是你龙大队长主动请缨要求全面接管最上层区域的治安防务工作的,怎么现在出了事反而把脏水往别人头上泼呢?难道这就是你龙大队长的做派?到了该男人的时候就永远只会装孙子?!”方元磊到底是和龙兴东从一个军区出来的,说起话来是一点不留情面。

    龙兴东听到这话当场就要翻脸。

    好在闫沛中及时喝止道:“好了!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快八十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孩似的在这吵吵?难道分清楚责任你们就不用调查真凶了吗?要知道现在这案子可是直接威胁到咱们避难所最高管理级了!如果下一步再有什么大人物遭遇不测,咱们三个都别干了,直接把衣服脱了出去冻成冰棍谢罪吧。”

    龙兴东闻言强压住怒火,狠狠的瞪了方元磊一眼后捏着拳头道:“那你的意思呢?真打算让张丰宇那群人介入进来?就不怕这伙人是一锅热油,浇进来会死很多人?”

    闫沛中却沉声道:“要真是热油倒还好说,怕就怕,这热油是咱们,人家只是一瓢冷水,到时候炸了锅,组织和第一中轴方面责怪下来,谁也别想跑!”

    龙兴东从闫沛中眼里看出了一些特殊的意味,可他故意视而不见,只点了点头:“那行吧,我没有意见,不过特勤大队这边是抽不出人帮着张丰宇那群人的,我事先说清楚。”

    闫沛中也没指望龙兴东会真的从本就人员不多的特勤大队里抽人,所以他把目光看向了方元磊。

    在各大避难所里,唯一能和现役军人加上预备役民兵组建的守备力量相媲美的就只有武装警察加巡视官的组建了。

    方元磊靠在墙边,他都没看闫沛中就知道这个老好人肯定会想法子让他出面安排。

    所以方元磊也不和闫沛中废话了。

    “叫我出人可以,但到时候不管出了什么事,你们可别说是我从中授意。”方元磊这个武装警察总指挥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有些不负责任。

    可闫沛中明白,他主要是为了防着龙兴东。

    于是闫沛中说道:“这你放心,到时候张丰宇那边从你那借多少人,我这边也会出多少人,总之不可能让他们真就这么直接接管调查,起码要在我们的监管下展开。”

    方元磊闻言回头看了眼闫沛中,眼神里有一抹冰冷,随后点点头:“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回头你要人的时候直接通知我就行了。”

    说完方元磊就先行离开了。

    剩下闫沛中和龙兴东的时候,闫沛中叹了一声:“你们啊,怎么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吵?”

    龙兴东冷笑一声:“用二十多年才看清一个人只能怪我眼拙,别的我也不想多说,况且这不也挺好的吗,要是让张丰宇那些人知道一个避难所的两大块权利构成之间亲密无间,那不成了铁桶结构,会惹人怀疑的。”

    闫沛中对此没有发表意见,他沉声道:“你知不知道昨天沈肖晴死后没多久,范云池就派人去给张丰宇送了信?”

    龙兴东点点头:“知道,而且他托人捎的话我也知道内容。”

    闫沛中略微惊讶:“什么内容?”

    “关于‘山海号’的。”龙兴东说完看向闫沛中:“这你不清楚?”

    闫沛中摇摇头,随后皱眉道:“关于‘山海号’?这怎么扯到‘山海号’上了?”

    龙兴东眼神微变,轻声道:“谁知道呢,不过最

    有意思的不在这,而是……这件事居然是张丰宇主动经正常渠道来告诉我的。”

    闫沛中闻言更是惊讶:“张丰宇告诉你的?”

    “对啊……”龙兴东笑了,感觉很莫名:“谁都知道范云池和沈肖晴过去是对恋人,我估计张丰宇也知道,可现在范云池托人告诉他这些事情,他却跑来直接告诉我?你说这个姓张的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闫沛中点点头:“嗯……确实让人有些莫名其妙……我这几天安排人调查了一下他,结果发现这家伙就是一张白纸,在接受现在的身份被委派到这里来之前似乎有一大段过去被人为的抹去了,现在我只知道这一行十五人中有好几位都是亲历雄安新区1号避难所入侵事件的,不得不多在意点。”

    龙兴东慎重的点了点头:“那……明早是你去说,还是我去?”

    “我看呐,我们都不要去,张丰宇背景再强大,也不过是个特派专员,犯不着我们这个级别的人什么事都亲自登门,所以……找个合适的人选会更好一些。”闫沛中提议道。

    “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我觉得……她比较合适。”闫沛中很有深意的多看了龙兴东一眼。

    龙兴东明白了,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

    10号清晨,才起床不久的张丰宇正围着招待中心的大厅水池做晨练的时候就看到招待中心的负责人带着一个红衣红裙加红鞋的女人走了进来。

    这女人的行头相当惹眼,可却又不那么艳俗。

    似乎红色天生就是为她那白的醒目的皮肤和艳冠群芳的姿容而生的。

    她不是那一类很标准的美人,确切点说,有些人可能都不见得将其形容为美女。眸子狭长,颧骨微微凸起,下巴又很尖,看起来活像一只迪士尼动画片里走出来的猫咪。

    饱满的红唇和丰硕的胸脯很轻易就能勾起男人的**,但她眉目间却透露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让人狂吞口水之余又不免担心这带刺的红玫瑰靠的太近会伤人。

    如此特别的女人一出现就拿走了张丰宇全部的注意力。

    说起阅美,活了一个半世纪还多的张丰宇绝对称得上是老资历。在他追寻游格格脚步的这一百多年里,他前前后后也接触过不少美女,而且她们风情各异,个个都是绝顶的美女。但从没有哪个女人能像眼前这位这样,一出现就让张丰宇那颗早已不知心动为何物的心脏狂跳不已。

    张丰宇停下脚步,好奇的看过来。

    负责人跟在那女人身后,显得毕恭毕敬。

    女人身高有一米八,走到张丰宇近前的时候竟给张丰宇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她看着张丰宇,上下打量一番后不等招待中心的负责人开口就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上官野月。”

    张丰宇微微一震,与她轻轻一握手:“张丰宇。”

    上官野月点点头,收回手直入主题道:“我是代表闫沛中将军和龙兴东大队长来的,主要在接下来一段日子里从旁辅助你完成你的工作,顺带着查明杀害沈肖晴和张羽朋的凶手。”

    张丰宇眉头一挑,略有些意外:“哦?我还以为昨天闫将军只是和我开玩笑的,原来真是这么打算的啊?”

    上官野月走到一旁坐下来,她拿出一块晶体板和两个资料袋,跟着对负责人道:“一杯咖啡,谢谢。”

    被当做服务员使唤的招待中心负责人童浩立马笑着去准备了。

    张丰宇也坐下来,还有意无意的挨着上官野月。

    上官野月也不介意,她把资料袋交给张丰宇然后打开晶体板道:“闫将军很少和别人开玩笑,所以你大可以当做一种口头约定来听,另外……我来之前听说你们第一天就索要了避难所里所有备案人员的档案信息是吗?”

    张丰宇点点头。

    上官野月闻言把晶体板交给张丰宇:“都在这里了,密码是七个七,你可以自己修改。”

    张丰宇很惊讶,心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用这么草率的密码?’

    上官野月却不以为意,她长呼出一口气,然后点燃一支香烟。

    见张丰宇看向自己,上官野月刚要点燃又停下问道:“介意的话,我可以出去抽。”

    张丰宇微笑摇头:“您请便。”

    上官野月“啪”的一声点上烟,深吸一口后说道:“你知道范云池和沈肖晴是恋人关系吧?”

    正在研究晶体板的张丰宇点点头:“听说了,不过不够具体。”

    隐约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上官野月又说道:“那你知道尹尚元和张羽朋的关系吗?”

    张丰宇抬头看向上官野月:“除了上下级关系以外还有别的关系?”

    上官野月眯缝这眼眸道:“张羽朋是死在尹尚元怀里的,这件事闫将军应该告诉你了吧?”

    张丰宇明白了:“唔……但我没多想。”

    “事情很乱的,需要点耐心才能理清楚。”上官野月很快就吸完了一根烟,但正要拿出第二根的时候,想了一下又放回去了。

    这个小细节让张丰宇有些意外。

    上官野月沉默一阵后突然问道:“你们到底来查什么?”

    张丰宇终于打开了手中的晶体板,这才发现所谓的秘密其实只是最后一层的验证,真要想进入系统需要验明张丰宇的身份,然后经过层层核对之后才行,复杂的很。

    “这问题是你个人的,还是闫将军想知道的?”张丰宇没有急着去检索重要的人员信息,他把晶体板放下了,拿起了一只资料袋看向上官野月。

    “如果我说是个人的,你会不会告诉我?”不知不觉已经坐到张丰宇身边的上官野月此时彼此之间只有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这种近距离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可谓相当暧昧。

    但张丰宇可不会被这女人迷昏了头,他微微一笑:“可以,但不是现在。”

    上官野月也笑了:“明白了,那……我是在这等你们吃完了饭,还是回去等你的消息?”

    张丰宇问道:“你早饭吃了吗?”

    “我从一年前开始就不吃饭了。”上官野月说着亮起自己的右臂:“喏,改造过的身体有这么一个小孔就够了。”

    张丰宇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上官野月,他很难想象这个女人居然是义体人。

    上官野月放下手道:“我还是在这等你们吧,回去也挺麻烦的。”

    张丰宇想了想之后便拿起几样东西告别上官野月往住处去了。

    等到张丰宇带着自己手下一群人回来的时候,上官野月正在一边喝咖啡,一边看小说。

    瞧见这十几位便装出行的架势,上官野月诧异道:“你们这是?要去逛街?”

    张丰宇身后几位相视一笑,都没有说话。

    张丰宇走过来道:“我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秦欢,我兄弟。”

    上官野月却起身道:“你们的资料我都看过了,所以就没必要向我逐一介绍了,我就简单说明一下自己的情况好了。”

    正准备和美女握手的秦欢尴尬的收回手,同时还惹来队伍里几个姑娘的娇笑,至于叶子欣,则是狠狠的斜了秦欢一眼,搞得秦欢非常不自在。

    上官野月没有那么贴心会为秦欢的尴尬买单,她开口道:“本人上官野月,闫沛中将军和龙兴东大队长特别委派我来辅助各位执行特殊行动,因此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可能会有不少接触,还请多多关照。”

    张丰宇这边都挺有礼貌的微笑致意,唯有张妙皱着眉突然冒出来一句:“你给我的感觉好奇怪……就像木偶一样……”

    张妙这话一出口,张丰宇就知道坏事了,他赶紧捂住张妙的嘴道:“额……童言无忌,上官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上官野月听到这样的话多看了张妙一眼后笑着亮出藏在手臂里的钢刀道:“我是义体人,两年前因为一场事故变成了这个样子,所以你得感觉很准,不过我不是木偶,我能自主决定自己的行为和意识。”

    张妙看到钢刀的时候咧了咧嘴,缩起脖子不说话了。

    其他人都得到张丰宇事先告知了,但看到上官野月毫不避讳的人前显露她手臂里的义体钢刀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这我们当然不会怀疑,额……那个,要不这样吧,上官小姐,因为我们对天业19号避难所不是很熟悉,再加上大家也都挺好奇的,要不今天就拜托你给我们做一次向导,带着我们参观一下天业19号避难所可好?”张丰宇这话一出口就是老“驴友”了。

    上官野月微微皱眉,看起来略微不悦,但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你们吩咐,我去安排。”

    说完上官野月就转身往招待中心外走去,张丰宇则带队跟上。

    不多时,几辆通用线路观光车停在了招待中心门前。这种车辆张丰宇之前只在重庆见到过,属于一种直接与大型覆盖式城市网络连接的智能观光车辆,不但可以通行无忌,还能规避所有拥堵路段,实时根据路况分析并安排行程节奏。

    没想到到了天业19号避难所里又看到了这东西,张丰宇感觉这座避难所还真是一座处处都藏着惊喜的特殊避难所。

    上了车,上官野月跟张丰宇、秦欢、唯宝、维西几人坐在第一辆,叶子欣则带着张妙和其他几人坐在后边两辆车上。

    都坐好后,随着“导游”上官野月一声“出发”。

    张丰宇这支特殊调查队的“观光”行动开始了。

    ……

    “观光?你亲眼看到他们上了观光车?”天业19号地下某处私人住所里,正在给花圃浇水的老者听到这样的消息脸上先是一惊,跟着放下花洒笑起来:“有意思,不大张旗鼓的搞动作,反而旅游起来了。”

    只穿着睡衣的老者头发也乱糟糟的。

    身后站着七位衣着得体的中年人,一个个垂手而立,像极了迟到被罚站的学生。

    另有两人坐在一张红木圆桌前,一个在沏茶

    ,一个在玩珠串。

    这两位也都是两鬓斑白的老者,一胖一瘦,一黑一白,但看他们的精神气象居然比那七个中年男人还要号上许多,全无衰老的病态。

    黑且胖的那位穿着一身暗金色绣龙纹的练功服,看起来像个练家子。

    瘦且皮肤很白的那位一身灰布麻衣,眯着眼睛,一直在念诵经文。

    刚才向睡衣老者汇报情况的是七位中年中站在最左侧,瞧着也最年轻的一位。这个人就算穿的体面,收拾的也算利落干净,但言谈举止总给人一种油腻的感觉。

    “的确是让人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学生个人觉得,这无非就是那个叫张丰宇的家伙故弄玄虚的障眼法,想必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把行动做的更隐秘一些罢了。”

    睡衣老者擦了擦手走到圆桌前拿起刚沏好的茶就喝,一大口下肚后皱眉道:“我说老郑,这就是你说的藏了好多年的西湖龙井?喝着也就那么回事吗。”

    被唤作老郑的黑胖老者抬眼看了眼睡衣老者道:“都像你这么牛吞牡丹,给你人参果你也吃不出个滋味来,白糟践东西。”说完也不见他手上如何动作,竟然就隔空把睡衣老者手中的杯子给拿了回去。

    睡衣老者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那是!什么山珍海味还不都是一样的滋味,倒不像你,就算给你碟咸菜也能吃出个境界来,这个……叫什么来着?哎,老李,你说说啊。”

    白瘦老者微微睁开眼:“这叫生活。”

    睡衣老者听到这话却嗤笑一声:“屁的生活,这叫矫情,对不对啊,老郑。”

    黑胖老者被嘲弄了也不生气,反而轻哼一声笑了笑。

    其他七个中年人默不作声的站在花园里,既不敢说话,也不敢跟着笑,一个个紧绷着脸在那活受罪。

    睡衣老者丢下手中的手巾,走到那七人近前,一个个看过去,然后在队尾站定:“二十年前,你们还都是学堂里的孩子的时候我就和你们说过,凡事做事都要掌握个分寸,都要遵守个规矩,可谁曾想,过了二十年了,你们长大了,出了学堂进了社会之后便悟出了自己的道理,非但忘记了我教给你们的分寸和规矩,反倒是处处跟分寸过不去,和规矩对着干,怎么样?到头来什么结果呢?”

    七个中年人,最小的也得有四十出头了,可在这睡衣老者面前一个个却噤若寒蝉,不敢有半点不恭顺。

    见他们都不说话,睡衣老者抬手扶住其中一人的肩膀道:“郭思洋,你在欧洲和那帮老贵族在一起呆久了,是不是觉得祖宗的传统让你丢脸了?”

    名叫郭思洋的中年男人冷汗瞬间下来了,他一米八五的大个子,足足比睡衣老者高出去一头,却被这么轻轻的一扶肩膀给震住了。

    郭思洋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事,但既然老人说了,那便是他做错了,于是当时扑通一下就双膝跪地道:“请先生教诲!”

    睡衣老者愣了一下,看着跪倒在自己脚下浑身颤抖的男人他冷笑了一声后转头对黑胖老者道:“老郑,郭思洋是我的学生吗?”

    黑胖老者正重新沏茶,听到这话幽幽的说了句:“第三学堂综合成绩排名第一,郭思洋,少年英才。”

    听到这样的评价,跪倒在地上的郭思洋非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头压的更低了。他眼睛瞪得很大,眸子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睡衣老者似乎想起来了:“哦对对,我就说嘛,我还是有印象的……只不过可惜了,当初劝你不要去欧洲,你却偏偏要证明自己,结果怎么样呢?从那些贵族老杂毛手里讨到便宜了吗?”

    郭思洋不敢回答。

    但有人替他回答。

    这个人就是之前向睡衣老者汇报张丰宇一行行动轨迹的那个男人。

    他轻声道:“郭老板原本是打算用五年的时间盘活咱们在欧洲和南非的能源产业,可动作太大,被英国人和德国人提前察觉了,于是就变成了一场资金消耗战,几十亿砸进去连个水花都没有冒出来,但好在最终是咱们赢了,所以现在欧洲区域的两千多座避难所里有一大半是我们的能源产业在负责运行基础循环系统,原本到这里,一切顺利的话只要一句话的功夫,欧洲就会被炸上天……但郭老板显然太自负了,居然自己扩展了自己的势力,让那帮贵族察觉到了问题,于是焰火大会没看成,反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足足亏损了七千多亿,几乎要把咱们用了三十年在欧洲赚到手的成本全都砸了回去,呵……不得不说,郭老板还真是个商业鬼才啊。”

    睡衣老者称呼郭思洋原名,可这个举手投足都透露着油腻的男人却称呼郭思洋为郭老板,这其中的讽刺意味可谓直接。

    郭思洋沉默不语。

    事到如今,欧洲的失败已成定局,不是他靠着激烈抗辩或者多找些借口就能摆平的。

    睡衣老者听完这段话后回头看了眼那油腻男,面容平淡。

    油腻男立马规规矩矩的站好了。

    睡衣老者轻哼一声,跟着笑问道:“园子,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冷嘲热讽你这些个学长学姐了?”

    被唤做园子,油腻男一点也不惊慌,他笑着摸了摸鼻子道:“就事论事,您也甭往心里去,我想,郭老板肯定也不会觉得我这么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伤了他的心。”

    睡衣老者点点头,重新看向郭思洋,眉头紧蹙。

    这还是他熟悉的,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说要收盘欧洲的郭思洋吗?分明就是条在外受了欺负才知道回家的落难狗啊。

    想到这,睡衣老者问郭思洋:“沈肖晴死了,但事情才开了个头,你有什么打算?”

    郭思洋闻言一惊,跟着咬牙道:“请先生放心,在这件事上,学生还是有把握的。”

    “唔……听听,都听听,尤其是你园子。”睡衣老者又瞪了眼那个没正行的油腻男,似乎他的不守规矩已经是常态,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

    园子点点头:“这我相信郭老板。”

    睡衣老者“嘿”了一声,走过去直接一巴掌拍在园子心口道:“你个混小子!没大没小的!我是在教你呢,你以为在问你意见呢?”

    园子嘿嘿的笑。

    黑胖老者看着与之正好相反还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郭思洋道:“行了,起来吧,你也老大不小了,面子还是要挂住的。”

    郭思洋却不敢起身。

    直到睡衣老者走过去踢了他一脚。

    这一脚力道不轻不重,准头却不偏不倚,恰好就在他腰上。

    郭思洋这才起身,起身后他看了园子一眼,表情平淡,可眼眸里藏着笑意。园子视而不见,只说道:“先生,那张丰宇那群人就交给我怎么样,我倒是有个不错的法子能招待他们。”

    睡衣老者正要说话,黑胖老者就皱眉道:“胡闹。”

    简单的两个字,前一秒还像得了依一样瞎胡闹的园子立马收声站正不说话了。

    其他几位也差不多。

    似乎比起睡衣老者,这些人更怕这黑胖老者。

    睡衣老者走回到桌子前坐下,他看了眼还在念经的瘦白老头道:“师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兄弟现在拿不准主意呢。”

    瘦白老头慢悠悠的睁开眼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道:“这是什么季节了?”

    “按时节,还在夏天。”睡衣老者答。

    瘦白老头点点头:“既然是万物茂盛,野蛮生长的季节,就由他去吧,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只要人是活的,就没有现在定调子的道理。”

    睡衣老者听罢明白了,这是教他不要着急。

    黑胖老者也说道:“你就是性子太急躁,若不然,留着张丫头,姓尹的多少还有些顾忌,现在人死了,我估计这姓尹的也快坐不住了。”

    睡衣老者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嘿你个老郑,这尹尚元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我的人还没到呢,你大可以随时叫他们回来啊,怎么现在事情落到这一步了你开始怪罪我了?”

    黑胖老者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道:“哪有什么怪罪,只是劝你修心养性,这件事急不得。”

    睡衣老者还是觉得不舒服,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黑胖老者对院子里站着的七个人道:“行了,你们几个旅途劳顿,也都回去休息吧,没有重要的事哪都别去,就在屋子里呆着,什么时候外头清净了,什么时候再回去,知道了吗?”

    七人同时点头道:“知道了。”

    “另外……”黑胖老者还有些话要说,可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罢了,就这样吧。”

    说完黑胖老者便与其他同在红木桌前坐着的两位一起离开了院子。

    他们三人走了,剩下的七人才陆续的离开。

    ……

    另一边,比较那院子里的沉闷,坐上观光车出行参观天业19号避难所的张丰宇一行可就要欢快多了。

    上官野月虽然一开始听说张丰宇要参观的时候觉得这些人是真不靠谱,还有点不待见,可慢慢的她也忘了这一茬,专心致志的成了导游,开始给众人口头讲解天业19号各区域的划分以及哪里有好吃的,哪路有好玩的。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上官野月更是直接把众人拉到了天业19号平时极少对外开放的一家私人餐厅用餐。

    餐厅的老板娘和上官野月是好朋友,大厨是老板娘的弟弟。

    今天也是这位大厨第一次一次性给近二十人做饭,若在平时,他都是只负责招待三四个人的。

    在大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张丰宇把上官野月叫到一旁询问道:“上官小姐,请问你这里有没有专门为研究人员准备的集中居住区啊?”

    上官野月其实对张丰宇还是蛮有好感的,她这个人也比较直接,便说道:“叫我野月就行。”

    “唔,好。”

    “集中居住区是吗?”

    “嗯。”

    “有,有两座,但都不对外开放,访问需要最高管理级的核准。”

01600 那希望的光(五)

    10号晚间时候

    “夸父”计划的数据模拟阶段进入最关键时刻。

    勇士们乘坐的“夸父3号”星际探索舰正在飞越水星,下一步就是前往此次星际探索的目的地“太阳”。

    “太阳”,这颗无时不刻都在向宇宙空间释放着光和热的恒星,它的体积差不多是地球的130万倍!

    130万倍是怎样一个概念?这就像你把一粒米丢进了浴缸。

    而“夸父3号”星际探索舰在这颗点燃了人类文明的恒星面前就更像一粒米与太平洋。浩瀚已经不足以形容那种震撼,事实上,当极致的大与个体的渺小之间产生出现实的比找差距的时候,认知就会开始简化这一过程,或者说……让人的感知暂时消失,以弥补那种因过大悬殊产生的认知压力。

    心理学上把这种非主观意识行为称之为“合理化自救”,或者说“简化认知”。

    大概就是描述人会在极端情形下让自己处在一个更为安全的状态吧。现在探索舰内的宇航员们就处在这种状态里,他们当然不会因为感知到自己的渺小而害怕,因为他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前期的模拟很成功,今天是最终顺序阶段,也是第一次尝试从地球出发途径金星中转,然后再直掠水星轨道进入最终探索阶段。

    模拟舱出于完全封闭的失重状态,舱内的七名宇航员全神贯注的完成各自的每一步操作。也许有人会说,这都2150年了,技术进步这么大了,怎么宇航船内还需要这么多人为操作步骤呢?

    事实上,无论是在太空,还是在地面。

    可靠永远都是排在技术之前的。

    就像俄罗斯人在2040年发射了第一艘载人航天飞船前往火星的时候,他们的主动力火箭引擎依然是前苏联与美国冷战时期的技术。

    这不代表落后,而说明了越是成熟的,就越是可靠,而越是可靠的,往往才是最经得住变量不断涌现扩张的星际航行的。

    从机械手动操作杆到一体化的驾驶舱,还有各种各样的按键。

    凡事能由人经手的,在长期模拟训练过程中一般都不会交给机器代劳,因为机器完全可以在另外一个更为极端的恶劣环境里“自娱自乐”。

    模拟训练进行到一半,双抽/插兜,一身便装的范云池走了进来。

    屋子里都是他的团队成员,这些人里多半又都是他的学生,所以不会有人因为范云池的随意而多说一句废话。

    看着模拟仓反馈的数据图像,他们接下来要进入“维斯马特外环”,也就是距离太阳190万千米的特定标线区域。

    该标线区域由星瀚国籍航空航天中心首批探险者确定会标记,进入这一区域就意味着即将与“太阳消失”背后的真相接触。

    根据星瀚国际方面的记录报告,第一批探险者乘坐星瀚国际制造的“掠日者7号”于2147年3月1号掠过“维斯马特外环”进入“黑障区域”。

    该区域经观察被确定为一片无法被任何电磁波穿过的迷失区域。因而“掠日者7号”进入该区域没多久就彻底失去了踪影,至今下落不明。

    而2147年年初的时候,第二批探险者已经乘坐“掠日者9号”启程,并刚刚经过水星环日轨道。

    因此最终失踪的探索舰有两艘,失踪人员多达二十七名。

    这些都是星瀚国际航空航天中心的精粹所在……

    范云池带领团队来到天业19号避难所的时候是2146年7月,这座避难所刚刚完成“夸父2号”的组装。

    可“夸父”计划还没有执行就被紧急叫停,具体原因不明。

    现在正在进行的“夸父3号”测试并不是以“夸父2号”为蓝本,而是一个彻底的重启计划,只是名字略有传承罢了。

    范云池看了一会就走到一旁坐下来拿出晶体板开始玩游戏了。

    他最近在玩一款养成类游戏,类似于在荒岛上开垦建立小家园的模式。团队里唯一敢这么做的也就范云池和这项模拟实验背后的主要编程师郎星归了。

    其他人不敢说话,就这么默默的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等待着模拟的结束。

    模拟探索舰经过“维斯马特外环”后开始减速,预计在逼近黑障区域前就可以将速度降低到第一宇宙速度。

    星舰舱室内七名成员都很激动,毕竟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算是基本完成了首批探险者的探索轨迹。可接下来的模拟过程才是重点……

    因为缺少核心的关键数据,所以范云池的团队在“黑障区”的模拟演算上给“夸父3号”准备了相当重口味的“体验”。

    同时还为了确保这种模拟不是走个形式,“夸父3号”模拟数据的编程员们和“黑障区”的模拟演算家们是之前的两个月里都处在完全封闭式的管理状态,也就意味着他们彼此之间都不清楚对方会出什么牌。

    ……

    “一百公里后/进入‘黑障区’。”宇航员邹民君是此次模拟探索航行的舰长,他当前的心率维持在每分钟110次左右,比较其他宇航员算是低的了。

    “打开记录监测器!”2号宇航员尚晓峰开始按照之前的演练部署安排工作。

    “打开记录监测器!”3号宇航员冯磊主要负责数据监测和记录。

    “打开舰体前端阻断器。”尚晓峰继续说道。

    “打开舰体前端阻断器!”4号宇航员莫云河将操作舱转体对准舰首,并通过机械操作系统开启“夸父3号”舰首的能量阻断器。

    “全员准备接受冲击。”尚晓峰提示过后,“夸父3号”内部就产生了巨大的震颤,但只是一瞬间的。

    邹民君问3号宇航员冯磊道:“记录下来了吗?”

    “第一波能量谷峰已经记录完毕,现在开始尝试数据回传!”冯磊眼前跳动着许多数据,他精准的通过视网膜操作将关键数据抓取过来,然后打包,整理,系统化完毕后直接上载给5号宇航员言希澜。

    “开始数据回传!”尚晓峰说道。

    “数据已接受,开始第一次回传!”言希澜正襟危坐,他处在所有宇航员的中心位置,面前有三组视网膜投影屏,还有一台被他坐在屁股底下的脑机神经整合器,现在他等于是化身一台人型电脑,正在将冯磊粗糙打磨过的数据精加工并通过“夸父3号”的粒子导能轨道将数据包发射出去。

    “数据准备完毕!回传开始!”只用了十五秒,言希澜就搞定了,这破了他之前十七秒三三的记录。

    6号和7号宇航员是发射组,他们操纵的设备酷似一门大炮,只不过这大炮发射的不是炮弹,而是可以穿破黑障区域将关键数据发射出去的“数据粒子轨道炮”。

    数据信号被拆解为粒子单位,通过阵列模板的衍算分割成一道加密的大餐,然后用“夸父3号”十分之一的能量发射出去,目标不确定,但数据回收组已经在水星区域准备好了捕捉数据的“大网”,这张网的面积几乎可以覆盖二分之一个水星。

    但它还不是最大的。

    按照“夸父”计划部署,还有一张足可以环绕千分之一个“维斯马特外环”的超弦感应网才是精准捕捉反馈数据的关键所在。

    这张网由十七座太空“丰碑”固定,用肉眼是看不见的,不过它却可以精准的捕捉到关键的粒子数据信号。

    随着言希澜的话音一落,6号宇航员常学平佩戴的复合式多功能头盔开始计算发射轨道路径,7号宇航员孟婉莹开始操作探索舰抽取发射所需要的能量。

    精准的能量抽取是9.3533%,误差值不能超过0.个区间,这就需要7号在任何时候都能精准的把控能量抽取的精度。

    正当6号常学平准备说:“锁定完毕!”的时候。

    3号冯磊发出警告:“新的能量谷峰正在逼近,注意对抗冲击!”

    话音刚落,“夸父3号”就再次剧烈的颤抖起来,这一次的震颤比之前的幅度大了许多。舰长邹民君面不改色,他驾驶着探索舰沿着谷峰起落,在没有任何指引和辅助数据的情况下,全凭直接感受谷峰的起落。

    就像是蒙上眼睛开车,全靠撞击反馈的震动来确定探索舰的方位。

    这对于有着七千小时脑神经元模拟驾驶经验的邹民君来说不算什么,他这五年来足不出户为的也就是今天。

    在第二次谷峰避开后,探索舰明显的进入到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

    可3号冯磊却表情微变道:“侦测到连续能量波幅,预计冲击频率逼近临界值,阻断器极有可能损毁!”

    邹民君听罢在极短的时间内作出决定道:“转换舰体方位,全员倒车准备!”

    听到“倒车”二字,除了邹民君以外,其他六位宇航员都是面色一变!

    要知道,这可不是在陆地上开车停车再倒车那么简单。即使进入神秘的“黑障区”,“夸父3号”此时的速度依然处在第一宇宙速度和第二宇宙速度之间。

    确切的数据反馈是当前速度为9.835km/上官野月。

    如果这个时候直接选择“倒车”,那么“夸父3号”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直接被自身的质量和反作用力压扁,探索星舰内的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当然,在现实中,别说是一艘重大二十九吨的星际飞船了,就算是一辆小型汽车在以1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前行时极限刹车距离也得在四十米附近。

    因此邹民君的“倒车”是一种通用描述,现实的操作流程却是极限环境下引导舰身成锥形的“夸父3号”进行主体后撤。

    大体就像一滴水在下落过程中,受重力拉扯的一面呈现凸起,表面张力增加,尾端变小。而“夸父3号”的极限“倒车”操作就是利用这种表面张力反馈,使探索舰的前后对调,来缓解因“减速”造成的舰身受损。

    同步的,被牵引的能量谷峰就如同被拉开的弓弦,只要邹明君能够利用“谷峰回弹”效应就可以让“夸父3号”在临界崩溃区间范围内实现航向逆转。

    但这种操作哪怕出现一个细微的差池,结果都

    是万劫不复的。

    好在此次执行模拟演练工作的七名宇航员是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的战友,大家都是抱着同生共死的觉悟来的,所以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质疑邹民君的决定,更不会给他使绊子。

    模拟数据核心的算力也因为这一句简单的“倒车”突破临界阈值。

    其他正在使用衍算核心的工作室都弹出了警告标示,示意现在系统正在全面调取算力,如果不想重要的数据丢失的话就赶紧备份关机。

    模拟实验舱外的范云池手中的晶体板也探出了一样的警告。

    他眉头一挑,关掉游戏后站起身默默的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

    结束一天的观光后,本打算约上上官野月一起喝一杯的张丰宇却发现早有一位大帅哥在今天观光的终点站等着。

    上官野月见到这位后也毫不避讳的走上前与其拥抱亲吻,看起来应该是她男朋友了。

    莫名感到一丝失落的张丰宇正准备收拾心情带队员们回家,结果就看到叶子欣和张妙笑嘻嘻的凑过来。

    “你们……又要干嘛?”对这两位再熟悉不过的张丰宇一看到叶子欣那笑容就知道她俩肯定有事。

    果不其然,叶子欣说道:“我想和妙妙去中层区域的街道那边逛逛,听说那里的夜市不错,很多人会在那里售卖自己业余做的手工艺品。”

    关于这些,一路上张丰宇已经从上官野月那听到不少了。

    天业19号确实是一座大型的研究用避难所不假,可这里的常住居民中除却驻军、研究人员和一些政府管理人员之外,剩下的可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比较张丰宇所待过的其他避难所,这里的老百姓明显要对地下生活适应的更好一些,不但已经开始重新庆祝传统节日,而且民众群体间自发的娱乐和交易行为也已经相当兴盛。

    就中午张丰宇一行吃饭的地方附近就有不少个人通过申报改建而来的餐馆,虽然白天他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碌,餐馆基本处于非营业状态,可到了晚上却相当的热闹,据说还有一家烧烤店的生意相当火爆,最多的时候有能同时开好几十桌,三四台烤炉一起上也忙不过来。

    对于这些,张丰宇倒是没什么感触。

    不过秦欢反应就有点大了。

    他一路上都在嘀咕些什么类似“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之类的,大体就觉得这个灾难年代,这些人的无忧无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结果张丰宇还没说教秦欢两句呢,秦欢就被队伍里的女孩子们集体声讨了。

    原因无他,秦欢确实不该说这些。

    且不论天业19号的最高管理级到底是怎么安排民众的起居生活的,但从张丰宇拿到的这里所有人员的信息名单来看,系统的可以将他们分为三类人。

    一类是研究人员,第二类是普通民众,第三类就是避难所的管理层人员。

    研究人员就不说了,每天都在为了“夸父”计划耗费心神,还经常有人倒在工作岗位上,这种事早已不新鲜。

    管理层人员也各自有各自的岗位和工作,一点也不清闲。

    至于普通民众,看似他们的业余生活非常丰富,可真要是把他们的日常工作安排拿过来仔细的查看的话,就不难发现,在天业19号避难所里,别说你是成年人了,就算你只有十四岁也经常性的会被分配到各大航空.器械精密部件制造工厂里去帮忙。

    也就意味着,天业19号在尹尚元这一批最高管理层人员的带领下一直处在高效、敬业的正常运转状态下!

    所以秦欢的话会惹来众怒也是很正常的。

    因此,等秦欢来找张丰宇诉苦水的时候,张丰宇只说了一句话:“你呀,就是活该。”

    秦欢不解,秦欢很委屈,但中午吃饭的时候却又吃的最多。

    听闻两个女孩子要去逛夜市,张丰宇本来是有点不放心的,还打算安排队伍里最可靠的秦大队长去陪着,可转念一想,让秦欢去陪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美女去逛街未免太扎眼了。

    于是张丰宇点了头:“好吧,只要你们开心,不过别太晚了。”

    “耶!”叶子欣和张妙高兴了。

    不过张丰宇跟着又说道:“另外,找个机会和看看能不能与接头人搭上线。”

    这话是小声对叶子欣说的。

    叶子欣一皱眉:“啊?这也要工作啊。”

    张丰宇一瞪眼:“那不然呢,真当是来旅游呢?”

    叶子欣一撇嘴,跟着嘿嘿的笑了:“知道了。”

    ……

    回到住处,张丰宇正要躺下,秦欢就来找他。

    见秦大队长一脸忧郁,张丰宇问道:“怎么了?白天说的你不痛快,到了晚上还要诉苦水呢?”

    秦欢尴尬一笑:“少来了,白天的事我压根就没放心上,再者说了,后来我也想了想,可能是多半还是羡慕吧,毕竟比起雄安,这里可过的太舒服了。”

    张丰宇揶揄道:“秦队长啊,您可是见过大世面的,格局要大啊,天业19号也是咱中国人的地盘啊。”

    秦欢翻了个白眼:“好了,说正经的。”

    张丰宇点点头,从床上起来和秦欢到客厅里坐下。

    “白天我看了一下,避难所里绝大所数人还是不太关心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的,大家过的有条不紊,这一点上,我确实挺佩服尹尚元的。”秦欢说道。

    张丰宇给秦欢倒上一杯酒,但秦欢却似乎没兴趣。

    “至于咱们来之前拿到的线索……我现在还没有什么感应,只觉得这帮人藏的太深了,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另外……就是那个上官野月。”说道上官野月,秦欢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

    张丰宇挺意外的,他回想了一下今天的行程,貌似人家上官野月也没有得罪过秦欢。

    “她怎么了?”

    秦欢说道:“你没闻出来?”

    张丰宇还是很莫名。

    “闻出什么?”

    “血腥气。”秦欢很断定:“这个女人虽然用了很浓的香水去遮掩,可她骨子里冒出来的血腥气是遮不住的,你别跟我说你被她迷昏了头,连这么明显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张丰宇愣了愣,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秦欢继续道:“另外,白天趁着你和那个上官野月打情骂俏的功夫,我把她的档案大概翻看了一下,然后你猜怎么着。”

    张丰宇听到“打情骂俏”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其实他哪里有闲情逸致跟一个才接触不到一天的女人打情骂俏,那也太过精/虫上脑了。

    只是上官野月这个女人太让人没法分神了,只要坐在她身边,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法子让你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张丰宇怕她怀疑自己观光是假,搞小动作是真,所以才一路配合,没想到落在秦欢眼里却是这个形象。

    “怎么着?”

    秦欢从晶体板上调出两个人的信息道:“造成上官野月这狐媚子被接受全面义体改造的事故是因为这两个人而起的。”

    张丰宇眼神微变,拿过晶体板一看。

    一个很熟悉,另一个也不算太陌生。

    方元磊和龙兴东。

    一个是天业19号避难所里武装警察的顶头bo上官野月上官野月,一个是特勤保安大队大队长。两个人可以说是尹尚元这些高层左右护法了。

    翻看详细资料。

    两年半前,上官野月还是后勤部一名寂寂无名的小科员的时候在一次接待中被方元磊和龙兴东同时看上。面对两位大佬的邀约,当时看起来还柔柔弱弱的上官野月是绞尽脑汁左右周全,结果到头来却是两头不讨好,直到惹得两位顶级大佬像地痞流氓一样在街头搞什么决斗。

    资料一笔带过,但张丰宇却看到了一地鸡毛。

    决斗没有分出胜负,就算分出来也没有意义了,因为当时在现场的上官野月躲闪不及遭了大难,命悬一线。

    被紧急送往天业19号最好的医疗机构的上官野月再现身的时候已经是张丰宇现在看到的那个样子了。自信、果断且直接。

    很难想象,她的性格诧异变化居然如此之大,而且自从那件事之后,方元磊和龙兴东两位也分道扬镳,从此再无往来。

    看到这里,张丰宇哑然失笑,他放下晶体板问秦欢:“这么狗血的资料你是怎么搜出来的?”

    秦欢笑着道:“这你得谢谢子欣啊,她说但凡关乎女人的资料,在官方给的档案库里肯定是挖不出什么猛料的,只有去搜罗民间的资料库才能看清一个女人,所以我就以这个为基础去检索一些关键词,结果就让我找到了这些东西。”

    张丰宇明白了,暗忖:‘果然还是女人最懂女人……’

    秦欢笑了笑之后沉声道:“不管怎么说,这个上官野月都不是个善茬,而且我估计y会主动请我们出面调查张羽朋和沈肖晴的死,这本身就得好好思量一番,切不可轻举妄动。”

    张丰宇意外的看了秦欢一眼:“谁说我们要调查她们俩的死了?”

    这下轮到秦欢惊讶了:“难道我们不顺藤摸瓜的查下去吗?”

    张丰宇眨眨眼,反问道:“人家给你画好线,你跟着走,到头来看到的不就是别人为你准备好的节目吗?这种老套路有什么好查的。”

    秦欢闻言一震,明白了。

    “那……那我们现在是?”

    “等。”

    “等?”

    “对,等尹尚元坐不住了,等那些做好局让我们进去的家伙耐心耗尽了,就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张丰宇笑着道。

    秦欢不解:“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这万一他们一直没消息,难道我们就一直在天业这边耗着?你可别忘了,格格可是只给了我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内要是查不出东西来就得回去了。”

    张丰宇却道:“放心吧,用不了一个月,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这么肯定?!”

    张丰宇微微一笑:“就这么肯定。”

    ……

    10号晚间9点多的样子,天业19号避难所中层区域的街道上逐渐热闹起来。因为地下构造特殊,所以通常居住在这里的民众都会选择步行或者采用代步工具直接沿避难所的环绕式街道回到各自的住处,而不是像在雄安那样集中在汇流区通过坐电梯上下往来。

    虽然只是出行上有一些差别,可给叶子欣的感觉却大不相同。

    张妙走在前头,一路蹦蹦跳跳,左看右看,开心极了。

    叶子欣跟上来道:“你可别跑得太远,我答应过老大的,十一点前就得回去,咱们起码要留足半小时的时间。”

    张妙正蹲在一个老妇人的摊子前。

    看着那五颜六色的头饰,张妙对叶子欣的话早已充耳不闻,她挑选了一个看着最欢喜的问老妇人道:“婆婆,这个怎么卖?”

    老妇人看上去得有八十岁了,像这个年纪在避难所里都是不再承担任何劳动或者工作任务的。但在天业19号避难所里却不一样,即使是八十岁高龄的老人,只要你还能动弹,还能为避难所尽一份力,尹尚元的管理级都会主动为这些老人安排力所能及的工作。

    叶子欣走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老妇人身子板还算硬朗,她身上穿的制服应该是避难所底层区域“梁田”里的采集人员,主要从事一些藻类的采集和集中处理工作。

    老妇人瞧着张妙这丫头生的玲珑可爱,便笑着道:“这个不要钱,你若是喜欢,婆婆就送给你了。”

    张妙闻言眼睛瞬间亮了:“真哒!谢谢婆婆!”

    说着张妙还起身与婆婆拥抱了一下。

    叶子欣在一旁看着笑着,等到张妙笑嘻嘻的把头饰戴上,还臭美的在叶子欣面前转了一圈后,叶子欣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糖果递给老妇人道:“婆婆,这些糖果拿去给家里的孩子吃吧。”

    比起手工艺品,糖果在这年代的价值显然是要高出很多很多的。

    老妇人见叶子欣出手大方却不敢去拿,她连连摆手道:“哎哟哟,这可使不得,我就是平时闲的无聊随便做了几样好看的,能送出去给这些漂亮丫头戴上就行了,可不图这些糖啊。”

    叶子欣却执意要“支付”。

    最终老妇人拗不过,还是收下了叶子欣递过来的几颗糖,同时又塞给张妙好多好看的发卡和手链。

    看材质,这些发卡和手链应该都是通过打磨一些元器件废料制作而成,但贵在用心,叶子欣便也挑了一样自己戴上。

    一大一小收获满满。

    她们继续向前出发,又看到了几个卖小吃和零食的摊子。

    这些摊面和之前老妇人的差不多,都是一些晚上睡不着出来寻热闹的老人布置的,摊位上准备的东西也都是他们用其他东西从别人那换来的材料加工好做出来的。

    味道不见得有糖果好吃,却属实让整个街道充满了人情的味道。

    感觉就好像是许多年都没吃过路边摊的叶子欣在尝到一碗海藻馄饨的时候险些落下泪来,张妙这妮子没有那么多想法,还以为叶子欣是烫着了。

    结果惹来叶子欣一阵白眼,直说些什么“小孩子不懂事”之类的,惹得“好心好意”的张妙气的直哼哼。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11点多。

    此时距离叶子欣先前和张丰宇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叶子欣便赶紧拉着张妙往回走。

    两人出了街道后本打算用信用点数租借一辆公用通勤工具回接待中心,结果发现公共管理中心附近的通勤工具早就空了。

    无奈两人只好向社区的服务者求援。

    对方在得知他们俩要回最上层区域的时候一脸狐疑,大概是觉得她们俩这大半夜的不回家睡觉,还要去最上级便有些形迹可疑吧。

    好在最终是联系上了上官野月,叶子欣和张妙才终于回到了接待中心。

    在门口撞见一脸冷漠的张丰宇的时候,两人就像晚归的孩子一样低着脑袋向前走,走到张丰宇面前时才可怜兮兮的抬头求饶。

    张丰宇轻声一叹,也不好责怪。

    看见她们俩脑袋上都多了一些装饰物后,便笑着道:“收获不少啊?”

    张妙以为张丰宇不生气,立马转了个身炫耀道:“你看你看!好不好看?”

    张丰宇立马收起笑容,不再说话。

    张妙也赶紧低头。

    这时,也没有睡觉的秦欢也来到了接待中心门口,他瞧着三人在这杵着,便皱眉道:“在这亮相呢?赶紧回去吧。”

    张丰宇轻声一叹,这才转身回去。

    叶子欣和张妙相视一笑,知道躲过一劫。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以为躲过了张丰宇就是躲过了一劫,但事实是,在他们逛街的时候,就已经经历了好几次生死劫难。

    只是沉默在人群中的张丰宇一直没出声,默默的帮这两位挡了下来而已。

    至于张丰宇为什么没有告诉叶子欣和张妙,一半是怕她们内疚,另一半是怕她们多心这是在利用他们。

    但无论如何,张丰宇已经基本确定,对方已经开始动手了,而且明显手段要比张丰宇想得要直接。

    ……

    深夜,张丰宇突然从梦中惊醒。

    他披上外套打开门,门外没有人,但地上多了一张字条。

    捡起来一看,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隔岸观火相当高明,可唇亡齿寒,到头来势必两败俱伤。”

    看到这样一句话,虽然张丰宇不知道是谁留下的,可他知道对方的意思了。从来到天业19号到现在,张丰宇这个当队长的就没有给手下布置任何工作,大家就是该吃吃,该喝喝,一直规规矩矩的做着明眼人看在眼里的事情。

    但经过之前的事,张丰宇知道他不可能永远这么装傻下去。

    继续保持沉默,无形中就是在把对方当傻子,这可是莫大的嘲讽啊。于是张丰宇把纸条捏在掌心,轻轻一捻就将其化作尘埃。

    敲响隔壁屋的房门。

    不一会,顶着鸡窝头的秦大队长就出来了。

    看到张丰宇,秦欢皱眉道:“睡不着?”

    张丰宇笑了:“你呢?”

    秦欢白了他一眼:“我到哪都能睡着,不过既然醒了,有事就直接吩咐吧。”

    张丰宇点点头:“那带你出去活动活动?”

    秦欢闻言一愣,随后“嘿”了一声道:“这感情好啊,你等我一会。”说完秦欢就进屋装备去了。

    十分钟后秦欢再回到门前的时候发现张妙也被叫醒了。

    只不过这小丫头明显白天玩的太开心,现在被叫醒十分的不高兴。

    她站在张丰宇身边,一手被张丰宇牵着,一手还拿着一支棒棒糖,同时不断的“点头钓鱼”,看起来困得不行。

    秦欢略有意外:“带妙妙去干嘛?”

    张丰宇坏笑道:“你不觉得带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出门溜达更容易引来一些不安分的坏东西吗?”

    秦欢懂了,他蹲下来捏了捏张妙的小脸蛋道:“喂,妙妙,你宇叔说要带你去抓坏人呢,你可得打起精神来啊?”

    张妙迷迷糊糊的“哦”了一声,然后又打了个哈欠,继续“点头钓鱼”。

    张丰宇干脆就把她抱起来,跟着秦欢就没入了黑暗。

    ……

    午夜的天业19号避难所正在逐渐进入沉睡状态。

    除了一些实验区和一些加班加点为“夸父3号”生产机密元器件的工厂以外,其他地方都笼罩在黑暗中。

    夜行的张丰宇和秦欢从接待中心出来后便直奔位于中层区域的七号试验区。

    他们动作迅捷,行踪诡秘,一路上虽然看到许多巡防人员,却一个都没有惊动。直到张丰宇抱着怀里早已睡熟过去的张妙落在七号试验区外围,一个踩空闹出大动静的秦欢才终于惹来了附近巡逻的武装机动警用无人机的注意。

    张丰宇面不改色,他知道秦欢自己能处理好,便自顾自的向被封锁的7号实验区内走去。

    到了目的地,张丰宇叫醒张妙,然后把她放到地上。

    打着哈欠的张妙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由害怕的抓住张丰宇的衣摆道:“咦……这里好奇怪啊……”

    张丰宇知道张妙肯定是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便问道:“哪里奇怪?”

    张妙左右看了看,然后指着三个地方道:“那,那,还有那!”

    张丰宇便按照张妙指的三个方向逐一检查过去。

    由于是第一凶案现场,所以周围不少东西都已经被封装起来,包括那台已经被搁置许久的试验型7号重子曲变引擎。

    地面上的轮廓线标记着当时沈肖晴死亡时的姿态。

    张妙蹲在那标记线附近,左右看了看后,用鼻子嗅了一下说道:“有神性的气息。”

    正在检查张妙所指的第一个位置的张丰宇闻言略微惊讶的问道:“是怎样的?还能追踪到吗?”

    张妙起身又用力的嗅了嗅,然后摇头道:“已经变得非常淡了,闻不出具体的味道了……”

    张丰宇有些失望,但他低头再去查看那个位置的时候却意外的在机械操作台下找到了一片紧贴在操作台底部轱辘上的花瓣。

    花瓣一入手随即就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对这一幕再熟悉不过的张丰宇心里清楚了。

    难怪那些家伙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杀死沈肖晴,原来是得了这样的仰仗。正自沉思时,忽听张妙“咦”了一声。

    跟着变被一只从黑暗处探出的手臂卡住了脖子给拎了起来。

    张丰宇脸色一变,不由分说,十几米的距离转瞬就冲到了张妙身后。

    可拿住张妙的人也早有准备,这边见张丰宇冲过来救人,便用早已准备好的脉冲炮给张丰宇当胸来了一炮!

    寂静无声的7号实验区里当时就穿出“轰隆”一声巨响。

    疏于防备的张丰宇被一击冲飞,倒摔出去,整个人都被冲击压进了厚实的实验室隔断内。

01601 那希望的光(六)

    闻讯赶来的秦欢将张丰宇从实验区之间的隔断内救出来的时候,张妙已经被人抓走了。看着空空荡荡的7号实验区,听着实验区外的警报声,秦欢面色铁青:“这帮家伙是不是疯了?”

    张丰宇面色平淡的说道:“疯不疯的不知道,我们倒是麻烦不小。”

    秦欢闻言却冷哼一声:“怕什么,就算是尹尚元带人来,我们也是深夜来办案的,怎么?没有功劳,反而还要被污蔑不成?”

    张丰宇听到“污蔑”二字,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污蔑!我觉得这事靠谱!”

    秦欢脑筋还没转过弯来,张丰宇就拍了拍兄弟的肩膀道:“队伍就交给你带了,我去引他们出洞。”

    说完张丰宇便脱掉上衣,跟着低吼一声,身形暴涨一倍。

    秦欢再看去时,张丰宇已然化身为一头没有常人五官特征的怪物,只是这怪物不是秦欢所熟悉的那种见人就杀的怪物。

    秦欢大概明白了,他也把心一横:“那你得先给我来一下子啊!”

    话音刚落,张丰宇就毫不客气的飞起一爪撕开了秦欢胸前的装甲内衬,同时还在他那张英俊的面庞上留下了两道血痕。

    秦欢本人也被这刚猛的力道甩飞出去,落地的时候人都傻了。

    “喂!让你来一下子,你还来真的啊?!”

    张丰宇不理会秦欢,他又是一脚,直接就把秦欢提飞出7号实验区,刚好落在了闻讯赶来的一众武装警察面前。

    带队的是方元磊的心腹爱将,天业19号避难所武装警察的副总督察秦攀。

    虽然和秦欢一样都姓秦,可人家秦攀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哥哥,不是秦欢那种魁梧壮硕的肌肉男。

    秦欢从地上爬起来就立马入了戏。

    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帅气的翻身起立后不管有多少镭射光点落在身上,就扛起脉冲炮冲着7号实验区来了一炮!

    “轰”的一声,实验区里炸开了花。

    随后就听秦欢冲周围这一帮子还在发呆的武装警察怒吼道:“都他娘愣着干什么!凶手要跑了!”

    众人闻言再看向7号实验区的时候,果不其然,爆炸的卷起的尘埃中,一个三米多高的人形怪物正试图从实验区的角落里逃走。

    秦攀反应很快,立即下令追击。

    于是乎,好戏上演。

    从张丰宇和秦欢决定临时加演这一场大戏,到第二天中午大戏落幕,秦攀的手下和闻讯赶来支援的龙兴东的手下都空手而归。

    整个天业19号避难所已经被折腾的鸡飞狗跳。

    不但有超过40%的精密组件工厂被迫停工,更有无数居民区遭到不同程度的毁坏。最终当眼睁睁看着那怪物冲进最下层居住区的时候,秦攀很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龙兴东虽然有模有样的又追了一会,可真当他的人踏足那片“禁地”的时候,他本人也不得不亲自出面叫停追踪。

    到这里,秦欢的演技飙升到了**部分。

    他冲着龙兴东就怒吼道:“龙兴东!你什么意思啊!这都眼看要抓到了,你怎么不追了?”

    龙兴东瞧了一眼这演技拙劣的魁梧大汉,那意思是“差不多得了”。

    可秦欢不觉得自己已经败露,反而像撒泼的村妇一样在最下层区域的入口附近大闹了一场,一直闹到尹尚元和闫沛中来到现场也没有安歇。

    到最后,还是那个叫园子的男人带着一伙人出来,事情才算是有了个暂缓。

    这也是秦欢和园子的第一次碰面。

    一见到这举止投足都相当油腻的男人,秦欢就知道张丰宇的这出好戏确实演得漂亮。只不过他不晓得此时此刻张丰宇的处境如何。毕竟就算秦欢的脑筋没有那么灵活,到现在这情形也该看得出来这天业19号的秘密就藏在这最下层区域里了。

    园子对秦欢视而不见,只是向尹尚元他们说明了一下情况,随后便又带人离开了。

    秦欢虽然很反感这些家伙当着他的面说悄悄话,可此时此刻,他毕竟身单力薄,也就只能干看着,让自己当了一回傻子。

    园子走后,面色铁青的尹尚元来问秦欢道:“怎么闹到这种程度?”

    秦欢故作茫然道:“怎么叫闹?这不抓凶手的吗?”

    尹尚元沉默的看了秦欢一会后才又问道:“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张队长就这么由着你一个人追过来?”

    听尹尚元提起张丰宇,秦欢也故作纳闷的说道:“哎!对哦!我就说这一路追来追去好像屁股后边少了点仰仗,感情好是我们家队长没跟过来,啧……我得问问。”

    说着秦欢就转过身去开始打电话了。

    尹尚元来之前其实就已经从龙兴东和闫沛中那边了解到大概的情况了,也看出来这个秦欢就是个在台上发了疯的演员罢了。

    但如果只是一个演员,尹尚元也不至于这么头疼。

    秦欢的演技虽然拙劣,可人家身份特殊,又明确有一个怪物在前头带着一群人狂奔,这不抓是不可能的。所以现在尹尚元大有一种被人卡着脖子上台的感觉,十分的不高兴。

    不过,经过秦欢这么一闹,尹尚元也不是全无收获。

    起码那些人也该清楚了张丰宇这些人的最终目的了吧。

    就在尹尚元暗中权衡的时候,一个懒散的家伙带着一帮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正规军的队伍赶到了现场。

    龙兴东看到这些人后眉头锁的更深,而闫沛中却失笑不语。

    “哎!来了来了!别打电话了!”头发还乱糟糟的张丰宇带着叶子欣等人终于是现身了。

    秦欢先是一愣,跟着立马凑上去叫屈道:“哇老大!你可算是来了!你快跟尹老大说说,我可不是瞎胡闹啊!咱也是为了调查真相才这么拼的啊!可不能让尹老大误会了。”

    尹尚元面不改色的看着这一帮子活似“草台班子”的演员,然后问张丰宇:“张队长怎么现在才来?”

    张丰宇尴尬一笑,挠着头道:“不好意思啊,昨天跟着上官小姐出去转了一圈实在太累了,结果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怎么样,我手下这个铁憨憨没给诸位添麻烦吧?”

    “铁憨憨?”秦欢不乐意了,不过刚要声辩就被叶子欣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尹尚元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了一下张丰宇的借口后点点头:“那真是可惜了,张队长这一个晚起不要紧,却错过了一出好戏啊,而且,我觉得如果张队长在的话,那怪物肯定走不脱。”

    “怪物?什么怪物?”张丰宇眉头一皱,跟着冷声质问秦欢道:“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们?看看你现在捅的篓子!你知道你这一闹给避难所造成多大的损失吗?”

    秦欢低着头,完全就是个做了错事受罚的小孩子。

    龙兴东和闫沛中在一旁看热闹,也不插话,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大概都觉得这出戏演得有点过了。

    好在张丰宇也比较有自知之明,他当然清楚在场的可都是人精,凭他这么点演技怎么会真的骗得了所有人,所以张丰宇也见好就收。

    骂完了秦欢之后,张丰宇就挤出笑脸道:“尹部长,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头一次被人按职级称呼的尹尚元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道:“您的队员也是抓贼心切,更何况损失也不是他一个人造成的,我手底下这几位也有责任,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张丰宇眉头一挑:“那尹部长的意思是?”

    尹尚元看着天业19号最底层居住区的入口道:“我听手下的人说,这追了十几个小时的怪物现在逃进了这最下层区域,可是在天业19号避难所里有一些特殊的约定,大概就类似于当年清水家和苏家为国家投资建设避难所时获得的一些特别许可,所以我们这些人是不能够直接下去展开搜捕的,这样会坏了规矩,但是……”

    逐渐说道重点的尹尚元转头看着张丰宇道:“但张队长不一样,张队长是受组织和第一中轴特别委派来执行特殊任务的,现在又应了承诺,愿意接受沈肖晴和张秘书的案子,所以我个人觉得,此时此刻,没有比张队长你更适合登门造访,为民解忧的人选了。”

    张丰宇听完这些话心底直乐。

    心道:‘好你个尹尚元啊,挺坏啊,不到这里谢幕,还打算让我骑虎难下?!’

    虽然看清了尹尚元的坏心思,但对于张丰宇来说,这早一天接触天业19号底层的那些隐而不出的大人物和晚一天接触没啥区别,还不如干脆就今天了。

    正好借着尹尚元这帮人都在,张丰宇光明正大的进去也会相对安全一些。

    于是张丰宇立马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以各位这责任和担当不可能抓贼抓了一半就放任不管的……”

    说完张丰宇还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龙兴东和闫沛中。

    这两位现在完全是看戏的姿态,一个在抬头望天,数着并不存在的天空上的行星,另一个则在低着头研究自己的指甲盖,大概觉得里头的灰太多了,需要剪一剪。

    总之就是心不在焉,你别看我的架势。

    张丰宇明白了,现在再想拉他们下水难度太大了。

    于是张丰宇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就带人去下边走一遭,免得去的晚了,那怪物又惹出什么大乱子。”

    尹尚元点点头,让开一条路:“那我们就在这等着,如果真要是遇到了张队长也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算是有约定和特许在前,我们也还是会冲进去支援你们的,这一点还请张队长放心。”

    张丰宇斜了他一眼后笑着道:“这倒不必,打不过我们还会跑嘛。”

    尹尚元闻言一愣,随后暗暗捏了捏拳头,大概是没见过敢这么光明正大说出如此“厚脸皮”言语的人物。

    张丰宇也不管尹尚元这边怎么想自己了,他回头看向自己带来的这七个人。

    除了张妙现在下落不明,队伍里能真正应对危机的人都在这边了,同时张丰宇还给自己留了后手,让游格格安排

    给他的两张王牌留守招待中心按兵不动。

    带来的这些都是张丰宇熟悉的,也觉得放心的。

    他也不废话,冲叶子欣点了点头之后,几个人就便列队跟在了张丰宇身后,然后由张丰宇打头阵向最底层区域进发。

    入口的守卫本打算继续阻拦,但尹尚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这些人就自动让开。

    张丰宇这一行八人便畅通无阻的进入了最底层居住区。

    进去之后,叶子欣回头看了眼那些杵在入口外的本地人道:“他们这是借刀杀人啊?”

    张丰宇眉头一挑:“如果真的有的借,那凭着他们的手捅进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咱们的目的不是在这里结束这些人的性命,而是要把他们活着带回去接受公开的审判的,这难度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叶子欣冷哼一声:“难道行使正义者永远都只能这么憋屈吗?”

    张丰宇却笑道:“别这么说,其实无关正邪与否,我们做的事是为了重新界定秩序的底线,本身就是有难度的,现在既然做了,便要尽可能做到最好,若不然,组织又怎么可能会安排我们来呢?”

    叶子欣不说话了,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除开入口处那好似碉楼般的压抑设计以外,真的进入天业19号避难所最底层区域后,叶子欣一众才发现这通常被作为避难所核心生态内循环装置部署区域的避难所最底层却是一片让人心旷神怡的世外桃源。

    这里的照明系统不再是外头那些功率寿命都极高的灯光组件,而是利用光线的传播与折射进行光的播散,因而更贴近自然光源的感受。

    同时,这里也没有整齐划一的居住区域,更没有明显的街道划分。

    处处田园景象,各处的房屋建筑也风格各异,完全就是一片藏身于地下深处的原野庄园。当然,除却回归自然的这些景象,这最底层区域还有不少科技韵味的调和。

    比如全自动化生态农场和牧场。房屋周围游荡的各种各样的高智能ai居家管家等等……

    秦欢看傻了眼,他又回头多次确认自己一行确实是从那底色都显得黯淡压抑的避难所里进来的之后才发出由衷的感叹道:“娘的,这也太不现实了!”

    张丰宇平淡道:“没有什么不现实的,只要资源充沛,时间充足,已经初步掌握了可控核聚变等核心技术的我们完全可以在地下人造一片乐土……但现实是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和资源来满足几十亿人口的需求,所以世界各地的避难所才会更像一间间勉强满足生存需要的牢笼罢了。”

    秦欢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的?我可没听说过哪个避难所下边享有特殊权限的出资方可以大张旗鼓的搞地下庄园啊。”

    张丰宇却道:“你没听说的事情还多着呢,这才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啊?这还冰山一角啊?”不仅秦欢一脸震惊,叶子欣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张丰宇面色如常,但他心底冰冷。

    “物质带来的阶级尚且留有狭窄的通路可以跨越,但精神认知的鸿沟却早已经断裂。”张丰宇说了一句身后队员都没能完全听明白的话。

    随着深入继续,当张丰宇一行来到第一座庄园附近的时候,之前带人来和尹尚元交涉的园子就站在那座占地得有十四五亩地左右的庄园外等待着张丰宇一行。

    秦欢瞧见这家伙后便悄悄提醒张丰宇道:“这家伙看着就是条忠犬,咱们可得小心点。”

    张丰宇微微点头,然后带人走上前去。

    园子负手而立,等到张丰宇一行来到面前后笑着道:“几位远道而来,家师甚至欢喜,但碍于身体有恙不能亲自前来迎接,便特命小可在此等候诸位,不知诸位可否移步寒舍小酌一杯,也让我这本地人聊表心意,尽尽地主之谊?”

    张丰宇几人听完园子这一番不伦不类的邀请都呆立当场。

    秦欢和叶子欣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个意思。

    “这什么玩意啊?”

    张丰宇回过神来,拱手笑道:“我等初来乍到,今次又逢公务在身,实在不太方便,敢问阁下姓名,待我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定亲自登门造访。”

    有模有样学了个不伦不类的张丰宇差点逗乐了身后的几个队员。

    园子也哈哈一笑道:“我叫静园,复姓欧阳,其实张队长刚到天业这边的时候咱们就是见过的,大概是张队长贵人多忘事,没有注意到我这坐在人堆里的陌生面孔吧。”

    听到欧阳静园这样说,张丰宇顿时想起来了。

    的确,几天前张丰宇带人来到天业19号避难所的时候,尹尚元带了一群人来“接待”,而其中却有一个与眼前欧阳静园十分相似的陌生男子。

    只不过张丰宇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不在他的注意范围之内,却是他深入龙潭虎穴之时遭遇的第一关。

    “哦!我有印象了,这样说还真是惭愧啊。”张丰宇确实有点尴尬。

    欧阳静园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张队长事务繁忙,又是出公差,不记得小可也是很正常的,不过今天张丰宇突然到访实在让家师有些意外,这才让我在此等候,不知张队长可否赏脸,咱们庄园内坐下来聊?”

    张丰宇看了眼那大开的庄元门,却没有挪步的意思。

    他笑着道:“若是平时,我肯定不会薄了静园老弟的面子,但我这次冒然进来时为了追踪一头怪物的,如果不把它先拿住,我怕这茶水也吃不安啊。”

    欧阳静园意外的看了张丰宇一眼:“真有怪物闯进来吗?”

    张丰宇正要说话。

    已经被这两位絮絮叨叨闹的心烦的秦欢恼火道:“这不是废话啊!刚才在入口处你带着一帮人过来,怎么现在就忘了?难道你会没看见有东西闯进来?”

    张丰宇被秦欢这么一闹,节奏全乱,有些不高兴了。

    欧阳静园却惊讶的看了秦欢一眼道:“这位是?”

    “我叫秦欢,怪物就是我先发现的,而且一路追到这里,是最有发言权的。”秦欢说完还四处看了看:“我可跟你说啊,这东西诡异的很,可大可小,会变身的,这万一要是藏在了你们这里,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欧阳静园一挑眉:“唔……那确实挺危险的,不过秦队长,你可曾看清这怪物的模样?”

    秦欢一瞪眼:“当然了!那东西身高三米多,壮的像头牛,指甲跟匕首似的锋利,而且生得丑陋,没有五官,看了一眼绝对印象深刻。”

    当着张丰宇的面把他形容的如此真切的秦欢完全没有注意到张丰宇那快要杀人的眼神。

    叶子欣也有点担心秦欢乱说话会打乱张丰宇的安排,便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秦欢却完全不在意,他看着欧阳静园道:“静园老弟,你可曾看到啊?”

    欧阳静园眨眨眼,然后出人意料的点头道:“唔,如果真是你描述的这种东西的话,那确实有看到。”

    张丰宇听到这话也愣住了:“你在哪看到的?”

    欧阳静园指了指庄园仓库的方向道:“就在那边,不过已经被我手下的人给收拾了,现在就剩一具尸体了,张队长要过去看看吗?”

    张丰宇闻言一惊,秦欢也一样。

    或者说,张丰宇这八个人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展开。

    按照张丰宇最初的想法,从昨晚到现在这番闹腾不过是想着敲山震虎,让这底下的人清楚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招惹的。

    当然,如果能顺带牵扯出一些东西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谁曾想,“闭关”几日的尹尚元这么沉不住气,早早的露面不说,还有意让张丰宇骑虎难下,非逼着他继续把戏演下去。

    张丰宇看得出来,尹尚元这分明是因为张秘书的死而记恨上了这最底下这帮人。

    于是张丰宇干脆将计就计,真就带着人下来了。

    当然,张丰宇是不可能让尹尚元借刀杀人的,他自负也没有那个实力。所以这一趟下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探探虚实,看看这地下到底藏了什么虎,藏了什么龙。

    但事情却并没有张丰宇一开始预想的那么简单展开。

    欧阳静园在状元前拦住他也没有出乎张丰宇的预料,可当欧阳静园带着张丰宇一行真的来到仓库看到那已经被白布盖上的巨大“怪物”尸体的时候。

    张丰宇的神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尤其是欧阳静园像展示战利品一样把白布完全掀开,那底下肤色苍白的人形怪物露出本来面目的时候,张丰宇的瞳孔骤然锁紧,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他的脸色了,而是震惊与几乎失控的愤怒。

    秦欢也是差不多一样的表情,但他克制住了。

    叶子欣等人面色冰冷,都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何走向。

    唯有张丰宇最明白欧阳静园的意图。

    他杀得了一个,就杀得了第二个。

    张丰宇是队伍的核心,如果他的作用被淡化了,那么也就意味着从白布掀开的这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

    毫无胜算……

    欧阳静园蹲在那怪物身边,用手中的匕首刺破其皮肤以示意其确实已死。

    然后他起身笑着问张丰宇等人道:“几位,你们要抓的怪物,可是这一头吗?”

    张丰宇等人不说话。

    秦欢眼神闪烁,他看了看张丰宇,眼神中透露着骐骥。

    欧阳静园都瞧在眼里,他又问道:“秦队长,你可是追了一天的,这应该就是那个怪物了吧?”

    秦欢闻言正要说话,张丰宇先开口问道:“静园老弟,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欧阳静园意外的看了张丰宇一眼,然后“嘶”了一声道:“不知道呢,我们其实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个的人形怪物,看着就像生化危机里跑出来的尸王似的……而且这东西厉害的很,附近几个庄园动用了好几十人围剿才把它给杀死,而且就这样的人数优势下,我们这边还是损失

    了三个好手,啧……真不知道这东西要是投入战场的话得多恐怖啊。”

    张丰宇眼神一变,跟着不动声色道:“既然是未知生物,那可否由我们带回去交由专业的研究人员进行解剖分析?”

    欧阳静园很意外的痛快点头道:“当然可以,本来我们也没打算把它留下来,毕竟这庄园里的能人不少,但鲜有搞生物分析研究的,所以还是交给专业的人为好,不过呢……”

    张丰宇看着欧阳静园。

    “不过呢,这等小事怎么还能劳您大驾,只要交给我手下的人给送去就好了,还请几位移步舍下,让我代替家师表表心意。”欧阳静园这已经算是第三次在发出邀请了。

    张丰宇此时心乱如麻,可他知道,再往后退就是万丈深渊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危机已经解除,我们也就可以放松一些了,那……就先谢谢静园老弟了。”

    欧阳静园笑着摆手:“张队长这样的特派专员大驾光临,使寒舍蓬荜生辉,怎么还如此客气呢,来来来,几位随我来。”

    说着欧阳静园便头前带路,引着张丰宇一行八人往庄园府邸的正门走去。

    离开仓库的时候,张丰宇还多看了一眼那地上的尸体。

    白布重新盖上,尸体被遮去身形。

    张丰宇的内心也笼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一顿午餐相当丰盛。

    在外头,哪怕是在第一中轴的招待规格中都不多见的各种珍馐美味是应有尽有。张丰宇也索性放开了个性,也不拘束手下人。

    敞开了吃,敞开了喝,敞开了聊。

    去掉身份,欧阳静园这个人还是挺有意思的。

    虽然他经常说一些不伦不类的客气话,让人觉得很尴尬,但他谈吐得当,又不乏幽默风趣,就连最初一直不高兴状态的叶子欣也被逗乐了。

    总之这一餐看起来还是很美好的。

    ……

    回招待中心的路上,张丰宇一言不发。

    秦欢等人也噤若寒蝉,知道张丰宇此时的心情肯定是差到了极致。

    龙潭虎穴固然危机重重,可一直以来,在秦欢他们心目中如神一般存在的张丰宇就是最大的仰仗。所以龙潭也去的,虎穴也探的。

    但今天,欧阳静园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比划,似乎才开始的好戏就突然被节目组卡掉了一样。

    所有踌躇满志的人都好生失望。

    张妙到现在也下落不明,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张丰宇第一次感觉无比茫然。

    回到接待中心,张丰宇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秦欢和叶子欣本打算来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可看张丰宇这种状态,他们也只好选择沉默。

    ……

    当晚,欧阳静园的手下把那怪物的尸体移交给了龙兴东这边。

    看到那怪物尸体的时候,龙兴东和闫沛中也都变了脸色……尹尚元更是一言不发,直接回返自己的工作地点,闭门不出。

    午夜,仍坐在办公桌前的尹尚元接到了一通电话。

    不用看号码,尹尚元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他一直没有接,直到对方挂断。

    黑暗中,尹尚元似乎才终于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之所以会一直有一种落于人后的感觉是因为什么。

    原因无他,那操控傀儡的线已经绑住了他手脚,挣扎只会让他感到更多的不适与痛苦。

    念及此,不由苦笑的尹尚元拿出私藏的酒独饮独酌。

    直到天明,他回到卧室,饮弹自尽。

    ……

    尹尚元的死可以说是意外之外。

    谁都没想到作为天业19号避难所最高行政长官的他会选择如此极端的手法自行了断。也没有人直到他为什么要选择自杀。

    是在寻求解脱?还是在表明立场?

    龙兴东和闫沛中已经再也笑不出来了。

    现场已经没有封锁的必要,因为监测影响完整的记录了尹尚元从饮酒到回卧室给手枪装弹,然后自杀的全过程。

    但尹尚元死了这件事必须对外封锁消息,因为这是莫大的丑闻。

    而且对于避难所先行的安定状态来说十分不利……

    张丰宇从上官野月那得知情况后却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关注,他只是沉默的听完上官野月的汇报,然后就打着哈欠去吃早饭了。

    这让上官野月十分不悦。

    在她看来,尹尚元怎么说也是天业19号避难所的最高管理者,虽然他死后会立马有人补位以确保避难所最高管理级完整,可是张丰宇的表现实在让人有些失望了。

    上官野月不知道张丰宇到底在最底层区域受了什么刺激,她只看到一个原本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信心满满的人变成了如今这幅无所谓的茫然皮囊。

    早饭的时候,习惯性打算把鸡蛋塞进张妙嘴里的叶子欣才恍然意识到张妙到现在还不知所踪。

    虽然叶子欣知道张妙拥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但经过昨天的事情,叶子欣现在也不是那么的确定了。

    张丰宇喝着粥,眼神空洞。

    秦欢深吸一口气,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道:“格老子的!是不是知道赢不了,所以干脆就跪下叫爸爸?”

    众人吓了一跳,不少人都不清楚秦欢为什么突然发火。

    张丰宇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秦欢道:“输赢如何现在很重要吗?”

    秦欢手上发力,手中筷子应声而断,他沉声道:“既然都不重要,你跟这忧郁个屁啊!大不了豁出去和他们拼了!有什么啊!我秦欢来之前就想好死在这了!难道你想憋着一肚子火回去求援?”

    众人沉默,这一行十几人里平时能这么和张丰宇说话也就秦欢和叶子欣了。

    张丰宇不说话,放下碗沉默了一会又伸手去拿馒头。

    结果被叶子欣一巴掌打掉了。

    “别吃了老大!都什么时候!胃口还这么好?”叶子欣也难得一见冲张丰宇发火。

    张丰宇咧咧嘴:“我饿我还不能吃饭了啊?”

    叶子欣无语了,那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

    秦欢干脆起身走过来,坐在张丰宇身边的小兄弟立马让位。

    秦欢一屁股坐下来看住张丰宇道:“你是不是觉得你保护不了大家,所以选择放弃了?”

    张丰宇掰开馒头夹了点咸菜慢悠悠的咬了一口,然后看住秦欢,那眼神里啥也看不出来。

    秦欢气急,他转头问这桌前其他队友道:“那我问你们,你们怕死吗?”

    众人很一致的摇头。

    秦欢又看向张丰宇:“喏,你看,这里就没有一个怂包!你有我们这帮不怕死的,还担心什么?”

    张丰宇听到这才轻声叹息道:“秦欢。”

    “有话说,有屁放!不要直接叫老子名字!昨天还叫人家欢欢呢!”秦欢一扭头,那傲娇的模样差点把叶子欣给整吐了。

    张丰宇尴尬一笑,沉吟片刻道:“其实你用不着和我说明什么,我也知道我带来的这些兄弟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之辈……可你想过没有,曾经有多少人舍生取义只是为了个人的解脱啊?”

    秦欢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们兄弟不怕死是为了个人解脱?”

    张丰宇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秦欢气愤道:“你说就是了,谁堵你嘴了?”

    张丰宇苦笑一声,继续道:“固然,豁出一条性命,沿着这条线继续追下去,追到他们不得不真的撕破脸和我们真刀真枪的打一架,到最后,就算我们几个死了,也死的光荣,也死的英雄,可你想过没有?我们死后呢?”

    秦欢一瞪眼:“当然想过了,你还真把我当傻子啊!我们死后组织和第一中轴那边肯定就知道问题就出在这边啊,也肯定会安排更厉害的人来把他们连根拔起啊!”

    张丰宇却沉默的看着秦欢。

    秦欢被这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他说完之后就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难道不会吗?”

    张丰宇平静的说道:“会,我相信只要格格还没有放弃,肯定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甚至更多更多人来这边和他们斗,但问题是……我们要斗到什么程度呢?要斗到什么时候呢?何况这避难所里还有一百多万居民呢?‘夸父3号’的探索飞船还指望着天业19号里的大家伙一起努力去建造出来呢?你说,我们真的能这么轻易的死了吗?这种死,和寻求个人解脱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不觉得,这种死才是真懦夫吗?”

    秦欢被张丰宇这番话彻底震住了。

    叶子欣等人也一样的表情。

    是啊……

    一条命豁出去当然没那么简单,可真要做了决断,豁出去后就真的有意义吗?

    “当然,我不是说牺牲没有意义,为了坚守牺牲的事情,我经历太多太多了……可我不想就这么逃了,我死了容易,你们死了也有一定的分量……但他们不会知道痛的,因为他们躲在了‘心脏’的位置,躲在了一个我们不敢轻举妄动的位置。”张丰宇说完冷酷的笑了:“其实……昨晚我和你是一样的想法,大不了就和他们拼了,杀一个是一个,总好过让他们逍遥来的舒服……可上官野月带来的消息你们也知道了,尹尚元死了……他已经代替我们把我昨晚的决定给做了。”

    众人沉默。

    叶子欣更是心中震撼。

    此时她才恍惚明白尹尚元的死是为了什么……

    “天业19号是组织的重点关注区域,尹尚元一死,基本上就已经是把消息传出去了,我想……凭格格的智慧肯定看得出来这背后的意义,所以……我们现在非但不能死,还要一直坚守,坚守到他们慌神为止!”说到这里,张丰宇的眸子里重新绽放出坚定的光彩,他拳头紧握,心神重新安定下来。

    秦欢愣了愣之后,也一咬牙,把心一横:“好!那咱就看一看,这帮子牛鬼蛇神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01602 那希望的光(七)

    时间2150年7月13号 上午

    正在位于西太平洋星瀚国际航空航天总局参与探索者5号项目完工仪式的游格格接到了张丰宇发来的加密信息。

    内容很简短,大概描述了从张丰宇去到天业19号至今的所有经历。

    游格格只看了一眼就抓住了几个重点。

    死了三个人,夸父3号项目延缓,还有就是对方有意在示威。

    所有这些迹象都表明张丰宇有些支撑不住了。

    看完信息,游格格就直接将其销毁。

    转身离开仪式现场,游格格在总局指挥中心找到了正跟两个老头吵的不可开交的商君骁。那两位看着邋里邋遢,却是目前星瀚国际航空航天中心方面硕果仅存的两位航天学泰斗,一位是来自中国的,现年八十七岁高龄的重子曲变领域的领路人方盼铮,另一位是来自南非的,现年七十九岁高龄的航空航天飞行器构造工程师威尔逊·法赞。

    这两位自从“太阳消失”灾难降临之后就被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方面当做至宝给保护了起来,现在现身总局指挥中心也实属无奈。

    原本按照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研发大会制定的方案,该中心将在“太阳消失”以后的十年内部署并执行七次“太阳”探索计划。

    可截至目前,探索者5号才刚刚在地面装配完毕,至于什么时候发射,谁来执行探索者项目还是个未知数。之前方盼铮和威尔逊已经就这个问题多次和商君骁探讨协商过了,可自打“太阳消失”至今全世界就坏事不断。

    先是环太平洋核电系统遇袭,跟着没多久雄安又出事,现在非洲和美洲是打完了,可没有战火的欧洲确实受损最严重的的区域。

    本就受“太阳消失”而无法行驶全球信息库联动部署体系的第一中轴自身也遭遇了一次大危机,所以真正落到“太阳消失”探索计划上的精力、人力和物力都大大受限。

    “这是什么5号?不就是4号换了个壳子?!商君骁啊商君骁!你就这么糊弄吧!”方老爷气坏了,他手里攥着一堆揉的皱巴巴的图纸,不断的向商君骁声讨着。

    商君骁也很无奈。

    探索者5号是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准备的阶段性探索方案,所以探索飞船的设计和制造就显得尤为重要。但现在受制于国际资源和自救方案风向转变,很多国家已经不再期待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能够找出“太阳”消失的真相,也就自然不愿意再在探险者项目这个无底洞上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了。

    现在4号换壳变5号几乎可以说是特殊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结果。

    这件事之前在大会上都已经征集过意见了。

    所以商君骁听到方老爷子又拿这件事来质问他不由得气急道:“方老教授!这件事您早就知道的!也是您自己说按照目前的探索进度,选择更为激进的设计方案反而可能不利于探索计划的部署和展开,还不如适时的做出转变,继续在4号探险者飞船的蓝本上加以改进,拾级而上,怎么您今天又来质问我了呢?”

    方教授没有老年痴呆症,他记得很清楚当初拍板的人都有哪些人!

    所以他干脆撕破脸大骂道:“你放屁!我知道跟我同意能是一个意思吗?我让你们选择更为保守的方案是让你们选择5号飞船的备用方案,可你们呢?一群不懂科学的政治家坐在一起就把科学界的事给定了!怎么?你们出钱出力就能胡来吗?那不如干脆都别干了,大家各自回去搂着老婆睡觉好了!”

    商君骁被骂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当时就苦笑着长叹一声。

    威尔逊没有像方教授那样气到失控,他皱眉道:“商先生,原定的计划推迟我们能够理解,可现在正值关键时刻,探险者5号如果是这个样子,那还不如干脆不要制造出来,就留在地面当做模拟飞船用以整合研究项目,这一点我们是可以妥协的,但是……如果三年内还是没有5号的计划,那么我们可能就要重新考虑第一中轴方面的态度了,或许你们的不积极也是我们选择退出的好理由。”

    商君骁听到这话也不想再解释什么了,他知道这些搞科学的都是爱钻牛角尖的倔脾气,与其他们理论讲道理,倒不如拿出一些更有现实意义的数据来的更直观。

    他摆摆手:“好了两位,我知道了,人,物资还有探险者5号,这些我都记下了,我会重新提交报告,也会转达两位的意见和建议,并且尽量的促成这件事的圆满,所以,请您二位暂时不要生气,先回实验总部去,毕竟那边还在进行4号数据的分析,没有您二位坐镇,我怕漏了关键的东西。”

    方盼铮和威尔逊听到这样的话才终于露出一些笑容。

    送走两位后,商君骁才抽身来到游格格身边。

    见游格格似笑非笑,苦不堪言的商君骁难得一见的抱怨道:“早知如此,我就不争这个位置了。”

    游格格看着他说道:“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你啊,就好好扛着吧。”

    商君骁苦笑一声点点头:“也是了……”

    “天业19号那边出事了。”游格格说道。

    商君骁闻言脸色微变:“狗急跳墙了?还是‘夸父3号’计划受阻了?”

    “都有。”游格格没有言明,她沉吟片刻道:“我需要一支特殊部队,你去安排。”

    商君骁听到这话才终于流露出震惊,但他也清楚游格格不会随随便便给他这样的命令。

    “好,多久?”

    “一天之内集结完毕,争取三天后抵达天业19号避难所。”

    商君骁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为难。

    游格格看着他道:“有什么障碍吗?”

    商君骁道:“苏家那边的态度尚不明确,我们现在紧急调动,会不会被他们乘虚而入?”

    游格格淡淡的说道:“苏澈那边的意思我已经清楚了,他们这个家族非但不是阻力,还极有可能成为助力,所以……你就放心去做吧。”

    商君骁略显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知道了。”

    ……

    同一时间的天业19号避难所内。

    尹尚元的自杀在信息封锁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震动,尤其是这位尹部长本身就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所以避难所内的生产生活一切如常。

    但对于龙兴东、闫沛中和方元磊来说,尹尚元的死却透露着风暴将至的危险气息。

    这天上午9时许,刚从调查组那边回来的闫沛中就撞上了火急火燎带着一帮子武装警察出门的方元磊。

    一问之下才知道,天业19号底层内循环系统的水冷装置一周前就发生异常,可汇报上去后却被张羽朋一直压着没有汇报给尹尚元。

    结果昨天晚上水冷装置彻底报废了,维持天业19号内部藻类培养区自然生态循环的综合处理装置被迫停止工作。一时间,培养区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毕竟这些培养区可是关乎一百多万人的口粮问题的,虽然目前只是一个区域出了问题,可如果持续恶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无奈,上报始终没有得到结果的生态管理区负责人便自作主张挪用了其他区域的综合处理装置来确保藻类不会死亡,但这么一动,其他区域不乐意了,两边的居民就这个问题吵了一晚上,现在更是动起手来。

    本来就因为尹尚元的死而焦头烂额的方元磊现在更是面临着大面积冲突的爆发危机,所以他果断调动上层区域休假中的武装警察前往事发地维持秩序,并准备亲自出面从中调停。

    闫沛中搞清楚状况后并没有主动去询问方元磊是否需要民兵预备役的帮助,而是先去参加了新任天业19号避难所最高管理者的聆讯会议。

    像这种走形式的会议闫沛中已经参加过很多次了,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情复杂而沉重。

    按道理说,正值壮年的尹尚元只要不出原则性的大问题,他继续在这个位置工作二十年都没有问题。可现在,尹尚元在自己的办公区临时住所内自杀了,本就没打算接任最高管理者的储备后补李存峰临危受命在今早的会议上宣誓并正式接手尹尚元的工作。

    看到这位比尹尚元高大,却少了尹尚元的内敛和睿智的新任避难所最高管理者,闫沛中的内心是极不安定的。

    首先,比较二人履历。

    尹尚元在成为天业19号避难所最高管理者之前已经在湖北地区负责过类似的工作,并且在“太阳消失”以前他就是一个地方大员级别的政治人物。

    可李存峰却完全是商人出身,是特殊环境和特殊时代背景下造就的特殊备选人物。

    他在考虑问题的时候明显的要比尹尚元更为偏向某一个方向,而不是具体的结合大局的部署和规划。因而当初李存峰成为候补人员的时候,不少人还是表示反对的。

    可最让闫沛中想不通的是,最终把李存峰从商人变成政治服务者的就是尹尚元本人。

    如今想来,尹尚元在选择自杀之前是否也想过李存峰会接替自己成为天业19号避难所的最高管理者呢?

    又或者说,尹尚元是否有意希望通过自己的死来执行些什么呢?

    闫沛中不太明白,他只知道李存峰才上任第一天就给了他一道新命令。

    那就是让他将所有目前处在工作一线的民兵预备役召回并发布b级内部指令,要求全体现役和预备役民兵全都武装起来。

    这道命令从李存峰这边下达过来后,闫沛中作为天业19号驻军方面总指挥是可以提起复议或者干脆直接不予执行的。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真的就开始按照李存峰的意思去部署了。

    原因无他,因为这是李存峰的第一道命令,如果闫沛中不执行,就意味着李存峰这个天业19号避难所最高管理者名存实亡,谁都不会再听他的。

    但闫沛中执行这个命令也不是没有前提的,他首先找到了李存峰,声明自己会按照要求召回所有民兵预备役,并完成所有麾下所有士兵的武装,但这些人,不会再执行更进一步的命令,除非李存峰的部署

    通过最高管理级大会的同意。

    李存峰也没有意见,当时就笑着点头答应了。

    单这一点,李存峰给闫沛中的感觉要比尹尚元好说话很多。

    可闫沛中却不会真的就认为李存峰是个好对付的简单人物……相反,闫沛中更加确定李存峰是有想法,甚至有野心的,只是他尚不确定李存峰接任最高管理者是否真的是尹尚元的授意与安排,而这个新最高管理者又准备做什么。

    在方元磊和闫沛中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本来应该最容易被新任最高管理者关注的龙兴东这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李存峰连龙兴东没有来参会这件事都没有过多的追究,似乎在他看来,龙兴东在与不在并不会危及他的接任。

    然而在很多人看来,李存峰的“大意”极有可能让他的政治生涯瞬间断送。毕竟龙兴东可是特勤保安大队大队长,这个人物虽然在职级上比闫沛中和方元磊都要差几级,可龙兴东和他麾下的保安大队是天业19号避难所核心成员的保障体系。

    这套体系运行正常,所有人都能安心开展工作和研究,可一旦出了问题,那就是致命的。更何况,天业19号避难所是国家重点科研探索项目的研发基地,这里出了问题,那干系可就不是几个人的利益了。

    那么,没有出席李存峰接任仪式的龙兴东去了哪呢?

    ……

    天业19号避难所 最上层区域 最高级别接待中心

    刚吃完早饭正准备出门溜达的张丰宇在接待中心入口处意外的见到了独自来访的龙兴东。对这位保安大队大队长,张丰宇没有什么坏印象,但也提不上什么多么有好感。

    只是觉得惊讶,毕竟这尹尚元才刚死,按照他收到的消息,今天应该是新任候补人员的接任仪式才对,龙兴东不去参加仪式,跑来见自己?

    龙兴东穿着便装,他在门口遇到张丰宇后笑着道:“出门啊?”

    张丰宇点点头:“来了这么久还没有自己出去逛逛,便想着出去走走,说不定对接下来的工作有帮助。”

    龙兴东点点头,保持微笑,对于张丰宇提到的工作似乎没有什么兴趣。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那方便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吗?”

    张丰宇一挑眉,想了一下后点点头:“可以。”

    于是两人便从接待中心出来沿着环绕式的超级通道往下走去。

    张丰宇对天业19号避难所还很陌生,只觉得这座避难所像极了一座大山,所有结构都是环绕这座地下大山建造的,所以才能建成这种贯通上中下三层的超级通道。通道上往来的有徒步的行人、乘坐通勤车的工人、运输的大型车辆等等,可谓非常热闹,但又井然有序。

    张丰宇和龙兴东走在通道的最外侧,也就是通常很少有人经过的观光区域。

    据上官野月说,这条宽三米,可容纳一辆观光车和一个行人并行的观光通道是尹尚元接任天业19号避难所之后建成的,目的是让整个避难所给居民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家,而不是一个用于避难的地下工事。

    愿景是美好的,奈何天业19号避难所自打建成以来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为“夸父”计划的执行而高速运转,所以观光通道是建成了,平时却鲜有能看到行人在这里活动。大家似乎更喜欢在社区交流区做一些小买卖,而不是三三两两在这环绕天业19号这座“大山”旅行。

    两个不那么熟悉的大男人走在一起感觉非常诡异且尴尬。

    张丰宇不晓得这个龙队长来找自己是什么意思,但看他能主动露面也算是好事,便笑着道:“龙队长近期这么忙,怎么还有闲情逸致陪我这个大闲人溜达啊?”

    龙兴东苦笑一声:“张队长就别笑话我了,经过这几次的事,我这个保安大队大队长算是干到头了。”

    张丰宇一挑眉:“事出突然,更何况尹尚元是自杀的,难道就因为这些,他们还要给你置办个责任套餐,把你的大队长职位拿了吗?”

    龙兴东轻声冷哼,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他问张丰宇道:“张队长,你知道天业19号避难所这个天业是什么意思吗?”

    张丰宇摇摇头:“不清楚。”

    龙兴东解释道:“‘天业’这两个字据说是取自一个传说故事,说的是人间繁荣兴盛却日益盲目骄纵,于是神明便从天空降下无边业火,洗涤人间罪孽,而后无罪之躯长眠,便在此地自然形成一座业火坟冢,名曰净天火之墓,是埋葬尘世各种回忆的地方……”

    张丰宇眉头微皱,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离奇的传说故事。

    因为它听起来实在不像是中国风格的神话传说,倒更像是日本的怪谈或者北欧的神话。

    龙兴东说完后也笑道:“是不是听着不像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张丰宇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龙兴东沉默了一会沉声说道:“张队长,其实我们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来做什么,又为什么畏手畏脚,这些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山海号’的确是人为的事故,只不过那只是冰山一角,也许你现在还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可如果你继续往下查,你会发现那真相就如同一个无底的深渊,只会让你越来越迷茫,根本看不到一丁点希望的光。”

    张丰宇闻言微微变了颜色,却没有接话。

    在他看来,龙兴东主动找自己说这些目的是什么还不确定,所以还不如干脆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龙兴东见张丰宇不说话,知道他有顾虑,便说道:“要不这样吧,张队长,你们来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不如今天中午安排一下,我给你们指个方向,你们去拿人,自然会清晰不少。”

    听到这样的话,张丰宇有一种被安排了的感觉,他笑着反问道:“龙大队长,你这话我是越听越糊涂了,什么方向,什么拿人之类的?你在说什么啊?”

    龙兴东也没有计较张丰宇在他面前继续装糊涂,他反而笑着说道:“尹尚元死了,李存峰接任,你对这个人了解多少?”

    张丰宇摇摇头:“不关心,反正我的工作和他没有什么交集。”

    “可是他不会放任你继续这么沉默下去。”龙兴东忽然说道:“张队长,天业如果真的是一座坟冢,那埋葬的可不止有阴谋,还有无数的忠骨啊。”

    张丰宇有点不耐烦了,他很想说四个字。

    那就是“不知所谓”。

    但话到嘴边他改口说道:“那以龙大队长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做呢?”

    “你也是专业的,我要是真有那本事,也不至于现在要担心自己乌纱帽不保了。”龙兴东的话外音很明显。

    张丰宇轻声一叹:“你这么说我感觉压力好大啊。”

    龙兴东停下来,他看着远处的黑暗道:“能感受到压力总比浑噩的活着要强,要知道,这世上多少人真的能做到未雨绸缪啊?还不是雨下了,被淋成了落汤鸡才想着去撑伞?”

    张丰宇撇撇嘴,他实在不太喜欢龙兴东这种说话方式,也没想到龙兴东是这么一种性格。

    但通过今天的对话,张丰宇大概能理解龙兴东的意思了。

    “唔……那龙队长指的方向是?”

    龙兴东笑着反问道:“知道宋歌住在哪吗?”

    “谁?”

    ……

    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的宋歌刚刚结束上午的交班,他平时很少在工厂这边吃饭,因为比起大锅饭,还是家里老婆亲自做的东西更合胃口。

    车间里像宋歌这样每天只有一个小时吃午饭还火急火燎往家里赶的真的很少很少,所以工友们时常笑话他是妻管严,或者说怕娇滴滴的老婆跟人跑了。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宋歌都是嘿嘿的傻笑,从不与人计较。

    宋歌的确有一个很漂亮很年轻的老婆,据说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人家姑娘还差点告他猥亵呢。

    这段姻缘对于宋歌来说是天赐的福分,现在他不仅有了老婆,还有了两个孩子。

    在天业19号避难所里,有孩子的家庭不在少数,但一下子生双胞胎的却很稀少,再加上尹尚元上任后对避难所人口管理方面很上心,鼓励生育的政策更是做到了极致,所以很多人都说宋歌是有福分的人,甚至完全可以不去工作,只靠最高管理级给的生育补贴就能过的很舒坦。

    然而宋歌还是每天都去工厂,用他自己的话说,不做点什么总会觉得自己对忙碌的大家伙有所亏欠。

    平日里,宋歌是多面手和热心肠,社区里很多人都受过他的帮助,所以人缘极好。

    这不,宋歌才回到家一路上就各种的跟人打招呼,怀里也多了不少邻居送给他的,说是给孩子补充营养的食物。

    在门前脱了鞋帽,身高一米七,肤色黝黑的宋歌笑眯眯的进了屋。

    老婆和往常一样在厨房做饭,而两个双胞胎儿子正在床上玩积木。孩子已经两岁半了,能表达一些简单的内容,所以一看到父亲回来了,便一个劲的叫“爸爸爸爸!”

    宋歌这时候都高兴坏了,立马凑上去将两个儿子抱起来。

    而每每这个时候,宋歌的爱人就会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笑着说道:“哎呀,你外套也不脱就抱儿子!赶紧的,洗手吃饭了。”

    可今天,宋歌的爱人端着饭菜出来的时候一言不发。

    宋歌听到碗筷放下的声音,有些困惑回过头,结果发现在厨房忙碌的哪里是他的爱人,而是一个他压根就不认识的女人。

    “赶紧吃饭吧,吃饱了,会有人把你孩子接走,然后你跟我回去。”叶子欣还是头一次给陌生人做饭。

    宋歌脸上还挂着僵硬的笑意,他看了看房间。

    并不凌乱,想必这些人带走他爱人的时候也没有动武。

    心底稍安,宋歌将儿子放在一旁问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为难她……”

    叶子欣默默的点头。

    宋歌深吸一口气后开始吃饭,吃饭的过程里一直在不断回头看着床上的两个宝贝儿子。

    十几分钟后,宋歌出门时,门外站着一个陌生而魁梧的男人。

    他正在跟宋歌的邻居大娘聊天,从大娘那笑的合不拢嘴的表情来看,大娘应该挺喜欢这个大高个的。

    叶子欣留在了屋里,她还要等接孩子的人过来。

    宋歌到了门外看到这大汉后,轻声道:“谢谢。”

    秦欢收起笑容,对宋歌道:“走吧,都等着你呢。”

    宋歌默默的看了眼生活了五年的地方,然后便跟着秦欢缓步走出了社区。

    ……

    两个房间,一个坐着宋歌,一个坐着宋歌的爱人。

    两人的表现截然相反。

    宋歌很淡定,似乎对现在的境况以及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早已心知肚明。比较之下,宋歌的爱人就要慌乱的多了。

    她一直在询问负责问号的小哥唯宝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唯宝只是笑着安抚,并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至于宋歌这边,张丰宇没有急着找他谈话,而是先把他用拘束器固定在位子上,防止他自杀,然后把他的dna祖样基底样本采集出来拿回去发送给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那边进行比对。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到了晚上10点多,比对结果回来了。

    确定无疑,就是已经被明确标记为已死亡的山海号国际空间站c类维修人员宋歌,也是目前已确定的唯一幸存者。

    看到这样的结果,张丰宇笑了。

    冷笑……

    一直以来,他只是从各种侧面的证据了解“山海号”背后的阴谋,却没想到在天业19号里居然藏着宋歌这样亲历“山海号”事故并幸存的人物。

    走进审讯室,张丰宇坐到宋歌对面。

    他想了很多问题,却在面对这个极有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叛徒的男人面前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张丰宇当然知道宋歌也不过是一枚棋子,或者说一枚弃子。

    但他的的确确有可能是这场灾难背后的实际执行者之一。

    宋歌面对张丰宇显得很淡定,他的身体虽然被拘束器锁定,嘴里也被塞进了固定器防止他自残,可他依然可以通过脑机互联衍算系统发出声音。

    他说道:“想知道‘山海号’被毁的细节?”

    张丰宇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宋歌叹了一声,然后说道:“那你可不可以先把我嘴里这东西拿出去,我不希望我说的话是经过电脑分析的,我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该说什么。”

    张丰宇犹豫了一下后,起身走过去把宋歌嘴里的东西拿掉。

    宋歌活动了一下酸胀的嘴巴,然后笑着道:“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张丰宇正要坐下,他闻言抬头看向宋歌,那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宋歌明白了,他笑了笑:“随便吧,我估摸着就算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也只是这巨大拼图的一小块罢了,你们还不至于因为我的事处理我的家人吧。”

    张丰宇坐下来:“说吧,别废话了。”

    宋歌微微一笑:“那……我就从我接到第一条命令那天开始说吧……”

    ……

    时间2143年10月7号

    宋歌刚听说上边给他安排了一个新人过来,心里有些不高兴。因为一直以来,宋歌这就像个新人培训中心一样,一个个新人送过来,然后宋歌费心费力的教好了,人就被其他部门给抽走了,然后宋歌就又变成孤家寡人。

    但转念一想,没钱没势,又是个老实巴交的性格,宋歌也实在不好说什么。

    反正都是为了挣钱,更何况还是在国际空间站这种地方工作挣钱,老婆孩子都指望着他,他当然要努力了。

    “你叫什么?”宋歌看到新人还是个女孩子的时候就更不高兴了。

    “冼芊嬅!”女孩说道。

    ……

    太空电梯的上升速度极快,但乘坐体验却并没有多么恐怖。

    再加上大多数人都是老人了,所以在前往山海号国际空间站的路上就只听到那几个新人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尤其是宋歌这次带的女孩,那姑娘真的太活泼了,完全不像是能够通过三十天隔绝训练的人。

    若在过去,宋歌肯定会去说教几句,让这姑娘安静下来。

    可现在,宋歌觉得都无所谓了……这是他自从加入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并以c级维修人员身份开始工作一千七百小时以来最后一趟旅程了。

    一想到这,宋歌不免心神难安。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被发现,被移交监察部门,然后被公开审判。

    所以他一直在犹豫……直到对方告诉他,他只是这项计划里最普通的一环,宋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可笑。

    上午出发,中午就在山海号上用午餐了。

    用餐区经过重力改造后已经成了很多山海号空间站工作人员的活动休闲区,所以这里相当的拥挤,气味也很不好闻。

    头一次来到这的冼芊嬅和一个毛胡子白人撞了个满怀,结果这家伙还没穿上衣,那种体验简直要了姑娘的亲命。

    好在对方也挺不好意思的,要不然冼芊嬅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大乱子。

    宋歌将冼芊嬅带到指定用餐位置后,没有什么食欲的冼芊嬅问道:“师傅,这里不是食堂吗?怎么这么多人在这睡觉看书啊?”

    宋歌瞥了眼那些躺在角落里睡觉的人道:“他们啊,主要是担心长期的太空环境会导致骨质流失,所以就赖在这不走了。”

    冼芊嬅一愣:“啊?在空间站工作还会有这种危害的啊?怎么都没有人和我说呢?”

    宋歌无语了,心里暗自嘀咕:‘这真的是通过测试的实习人员吗?’

    正要回答的时候,一个大男孩走过来挨着冼芊嬅坐下道;“在《太空实习手册》的第五页有写啊,你不会一页都没看吧?”

    冼芊嬅很讨厌陌生人主动靠近,尤其是还坐的这么近。

    可她把太空生活想的太美好了。

    在寸土寸金的空间站,能挤出三十平来作为这近一百号人的用餐区已经是极为不易的一件事,所以她的嫌弃只能最终变成忍耐。

    宋歌向冼芊嬅介绍道:“忘了说了,他叫闫思辰,和你是搭班,今后你除了跟我一起学习实践以外,其他时间都要和他一起去外边工作,所以你们最好认识一下,关键时候能保命。”

    冼芊嬅闻言一愣:“保命?”

    闫思辰笑着道:“《太空实习手册》第七页第九行,如果你不想因为忘记挂固定钩飘走而没人救你的话,最好学会管理人家关系,尤其是和你的搭班成为好朋友。”

    说完闫思辰还主动伸手:“正式自我介绍一下,闫思辰,在这工作有些日子了,勉强算是一个小前辈,你有什么不懂得如果不好意思问宋师傅的话,大可以直接来问我。”

    冼芊嬅咧咧嘴,伸出手与他轻轻握了一下:“哦……好的,我叫冼芊嬅,很高兴认识你。”

    闫思辰听到冼芊嬅的名字后问道:“咦?很罕见的姓氏哎!还有你的名字……是有洗尽铅华的意思吗?”

    冼芊嬅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闫思辰一呆,跟着笑了:“哈哈,我猜的。”

    看着这两位相谈甚欢,宋歌顿时感觉压力小了不少,他吃了点东西后便悄悄起身离开了。

    从用餐区出来,外边的工作区分为四个级别六个区域。

    其中对于宋歌这种c类人员来说,a和b级区域他是没办法进入的,而且距离宋歌所属的工作区相对很远。

    整体设计风格依然沿用上个世纪“潜艇舱”的通道里来来往往人流不绝。

    宋歌一直等到这一批人都出来才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像他这样的老人员是不需要去报道重新备案的,房间都是固定的,轮值后自然继续由他居住。可和宋歌轮岗的那位实在有些邋遢,而且已经因为偷偷在房间吃零食留下残渣被警告两次。

    之前的一次还差点导致宋歌被呛死。

    好在当时宋歌睡得浅,才没让那饼干碎渣要了他的命。

    今天回来一看床铺还是老样子,宋歌长叹一声,幽幽道:“这龟儿子,又把老子的铺盖顺走了……”

    没有重力系统的房间里,大多数东西都是固定在一个位置的,唯有煤球一样的床铺里的东西是飘着的。

    山海号国际空间站已经运行三十七年,三十七年来,宋歌躺的这个位置上换了十几个人,其中有近三分之一在执行外部太阳能采集板的过程中出了意外,被永远的留在了外太空。

    宋歌算是幸运的。

    从他接手这项工作到现在,山海号空间站都运行良好,极少发生因太空垃圾撞击空间站太阳能采集板的事情,所以他基本上就是拿着高薪在外太空遛弯而已。

    除开工作的危险性,宋歌在空间站最大的苦恼就是几乎没有娱乐生活可言。

    他平日里虽然很讨厌老婆的啰嗦,孩子的吵闹,可真到了山海号上,到了太空里,却又无比渴望能听到声音。

    尤其是家人的声音。

    这一晚,宋歌反复的听着准备好的录音。

    那是儿子录给他作为生日惊喜的,可老婆临行前又担心他粗心给忘记了,便提前告诉他了。

    虽然少了惊喜,可多了温馨。

    听着录音,闭上眼睛,宋歌就感觉儿子就趴在他身边和他说话。

    “爸爸,你知道吗?我其实每天都在往天上看!我想着,如果你也在看着地上的话,说不定我们就是隔着最远的距离在相互打招呼!这么一想的话,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宋歌一边听,一边笑,一边抹眼泪。

    到了深夜,录音早就结束了。

    宋歌换上了一套新衣服,并且把c类身份凭证置换为了a类。

    接下来,他要去一个从未踏足的地方,去那里,去执行他的任务。

01603 撕裂末日(一)

    时间2150年7月14号晚间

    第一中轴的核心档案库里,薛佳念正在寻找一份重要档案备份。

    在搜索了半个小时后,终于,薛佳念在档案库的最底层找到了一只放在极为隐蔽角落里的箱子。

    箱子打开后,一些凌乱的档案被随便的丢在里头,看上去似乎一点都不重视。

    可薛佳念随手抽取一份拿出来看了看之后脸色一变,跟着起身道:“找到了!”

    ……

    “档案我找到了。”拿到档案汇总报告的游格格面色凝重,她越看越是心惊。

    通话的另一头,张丰宇依靠着栏杆内心也十分复杂。

    起初以为这一切只是简单的组织性阴谋,现在看来……

    “记录在档案内部的,关于‘山海号108的案件’,被害人叫李默,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驻山海号国际空间站特a级人员,主要负责灵媒观察,遇害时仅有二十一岁,但已经在空间站服役超过五年,是实打实的老资历。”游格格没有继续读下去,她收起报告道:“到目前为止,宋歌说的应该都是实情,不过这些东西都只能给他一人定罪罢了,你得想想办法,让他透露更多的线索。”

    张丰宇明白游格格的意思。

    可当下,宋歌这么配合显然也是有所准备的。

    他没有做被捕就自杀的蠢事,反而主动交代了他在2143年10月秘密杀害山海号一名特a级观察员的罪行,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背了台本来的。

    不过张丰宇还需要再确定一下。

    于是他叫来秦欢,让他把宋歌从l那边带回来,他们要单独审讯。

    ……

    再见到宋歌的时候,他状态比之前要差很多,看样子在l那边他没少受苦。张丰宇微微皱眉:“他们对你采取刑讯逼供了?”

    宋歌摇摇头:“没有……他们是好心人,只是告诉我……我的原配和孩子早在两年前就死了……我所追随的那些人根本就没打算履行承诺……呵……想想也真是可笑,这都是一眼看到头的剧本。”

    张丰宇略微惊讶,他没想到l会了解这么多。如此看来,其实早在游格格这边注意到“山海号”不是意外之前,天业19号内部就已经有人在着手调查这件事了,而且已经有所进展。既然有进展,可为什么这些人后来又全部选择沉默了呢?

    张丰宇在心底稍稍留意了这一点,跟着坐下来问道:“那你还想着戴罪立功吗?”

    宋歌反问道:“我还可以吗?”

    张丰宇坦诚道:“那要看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呵……说真的,动手杀李默之前,我甚至都没见过这个人,我只知道我要去结束他的生命,然后把他观察到的东西全销毁,这样我就可以拿到三百万,同时我的孩子也能被送到第一中轴去接受最好的治疗……所有这一切最初在我看来都是美好的,只不过我必须在陌生人和我的家人之间做个选择。”宋歌说完看向张丰宇:“是不是觉得这是歪理?”

    张丰宇没有发表意见,他深吸一口气:“现在你原配和你的儿子都死了,你也落在我们手上了,所以我觉得……你有必要为现在的爱人和孩子多考虑考虑。”

    宋歌闻言陷入了沉默。

    张丰宇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权衡。

    过了半晌,宋歌忽然抬头问张丰宇:“你真的能保护我吗?”

    张丰宇默不作声。

    宋歌笑了,很苦涩的感觉。他摩挲着桌面,感受着手指与钢铁之间的摩擦力,那种力与力之间的较量会随着相互作用力的不断提高而变得越来越困难。

    张丰宇看着宋歌的举动,他轻声道:“直接回答你,估计你也很难相信,要不这样吧……你来告诉我还有哪些参与者,我把他们带过来,咱们一起聊聊?”

    宋歌听到这话却笑了:“你办不到的,他们都是大人物,怎么可能会束手就擒呢。”

    张丰宇一挑眉,吐出一口浊气道:“我也没打算请他们啊,你只要告诉我名字就很可以了。”

    “名字?我知道一位,但他不在这里,不在这座避难所里,你真的请的动他吗?”

    “可以试试。”

    宋歌笑了,大概是嘲笑吧。

    张丰宇眉头紧锁,他已经预感到宋歌可能会说出谁的名字了。

    “沈俊鹏,让我杀李默的那伙人就是他的心腹,你抓那些小喽啰没什么意思,不如直接把他带来吧,我也想当面问问他,他为什么非要让李默死呢?”宋歌果然说出了一个让张丰宇心底一颤的名字。

    但张丰宇没有表现出来,他答应游格格来做这件事就想好了要面对什么样的挑战。

    “沈俊鹏是吗?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前任局长,现在海南六座避难所的唯一最高管理者?你说的是这个人吧?”

    宋歌看着桌面点头道:“对,当然是他了,不然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呢?你说是不是?”

    张丰宇懂了,他看向门口,秦欢很默契的走过来将宋歌带走了。

    宋歌走到门前的时候停了一下,他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抓叛徒容易,解决人心深处的纠葛才是最麻烦的,你杀得了一个恶人,却杀不了恶本身。”

    张丰宇闻言一震,看向宋歌的时候,他微微一笑,笑容里似乎透露着一种得意的神情。

    秦欢皱眉呵斥道:“走吧!大功臣!到了禁闭室,你想怎么说都行!”

    说完秦欢还推了宋歌一把,宋歌的小身板在秦欢面前简直就跟个孩子似的,这一推便踉跄着险些跌倒。

    张丰宇回过神来,他的手死死的扣住窗台。

    如果真如宋歌所说,前任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的局长沈俊鹏,那个年富力强,曾几度登上世界顶级媒体封面的,被称之为人类福音的男人真的是幕后黑手的话,那游格格会怎么做呢?

    ……

    “沈俊鹏?”游格格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很意外。

    张丰宇说道:“这是宋歌说的名字,但我个人觉得不是特别靠谱,或许他只是在乱泼脏水。”

    游格格没有立即回答,她低头想了想之后说道:“沈俊鹏现在虽然不再担任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局长一职,可‘探险者’计划的执行离不开海南地区的资源支撑……唔……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安排的,你自己多注意。”

    说完游格格就直接挂断了通讯。

    双向独立通道联系的张丰宇心中愤懑不平,他看出来了,这个宋歌之所以这么淡定,是因为他躲在大树底下。

    一个小小的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的c类维修人员就能堂而皇之的在山海号上杀人,而且还毁掉了重要的物证。

    张丰宇有时候真的是对人性的恶感到深深的恐惧与失望。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张丰宇开门一看,是叶子欣和上官野月。

    见她们神色慌慌,张丰宇便让开路让她们俩先进来。

    重新关上房门,确定周围没有被监视监听后,张丰宇问道:“怎么样?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吗?”

    叶子欣和上官野月对视一眼后两人都不说话。

    张丰宇皱眉道:“怎么了?撞鬼了啊?”

    上官野月猛点头:“嗯!我们真的装见鬼了!”

    张丰宇不解:“什么意思啊?”

    叶子欣紧张不安的攥着拳头,她平静了一会后把刚刚二人的遭遇说与张丰宇听了……

    ……

    原来,在张丰宇再次审讯宋歌的时候,叶子欣和上官野月被张丰宇安排出去寻访另一条隐秘的线索,那就是与“天业”二字有关的传说背后的隐秘。

    起先叶子欣和上官野月想到的就是寻访天业19号避难所里的本地人,试图从这些人口中了解到一个更为完整的故事。然而当她们根据登记备案信息找到住在避难所中层区域18号生活区的朗日木托老人的时候,却意外的撞见了一个“死人”!

    ……

    “你们找谁?”18号生活区的社区工作者对这两位大美女的到访表现的相当热情。

    可当叶子欣说要找的人是朗日木托的时候。

    这位前一秒还笑意满满的大妈就脸色一变,警惕的看着叶子欣和上官野月道:“你们找他干什么?那个老疯子可不是个容易接触的人啊。”

    “老疯子?”叶子欣听到大妈这样称呼朗日木托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因为看档案信息上显示这位年迈的老者并无精神病史。

    上官野月也皱眉道:“请问,您为什么要称呼朗日木托为老疯子呢?他平时很难相处吗?”

    大妈闻言哎哟一声道:“你是不知道啊!咱们这个社区啊原本是连续十三个月被评为卫生标兵社区的,结果也不知道那个老疯子之前住的社区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把他塞给了我们,这下好了,他一来就把社区搞得乱七八糟的,而且谁制止他他就跟谁急,还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本来咱们也不在意的对吧,结果后来就发现,凡事被他说了一些不好听的类似诅咒的话的人后来都出了事,于是就搞得现在社区的居民人心惶惶的,整天想着申请离开这里……哎……以前咱们被评为卫生标兵社区的时候,奖励很丰厚的啊!现在他一来,什么都没有了,半夜里还经常能听到他鬼哭狼嚎的声音,真是受够了!”

    听完大妈这番话,上官野月和叶子欣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看向晶体板上备注的那个“老帅哥”。朗日木托现年八十九岁,原本是驻守新疆的戍边战士,而且年轻时还获得过丰碑奖章,被评一等功,是个绝对有故事的人物。

    年老之后,朗日木托主动申请成为了地质勘探员,开始了自己一个人的勘探之旅。老人无儿无女,年轻时也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到老了,政府一直对他很照顾。这次能够进入天天业19号避难所,就是奖励他曾经做出的贡献。

    虽然朗日木托为人孤僻,却向来收拾得体,衣衫打扮都十分讲究。

    所以上官野月和叶子欣很难把他和大妈口中的那个“老疯子”联系在一起。

    “哎!对了!您二位是来接他走的吗?”大妈看来确实是受

    够了这个朗日木托,所以她本能的以为上官野月和叶子欣是来接走他的。

    叶子欣尴尬一笑:“不不不,阿姨,我们是来找朗日木托老先生了解一些情况的。”

    听到这话,大妈顿时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她嘟囔道:“哎,我还以为咱们社区有救了……”

    叶子欣咧咧嘴,和上官野月对视一眼后,上官野月说道:“那能麻烦您告诉我们他现在住在哪吗?”

    “b-4001,你到那边就能看到了,他把社区变成了他的涂鸦场地,到处都画的乱七八糟的。”

    ……

    按照指示,叶子欣和上官野月很快找到了朗日木托所在的b-4001,这是一个蜂巢式的群居结构,每一层每一间房子外头都有连接的楼梯。

    可是才到这附近,叶子欣和上官野月就看到那巨大的蜂巢结构上有一副立体的涂鸦。

    看起来像什么东西的血盆大口,又像是一个深渊,总之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好。另外就是住在这里的人大都已经搬去别处了,所以b-4001现在已经是朗日木托的私人住所。

    叶子欣面色凝重道:“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提高警惕,这玩意真的遇到个‘疯子’,还真挺烦人的。”

    上官野月倒是没所谓,她淡淡的说道:“如果朗日木托真的疯了,我会把他送去精神病医院,这样还能解决这个社区的问题。”

    叶子欣耸耸肩,说着两人就往前走去。

    到了近处,叶子欣就看到一间敞开的屋子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他是背对着叶子欣和上官野月的,可叶子欣和上官野月还是觉得有些眼熟。

    正当她们打算上前询问的时候,那年轻人回身微微一笑,随后便如幻影一般消失在叶子欣和上官野月的眼前。

    那一瞬间,上官野月和叶子欣感觉毛骨悚然。

    因为她们看到的……居然是尹尚元?!

    “你看到了吗?!”叶子欣无比震惊的询问上官野月。

    上官野月点点头:“看到了,不过……这个人好像要比尹尚元年轻许多,而且他怎么消失了?难道是全息投影?”

    说完上官野月就转换视野模组开始检查周围的环境。

    叶子欣没有那么麻烦,她直接放出工蜂去搜寻,结果两人都发现这附近根本不存在那么高端的设备。

    那难不成是见鬼了?

    正在两人狐疑的时候,一个阴森可怖的声音从那开着房间里传来道:“二位是来寻找故去的回忆的吗?如果是的话,就进来吧。”

    叶子欣闻言一震,上官野月皱眉道:“请问,是朗日木托老先生吗?”

    对方却没有了回应。

    带着疑惑,两人缓步走进那间屋子。

    结果,前一脚刚踏进去,紧跟着那敞开的房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叶子欣一惊,跟着就拔出了手枪。

    上官野月也立即转换道战斗姿态,两个人都准备好接受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了。

    却看到屋内灯光大亮,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慢悠悠的起身道:“二位,是来询问有关‘天业’的传说的吗?”

    叶子欣看清老者面容后不由惊呼道:“哎?!您好像比照片上看着年轻许多啊?”

    老者微微一笑:“那是很多年前的照片了,有所出入也是很正常的。”

    说罢老者走到客厅示意二人坐下。

    叶子欣和上官野月小心翼翼的走到一张沙发上坐下了。叶子欣坐在沙发正位,而上官野月则坐在扶手上。

    朗日木托并不像社区大妈描述的那样邋遢和“疯癫”。

    他给叶子欣和上官野月各自倒上一杯茶,然后深吸一口气道:“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不必藏着掖着了。”

    叶子欣惊讶道:“您知道我们是来干嘛的?”

    朗日木托微微一笑:“别人我不清楚,可您二位,一位是外来客,一位是丢了半条命的残生人,而我呢,除了是个老兵以外,唯一能让人觉得还有些用处的,大概就是我那些年一个人做地质勘探的时候经历的故事了……所以,我不用猜,也不必想,因为我能说的就这些,就算你们问其他的,我也是不知道的。”

    叶子欣明白了,不由得为老人的睿智点赞。

    上官野月相对反应平淡一些,她直接问道:“老人家,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更为完整的了解‘天业’已经‘天业’背后的秘密的,请问您……”

    “天业啊……呵呵。”朗日木托轻轻的笑了,跟着他看向上官野月和叶子欣道:“不知两位有没有兴趣直接随老夫去看一看最初的‘天业’?”

    叶子欣一愣:“最初的天业?在哪?”

    朗日木托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这里。”

    叶子欣:“额……您在说笑吧?就算有最先进的脑机交互装置,我们也不可能……哎?!!”

    叶子欣话还没说完,只见朗日木托抬手打了个响指,跟着房子便如风中柳絮般被吹散开来。

    狂风呼啸,叶子欣感觉身体在不受控制的下落,她慌乱的想要稳住身形,可下落的速度太快,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上官野月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两人在空中拉着手,尖叫着,坠向了黑暗!

    ……

    “停停停停!”张丰宇听不下去了,他抬手摸了摸叶子欣的额头道:“不烧啊?怎么大半天的就开始说胡话了呢!”

    叶子欣愣了一下,随后没好气的打掉张丰宇的手道:“喂!你不相信我?”

    张丰宇想说“不相信”的,可是他自己本身就是个迷,怎么还怀疑别人的故事了呢?

    上官野月深深一叹:“我本来想记录下来的,可回来后却发现,记录设备根本什么都没有记录下来,那些东西只会成为记忆,却不能被客观的记录,所以……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但你得容我们把故事说完,因为这很重要。”

    张丰宇和上官野月虽然接触不算太多,但看她这认真的模样,张丰宇明白是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

    他点点头,略带歉意的看着叶子欣道:“不好意思啊,你继续。”

    叶子欣冷哼一声,不乐意说了。

    无奈,只好由上官野月继续讲述……

    只不过,上官野月讲述的故事视角却由她自己变成了六十七年前的朗日木托。

    ……

    幽暗的谷底。

    朗日木托再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

    他是了无牵挂的,却还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草原上。尝试着翻过身,看着黑暗中那零星的光点,朗日木托已经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掉下来的了。

    他唯一记得就是自己走着走着脚下一空,然后便没了知觉。

    就这么躺着,朗日木托慢慢觉察到自己肯定是摔断了腿,甚至可能是脊柱,因为他完全没办法使唤自己腰部以下的身体部位了。

    这就要命了。

    他知道孤身一人的地质勘探有多大的风险,可他就是喜欢一个人,就像他曾经在戍边的时候,一个人巡逻,一个人升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生活。

    “我不会就这么死在这吧?”朗日木托喃喃自语,朦胧间,他似乎又睡着了。

    在梦里,他发现自己是站着的,而且身体非常舒坦。

    大概是这梦境缓解了他的痛苦,朗日木托没有再睁开眼。

    黑暗消失了,在巴音郭楞、阿克苏与和田交界的地方,那片让人心旷神怡的绿洲是否真的存在?

    朗日木托像一个沉思着一样,他席地而坐,完全没有注意到头顶闪烁的流光。

    黑暗中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在与朗日木托保持着同样的思考状态。

    朗日木托觉察到它的时候,它却陷入了沉寂。

    从怀里拿出探照灯和信号弹,朗日木托照亮了自己周围的世界。

    黑暗中他看清周围的事物时吓得魂飞魄散!

    黑暗中,那些匍匐在地面上的人形的东西,它们密密麻麻,就像无数虔诚的信徒版沉寂在黑暗中。

    黑暗让它们沉静,光亮反而惊扰了它们思绪。

    它们是活的。

    不安分的在光亮的照耀下躲闪着,似乎非常害怕,并发出阵阵“呜咽”的吵闹声。

    “这是!!这是什么?!”朗日木托吓坏了,他仓皇的后退,却撞到了其他东西,它们很讨厌与朗日木托接触,便把他推开。

    这时朗日木托稍稍冷静了一些,因为它们并没有伤害它,只是于黑暗中虔诚的祈祷着,沉静着。

    无法理解和感知这一切的朗日木托注意到他带来的探照灯被那些东西淹没了,但光亮消失以后,他却发现自己的视力再不断的上升。

    黑暗已经无法阻挡他去观察这个诡异的地方。

    甚至当他回过头的时候,他还看到一个更为庞大的,跪坐在黑暗中,双手捧着一颗巨大头颅的人形造物。

    那是什么东西?!

    朗日木托张着嘴,牙齿打颤,想要后退,可腿就不受控制的向它靠近。

    黑暗中,似有冥冥低语。

    “蜕变”

    “虚无”

    “撕裂”

    “罪业的火将熄,智慧的光被抹去,成为一种更为纯粹的,更为纯洁的新生命吧?”

    “不要排斥我”

    “末日临近”

    “尔等需要我”

    ……

    等到叶子欣和上官野月恢复神智的时候,她们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送到了门外。

    那间屋子的大门仍是敞开的,可叶子欣和上官野月却没有勇气再踏足一步。她们恍惚的逃离了那里,并在回去的路上又看到一个熟悉的“死人”。

    ……

    “你说什么?你们不止看到了尹尚元?还看到了沈肖晴?”张丰宇越听越觉得这故事很荒唐,但他一时间又不好给出一个具体的解释。

    毕竟这次沿着“天业”这条线索去查真相是张丰宇提出来的,去执行的也是叶子欣和上官野月两个人。

    如果说一个人出了问题还好说,两个

    人合起伙来骗张丰宇?

    这可能性也太低了。

    “你是不是还不愿意相信我们?”叶子欣看张丰宇这副表情,不由恼火道。

    张丰宇闻言回过神来,他摇摇头:“我相信你们说的,只是这件事完全出乎我的预料……我原以为l突然跟我解释‘天业’是想告诉我这也是一条可以查的线,却没想到查出来的是这么大一坨看不清的东西……”

    叶子欣神色稍缓,她皱眉道:“你说的没错,我们俩回来的时候也都在想呢……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明明是来查‘山海号’事件背后的真相的,怎么调查的过程中会牵扯到‘天业’背后的秘密了呢?难道这中间有什么关联吗?”

    上官野月也说道:“我的想法和子欣差不多,不过……虽然从明面上看不出来这中间什么直接的联系,但我想或许是我们的方式方法出了问题,又或者是……我们对于朗日木托想要向我们传达的信息理解有误,那么我们就极有可能与真相擦身而过,所以……我个人建议可以从别的方向继续顺着这条线往下查,但不能再去找朗日木托了,他应该放在最后一环。”

    叶子欣点头道:“嗯,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我认为我们之前制定的调查方案也可以修改一下了。”

    张丰宇一挑眉:“你有什么想法?”

    “你把唯宝维西交给我来带,然后月姐也配合我,这样我们四个人一起调查会稳妥很多。”叶子欣提议道。

    张丰宇想了想:“唯宝维西兄弟俩交给你没问题,但上官小姐可不是我的手下,这你得征求她的意见。”

    上官野月直接说道:“我没意见,反正看你最近好像也没空去观光了,我就跟着子欣继续查下去吧,说不定可以弯道超车呢。”

    张丰宇顿时尴尬,他原以为上官野月会说自己是被委派来帮助张丰宇的,然后让叶子欣另寻高明,结果恰恰相反,人家上官野月直接把他给丢一旁了。

    “这样啊……那行吧,你们注意安全,我觉得这条线索如果真的有东西可挖的话,那些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总之,一切都要多注意。”张丰宇提醒道。

    叶子欣点点头:“明白。”

    “另外……你们说你们看到了尹尚元和沈肖晴是吗?”

    “确切点说是看到了和他们两个很像的人……而且那个像尹尚元的家伙跟鬼似的,一露面就消失了,这种超自然现象我觉得……一点头绪都没有。”叶子欣指正道。

    张丰宇若有所思:“这件事……你们不要跟进,我会另外安排人去查,查到东西了再和你们说。”

    叶子欣微微皱眉,大概没明白为什么张丰宇要这么安排。

    上官野月却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她点头道:“知道了,我们会注意的。”

    二人离开后,张丰宇又在房中坐了一会。

    这一周来,前前后后出了这么多事,可真正关键的正主却一个都么有露面……想到这,张丰宇自言自语道:“再这么耗下去,观众都该退票了啊……”

    ……

    与此同时,在天业19号避难所的最底层区域。

    私人庄园里,打扮的活像个粉嫩小公主的张妙正被一群佣人追着,那场面相当的壮观。自从张妙被抓走,张丰宇这边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对张妙太过放心了。

    总之小姑娘现在过得还不错,就是挺让抓她过来的人头疼的。

    尤其是圆子。

    欧阳静园从郑姓老者那将张妙接过来时还以为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只要好生的照看着,不让她逃回去就行了。

    可没想到,张妙来的第一晚就大发神威,一张口把一个大活人变成了血沫子。

    幸好当时在场的人不多,欧阳静园手底下这些仆人才敢这么追着小姑娘不放松。当然欧阳静园也看出来了,这个小丫头只要你对她不存在威胁,她轻易也不会发脾气乱杀人。之前那个倒霉蛋只是错误理解了“好生照看”的意思,觉得这嚷嚷个没完的小丫头实在烦人,便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好啊。

    命都打丢了。

    终于,仆人们追上了张妙,并且成功从她手上抢救回了欧阳静园最喜欢的一条小金鱼。

    其实欧阳静园早就看到了,他本想着一条金鱼死了也就死了,没必要让自己手下这么多人跟抓老鼠一样去抓张妙回来,可想想也挺有趣的,便干脆站在楼上看着这丫头闹。

    至于张妙为什么不干脆大杀四方回到张丰宇身边,这主要是因为张妙不傻。

    她早察觉到这些仆人里存在着让她忌惮的高人,所以,与其血染庄园,倒不如像个真正的孩子,闹一闹这些家伙。

    只是张妙搞不懂的是,为什么都过去好几天了,张丰宇还不来接她。

    难道说张丰宇已经把她出卖了?当做弃子丢掉了?

    各种想法涌入脑海,小姑娘气的直接把裙子给撕了,丢在了田地里。

    仆人们都吓坏了,不晓得这小魔头又犯的什么脾气,不敢靠近。

    欧阳静园知道她因为什么突然发火,便适时的出现在了张妙身前。看到这个举手投足都透露着油腻的家伙,张妙更是不快意,她皱眉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欧阳静园一摊手:“不做什么呀,就是想看看你家那位大人什么时候沉不住气了,愿意来和我们谈判的时候我们这边能多点筹码。”

    张妙懂了,她冷笑道:“你们的如意算盘打的好啊,不过你想多了,他才不会上当呢。”

    欧阳静园闻言一皱眉:“哎?难道说你对他们来说没有那么重要吗?”

    张妙听到这话非但不生气,反而有些无所谓的反问道:“你见过一个重要人物落在敌人手中,然后这个重要人物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吗?? ”

    “聪明啊丫头!”欧阳静园笑了,随后却又正色道:“不过呢……我倒是觉得,不是你不够重要,而是你们家那位太聪明了,早就料定我们不会慢待与你,所以啊……与其急急忙忙的来救你,还不如让你在这好吃好喝的住着,是不是?也感受下这里的美好生活。”

    这一点张妙倒是承认。

    她以前就喜欢去农庄,只不过那时候太小,没怎么在意过。

    现在“太阳消失”了,农庄之类的早就成为过去式了……所以来到这里后,张妙除了一点点小别扭以外,一直觉得都挺好的。

    但最近张妙就没怎么睡过觉。

    毕竟还是作为人质被扣在这里呢,要是真能安心的睡着,那也是人才啊。

    “那你们呢?你们这些坏家伙做了那么多坏事,就一点也没有后悔的意思吗?”张妙有些不理解欧阳静园的坦然了。

    在她看来,如果人做了坏事,肯定会觉得内疚的。

    可在这里,张妙就从没有感受到过那种气息,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

    欧阳静园乐了:“我们怎么就成为坏家伙了?对于很多人来说,我们可是大好人呢。”

    张妙搞不懂这其中细节的东西,她只知道张丰宇带队来到天业19号是为了查明“山海号”被毁事件背后的真相。

    而叶子欣曾单独和她聊起过这件事,从叶子欣那里,张妙得知了所有这一切灾难的.asxs.可能都源自“山海号”被毁……或者说,人类原本是有足够的时间应对这场灾难的。

    只是某些人出于个人的利益选择向全世界隐瞒这个真相,而他们就是来把这些坏蛋给绳之以法的。

    “啧啧,真是看不懂你们了。”张妙虽然还是孩子心性,可她并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欧阳静园三言两语带偏了,她看了眼极远处最下层区域和中层区域的分界点,她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和你都是对立的,你这么优待我,不觉得很难受吗?”

    欧阳静园闻言很意外的看了张妙一眼,然后蹲下身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对?把你抓起来严刑拷打?”

    张妙嘿嘿的笑了:“那多疼了,我肯定挨了一下就得把实话全说了。”

    欧阳静园也笑了:“所以啊,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乖乖的在这吃好玩好,其他的事情交给大人们来比划。”

    张妙闻言默默的看着欧阳静园,她忽然感觉眼前这个男人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起码……不像张妙所看过的电影里的那些坏人那么坏。

    “叔叔……”

    这还是张妙第一次这么称呼欧阳静园。

    欧阳静园很惊讶,跟着笑道:“嗯?”

    “你长得好丑哦!”张妙语出惊人,跟着咯咯笑着逃走了。

    欧阳静园尴尬的起身,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道:“真的假的啊?我觉得我挺帅的啊?你们说是不是?”

    欧阳静园转身问一众憋笑快要憋出内伤的佣人道。

    佣人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欧阳静园也乐了:“哎呀……这个小东西……真是有点舍不得呢。”

    ……

    另一座比欧阳静园这边更大的私人庄园里,黑胖郑姓老者正在和远在海南的沈俊鹏通话。

    对方明显是个急脾气,他咒骂道:“老郑!你是不是想我死啊?居然教鹦鹉学舌,把我给供出来了?怎么?你以为你躲在天业,我这边就没法子捅你一刀了吗?”

    黑胖老者正在品茶,他慢悠悠的说道:“俊鹏啊,你是不是把人都想的和你一样坏了?怎么你就一定认为供出你的宋歌是我安排的呢?”

    沈俊鹏此时正被软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门外的守卫人员已经全都被游格格换掉了,现在他是哪也去不了了,只能安静的等待组织的调查。

    听到黑胖老者这样的回答,沈俊鹏冷笑道:“当初我就说要把宋歌这类人全都抹干净,你倒好,非要留着,现在怎么说?让我一个人扛?我跟你挑明了吧!做梦!”

    黑胖老者笑了:“俊鹏啊!你这个急性子啊,一旦着急上火,就甚么都忘了。”

    “我忘记什么了?我只知道现在组织正在调查我!我儿子,儿媳妇也被他们软禁起来了,你说怎么办吧!”

01604 撕裂末日(二)

    时间2100年2月1日

    火星 旧神雅拉姆斯的碎裂梦境

    那黑暗沟壑中的庞然大物在光亮的照耀下愈发的清晰。

    冼芊嬅以为是远古的巨人,或者赶出就是他们寻找了很多年也未曾得见真身的火星先民。然而当她真的走近,却发现那只是一尊有着类似人类躯体结构的神秘造物。它显然已经坏掉了,胸口塌陷,头部碎裂,所有能够活动的关节不为都被一种结晶状的物质塞满,动弹不得。

    闫思辰找到冼芊嬅的时候,她已经爬到了那神秘造物的头部。

    “喂!?你发现什么了吗?”

    闫思辰询问道。

    冼芊嬅正在研究这些神秘造物的类脑结构,却发现它并不像冼芊嬅接触过的任何一种类脑运作核心。通常来说,以人类目前技术,在智能造物方面有三个分支。

    第一种分支也是最传统的分支就是在智能造物体内内置思维芯片,这种思维芯片又分为两种,一种是独立思维核心主体,一种是子系列思维核心主体。

    前者可以独立支撑一台智能造物运转,但碍于算力与能耗成正比,所以通常算力会相对有限,因此一般具备独立核心的智能造物要么极为强大,要么就只是在家里跟碰碰车一样乱撞的扫地机器人。

    后者则只是一个桥介装置,主要是通过云端算力分享,实现智能造物的高智能化与低功耗的特性。但是云端不是全覆盖的,起码在一些特殊环境里,这种桥介装置的子系列思维核心主体的工作效力就会大打折扣。所以通常,只有在超级城市里才会看到大量这类服从城市主体思维核心统一调度的智能造物,比如无人驾驶的汽车、飞行器和一些维序智械。

    第二种分支就完全是挑战传统了。

    随着第二代司南上线,人类的高智库逐渐完善,信息每时每刻都在交互与运算。又仰赖于衍算架构的超然性,“类脑神经”装置应运而生。

    但是“类脑神经”装置一直都是医疗领域的限定技术,通常用于服务那些身体后天出现残疾的人,通过类脑神经再搭配机械义肢,就可以让一个残疾人恢复如常,甚至拥有超过常人的能力。

    而之所以说第二种分支是挑战传统,原因就在于“类脑神经”虽然在国际上被严令禁止扩散到医疗领域之外,但这一技术还是悄悄的流入了军事和“超人类”改造领域。借助于“类脑神经”装置的辅助,一些人可以直接让自己的大脑与纯数序代码的思维核心桥接,从而拥有超凡的思辨和反应能力。

    因而,在国际上,第二类智能造物分支一直都是禁忌词汇。

    至于第三类,冼芊嬅了解的不多。

    但自从她在火星开始研究和勘探这些火星先民遗迹后,她就发现,在火星先民的技术中,一种被机翻为“结晶思维”的技术拥有超乎想象的能量,几乎可以说是火星先民创造出的最伟大的技术之一,甚至极有可能揭示火星先民诞生以及离开火星后的归宿等真相。

    但这种技术对于冼芊嬅他们几个人来说,就算再给他们一千年的时间,把地球上所有的知识都学一遍也还是不得其要。因为那东西在冼芊嬅看来根本就不能算是技术,而是……妖术?

    “和之前一样,一颗碎掉的脑袋,一些快成渣滓的结晶思维脑组织,或许你会比较感兴趣。”冼芊嬅拍拍手起身。

    闫思辰闻言立马顺着那巨型造物的身体攀登而上。

    来到破碎的头颅内部,闫思辰果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结晶状物质,可惜它们都碎了,比之前闫思辰在其他发掘场里找到的那些东西还要更像垃圾。

    “起码能说明‘他们’试图创造过一些东西,而且也是人形的。”闫思辰笑着道。

    冼芊嬅耸耸肩,她抬头看向头顶。

    从那扇门掉下来也不知道下坠了多久,现在最要紧的果然还是找一条路回去。

    “我去那边看看。”冼芊嬅说完就启动辅助飞行翼往黑暗的更深处掠去。闫思辰早就习惯了冼芊嬅的独来独往,也不担心她真的会出什么事。

    可冼芊嬅这边才刚起飞不到一秒,黑暗中突然闪烁起一道光,跟着冼芊嬅就脸色一变,立即扭转身体来了个空降爆锤!

    砸落在地的同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光落在了闫思辰来的方向,黑暗中似乎发生了不见火光的剧烈爆炸!整个地下结构都在不断的颤抖。

    闫思辰脸色一变,也没兴趣研究这些东西是什么了,他立马向冼芊嬅靠过去,同时启动了手臂上的护盾装置。

    “你没事吧?!”闫思辰关切道。

    冼芊嬅摇摇头:“没事,不过看样子这里不太安全……”

    闫思辰向攻击发起的方向看去,黑暗中一个巨大的轮廓被卡在了岩石的缝隙里,只露出大半个脑袋。从轮廓扫描比对结果来看,应该是和他们刚刚讨论过的那个巨型造物是一个东西。

    “是不太安全……”闫思辰低下头说道:“那东西卡在缝隙里了,攻击角度会相应受限,你要是相信我的话,待会咱们一左一右从两边往前冲,找准角度应该可以突破进去。”

    冼芊嬅没有意见,但是她刚才那个漂亮的砸地把辅助飞行翼给折损了,现在只能利用外骨骼的动能辅助装置徒步突进,这危险系数可就太大了。

    “我走左边。”冼芊嬅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闫思辰点点头,把护盾拆下来交给冼芊嬅道:“那我走右边。”说完不等冼芊嬅反应过来他就冲了出去。

    拿着护盾装置的冼芊嬅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默默接受了闫思辰的好意。

    两人在黑暗中狂奔,而那被卡在岩石缝隙里的大块头则不断的尝试发动攻击。黑暗中虽然看不见光亮,但爆炸声确实不绝于耳。最开始闫思辰和冼芊嬅都有些狼狈,因为他们小觑了这个被卡在岩石缝隙里不知多少岁月的神秘造物的实力了,这直接导致他们刚开始行动就差点丢掉性命。

    好在从高处下来,地面上有许多天然的凸起可以作为掩体,闫思辰和冼芊嬅又是在实战中积累了丰富经验的老兵,所以最终有惊无险。

    当他们二人在那神秘造物攻击的死角区域汇合时,攻击也相应停止。

    回头看去,来时的这一百多米已经被炸的坑坑洼洼,好在他们俩都相安无事的活着通过了。冼芊嬅抬头看着那卡在岩石缝隙里的神秘造物道:“待会如果我太激动的话,你记得嘲讽我两句,让我冷却一下。”

    闫思辰此刻也心率加速。

    这可是他们在火星探索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尝试与地外智慧文明的造物接触,关键是它还是能够正常运转的。

    “别高兴太早,这东西都卡在这这么多年了还能运转,想必不会是好对方的家伙,更何况能不能打开它的大脑还两说呢。”闫思辰不是有意泼凉水。

    冼芊嬅也清楚,她点点头,然后深呼吸一次,跟着便开始尝试攀登这尊神秘造物。

    它高约三十米,身体大半卡在岩石裂缝里,断裂的手臂不知去向,头颅也仅仅露出一小部分。冼芊嬅和闫思辰用了十几分钟才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探索到这神秘造物后脑勺部位。

    漆黑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冼芊嬅和闫思辰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面罩之下,冼芊嬅难掩激动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闫思辰愣了一下,跟着露出笑容道:“也许吧,不过也可能打开后就是个空箱子,什么也没有。”

    这次闫思辰是有意的。

    冼芊嬅白了他一眼,跟着就取下工具准备开始着手拆解这神秘造物的头颅。

    足有一辆甲壳虫大小的头部采用一种特殊合金覆盖,经过初步检测,合金覆盖之下就是一整颗完整的结晶大脑。虽然冼芊嬅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从这种大脑里提取数据,但迈出第一步还是让她激动万分。

    闫思辰在一旁辅助。

    两人默默的工作,一直努力了几个小时后。

    冼芊嬅放弃了。

    她看着依然光亮如新的“大脑壳”愤怒道:“这玩意不会是一体铸造出来的吧?真的能打开吗?”

    闫思辰一直默默的坐着材料分析工作,他在冼芊嬅努力尝试开启者神秘造物头颅的时候针对性的对神秘造物的构成材质进行了全面的分析。他发现,这种合金似乎是经过强互力场冷锻而成。

    强互力场冷锻是什么意思?

    通常来说,人类掌握的冶金技术就是把金属熔融,然后提纯,再根据实际需求调整合成金属的元素比例来确保合金拥有各种特性。比如最常见的不锈钢就是通过提纯铁,并加入一定比例的碳来构成的。

    而冷锻却完全不同。

    首先它几乎不需要对原始状态的金属进行加热熔融,也就不用考虑不同金属元素的熔点问题。但是,要想对这些金属进行提纯,并冷锻改造,就需要利用另外一种力将元素的原子链打碎实现重组。

    听到这似乎车上了原子弹。因为原子弹就是通过击碎原子来释放能量的。

    然而理论上,冷锻技术是游离于原子裂变边缘的科技艺术,目的是加强不同金属元素原子之间的强互作用力,从而在不借助热熔融的前提下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超强度合金或者超性能合金。

    目前人类已经掌握的冷锻技术尚处在入门级,但即便如此,通过冷锻技术合成的超性能合金已经成为科学探索最前沿的攻城锤。很多高精尖的设备都需要用到冷锻技术制造的强互合金,比如“落日计划”中的地心探测船的外壳,又比如“探险者”计划的飞船组件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戴森球”。

    总之,强互场冷锻技术创造的东西对于一般人而言就是坚不可摧的!

    莫说凭借人力或者一些简单的工具,就算是核弹爆炸都未必能够击穿这种合金。

    闫思辰闻言回过神来,他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可他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嘲讽冼芊嬅,那可就太蠢了。

    于是他说道:“

    除非它们掌握的‘结晶智慧核心’可以承受冷锻工艺的折磨,否则这东西就不可能是一体化的,肯定有一些开关之类的,我们可以找一找。”

    “开关?你当这是小孩子玩的变形金刚啊?还开关!”冼芊嬅说着往后一坐,结果就这么不经意的,只听“咔哒”一声响,这巨型神秘造物竟然真的被打开了。

    闫思辰愣住了,然后向冼芊嬅投去玩味的眼神。

    冼芊嬅无语了:“这也太草率了吧?”

    “别说那么多了,打开还不好吗。”闫思辰说着已经探头朝这巨型造物的脑袋里看过去了。

    黑漆漆的脑壳里果然摆放着一组完整的结晶体。

    它们的大小和这巨型造物的脑袋比起来真的相形见绌。

    闫思辰和冼芊嬅对望一眼后,两人便小心翼翼的钻了进去,完全没有担心这脑袋会不会突然又合拢。

    “哎,你说,这东西真的是火星先民的技术吗?”闫思辰环绕那只有足球大小的结晶体表示十分不可思议。

    冼芊嬅斜了他一眼:“发掘你是基本不参与,后期整理你可是全程负责的,你问我?”

    闫思辰笑了笑,跟着为难道:“这玩意怎么拆啊?”

    冼芊嬅拿出亮出工具,赫然是一把锤子和一把凿子。

    “喂喂喂!就算是在埃及考古也用不着开山破斧啊?你这是打算把它砸碎了带回去?”闫思辰吓坏了。

    “那不然呢?它可是和底座完全固定在一起的,咱们总不能把这个大家伙整个弄回去吧?”冼芊嬅皱眉道。

    闫思辰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然后他发现这“巨型造物”脑壳里十分的干净,似乎除了这足球大小的不规则的结晶体以外什么都没有。

    但正当闫思辰要说话的时候,这“巨型造物”的脑壳居然“嗡”的一声如同被激活一般亮了起来。

    虽然看不到光源在哪,可确确实实把脑壳里的空间照的很亮。

    闫思辰和冼芊嬅几乎是同时回头看向出口。

    还好,出口没有封上。

    两人心底稍安,正要嘲笑对方太过大意的时候。

    脑壳里传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

    “hello!”

    “你好!”

    “阿沈一诺ia阿闫思辰ee 哟~~~”

    “斯米马赛”

    “波如”

    “……”

    闫思辰和冼芊嬅傻眼了,这些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难道说这“巨型造物”不但活着,还能分析他们俩不成?

    正自狐疑的时候,“巨型造物”似乎已经搞清楚该用什么语言和闫思辰他们俩交流了。

    它缓缓说道:“你……们……好。”

    听到这笨拙但字正腔圆的发音,闫思辰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冼芊嬅更是惊讶的捂住嘴,激动到难以附加。

    “喂!它好像真的能和我们沟通哎!”冼芊嬅激动的看着闫思辰道。

    闫思辰艰难的吞咽了几次口水,他觉得像是在做梦。因为自打来到火星后,闫思辰的交流对象就仅限那么几个人。

    大家彼此之间太过熟悉后,日子是一天比一天乏味了。

    现在的闫思辰和冼芊嬅可不止是七年之痒了,那是七十年还多的伴侣关系了啊。

    陡然间听到这样一个声音……闫思辰感觉比他见到清水雅人的时候还要更让人激动。当然了……其实真正让闫思辰激动的是,他们在火星探索了这么多年,到处挖啊,探啊,都是些没声音的“死东西”。

    可它不一样。

    它回应了,而且用的是中文。

    “哎呀!你好你好!请问你是……你是火星先民吗?”闫思辰激动到嘴都哆嗦了。

    对方却突然又没动静了。

    闫思辰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他瞥了眼冼芊嬅,然后又继续问道:“请问?”

    “入侵……已经……结束了啊?”它慢悠悠的说道,似乎在之前的停顿空隙了他尝试着对外界,对时间进行了一次比对。

    “入侵?”闫思辰不解,但他敏锐的嗅到了大秘密的味道。

    “发生在文明的第五个千年的,来自第三级高等智慧的入侵,我们称之为‘时间战争’。”它的语言学习能力超乎想象,前几分钟还慢悠悠的,现在已经可以流利的对话了。

    “第……第三级高等智慧的入侵?”它学会了,可闫思辰结巴了。

    冼芊嬅皱起眉:“请问,你们到底是谁?是火星上的原住民吗?”

    “恕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这是最高级的机密。”它的警惕性很高,并没有像冼芊嬅想象中那么美好的,迅速的为她答疑解惑。

    冼芊嬅无奈了:“那你能告诉我们什么?”

    “我分析了你们现状,也感知到另一种来自宇宙深空力量的气息……这很奇妙,通常来说,处在一级文明之下的智慧回声不应该掌握此等力量,你们……让我很困惑。”它说着然后直接在自己的脑壳内复刻出了一个立体的影像。

    那是冼芊嬅和闫思辰的影像。

    所有的资料,全部清晰的展示着。

    冼芊嬅忽然觉得很可怕,因为此时此刻,她正在与之对话的很明显是一个更高等级的文明造物,而对方虽然尚未表现出恶意,却在言语中透露着不屑一顾。

    “我们也很困惑……你能和我们说说……这种所谓的来自宇宙深空的力量吗?”

    “当然可以,这是公开向全星域广播的信息,你们也应该知晓。”它说着,然后将太阳系展示在冼芊嬅和闫思辰面前。

    “搭建一个恒星系统需要大约4个次元时代,而一场时间战争可以产出最多七点五个次元时代的差距,这么一看,太阳系只是一场普通的时间战争的劣造物,它不具备生命短暂回响的空间,因而文明尺度与张力都会稍显不足。”它说着一些奇怪的话,然后把地球、火星、木星和太阳单独列出来。

    “恒星,所有时间战争的副产物,亦是第四级文明之下所有高等智慧都必须依赖的上元时代造物,我们争取的最崇高的物质极限时代都需要它,可太阳显得太过脆弱,它诞生于距今三十亿年前,但你们的观测数据要更古老一些,原因无他……今天的悲剧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演了。”它断断续续的说着。

    闫思辰和冼芊嬅纵有千万个疑惑,却都没有选择提问。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

    “除了高等智慧,上元文明的残留还以多种形态呈现,它们被统称为生命的回响,并充斥于宇宙的各个维度,相互之间互不干涉,互不侵扰,呈现出最鼎盛的繁荣……但在宇宙深空,暗物质凝结的造物,一些被称之为‘神’的存在开始让各个维度之间产生联系,并由此诞生出混沌的灵能形态……第三个千年,极为短暂的辉煌之后,深空中传来不安的讯息,它们被唤醒,其中一部分力量呈现出更为活跃的状态,现在你们受困于此就是受到了它的干扰……当然,在你的身上,这位女士,你的身上,是人为的粗劣的临摹,它由基因延续,这是危险的举动,你们已经无意间成为智慧的公敌,这对你们来说,将会是毁灭性的。”它说着说着突然话锋指向了冼芊嬅。

    这让冼芊嬅有些措手不及,她皱眉道:“你是说……我的身上,我是说……我的神性,不是自然而然的诞生的?”

    “‘神性’?有趣的描述。”它似乎也在学习,并尽可能的用让闫思辰和冼芊嬅能够理解的言语进行沟通。

    “对!嘿!你也知道‘神性’啊?”闫思辰惊讶道。

    它却平淡的说道:“你们将其描绘为‘神性’是因为它具备了你们所不了解的特质是吗?”

    闫思辰闻言愣住了,他看向冼芊嬅。

    冼芊嬅皱眉道:“你说的对,我们对自身的了解少之又少,尤其是这些年……自从那扇门出现在地球上之后,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这不只是我个人的问题,而是我的同胞,亿万万的地球人,我们的整个文明都正在畸变。”

    “畸变?唔……我感受到了,一样的困惑,第四个千年结束的时候,一样的困惑。”它开始有些语无伦次,并且不再正面回答冼芊嬅的问题,它断断续续的说着:“智慧与智慧之间从无包容可言,善意,伦理,向来需要一个对等的前提……纯粹的至善并非不存在,可劣等的卑微尚无存续的可能性……大灭绝只是开始,文明的凋零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这在第三个千年的时候,智者们就已经领悟到了……宇宙,物质的形与性,考究的,粗鄙的……都是一样的不可视为纯粹的,纯洁的……狭隘才是常态,因为认知是存在壁垒的,壁垒不是由上向下的恶意,而是自然形成的一种内卷与保护……是狭隘赋予自身的……唔……我可以领会了,我知道你的困惑在哪里了。”

    冼芊嬅耐心的听完,但其实她几乎要骂人了。

    闫思辰感受到了杀气,所以早早的躲开了。

    “你希望我怎样帮你?”它忽然问道。

    “什么意思?”冼芊嬅愣住了。

    “一次交易,我帮你解决你的问题,你也帮助我完成未尽的使命。”它坦白道。

    冼芊嬅闻言和闫思辰对视一眼。

    说真的,到目前为止,冼芊嬅并没有从这个“神秘的它”的言语中收获多少有用的信息,当然,也没有感受到一些潜在的恶意。

    可冼芊嬅总觉得这个“它”是很危险的存在,这就像是一个凡人为了复仇选择把灵魂出卖给恶魔一样,或许他的大仇可以得报,人间却也自此多了一个来自地狱的代言人。

    “能先告诉我,你需要我们为你做什么吗?”

    它回答道:“完成一次‘时间战争’,然后我就可以拥抱死亡,结束自己的使命。”

    “什么?”闫思辰诧异道:“可我们都不知道什么叫‘时间战争’。”

    它的言语中终于有了情绪的流露,它笑了笑:“这需要的漫长的时间,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

    完成,但如果你们可以顺利的开启‘黄金时代’,或许即便仅作为智慧的回响,你们依然可以冲破狭隘的认知本身,迈升到一个全新的文明高度,到那时,自然会有其他文明来告诉你们何谓‘时间战争’,并会主动邀请你们加入其中。”

    闫思辰终于听懂了它的意思,这还挺不容易的的。

    “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暂时根本没可能向你兑现什么,而你依然会选择帮我们?是这个意思吗?”闫思辰问道。

    “对。”它回答的很干脆。

    闫思辰愣了一下,随后哑然失笑。

    他的笑很复杂……有不信任,有难以置信,有自嘲,有苦涩……总之就是五味杂陈。

    闫思辰看向冼芊嬅,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他们完全可以做出一个相对比较稳妥的决定。当然前提是,冼芊嬅不会突然变脸拿出锤子和凿子把它“干掉”。

    “我的运气有这么好吗?”冼芊嬅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它沉默了。

    过了一会回答道:“其实只要你回到地球,你身上的秘密自然会有人为你揭开,只是他们忌惮这一切公之于众……当然,这并不能代表他们就是邪恶的,其实恰恰相反,你们建立的道德体系从某种程度上限制和约束了文明的进程与发展,它已经成为一种枷锁,在突破它之前,善恶真的很难定义,也似乎没有意义。”

    冼芊嬅默默的听完,然后好奇的问道:“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此笃定的说出这么多?又或者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遗迹时一个巨大的**,它虽然不可能再苏醒,但它无时不刻都在感知和分析着你们的言行以及一举一动,而我所知的这一切是透过观察你身上散发的那些来自深空的……被你们称之为‘神性’的东西,我可以观察它们,分析并理解它们。”它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最主要的是,你们的基地的主体核心其实已经与我们的遗迹联结,它在收集采集你们的信息的同时,也分享给了我们。”

    “什么?!你说什么?我们的基地在收集和分析我们?”闫思辰震惊了,他看向冼芊嬅。

    冼芊嬅默不作声。

    它说道:“不必过于惊讶,衍算是个聪明的设计,但它会像一种不可被约束的念想一样无穷尽的扩散下去,最终你们会迷失,这对智慧体系本身而言,并非好兆头。”

    闫思辰心底稍安,但他还是决定回去之后就把主基地的思维核心仔细的检查一遍,他要搞清楚这东西悄悄的分析了他们多久,又得出了怎样的结果。

    冼芊嬅对这些倒没有闫思辰那么敏感,她坦然的多。

    “人类一直以作为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个体而感到幸运和骄傲,然而自从万物互联的概念诞生以后,人与人之间的纽带关系因为数据主义而变得更加紧密……个人的自主意识也就逐渐的被淡化形成更符合人类未来文明发展的整体状态……这些话可是苏澈写在《黄金时代》开篇的,你不会忘了吧?”冼芊嬅问闫思辰。

    闫思辰闻言一呆,挠了挠脸颊有些尴尬:“我好像记起来了,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或许我们会想到丰盈计划,或者说……丰盈计划本身就可能是个陷阱。”

    “山海号被毁的时候我们都像被驱赶的鸽子一样乱飞,要不是你把我推进逃生舱,我肯定已经死了,怎么说……难道你就是这陷阱的布置者?”冼芊嬅突然提出了一个让闫思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

    闫思辰赶紧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我的意思是……哎呀,你怎么突然怀疑起我来了?”

    冼芊嬅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和闫思辰讨论下去。

    她问它道:“对了,我们该怎么称呼你?”

    “随意。”

    “不,我觉得你还是直接告诉我们最好,否则肯定会有人给你起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的。”冼芊嬅沉声道,她说这些的时候已经想到了褚晓明会给它起什么名字。

    “唔……那就叫我kether吧,我从你们的智慧中选择了一个不错的名字。”

    “kether?这名字好熟悉啊?”闫思辰好像有所印象。

    它解释道:“卡巴拉生命古树,我很喜欢这个具象的描述。”

    “哦!对!我想起来了!卡巴拉生命古树,kether!王冠!哇,你还真自信呢。”闫思辰不禁感叹。

    “自信?王冠和自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吗?”kether问道。

    闫思辰愣了一下,然后哈哈一笑道:“我随口说说而已。”

    冼芊嬅白了他一眼,然后问kether:“我们现在打算回基地去,你怎么办?从外边看,你可是被卡在岩石缝隙里呢。”

    kether道:“这很简单,你可以用锤子和凿子直接把底座上的结晶取走,然后我就可以跟你们离开了。”

    闫思辰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还真的要用锤子吗?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kether却淡定的说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当然我建议你在动手之前先确定好结晶的核心部分在哪,如果那里受损严重的话,我可能会直接死去。”

    正要动手的冼芊嬅一脸阴云,她放下工具道:“得,我还是重新考虑一下更稳妥的办法吧。”

    kether也不着急:“好主意,反正我在这里已经被困了非常久了,也不是很介意再等一等。”

    冼芊嬅没有接他的话,她看向闫思辰:“怎么说,要不你先回去?找到趁手的东西再回来?”

    闫思辰笑着点头道:“嗯!我去去就回!”然后立马就要动身,跟着又转头道:“所以说,能先告诉我该怎么回去吗?”

    kether:“很简单,跟着这道光,它应该可以指引你回到火星地表。”

    说完还真就有一个闪烁的光点出现在了闫思辰面前。

    闫思辰试图用手去触碰,结果就被kether警告道:“我不建议你在没有搞清楚它有多危险之前这么做,所以请管理好你的好奇心。”

    闫思辰闻言一脸恶寒,他立马收回手,然后看向冼芊嬅道:“你一个人没问题?”

    冼芊嬅淡定的答道:“能有什么问题?如果真有问题的话,你留在这也没什么区别啊。”

    闫思辰被呛了一句也不生气,哈哈一笑后落下面罩:“那行,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哦,一路顺风。”冼芊嬅还是很淡定。

    闫思辰差点被这敷衍的态度给撂倒在地。

    他轻声一叹,然后跟着那光点离开了这狭窄的空间。

    闫思辰离开后,冼芊嬅问kether道:“可以再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

    冼芊嬅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却有些迟疑了。

    过了半晌,冼芊嬅才抬起头看着那结晶道:“我的记忆……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被编纂的谎言?”

    结晶答道……

    ……

    同一时间的梦境裂隙里。

    在沙漠徘徊了几天的清水雅人、沈一诺和苏晚霞三人终于在一片绿洲下边找到了前往梦境更深处的涵洞。涵洞里的世界与外界比起来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这里的光线虽然不够充足,但人为建造的痕迹明显,到处都有探照灯,也不显得那么阴暗。可行走其中,清水雅人还是感觉到真真阴森可怖。

    她看着那不断向下延伸的涵洞,以及涵洞内密布的士林,那影影倬倬似乎藏着许多可怕的怪物。之前在沙漠地带的时候,清水雅人见到了漫无目的游荡的巨型傀儡,也遭遇了于冷夜中伺机而动的超巨型岩蟒。

    这些记忆混乱的没有章法可寻,有时候清水雅人会不由自主的想到。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做这样凌乱的梦?又或者说……冼芊嬅的大脑深处到底藏着什么?

    正走着,清水雅人忽然注意到前方出现了一条泛着流光的地下河,它缓缓流动,静谧的就像一条静止的绸带。

    灯光下熠熠生辉的地下河边出现了人类的尸骸,看样子似乎已经死去许多个岁月。

    清水雅人不由自主加快了速度。

    沈一诺和苏晚霞见状后立即跟上去。

    沈一诺还提醒道:“雅人你慢点!不要走的那么快!”

    可被困在梦境裂隙中许久的清水雅人已经有些精神恍惚,她现在开始分不清到底何种现实才是真正的现实。

    这些混乱的,甚至可以说是潦草敷衍的东西到底在表达什么。

    她奔向滩涂,在那些尸骸附近停下。

    尸骸有三具,一字排开,全都平躺着。从骨骼上看,应该是一男两女,但没有“左拥右抱”。它们的头朝着地下河,但眼睛却空洞的看着涵洞的上方。

    清水雅人也不由自主的顺着那空洞的眼睛向上看。

    涵洞的上方黑漆漆的,并不存在什么具体的,惹人注意的东西。可他们……他们为什么会躺在这地下河的滩涂上如此安详的死去。

    他们又究竟是谁?

    望着这三具尸骸,沈一诺沉默不语,他和清水雅人一样顺着那三具尸骸空洞的目光向涵洞上方看去。

    也就在这时,也就在清水雅人、沈一诺和苏晚霞在没有约定的情况下都抬头看向涵洞上方的时候。

    忽然一阵晕眩下来,三人都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他们竟发现自己也躺在了河滩上,而那三具尸骸早已不见了踪影。试图起身,身体却不受控制。

    清水雅人惊慌的偏过头看向沈一诺,沈一诺也在看向她。

    这时清水雅人才惊恐的意识到……难道那三具尸骸就是她们自己?!

    难道他们也会变成枯骨,然后一遍一遍无数次的重复这场无休止的噩梦?

    到底……在冼芊嬅的记忆深处藏着什么?为什么在这里会出现这种可以捕获人的精神意志的陷阱?

01605 撕裂末日(三)

    时间2150年7月30号

    南极洲 唐胡安湖

    桃沢花子和拓跋扈带着七名精挑细选出来的特战人员根据清水雅人提供的线索回到了这片已经被彻底冰封的荒原。

    死海悲门已经看不见了。

    它没有消失,而是被海水淹没了。

    拓跋扈看了眼坐标道:“按道理,我们已经在目标地的上方了,不过这冰面厚度超过七十米,咱们就这么往下挖可能要耗费很长时间。”

    桃沢花子摇摇头:“不用挖,如果雅人的消息可靠,那些家伙应该最近还在附近活动,所以肯定有入口,咱们就以此地为圆心,三人一队分散开来寻找。”

    拓跋扈点点头,立即安排下去。

    在狂风呼啸的唐胡安湖上,视野范围不足五米。

    搜索了大半天无果后,桃沢花子有些泄气,她问拓跋扈:“如果在你们那个时代遇到这种困境你们会怎么做?”

    “我们会把这地方全给炸开,就算炸不出什么东西来,只要动静闹大了,也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拓跋扈笑着道。

    桃沢花子明白了,她将所有人员召回来,然后吩咐他们在附近尽自己所能搞一些大动静。

    大家都是老手了,桃沢花子一安排,他们立即照办。

    拓跋扈看着桃沢花子这干练的模样笑着道:“花子啊,我听雅人说,你们以前是一个地方工作的?”

    桃沢花子点点头,略有疑惑的问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拓跋扈哈哈一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好像更适合现在的身份。”

    桃沢花子愣了愣,随后明白过来,她也不由感叹道:“都是这个时代啊,我还挺怀念以前住在望野生态区的日子的。”

    拓跋扈望着眼前漆黑朦胧的茫茫雪原:“是啊……没想到黄金时代之前会是这幅光景,还好我不是生在这个时代。”

    桃沢花子看了他一眼问道:“对了,拓跋大叔,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决定回来帮我们的啊?我一直问夏目,可他说不清楚。”

    拓跋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过了半晌才说道:“都是这个时代啊!”

    桃沢花子闻言一愣,跟着也笑起来。

    过了十几分钟,随着队员们再度集合,极远处的冰原上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灿烂的火莲花!爆炸的威力惊人,即使相隔一公里,还是能感受到明显的大地震颤。

    这七名特战队员分工有序,爆炸也是按照部署进行的。

    一次爆炸结束后,跟着又是一次。

    接连七八次爆炸之后,终于在另一个方向,桃沢花子几人看到了闪烁起来的光点。

    桃沢花子和拓跋扈对视一眼后立即进入战备姿态,九人小队寻着光点的方向追踪过去。

    ……

    几分钟前。

    爆炸逐渐进入尾声的时候,一座隐蔽于黑暗角落的大门内,武装人员正在集结。从他们的装束看,清一色的新美联3代军用外骨骼搭配俄罗斯人制造生产的大口径磁脉冲步枪。这些人的数量足有五十人,率队的是一个妖娆的女人。

    她没有携带任何热核武器,浑身上下包裹在一套塑身的菊花贴合武装战甲内,战甲呈现出暗金色,看着高级很多。

    随着温度调节完毕,电梯上升,所有武装人员开启警戒模式。

    在隐蔽的大门缓缓升起之时,先有十几枚圆球状的侦查哨兵飞出去。

    桃沢花子这边已经注意到了这些小玩意。

    它们个头不大,可侦察能力细致入微,如此大数量的投入想必是准备进行地毯式搜索。唐胡安湖的冰原上什么掩体都没有,但桃沢花子他们并不着急。

    开路的特战人员在发现哨兵后立即启动背上的电磁遮蔽装置。

    很快,三颗哨兵从桃沢花子他们头顶飞过,可它们却像瞎子一样什么都没看见。

    可是另外一边,一颗哨兵却发出尖叫,橙黄色的讯号灯更是闪个不停。那是桃沢花子这边放出的傀儡武装诱饵。

    警报发出不到三分钟,开启晶化隐藏帷幕的桃沢花子一行就看到迅速前往警报地点的一众武装人员。桃沢花子知道找对地方了,她对拓跋扈说道:“待会我先带人进去,入口就交给你了,拓跋大叔。”

    拓跋扈嘿了一声:“放心吧,交给我好了。”

    ……

    敞开的入口附近还有十名武装守卫人员,他们两人一队,分散在入口各处。

    开路和负责为队伍提供帷幕遮蔽的特战队员让开一条路,跟着剩下四名特战队员上前。视野模组中锁定了这十个人,然后由特战队员携带的一体式思维核心进行算力整合,很快就确定了最佳的伏击目标。

    这些工作全程都不需要桃沢花子或者拓跋扈指挥,也不需要特战队员彼此之间进行交流。

    在热力、光学等各方面数据都被屏蔽的状态下,隐蔽入口门外的十人就是彻底的瞎子,他们根本不知道就在他们面前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四把武器已经架设完毕。

    随着倒计时结束,寒风中应声倒下六个守卫人员,另外四个处在视野死角,并没有注意到己方人员倒地。

    当然,这些武装人员也不仅仅是靠眼睛看,靠耳朵听,他们彼此之间也有声明讯号提示器,每个对原之间都会检测其他四十多位武装人员的身体健康状况,可以说是只要有一个人出事,另外四十九人就会闻讯赶来。

    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桃沢花子这边自然也有他们的解决方案。

    屏蔽热力、光学等可被警戒侦查装置发现的基本信息只是初级阶段的入侵工具,更深入的还包括模拟数据跟流和入侵。

    桃沢花子这边携带的跟流装置就像一艘可以在任何大江大河边上顺流而下的“万能冲锋舟”。从进入入口附近的检测区,到数据跟流完成,再到侵入隐蔽入口附近的子节点服务器,只用了不到二十秒。

    完成这些后,为守卫人员们提供队员声明讯号检测的服务器就被虚拟讯号接替了。

    他们现在是真的变成了一群瞎子。

    解决掉这六个守卫人员后,拓跋扈立即带人过去接替。

    但他们不需要留六个人在这里。

    拓跋扈只让两名特战人员留下,其他人都跟着桃沢花子进入地下区域。在桃沢花子带队顺利入侵地下区域后,拓跋扈这边打开了他们专门为这次行动准备的傀儡师系统。

    在解锁三具尸体的外骨骼核心加密程式后,三具尸体摇摇晃晃的重新起身。

    跟着拓跋扈和其他两名特战人员又在这些“傀儡”身上安装了全息拟态视界,将自己的身形用全息影像覆盖起来。

    已经扫描整合这些武装人员信息的拟态视界很快将现场还原如初。

    跟流装置也被关闭,一切恢复如常。

    只不过此时此刻,守卫入口的十名武装人员已经被拓跋扈和两位两名特战人员替换。

    ……

    进入地下工事后,桃沢花子立即带着特战队员前往入口附近的子节点服务器。只要拿下那里,就可以接入这座秘密地下工事的思维核心主体。这一过程也免不了要动刀动枪……

    终于,用了一个小时渗透进节点服务器后,桃沢花子一行一路已经解决三十二人,由此可见这座地下工事之复杂,之庞大。

    不过桃沢花子还是很高兴的。

    因为这说明雅人给的线索是对的,当年被游格格解散的国安处并没有真的退出世界舞台,相反国安处中的一小部分人在这一个多世纪一直在发展壮大。

    就像隐蔽的肿瘤一样,直到雅人带回有关“基因记忆”的线索,世人才惊觉这场浩劫不仅是人类有史以来所遭遇过的最大灾难,也极有可能是人类所经历过的最肮脏最恐怖的背叛。

    “接入过程中遇到一点小问题。”负责入侵中央核心的特战人员皱眉道。

    “什么问题?”桃沢花子立即问道。

    “这是点阵式的子节点架构,意味着单独入侵一个节点并不能顺利的接入跟流数据,也就没办法直接在系统网络架构内溯源,而且就算能够跟流,跟流讯号会进入一个迷宫,被在接触中央核心之前就会被多个节点识别为伪代码,然后遭受逆向追踪,我们就会暴露。”特战队员6号说道。

    “解决方案呢?”

    “有两种,一种比较稳妥但也比较麻烦,需要在临近的其他三个节点上同步接入跟流装置,然后把我们的入侵代码植入进去,只需要完成前一个步骤,后续就很快乐……但我们的人手太少,这样做的风险太大。”6号说着停顿了一下看向桃沢花子等待她的意思。

    桃沢花子通过目前释放出去的侦查工蜂回传的结构图来看,这地方初步估计占地得有好几百平方公里,如果真的一个个节点入侵过去的话,那也太麻烦了。

    “第二种方案呢?”

    6号收起晶体板道:“和刚才我们敲山震虎的策略差不多,搞破坏,把这里弄得一团糟,这样我估计他们为了尽快解除隐患会暂时关闭点阵式的子节点架构,这样才能最大化信息输送效率,来确保一些重要设施内的数据回传中央核心进行保存……当然,问题是一样的,我们人少,破坏搞大了,对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展开十分不利。”

    “不一定,人数少可能反而是我们的优势。”桃沢花子的看法和6号不同,她仔细想了想,然后说道:“化整为零,从现在开始,我们全员分散开来,其中5和6号主要负责趁乱完成入侵,其他人的任务很简单,尽你们所能搞破坏,当然……不能真的把这里给炸了,毕竟我们还需要查明真相,还得把这些发现带回去。”

    特战队员们纷纷点头,对于桃沢花子的想法很赞同。

    “那好,作战开始。”

    ……

    同一时间,地下区域的一间实验室里,一男一女两名研究人员正有说有

    笑。

    男的看着也就三十出头,女的更年轻一些。

    他们都挂着身份牌,男的叫林英,女的叫花修意,他们看起来日子过得相当轻松,脸上一点忧愁的痕迹都没有。

    花修意问:“你最近好像挺忙啊?前阵子的项目出了问题,应该焦头烂额的吧?”

    林英却无所谓的说道:“这种事无所谓了,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最关键的那个样本下落不明,咱们现在拿着七十年前的蓝本做复刻,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呢。”

    “哎哟哟,你这话要是让主管听到了,不知道该怎么罚你呢。”花修意说完凑近一些说道:“哎对了,听说你的类脑神经研究室里有不少残次品,能不能带出一些来啊。”

    林英瞥了她一眼警惕道:“你要类脑神经干什么?那玩意可不是美容产品,再者说了,你都全面改造过十次了,还对自己不满意啊?”

    花修意的美貌和身材自不用说,绝对的标准窈窕美人,可她却叹气道:“再多几次我也不介意啊……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希望能再选一次。”

    林英撇撇嘴:“知足吧,要不是当初花叔叔花了七千万在你身上,你能进的来这里?还不是一样要去参与筛选,现在在地下避难所里过得苦巴巴的。”

    花修意闻言不高兴的白了一眼林英:“难过你都三十多了还没有女朋友!就你这张破嘴,女孩子会喜欢你才是见了鬼了!”

    林英没所谓的一挑眉:“那有什么关系,我和小爱过得好着呢。”

    花修意则露出嫌弃的表情道:“咦!!你真的假的啊?小爱不是复刻样本吗?你居然把她当成……噫……你好恶心哦……”

    林英闻言一愣,随后笑骂道:“喂!你想什么呢!我可没有那么恶心!我只是觉得小爱作为一个人造生命就这么被丢进培养室再造太可惜了而已,才把她带回去以观察的名义照顾起来的,你别把人想的那么变态好不好。”

    花修意却呵呵一笑,一脸你猜我信不信的意思。

    林英也不想继续和她纠结这个问题,他现在更想知道花修意那边的进展情况。

    “喂,听说上个月来了一批新人,这些人也打算参与进来分一杯羹,这样的话,咱们的名额会不会受影响啊?”

    花修意看了林英一眼道:“你担心什么?你们林家出了一个多亿让你留在这,这些钱可都是已经实打实兑换成等价值的资源的,哪里是那些新人能比的?要我看,你尤其担心名额的事,倒不如多留意下外头的风向。”

    “外头的风向?”

    “对啊,难道没人告诉你现在正有一批人不知死活的调查咱们吗?”

    “哎?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了,我表姐你知道吧。”

    “知道啊,怎么了?”

    “她当初选择留在天业19号,说是喜欢那里的庄园,结果你猜怎么着?”

    “说重点。”林英有点不耐烦了。

    花修意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笑:“据听说那些人开始调查‘山海号’的事情了,首当其冲就是天业19号,而且已经查到了沈俊鹏头上,你说她现在的日子能过的安稳吗?”

    林英闻言好像明白了,又好像完全没明白。

    “他们真有那么大的能量?”

    “这我不清楚,不过总是个风向不是吗?”

    “哎?我倒不这么觉得……”林英说道:“真相就算明摆在那,他们又能做什么?全面停止‘夸父’计划?还是把环太平洋核电系统全面关停?呵呵,一群底层人的自我麻木罢了,没什么好担忧的。”

    “可这些底层人手里也有枪的,真把他们逼急了,说不定会像新美联和非洲南部共荣体一样闹出大动静呢。”花修意不像林英这么无所谓,她轻声一叹:“虽然我个人并不觉得这些人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咱们本来就比他们优秀,也没有道理必须要帮他们,可如果这些人像梦魇一样纠缠不休,那还真是有够烦人的。”

    林英却冷笑一声:“怕什么,难不成他们还能打到这里来不成?”

    话音刚落,房门被在门外听了好一会的桃沢花子一脚踢开。

    “说对了,我刚到这里就听到你们在聊些恶心的,真是够闹心的。”桃沢花子慢悠悠的走进来,她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人,然后把武器抬起来对着天花板就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一连串枪声响起,可屋子里的人却都很漠然的看着桃沢花子,似乎根本不在乎她手上有枪。

    林英更是好奇的问道:“请问,你是?”

    桃沢花子微微皱眉,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反应冷淡而恼火,她收起武器道:“底层人。”

    林英愣了一下,随后明白了,他转头看向花修意:“这算什么?说曹操曹操到吗?”

    花修意没理林英,她看着桃沢花子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啊?外边的守卫呢?都被你干掉了吗?”

    桃沢花子微微皱眉:“不管来了多少人,足够你们喝一壶就行了,对了……你真的不担心我会滥杀无辜吗?”

    花修意冷漠一笑:“那你可以试试啊,如果我死了,我父亲肯定会第一时间找上几千人给我陪葬,到时候就怕你后悔都来不及。”

    桃沢花子看着这个女人,她的脸的确十分的精致,是标准的美女,可桃沢花子就是觉得她看起来不太对劲,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不和谐感。

    “哦?敢问你父亲叫什么?”

    “花彦美,花氏集团的董事,长江流域好多避难所都有我们花氏集团的投资。”花修意并不刻意隐瞒什么,她说完便当着桃沢花子的面开始尝试联系守卫人员,然而通讯器显示离线状态。

    林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惊讶道:“可以啊,这么快就完成入侵了?”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桃沢花子只是用了最简单直接的物理屏蔽方式,那就是把这房间周围的所有通讯节点都给破坏掉了。

    桃沢花子平静的看向林英:“那你呢?你也是大家族大企业的上流?”

    林英微微一笑:“姑娘,听说过欧世玛这个牌子吗?”

    桃沢花子摇摇头。

    林英惊讶道:“哇,不是吧?这可是你们女孩子最喜欢的化妆品品牌了?我们林家是专门做化妆品生意的,而且在这一行已经做了几十年了,积累的财富有七十多亿呢。”

    “哦,是吗。”桃沢花子一点都不觉惊讶,她不去看林英那愤怒的样子,转而问房间里的其他人道:“你们呢?也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这些人里有的人点头,但有的人却在摇头。

    于是桃沢花子就问那些摇头的:“你和他们不一样?那你是怎么和他们呆在一个地方的?”

    坐在角落里的年轻姑娘答道:“我在生物研究领域勉强算是有所建树,所以他们给了我一份邀请函。”

    “这样啊……”桃沢花子不仅哑然。

    林英忽然走近过来问道:“喂 ,我说你不会真的是来杀我们的吧?我们不是坏人啊。”

    桃沢花子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武器。

    想想刚才自己冲着天花板开枪,而这些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得一阵尴尬,她反问道:“你希望我是什么人?”

    林英笑了:“我不太清楚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立场是什么,但看得出来,你今天是有备而来的,只不过你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正在接触什么,或者说……你即将知道些什么。”

    “有什么区别吗?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聊的。”桃沢花子说完就准备部署爆炸装置,当然,她没打算真的炸死这些人,可她必须搞出足够的大动静。

    林英瞥了她的小动作一眼,然后继续说道:“我觉得没什么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到底就是灾难来了,咱们的应对方式不一样……如果真的讲道理的话,离开了我们这些人,以及我们背后各大家族的投资,全世界怎么可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按照‘烽火议会’的部署建成这么多避难所呢?受避难所庇护的这些人是不是都应该感谢有我们的慷慨解囊呢?”

    桃沢花子听完他的话之后,突然笑了:“你说的对,离开了你们这些人,我们可能全都冻死了,真应该好好的感谢你们,不过具体事实是否如你们所言,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咱们没必要在这里争论什么,我做我的事,你可以阻止,也可以视而不见,而我呢,也会根据实际情况采取必要的措施,总之一句话,请退后,不要被爆炸误伤。”说完桃沢花子把准备好的“惊喜”放在了林英面前的桌子上。

    林英定睛一看,赫然是一枚已经被启动的磁脉冲炸弹。

    这东西诞生于二十五年前,当初波斯湾地区政局不稳,这类制造工艺简单,却威力惊人的爆炸装置制造了无数恐怖的爆炸袭击。

    “再见。”桃沢花子说完转身就走。

    林英终于无法再镇定了,他几乎是在桃沢花子转身的同时从腰后拔出手枪对准桃沢花子的后背就连开两枪。

    子弹击中了桃沢花子的肩膀和后心,可并没有成功的击穿桃沢花子穿戴的外骨骼装甲。

    桃沢花子只是停顿了一下,跟着一个转身一巴掌把林英拍晕在地上。

    然后在众人略微惊慌的注视下,桃沢花子说道:“你们还有两分钟时间撤退。”

    说完桃沢花子就转身离开了。

    ……

    十几分钟后,爆炸接二连三。

    守在入口的拓跋扈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大地的震颤,但他也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不过当拓跋扈看到那些被引蛇出洞的武装人员正往回赶的时候,拓跋扈内心活络起来。

    ……

    心情复杂的桃沢花子炸掉那间屋之后立即开启逃跑模式。

    四通八达的地下长廊里,可供藏身的地方并不多。

    桃沢花子东躲

    西藏许久也无处落脚,最后决定直接炸出一条路。

    同时她也做好了被俘虏的准备。

    ……

    随着爆炸的持续,终于,这座藏匿于唐胡安湖地下的超级堡垒的中央管理部门被惊动了。

    “派出机动部队,尽量活捉!”

    命令下达,整个地下碉堡都进入到紧急状态。

    炸开通道躲进黑暗的桃沢花子最终没能赶在特战队员们完成入侵之前逃出生天。

    她遭遇了几十名机动战士的围攻,在反击无果后,桃沢花子被俘。

    ……

    “桃沢花子?日本人?”审讯室里,衣着暴露的性感尤物拿着从桃沢花子身上取下的晶体芯片询问道。

    “中国人。”桃沢花子说道:“我母亲给我入中国国籍,但名字是我父亲给我取的。”

    “唔,你不挺乖的嘛?干嘛到处搞破坏呢?”对方笑眯眯的问道。

    桃沢花子嗤笑一声:“你不是明知故问吗?你们一手炮制的末日法则,现在被你们安排了命运走向的人想活的明白,当然要登门造访了。”

    她闻言笑了:“不错的比喻,不过这事了不是个人英雄主义就能解决的。”

    “我知道。”桃沢花子很淡定,其实她接受这项危险任务之前就知道真的可能会死在南极。

    “唔……是个有理想,有坚持的战士呢,不过放心好了,我们不杀人,也不会虐待你,前提是你把渗透进来的其他人都召集过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女人似乎不像是在撒谎,可她说的话本身就很可笑。

    “你觉得有可能吗?”桃沢花子反问道。

    “我就是随便问问……其实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的类脑神经研究很成功,所以……不管你是否愿意,我们最后都会搞清楚你们的目的,来了多少人,以及谁安排你们来这里的之类的。”她信誓旦旦的说道。

    “唔……我听人说过,类脑神经是从菌类植物细胞中提取出来的?你们打算把我变成蘑菇人?”桃沢花子冷笑反问。

    她噗嗤一声笑了:“你真有趣,不过不是蘑菇啦,这技术还挺复杂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深入的探讨一下。”

    “前提是告诉你我们来了多少人是吗?”桃沢花子可不会真的以为这个女人是什么好人,她看了看这间审讯室,四面都是玻璃,不过看不到玻璃外的东西。

    “他们是不是都在外边看着我呢?”桃沢花子问道。

    “他们?”

    “别装傻了,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我们已经开始调查‘山海号’的幕后黑手了,相信很快就知道到底是谁背叛了全人类了。”桃沢花子说着轻蔑的看了那女人一眼:“真想瞧瞧你被送上国际法庭受审时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吧。”

    她愣了一下,跟着却掩嘴笑道:“那你肯定要失望了。”

    “怎么说?你们就这么自信?”

    “唔……其实呢,也不是自信的问题啦,我们不会允许自己失败的,当然了,这种自信本身有着不科学,所以我们也想好了,即使失败也没什么,反而会觉得很欣慰毕竟诞生了更有利于人类未来发展的力量,这对于我们来说,也算是达到目的了。”她说了一些让桃沢花子并不能完全认同和理解的观点。

    “你们还真是毫无人性的一群家伙啊?你就一点内疚都没有吗?害死那么多人,你们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桃沢花子本不想和他们争吵,但她最后还是没忍住。

    “哎……你真是让人觉得很为难呢……看来,到现在你还是认为这个世界是非此即彼的,而你们是正义的,我们就是邪恶的,令人不齿的?”

    “难道你还要狡辩?”桃沢花子冷笑反问。

    她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也是,无法满足道德底线的事物在现实生活中通常都会被认定为是错误的,可耻的……但你想过没有,地球很小,人类就更渺小,在这样的灾难面前,文明的延续难道不比死守道德底线来的重要?”

    桃沢花子不想多说什么,她觉得自己或许一开始就不该说话。

    “你能期待一个快要冻死的人不去寻求温暖吗?你能奢望一个快要饿死的人保持体面吗?你能让全世界几十亿人自觉的认知自己的价值,然后做出正确的选择吗?”她一边说,一边抬手按在桃沢花子的肩头,跟着又说道:“玻璃外没有人,但有无数双眼睛。”

    桃沢花子皱眉看向女人道:“你说什么?”

    “这不是审讯,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是你坚持的非此即彼的道德观念所期待的一场没有争斗的,纯粹的对话,而且会被直播出去,经由你们点亮的烽火,把这场对话的内容全部公之于众!”她是笑着说的。

    桃沢花子却愣住了,然后冷笑道:“你在开玩笑的吧?就你们做的那点破事也好意思公之于众?”

    她眨眨眼,笑着反问:“破事?咯咯咯,真有意思,哦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呢,叫贝蒂,对这个名字,你一定觉得陌生吧。”

    然而桃沢花子却面色平静的说道:“不,其实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出你了,你是当年唐胡安湖上接触死海悲门的第一人,也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张丰宇算一个,你算一个……这些事,褚嫣然都和我说了。”

    贝蒂略略惊讶,随后掩嘴笑道:“真是意想不到的结果,我还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几个人还记得我呢?话说回来,你居然认识褚嫣然?”

    桃沢花子耸耸肩:“她跟我说了,你一定以为她死了,或者被永远的留在了地心,留在了那片破碎的大地上……但可惜了,命运安排了我和她的相遇,然后我带着她的意志来见你……当然了,见到你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一切与你有关。”

    贝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唔……原来是这个样子……那确实挺偶然的。”

    “我倒是一点不意外呢。”桃沢花子看着贝蒂道:“想想也是……真正能够在后边折腾这些事的,大概也就是你们这些不老不死的大人物了吧,话说回来……同样是唐胡安湖事件的幸存者之一,怎么你们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呢?”

    “差距?你是指做人的差距吗?”贝蒂笑了:“唔……这句话还真是有点伤人呢……其实吧,我个人感觉,我在做人方面,或者说,聆听教诲,延伸先生的意志方面一直做得比嫣然要好一些呢,她太保守了,这不应该是一个搞科研的人应该有的性格。”

    “对了……先生,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指代什么人?”桃沢花子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她听了无数次,包括在地心遇到褚嫣然的时候,她也提到过,只不过桃沢花子感觉褚嫣然和贝蒂口中提到的先生并不是同一个人……或者概念。

    “先生是一种思想,也可以被具体到一个人,只不过我们各自都有各自不同的坚守罢了……是思维理念的碰撞,就像你觉得我是坏人,而我觉得如果离开我们,这个世界可能根本没有明天一样。”贝蒂说完干脆直接拉开身后的“大幕”。

    “大幕”之下,是血淋淋的数字。

    “这是什么?”桃沢花子问。

    “从‘太阳消失’至今全球的死亡人数,数字每天都在更新。”贝蒂说道:“现在是三十七亿五千三百九十二万一千三百二十三人……唔……是个特别长的数字。”

    “那是人!”桃沢花子说道。

    贝蒂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那不是数字,那是活生生的人,本该一样好好的活在避难所里的,会生气,会高兴,拥有各自家庭生活的,活生生的!人!”桃沢花子说完特别失望的看着贝蒂:“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除了你之外的人看成数字的?”

    “唔,大概是从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拥有死亡这份馈赠开始吧。”即使桃沢花子是咬牙切齿的说着那些话,贝蒂依然面色平静,甚至还略带笑意。

    桃沢花子知道她是不可能让贝蒂明白该如何尊重逝者了。

    她干脆点说道:“这样吧,你就别和我说那么多废话了,你不是要公平的对话吗?我现在可是在你的地盘,你应该比我更加从容一点不是吗?”

    贝蒂闻言后笑着走到桃沢花子面前坐下来。

    “对,你说的没错,但我们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呢?”

    桃沢花子想了想:“不妨先告诉我,‘山海号’到底发现了什么?”

    “‘山海号’?唔……其实你们的方向错了。”贝蒂镇定的说道。

    桃沢花子心底一震,但面容平静:“错了?什么意思?”

    “你们可能都以为每年耗费十几亿资金的‘山海号’一定是提前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事情,或者说,那里的观察者一定是在一个更早的时间节点发现了‘太阳要消失’的真相是吗?”贝蒂问道。

    桃沢花子淡淡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的调查结果,但很显然,‘山海号’不是一次意外不是吗?”

    “对,这一点是确定的,击毁中轴采样卫星的是一枚伪装成陨石特制星轨弹道导弹,它从另一颗卫星里发射,原本是作为大国之间博弈时的太空战杀手锏使用的,只需要精准击毁一颗卫星就能造成同轨道其他卫星被摧毁,这种战术前景在几十年前就被付诸实践,我们也只是借势而为,很轻松的就把‘山海号’给毁了。”贝蒂对“山海号”事件的始末形容的不咸不淡,就像是再说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桃沢花子闻言寒声道:“那你知不知道,在你……不……你们决定摧毁‘山海号’的时候,那上边正有许多宇航员在工作?”

    贝蒂点点头:“当然,但伟大的事业必须有牺牲不是吗?我不觉得摧毁一个‘山海号’,死掉一百零五位宇航员有什么做得不对地方,尤其是我明确知道,必须摧毁它,才能让接下来的事情变得更顺利。”

    “你!!”

01606 撕裂末日(四)

    沈俊鹏。

    男,汉族,五十六岁,祖籍山东。

    毕业于英国剑桥大学的沈俊鹏原本只是凭着学历在国内某三流大学当客座教授的寂寂无名之辈。但沈俊鹏在三十岁的时候通过了全球精英筛选工程项目的十七项考核,由此一鸣惊人。

    他曾是前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局长,现任海南第六,第七,第九避难所最高执政官。

    时任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局长一职时曾促成并负责多个大型航天探索项目。包括“丰盈”火星探索项目的第一、第二阶段;“山海号”国际空间站远望计划的第三、第四阶段等。

    2144年1月1号,沈俊鹏卸任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局长一职,并于同月15号接任海南地区多个避难所的最高执政官。

    2144年5月,“探险者”计划正式开启,沈俊鹏所管辖的海南多个避难所成为了该计划的主要人员、物资供应区。

    看完这份简要的履历报告,监察人员编号31763默默抬头。

    沈俊鹏端坐于房间正中,面对半月形围绕他的监察人员面不改色,甚至大有一种仅凭个人气势压倒对方七个人的意思。

    “第一个,也是比较关键的问题。”31763提问道:“2140年‘山海号’国际空间站上的特a级工作人员李默曾先后多次违规操作,随后星瀚国际方面启动特殊程序,针对李默的行为进行了详细的调查,调查方向主要围绕特a级观察员李默隐瞒远望发现数据展开,而这份调查报告却下落不明,关于这些,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沈俊鹏面带微笑,一如他平时在大会上的从容。

    “没有。”

    监察人员31763也很平静,他知道沈俊鹏这种级别的人物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就交代自己的问题,尤其是目前尚未掌握足够有分量的相关他个人的违法事实之前。

    组织约谈只有七天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监察人员31763翻开第二页继续提问。

    “能和我们谈谈‘丰盈’计划为什么进行了一半就突然被叫停吗?”

    沈俊鹏反问道:“这也是组织希望了解的事情吗?”

    监察人员31763道:“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请不要做额外的提问。”

    沈俊鹏明白了,他仔细考虑一下后说道:“虽然这是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内部会议的决定,按道理说,属于内部高级机密,但就我个人而言,‘丰盈计划’被叫停却是个应该公开的秘密,所以我愿意说一说。”

    监察人员31763点了点头:“好的,我们全程录音录像,数据同步上传到最高管理层,所以请畅所欲言。”

    沈俊鹏微微一笑:“‘丰盈计划’的根源项目是火星探索,目的是就75年前在火星发现的液态水和一些怀疑存在火星先民文明的遗迹展开科学调查,但在执行到第二阶段的时候,部分出资方,比如华晟丰茂、苏氏能源和清水家的望野生物医药突然选择撤资,因此该计划不得不提前终止……当然,就我个人而言,撤资还只是造成计划终止的一小部分,关键在于,我们发现‘丰盈计划’的真实目的与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高层项目会议的目标出现了严重偏差,也正是这种偏差最终使得该计划在执行初期就夭折了,其造成的三十九亿投资损失也让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的颜面尽失,其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继续得到各大商业巨擘的支持。”

    监察人员31763认真的听完沈俊鹏说的每一句话,并加以书面记录。

    他询问道:“可以和我们说说,这个严重偏差指的是什么吗?”

    沈俊鹏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不太确定此时此刻正在收看审讯直播的那些人中是否有人会因为我接下来的发言而恼羞成怒?”

    监察人员31763闻言顿时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可此时他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掌控局面了。

    “张羡安,原华擎能源执行总裁,现任第一中轴信息网络安全部部长,这位从商界进军政界的大人物在几十年前曾和大作家苏澈一起执行过一次秘密计划,而且他活着回来之后就开始在全世界招兵买马,努力促成‘丰盈计划’,而我以及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和其他投资人都有幸成为他目标名单上的‘受害人’,可以说……正是这位掌握者全球近一半信息网络安全的大人物在幕后操纵,并‘使坏’才使得‘丰盈计划’得以迅速推进……不过可惜了,计划执行到了初期就被强制叫停了,他的计划落空了。”沈俊鹏语出惊人,几乎等同于是在一个公开场合当面举报另一位位高权重,甚至可以说是“位极人臣”的大人物涉及某件大案。

    监察人员31763眼皮急跳,他手中的钢笔不断的敲击着桌面,这个细节被沈俊鹏看得一清二楚,因此他露出满意的笑容道:“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监察人员31763冷汗滑落。

    ……

    “张羡安被带走了。”商君骁第一时间把这个坏消息报告给了游格格。

    游格格反问道:“就因为姓沈的信口雌黄,在受审讯阶段编了个故事?”

    商君骁没有立即接话,他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其实……更早一些时候,前后有两份神秘档案被移交给最高监察部门,其中就可能涉及张羡安。”

    游格格脸色微变:“那张羡安到底有没有问题?”

    商君骁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一直以来,在游格格的暗中部署下,虽然第一中轴内部高级管理人员相互之间并无太多交集,可一旦行动起来就是要把对方当做后背来信赖的。可现在,商君骁却发现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不显山不露水许多年的张羡安居然极有可能是最大的隐患,这可就太糟糕了。

    “说话啊!”

    商君骁闻言一震:“我这就去查。”

    游格格听到这话立马就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她直接回应道:“不必了,你叫上绝对信得过的守卫人员立即从第一中轴那边撤退,不要回第二基地,直接往冰岛去,路上遭遇任何人的拦截都不要停下来。”

    说完游格格不等商君骁回应就中断了通讯。

    她走出自己的房间,门外的走廊里还是静悄悄,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

    可以游格格多年的经验,她很清楚张羡安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么就意味着以沈俊鹏为首的,或者说,沈俊鹏背后的那群人,他们的反攻开始了。

    黑暗中,隐蔽的守卫人员现身询问道:“先生,要现在撤离吗?”

    游格格犹豫了一下。

    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游格格面前。

    其一是赶在对方动手之前找到最高监察部门,把自己摆在最耀眼的明面上,这样黑暗就只能在周围窥伺,并不能直接对游格格做些什么。这对于游格格来说无疑是最安全的决定,可同样的,失去了张羡安,自己又被监察部门管理起来,游格格对外界的掌控会中断。

    那么也就等于是逼着游格格必须退入黑暗。

    可如此一来……游格格是好是坏,就全看他们的编排了。

    “不用守着我,他们要真有本事能对我怎么样,那也是他们的本事。”游格格很轻蔑的说了一句,然后又补充道:“去第一中轴,能解救几个解救几个,记住,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只有眸子是闪亮的黑暗守卫者点了点头:“是!”

    ……

    张羡安。

    男,汉族,八十九岁,祖籍江苏。

    十七岁时还只是个梦想当厨师的平凡少年,二十三岁时就成功从世界三大商业巨擘华晟丰茂旗下最大的能源公司华擎能源“骗”走三十三亿用于个人挥霍。

    被警方逮捕时,二十七岁的张羡安正搂着世界名模在太平洋上度假,他压根就没有逃,一直就躲在国际刑警的眼皮子底下。

    然而,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商业鬼才要被送上审判席,然后牢底坐穿的时候,华晟丰茂实际掌舵人王家一位大人物亲自将他从国际刑警总部带走,并撤销了全部诉讼请求,还交付了高达七个亿的担保金。

    第二年,也就是2089年,华擎能源迎来了他们的新任最高执行总裁,也是历任执行总裁里最年轻的一位——张羡安。

    在华擎能源担任最高执行总裁三十三年后,也就是2122年的时候,张羡安又凭着自己多年积累的人脉和个人经济实力,成立了一家名为“千羿”的信息网络安全公司。但经过后续调查发现,这家信息网络安全公司的母公司原属苏氏企业,是苏氏家族近一个多世纪前叫停的项目“涅槃重生”的。

    不过在当时却鲜有人知道这是张羡安与苏家共同密谋的大计。

    凭借“千羿”网络架构,张羡安这个本就可以被写成一本书的传奇人物再度登上世界级周刊封面,同时他还主动向多个国家以及国际组织示好,有意促成全球数据网络信息安全大融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第一中轴率先向张羡安伸出橄榄枝,于是乎……张羡安便顺理成章的由商转政。

    正式进入第一中轴后,张羡安不但把“千羿”网络架构的全部数据源代码与第一中轴的原信息安全部门共享,还在多年间连续带领团队创新加固该架构,为第一中轴打造出了一座堪称“天门”级别的网络安全壁垒,更是让第一中轴的网络信息安全综合评价指数跃居世界第一。

    然而,沈俊鹏看似临时编纂的“谎言”却成了摧毁传奇的一把利刃。

    张羡安被监察部门带走后,针对监察部门近期收到的相关举报内容供认不讳,并且主动交代了,他在担任第一中轴最高信息网络安全部部长一职期间,利用自身职务之便为多个国家或利益集团提供信息网络数据支持的不法事实。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监察人员在核对张羡安交代的各类信息的时

    候骇然发现。

    仅在“太阳消失”的前一年,也就是2142年期间,张羡安就与近百个长期合作客户有过接触,并向他们出售了包括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内部会议纪要、新美联国家统计数据库内的碳素数据原始记录档案、各国分部在全球的战略基地具体坐标等等随便一个都能引发世界大地震的重要信息。

    也就是说……因为一个张羡安,在光明处自以为纯洁安全如处女的信息网络,在黑暗中却是**裸的毫无遮掩的街头夜蝴蝶。

    而且更要命的是。

    在沈俊鹏把张羡安供出来之后,张羡安还主动承认了他曾为新美联南部起义军和非洲南部共荣体起义军提供战术战略数据支持的事实,也就是说……这个男人不但操盘了全世界的信息网络,让它变成了自己的摇钱树。

    还在“太阳消失”以后为战争添柴加薪。

    虽然目前尚无法定论新美联南部和非洲南部共荣体起义军的战争行为正义与否,可张羡安的所作所为还是过于令人发指了。

    “我无法想象这就是我们曾经信赖过的第一中轴……”监察人员在第一阶段的审讯结束后于汇报阶段表达了自己的情绪和看法。

    负责张羡安这边审讯工作的是最高监察委的刘处长。

    他看上去很年轻,约莫也就三十出头,可实际上……这位刘处长却已经是七十岁高龄的老人了。他之所以会显得很年轻,主要是因为他的身体接受过全面的义体改造,现在只有部分脏器和大脑还是属于他本人的,其他的都是那场大火之后由救治他的医生为他一点一点替换上去的。

    “小郑啊,你先回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其他的不要多想,事情应该还没有那么糟糕。”刘处长走过来安慰了一句。

    平时最是严肃,且不苟言笑的刘处长今天闲的格外的温柔。

    监察人员编号94516愣了一下,随后眼眶一热,点头道:“嗯,知道了,处长。”

    目送手下离去,刘处长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转了转,跟着轻声一叹,还是决定连夜去看一看张羡安。

    来到审讯监管室的时候,年迈的原信息网络安全部部长张羡安已经吃了药睡下了。

    房间里坐着三个监察人员,他们负责二十小时看护并照顾张羡安,确保他的精神状态和身体健康处在稳定水平。

    门外还有组织紧急加派过来的一个大队的特战人员,他们负责守卫这里,直到调查全面结束为止。

    看到刘处长,正在小声谈笑的三个年轻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赶紧起身,一个个都抿着嘴生怕下一秒就挨训。

    刘处长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后突然露出笑容道:“怎么样?张部长还吃的下去饭吗?”

    三人中的一个女孩子怯生生的答道:“只吃了一点馒头和稀饭,鸡蛋和牛奶都剩下了。”

    刘处长闻言点点头,他看到了桌子上的东西,然后说道:“这样吧,你们三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体己的话要和张部长单独聊聊。”

    三个监察人员闻言均是一愣。

    因为这不仅不合规矩,甚至可以说是完全违法最高监察法的相关管理条例,是要被直接问责的。

    可刘处长是张羡安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他发话了,三个年轻人只好默默的选择离开。

    但刚走到门前,刘处长就说道:“不必走远,就在门外等一会就好了。”

    三人又是一震,相互看了一眼后乖乖的在门口站定。

    只剩下刘处长和张羡安的时候,刘处长看了眼房间里的摄像头。

    这些东西都是直接连接到最高监察委管理级那边的,相信此时此刻,正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刘处长要是真打算做出一些什么对张羡安不利的事情,将会有很多人见证这一刻。

    但刘处长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谋害张羡安的。

    他坐在床头轻声问道:“张部长,睡着了吗?”

    张羡安吃的不是安眠药,是有助于心脏跳动的药物,他年龄大了,虽然精神气还不错,可他毕竟还是老了。

    “睡不着啊。”张羡安闭着眼睛道:“一想到现在外头这么冷,‘太阳’升起还遥遥无期,我就会失眠。”

    刘处长点点头询问道:“需要给你准备点有助睡眠的东西吗?”

    张羡安轻轻摇头:“不必了,清醒点好。”

    刘处长微微一怔,跟着点了点头:“张部长啊,既然睡不着,那咱们聊聊?”

    张羡安这才睁开眼,他看了眼刘处长,跟着轻哼一声:“跟你这小辈有什么好聊的?你要是拿那些官话套话来问我,骂我,羞辱我,那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吧!我根本不在意那些。”

    刘处长闻言哈哈一笑:“张部长您是前辈,就算是您背叛了全世界,在我眼里,只要还没到您坐上审判席的那一天,一切尚未成定论的那一天,您都是我的前辈,我都应该尊重您,所以啊,您可别把我当成坏人咯。”

    张羡安多看了刘处长一眼后,深吸一口气,又缓缓闭上眼睛道:“你是讲规矩的,守得住底线的,和我这种人多接触,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干嘛非要一口一个前辈的叫的那么亲热呢?咱们不是没有什么联系吗?”

    刘处长却说道:“那是因为这中间少了一个人。”

    “谁?”张羡安不在意的问道。

    “苏澈,苏老先生。”刘处长淡淡的说出这个名字。

    张羡安表情微微一变,他依旧闭着眼睛,平心气和道:“怎么突然聊起他了?就算你们查实了‘千羿’架构和苏家有所牵连又如何?都是被苏家叫停的东西了,应要泼脏水,也没有这么泼的吧?更何况,姓沈的不就是希望你们这么做吗?把水搅混了,把所有人都定了罪,这样一来,大家彼此彼此,还谈什么是非黑白?你说是吧?”

    对于这番话,刘处长深以为然。

    他当然清楚沈俊鹏的套路。

    在没有足够多的证据指控沈俊鹏犯有严重错误的情况下,只要拖够七天,七天后,很多事情都会有所变化。

    黑的描白了,白的抹黑了。

    这世界还是他们做主。

    刘处长虽然是最高监察委的调查组组长,却也不是任谁都能提得动的“尖刀”。

    他干脆放下姿态说道:“我和苏澈是老同学。”

    这下张羡安有些不淡定了,他睁开眼看着刘处长,看着这个看似年轻,实则已经一样年迈的老者。

    刘处长,或者说,刘梦岩。

    五十年前,风华正茂,翩翩少年。

    五十年后,遭人陷害,身陷囹圄,血肉之躯于烈焰中涅槃。

    再度醒来时,刘梦岩还是当初的那个刘梦岩,只不过他当年与苏澈南海一别,竟是半个世纪再无交集。

    每每想到这,刘梦岩都不有唏嘘短叹。

    张羡安听闻刘梦岩是苏澈的老同学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后了然道:“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刘梦岩问。

    张羡安苦笑道:“你不像他们,他们见了我就像是见到了仇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你出卖了他们,你把他们变得**裸的,而他们还一直以为自己的个人信息安全是受到保障的,这很讽刺,而且现实。”刘梦岩说完好奇的问道:“张部长,我很好奇……您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选择这么做的呢?在我看来……一百多亿的身家和几千亿应该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吧?难道您还真打算成为首批移民火星的人?”

    张羡安反问道:“这也算是审讯的一部分吗?”

    “不,纯粹是个人的好奇。”

    “个人的?那你先把这里的监控都关了,然后我再和你聊。”张羡安提出了一个可以说是十分过分的条件。

    但让张羡安没想到的是,他原以为刘梦岩会知难而退,这对他们彼此来说都是很好的结果。

    可刘梦岩却立即照办,甚至都没有请示更上一级。

    关闭所有的监控后,刘梦岩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张羡安很有深意的多看了刘梦岩几眼后说道:“你可真是……这么做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

    刘梦岩却无所谓的两手一摊:“我相信他们会有自己的决断,至于是怎样的,会不会因此责怪与我,我都不关心,我现在只想和张部长您单独聊聊,代表我个人,也代表……额……先生。”

    张羡安明白了:“是游格格安排你来的?”

    刘梦岩摇摇头:“没有谁现在能安排我,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所以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好吗?”

    张羡安点点头:“其实这不难理解……信息网络就像一片人造的太平洋,既然我们都是它的参与制造者,便理应拥有公开透明的权限,而不是把它变成另一种专有工具,或者资本被积累起来。”

    刘梦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唔……数据共享主义?”

    “差不多的意思。”张羡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从‘千羿’的工程师找到我那一天开始,我就意识到我应该做一些别人不敢做,但其实一直都是正确的事情。”

    “比如?”

    “我把一家独大的上市公司的技术公开给了促成这项技术的所有者,而他们答应我的报酬是尽可能快的把这项技术普及化,从而去除资本的干涉,让事情由复杂变得极为简单起来,就像……我们的生活需要食物和水,可社会却给我们添加太多的条件,我们必须满足这些条件才能拥有这些必须的生活保障,而事实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事情无时无刻都在发生,我们必须做出改变。”张羡安说这些话的十分沉着,他完全没有那些狂热梦想家的极端,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发表自己的主见,只是平淡的说明问题。

    “但你也做了

    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刘梦岩说道。

    张羡安微微皱眉:“不该做的事情?比如呢?”

    “谈谈‘丰盈’计划吧,不必绕的太远。”

    “‘丰盈’吗?是的……这起初是一项科学探索计划,可我发现,我所做的事情迟早会为我招来杀身之祸,当然了……我并不担心我个人会不会为了促成全球信息大融合,把乌云捅破,让资本圈禁的数据不再是资本压迫现实的阶级工具,我就得做好准备,让它足够强大。”

    听到这里刘梦岩似乎明白了:“所以……你努力促成‘丰盈’计划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你的事业得以继续开展?且不受影响?”

    “那只是理想之一,其实‘丰盈’计划背后还有一只手,比我的能量大的多,可我不能说,起码在‘太阳’升起之前不能说。”张羡安并没有否认,但他也没有承认自己促成“丰盈”计划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实现他期待的全球信息大融合的理想。

    刘梦岩微微皱眉:“我不太确定,也很好奇……但有一点我想提醒你一下。”

    “你是想说‘丰盈计划’并没有得以完整实施是吗?”

    刘梦岩点点头。

    “这就对了。”张羡安反而笑了。

    “这就对了?”

    “嗯,你想啊,如果‘丰盈计划’真的成功了,地球与火星之间的通道被打通了,越来越多的人可以像前几年乘坐太空电梯去空间站观光那样方便的话,我的计划不就落空了吗?”张羡安略显得意的说道。

    刘梦岩到这里才算是明白过来。

    他不禁哑然失笑……

    是了。

    或许在沈俊鹏看来,探索火星的“丰盈”计划只是个中途资金链断裂的半成品,可实际上……张羡安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还是很好奇。”刘梦岩苦恼道。

    张羡安却说道:“其实我不告诉你更多有关‘丰盈’计划背后的真相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哦?”

    “你也不想从美梦中惊醒不是吗?我是在保护你,明白吗?”张羡安说道。

    刘梦岩愣了一秒后却说道:“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如果也算是美梦的话,那过去的时光岂不是天国一般?”

    “你形容的没错,曾几何时,早八晚五的生活过腻了,人们整天抱怨,说着空虚的话,埋怨着社会的种种,殊不知却鲜有几个人真正能够有勇气脱离社会为他们安排的人生轨迹,他们埋怨着,却又依赖着,以至于自己明明就住在天国,却非要重复地狱般的琐碎。”张羡安说着忽然感叹道:“我觉得苏澈要比我成功的多,起码他把想说的,要说的都写成了书,还因此成了名,他是理论派的,我也分不清咱们之间孰胜孰负,总之……咱们都失去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谁?”刘梦岩突然问道。

    张羡安微微一笑:“这就不能告诉你了。”

    坐在窗边的刘梦岩大失所望,他沉默了一会说道:“你真的觉得信息透明更有利于这个社会?”

    “信息本来就是透明的,只是一些人把它们变成了私有财产,就像原本路边有一棵树,每个人经过的时候都能看到它,可有一天,有些人在它周围建起一道墙,树移到了私人的院子里,于是这棵树就变成了私人的财产,后来的人想要参观它甚至可能还要花钱,你说这多没有道理啊。”张羡安忍不住吐槽道。

    刘梦岩却和他的看法完全不同:“不能这么比喻吧?信息数据虽然是由大家伙共同缔造的,可信息也是有区分的,就想大数据要想成为堪比‘黄金’的有价值的数据,必须经过人工的分析和筛选,而且把这些数据储存并利用起来也需要投入成本,难道这些成本的投入者不应该拥有自己的一片田地吗?”

    张羡安却立马反驳道:“你这是典型的阶级资本论。”

    “什么?”

    “谁告诉社会的剩余价值就必须被私人占有的?它理应成为每个人的财产,这样才能更有效的催化社会的向心力和上升力,就像一个人的身体,如果因为心脏觉得它的作用比其它任何器官都要大就要索取和占有更得营养的话,那么很快心脏就会形成无用的肿瘤,进而堵塞心房和心室,造成大动脉堵塞,结局就是这个人的了癌症,必死无疑,所以……你说的这种谁比谁更有价值这种比较其实才是最没有道理的。”

    “怎么会没有道理呢?就比如你,难道最初华擎能源说不给你钱,你也愿意为它卖命?”

    “你的这种比喻很无礼,而且很无力。”张羡安不想说什么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根本不可能说服刘梦岩,这倒不是因为他的坚守没有道理,而是他已经感觉到张羡安被这个社会改造的很完美,他已经完全适应这个社会了。

    张羡安也很气恼,他想说服刘梦岩,因为这个人太过理想主义。

    在这个社会,随便一个小孩子都应该知道什么叫劳有所得!这才是社会的向心力!通过劳动和犒赏,通过区分不同来使得每个人拥有更大的期待,难道这也有错?

    刘梦岩此时已经忘记了他深夜来找张羡安谈话的初衷。

    似乎比起张羡安为什么可以如此坦然的把信息网络变成“公交车”,他更想知道这个男人在坚持什么。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而此时门外,原本面色冰冷的,带着一群守备人员来拿人的另一个监察组组长在门外停下了。

    屋内长久的沉默过后,是张羡安先打破了沉默。

    “你听说过这样一个说法吗?说……其实不是人类驯服了小麦、狗和家猫,而是它们驯服了人类,因为只有这样,野生的小麦才能比其它植物更有可能得以延续,它甚至改变了人类长久以来以狩猎,或者说肉食为主的饮食习惯,让人类中出现了很多的素食主义者……而狗和家猫也是如此……尤其是猫……我觉得在这个星球上,很多动物会灭绝完全是自作自受,因为人类社会无可避免的会扩张,会占据它们仰赖的生存资源……而如果要我在我的人民和这些动物之间必须二选一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它们全部杀掉,同时把那些所谓的动物主义保护者送上审判台,告他们一个反、人类罪!”张羡安说完自己都笑了:“你觉得这说法是不是很有意思?”

    刘梦岩点点头:“我听说过,其实总结起来就是爱因斯坦提出的相对论……任何事物,甚至任何理念都是相对的……”

    “所以到底是人在影响社会,或者说,人在主导资本,还是社会在影响人,资本在奴役人?”张羡安提出了一个几个世纪以来都没有人能给出明确答复的问题。

    刘梦岩也一样,他本就不善于搞哲学研究,所以他说道:“或许你应该去渐渐苏澈,他在这方面要比我更有天分。”

    “不……他想得太多,太远,太广……在他的思维世界里,人类的社会属性问题早已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列,那些看起来复杂的不过是人为的复杂,事实上……种族歧视也好,资源纷争也罢,所有这一切都是基于一个根本的原因,那就是思维意识形态不够丰盈的缘故。”

    “唔……”

    “当然这扯远了,我就说说我们俩吧。”张羡安看出了刘梦岩对这个话题没啥兴趣。

    他坐起身,刘梦岩很照顾他,还为他拿来了枕头垫在腰后。

    张羡安说了声谢谢,跟着说道:“就拿我来说吧,在我进入华擎能源之后,我很快就意识到我已经被资本俘虏了,我成了它榨取社会剩余价值的工具,而且我几乎没办法去反抗。”

    “也许你应该搞一些希望工程,或者更有益于社会,或者公众的事情。”

    “你说的没错,但你知道吗?有句老话叫……升米恩斗米仇,如果我做华擎能源的最高执行总裁却每天想着把公司的剩余价值用于回报社会,这对于社会来说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刘梦岩愣了一下,跟着却笑道:“可你之前却说资本本身不应该存在,它理应成为公众资源。”

    “对,我是这么说过,可你忽略了一个大前提。”张羡安面不改色。

    “什么大前提。”

    “那就是社会本身要把资本价值观去掉。”

    “这不可能。”

    “不,这有可能。”

    “好了好了,我们不争论这个,我觉得我还没有那么高的层次能够探讨这么高深的问题,你就直接告诉我,假设真的按照你说的,社会资源理应直接回馈社会,每个人都应该成为信息网络的主人,而信息网络也应该成为公共资源,那么……如何促进个人创造的积极性呢?我可是听说在一个多世纪前,一些福利很好的欧洲国家非但没有因为社会福利的提升而获得进一步的发展,反而滋生了大量的社会蛀虫,并直接导致了政府负担加重,社会经济发展迟缓,甚至很多人不再工作,开始走上街头通过抗议来争取所谓的个人应有的物质和精神财富,你觉得这也是社会应有的发展情状吗?”

    “空想的平等不是平等,社会责任价值观理应有一个更坚实的核心概念。”

    “什么概念?”

    “人类共同体。”张羡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喂……不是吧?张部长,恕我直言,您真的太过高看社会大众了!其实在很多人日常生活中,你给他精神的追求不如直接给他物质上的满足,哪怕只是一顿饱饭都比你和他聊地球未来有意义的多。”刘梦岩说了个很现实的问题。

    张羡安却并没有因此退却,他继续说道:“那么现在呢?”

    刘梦岩的笑容僵硬了,他捏了捏拳头。

    想说些反驳的话……可想来想去……其实这种反驳与其说是反驳,倒不如说是因为必然失败而做出的总结。

    就像一个人无法战胜绝症。

    面对别人的鼓励,他所有的看开都是因为这个病没得治,而不是因为他真的无惧死亡。

01607 补完篇 重拾信念(一)

    人可以无惧罪恶,有信仰,有坚守,但人最害怕的就是与现实的鸡毛蒜皮纠缠不清。你期待一个人有思想,有觉悟,前提就要把他从这种困境中解脱出来。

    ——苏澈《黄金时代》

    苏晚霞没见过那个女人。

    他跟着母亲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住下来之后只是断断续续的从母亲的口中了解到了一点点。她好像叫王刚诞,一个听起来非常奇怪的名字。

    就像苏晚霞自己的名字一样。

    苏晚霞的父亲苏澈和他解释过,你出生在傍晚时分,原本是乌云密布,结果就在你降生的那一刻,云开雾散,好大一片晚霞从山那边绽放开来,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红色,红的像火,让人生畏。

    过去苏晚霞一直不理解苏澈为什么会在最后流露出惊恐。

    他原本是笑着说的,可说道那晚霞像火,红的令人生畏的时候,他害怕极了。

    直到后来苏晚霞才明白……那个苏晚霞父亲最爱的女人就是消失在那样一片火红色中的,身体被彻底摧毁,同时被毁灭的还有苏澈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少年时代,苏晚霞被苏澈送走了。

    在那个院子里,苏晚霞一直在想,父亲是不是只是把他和母亲作为某种精神寄托?

    所以他一开始是对王刚诞怀恨在心的。

    因为她分明不在了,却好像又什么一直都在,一直在抢夺着原本属于苏晚霞和他母亲的那份来自苏澈的爱。

    直到后来……

    在母亲临终前,苏晚霞才终于明白。

    所有这一切都是苏澈的有意为之,他必须保护好苏晚霞,但代价就是一苏晚霞的一整个童年。听到这样的真相的时候苏晚霞还是很难以接受。他想象不到到底是怎样的危险让苏澈选择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送到他处,甚至还又娶了一个他根本不爱,还有可能随时杀了他的女人。和那样的人睡在一个床上的时候,苏澈在想些什么呢?

    父与子的再次重逢是在苏晚霞二十岁的时候。

    苏晚霞母亲葬礼上都没有见到的那个男人印象里不应该那么憔悴。他现在可是当红的大作家,又是苏家的掌舵人,坐拥亿万资产和美女环绕,可他却好像一点也不开心。

    ……

    相约上午十点见面。

    可苏晚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望着夕阳西下,一直等候在约定地点的苏澈并没有责怪苏晚霞,相反他指着夕阳笑着说:“看,晚霞,你出生的时候,景色比这还要美得多。”

    听他的语气,就好像父子之间从没有任何嫌隙,他们只是有日子没见了而已。

    一直在想着,自己或许见到了他就会把压抑了近十年的情绪爆发出来的苏晚霞微微愣神,随后笑着坐在了父亲的对面,他也看向西山的方向。

    镇子很宁静,茶社的老板娘和她养的十几只猫都睡着了。

    空气里飘荡着薄荷草的清香,让人心神宁静。

    “下个月,我准备去申请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的培养基金,然后拿着这笔钱去读航空航天学,将来打算当个宇航员,以后……想见面的话可能会很困难。”苏晚霞向苏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苏澈微微一怔,随后欣慰的说道:“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眼眶发热,眸子晶亮,跟着轻声一叹:“你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躺在医院里,他们怕我知道这事会影响我的治疗,所以一直瞒着我……还好我活下来了,以后你要是没空,每年清明的时候,我会负责去看她。”

    苏晚霞闻言一震,他看向苏澈。

    这个养尊处优的男人之所以看起来这样的憔悴就是因为他曾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吗?

    短暂的震惊后,苏晚霞没有询问苏澈是怎样的伤势,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苏澈又说道:“往后啊,我们不用再这么躲着彼此了,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回苏家来住些日子,房间都给你留着,你姑姑们也很想你。”

    说起那两位姑姑,苏晚霞原本很镇定的内心突然一下子变得脆弱起来。

    还记得那是苏晚霞刚记事的时候,也是苏晚霞第一次作为苏澈儿子遭遇那些人的袭击的时候。苏晚霞的姑姑苏澜为了保护他,身体被重度烧伤。虽然凭苏家的实力,苏澜很快就会恢复如初,可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却不是轻易可以被治愈的。

    “她们……还好吗?”

    “你问的是你苏澜姑姑,还是你苏然姑姑?”苏澈笑着问道。

    苏晚霞微微一笑:“明知故问,我当然是问她们俩了。”

    苏澈哈哈一笑,他并不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就像那句经典的句子……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她们都好,都好,就是你苏澜姑姑前不久离婚了,现在带着孩子去西藏感受大自然去了,让人有点担心啊。”

    “啊?苏澜姑姑她?她什么时候结的婚?又是什么时候有的孩子啊?这……这现在又离婚了?”苏晚霞感觉自己像是喝断片了,一觉醒来十年过去,他错过了很多大事。

    苏澈有些歉疚的说道:“不告诉你这些事是我的意思,就这你苏澜姑姑一直埋怨着我……可当时苏家上下都危机重重,他们不撒手,我根本不敢去打扰你们母子……不过现在这些事都可以说给你听了。”

    苏晚霞了然,不过还是觉得有些不高兴。

    毕竟只是一个消息而已,难道说连高速自己苏澜姑姑已经结婚也会给他们母子招来杀身之祸?

    “那……苏澜姑姑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你认识他,他叫张羡安,比你苏澜姑姑大了近二十岁呢。”

    “啊?!谁?张羡安?!!!张叔叔怎么会?”苏澈惊了个呆,他原以为苏澜姑姑会找一个像苏澈这样文艺帅气的男人,却没想到她居然会嫁给一个浑身铜臭气的商人,而且……还是张羡安这种……额……老男人?

    苏澈也不禁苦笑,他说道:“其实当年苏澜告诉我,她准备嫁给张羡安那家伙的时候,我是极力反对的……那种心思难测的人,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法子把你苏澜姑姑骗了,结果谁曾想……从小到大都最听我话的苏澜居然说……如果不让她嫁给张羡安,那她就永远不再见我……见她态度如此坚决,我也只好顺了她的意思,只不过……在她婚礼当天,我没去……不是不想祝福她,而是接受不了张羡安当众亲吻我妹妹的那个画面,哎!想想就可怕!”

    苏晚霞默默听完这一段话,跟着也苦笑起来:“那后来……他们怎么又离婚了?”

    “这件事我也挺纳闷的……在我看来,苏澜虽然嫁给了一个我们苏家人都不太喜欢的男人,可只要她能幸福,就是最好的结果……而且通过我的观察,他们夫妻俩也确实挺恩爱的,而且经常一起出去旅游……直到……他们有了孩子。”

    “有孩子?不好吗?”苏晚霞有点想不明白了,他又追问道:“对了,男孩女孩啊?”

    “女孩,叫张文琪,非常漂亮的孩子,小时候那双眼睛就像蓝宝石一样。”苏澈说着还拿出了张文琪的照片给苏晚霞看了。

    苏晚霞瞧了一眼就觉得十分惊艳,只不过……他更加想不通为什么苏澜和张羡安会离婚了。

    “他们俩是悄悄办理的离婚手续,而且直到苏澜去了西藏,张羡安才托人送来苏澜的东西,我们才知道他们已经分居有半年了。”苏澈说完咳嗽了一声:“哎……其实我个人也不是多么讨厌张羡安,这人看着轻浮,其实还是靠得住的,只是……哎……不说了。”

    苏晚霞也陷入了沉默,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决定。

    “那我能去西藏找苏澜姑姑吗?”苏晚霞问道。

    苏澈想了一下后:“可以是可以,可你苏澜姑姑前阵子抵达布达拉宫之后就主动断了与我们的联系,现在我的人还在找她的下落,在找到她之前,你去西藏也是大海捞针啊。”

    苏晚霞点点头,不过他心里已经决定了,今天见过了苏澈后他就动身往西藏去。

    这种迫不及待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那苏然姑姑呢?她是不是也已经结婚了?”

    苏澈却摇摇头:“没有,你苏然姑姑还是一个人,平时就呆在实验总部那边,基本不和人接触。”

    “哎?苏然姑姑以前不是……”苏晚霞犹豫了一下后才继续说道:“我听苏澜姑姑说过,苏然姑姑她以前不是有过一个喜欢的人吗?”

    “你说的是那个躲到望野生态区不敢露面的姓闫的胆小鬼?”

    苏晚霞闻言一呆:“你知道他啊?”

    苏澈冷笑一声:“都把你苏然姑姑逼到那种程度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只可惜……你苏然姑姑到最后也还护着他,不然我铁定要废了那小子。”

    苏晚霞眼皮急跳,其实说起来……他是见过苏澈口中那个姓闫的小子的。

    他的全名叫闫浩铭,在认识苏然之前只是个寂寂无名的社会闲散人士。可自从苏然在望野生态区与他相遇之后,两人就莫名其妙的擦出了爱的火花,甚至苏然还说要嫁给他。

    这件事起初只有年幼的苏澈和苏澜知道,可后来……当闫浩铭得知苏然是苏氏企业的“当家花旦”级别的人物后,他就莫名的选择的退出这段感情,甚至躲起来不让苏然找到自己。

    情场失意,好胜心却极强的苏然从那之后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了,除了工作,其他都是次要的。

    “那看来……她们过的也不是很好吗。”苏晚霞苦笑道。

    苏澈也挺无奈的。

    “世事难料……”苏澈说完后问苏晚霞:“有没有想过回到家族中来?”

    苏晚霞闻言略微惊讶:“你希望我回去?”

    苏澈微笑点头:“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咱们父子俩没必要再这么演下去了。”

    苏晚霞却犹豫了,他沉默了一

    会问道:“这些年,我也听妈和我说了,想要对我们苏家的不利的并不是某一个或者某一群人,而是一个层级的人,是吗?”

    苏澈点点头:“我们苏家碰了人家的蛋糕,遭人嫌弃,甚至被人针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么……也就意味着,如果不能彻底的胜利,所有这些暂时的胜利都只是缓和对吗?”苏晚霞问了一个让苏澈比较难回答的问题。

    苏澈深吸一口气,望着已经逐渐暗下去的天色道:“你看,太阳快要下山了,但大家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也不害怕,这是为什么?”

    苏晚霞立马回答道:“因为明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

    “对,因为明早太阳会照常升起……可你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没有?”

    “嗯?”

    “说,有一个旅者来到一个奇怪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所有人的忙碌都为了建造一座通天的高塔,那座塔非常非常高,旅者站在很远的地方也根本看不见那座高塔延伸到什么高度去了,于是他就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国家要建造高塔,可栽种谷物的农民只知道要种地,粮食一分部留下,剩下的交上去给工人们吃,工厂里生产砖头的女工说她只负责把泥土倒进坯子,烧成砖头就有一口饭吃,运送砖头去高塔更高处的那些人最开始一个月回来一次,后来需要一年,两年,甚至十年才能完成一次运输,可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建造高塔,只猜测这个世界可能需要它,也有人说,不去建高塔就会被国王的卫队抓走判刑,所以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人就只知道一件事,建造高塔,至于为什么建造,高塔用来做什么,什么时候结束,都没有定论……”

    苏澈停顿了一下,他喝了口茶问道:“你听说过这个故事吗?”

    苏晚霞想了想:“好像……我很小的时候,有个苏家的长辈和我说过这个故事,但我印象不深,只大概记得……后来塔倒了是吗?”

    “对,旅者的人生信条就是到处旅行,但这一天,旅者在镇子上寻访塔的秘密的时候,一个年轻人找到了他,他希望旅者带他离开,旅者便问他,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和他们一样留在这里建造高塔?他就说,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我的人生意义本不该如此……所以,请带我走吧……”

    “唔,那旅者带他离开了吗?”

    “不,旅者拒绝了他,他说他是旅行者,不会告发这个年轻人想逃走的事情,但也不会帮助他离开,只说如果找不到答案,那就写成一本没有结尾的故事,然后他就会离开,年轻人失望的走了。到了旅者来到这个国家的第二个月,也就是旅者故事写完准备要走的时候,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惊动了整个国家,塔倒了。”

    苏晚霞听到这里眼皮急跳,因为他几乎可以想象那样高的高塔倒塌下来时将会是怎样的一副末日景象。

    “塔倒下的时候,惊天动地,这个国家里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鸡、狗死了无数,昏天黑日,见不到一丝光亮……可让旅者更为惊奇的是,当一切平息之后,人们却在欢呼,国王甚至骄傲的说,我们可以在新的地方再建一座高塔,那时候旅者明白了,这座高塔唯一的存在意义就是被建造和倒下,它是这个国家所有国民的人生意义,它被建造起来,倒下了,再建,总之塔必须存在。”故事到这里基本上就算说完了,苏澈喝着茶笑道:“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很可笑,但笑完了就觉得背脊生寒……”

    苏晚霞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他只觉得这样做很愚蠢,更对那些民众的欢呼感到一丝丝的悲凉和许多的诧异。

    “现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是这样生活的?又有多少人在建造高塔?”苏澈轻声一叹:“我希望你回到家族中来,一半是因为你长大了,也该回家了,另一半是,苏家需要继承者,我去世以后,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来掌舵。”

    苏晚霞闻言内心惊颤,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那感觉就像是一位布衣天子突然被宣召回宫继承江山社稷一样。

    似乎根本没人在乎苏晚霞的感受。

    不过苏晚霞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特别自我的人了。尤其是在母亲去世之前的那几天,看着脸色惨白的母亲,听着她一遍一遍的说着:“你父亲是个可怜的人,他几乎是在和全世界作对,却没有人能帮他……原本我可以留下的,但他却给了我一个没办法拒绝的理由……我要看着你健康的长大……只可惜,我好像做的并不好……”

    那几天,苏晚霞几乎每日以泪洗面,他不吃不喝的守在母亲床边,一直守到她离开人世,一直守到她入土为安。

    “我觉得……以现在的状态继续维持下去也挺好的。”苏晚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苏澈微微一怔:“你不想回家?”

    苏晚霞苦涩一笑:“想,从离开家门的第一天以及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想回家……可现在我发现,如果不回家可以把这个家守护的更好,那就不回家了吧。”

    苏澈闻言默默的看了儿子一眼,他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好。”

    ……

    与父亲告别后,苏晚霞悄悄回到了自己的临时住所并开始准备前往西藏的事宜。一如当年苏澈孤身进藏采访一样,苏晚霞没有带上太多的东西,甚至连回去的机票都没有提前准备。因为他不知道这一趟要去多久,还能不能安全的回来。

    这些年,苏晚霞一直过得很委屈,一方面是母亲的约束,另一方面也是苏晚霞自己知道外头很危险,一旦暴露了他的行踪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抵达拉萨的时候,苏晚霞刚下飞机就觉得头脑一阵晕眩。

    他当时就心里一颤,暗忖:‘不会吧?高原反应?’

    正当苏晚霞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什么的时候,一个比他瘦弱许多的女孩走过来扶住了他,并且拿出一瓶药,拧开倒出一粒塞进了苏晚霞嘴里。

    那冰凉的小手与苏晚霞的嘴唇接触的时候,苏晚霞下意识的以为有人要害他。

    可当他看清那女孩的样貌时,他愣住了。

    跟着脱口一个“妈”字就喊了出来。

    女孩也愣住了,随后笑着道:“喂,清醒点啊大个子,乖乖把药吃了,你很快就会适应这里了。”

    苏晚霞照做了。

    那药物的效果出奇的好,前一秒还晕头转向要晕倒的苏晚霞,下一秒就重新变得生龙活虎起来。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苏晚霞急忙追上去:“喂,等等。”

    女孩没有停下,而是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继续往前走。

    苏晚霞紧追不舍,一直追到追站口的时候才追上。

    分明是个看起来很瘦小的姑娘,以苏晚霞的步伐别说跑了,只要大踏步往前走应该就可以很快追上才对。然而事实是,这姑娘可比他想象中走的快得多了。

    “喂!喂!!”苏晚霞终于拦住了那姑娘。

    姑娘皱着眉头,不悦的说道:“谁叫喂啊,一直紧追不舍的,我还以为你要拦路抢劫呢。”

    苏晚霞挺尴尬的,他大口喘着气,缓了缓之后笑着道:“不是,你也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呀,我总不能看着我的救命恩人就这么走掉呀。”

    “我?我叫薛佳念。”姑娘很大方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薛佳念?”苏晚霞愣住了。

    薛佳念反问道:“你认识我?”

    苏晚霞茫然的摇摇头,不过看着姑娘的模样还真是有几分神似苏晚霞已经过世的母亲,而且……她们的姓氏也是一样的。

    于是苏晚霞不由自主的想到,难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姑娘就是老妈安排到我身边的?

    胡思乱想的苏晚霞没注意到的是人家姑娘已经开始警惕他了。

    “喂,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啊?大个子。”

    “我叫苏……苏……苏苏。”苏晚霞刚要说自己的真名,但转念一想,还是说了个假名字。

    结果立马惹来姑娘的嫌弃:“噫!!你一个大男人叫苏苏?不觉得很尴尬吗?”

    苏晚霞确实很尴尬,他脑袋刚才当机了,居然想出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我也不想啊,可这是我老爹给我取的名字,我也只能认了。”

    “唔,那看来叔叔是想要女孩子啊。”薛佳念调笑了一句。

    苏晚霞嘿嘿笑了笑:“可能是吧。”

    “唔,那行了,我呢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再说了,一颗治疗高原反应的应急药物而已,不值几个钱,你说声谢谢咱们就两清了。”薛佳念似乎并不打算和苏晚霞有过多的交集。

    苏晚霞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他其实还想和薛佳念再聊聊,但那样确实会显得很奇怪,便点点头,诚恳的一鞠躬道:“嗯!谢谢你!”

    薛佳念吓了一跳:“喂!你干嘛呀!大庭广众向我鞠躬!搞的大家都在看呢!哎呀真是的!好了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就不请你吃饭了啊,拜拜。”

    说完薛佳念风一样的溜走了。

    剩下苏晚霞一个人杵在原地,他一直看着薛佳念离去的背影,下意识的摸了摸左手戴的那枚玉石戒指,然后笑意用上唇角:“妈,我好像恋爱了。”

    ……

    从拉萨机场出来后苏晚霞就直接坐上无人班车前往布达拉宫。

    虽然现在交通极为方便,可苏晚霞还是头一次一个人外出旅行,当然要先把拉萨的地表建筑看一看。

    在布达拉宫外有不少游客在拍照留念。

    苏晚霞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虽然身上的设备支持他进行360度无死角的多种姿势摆拍,可他却只是凝望着布达拉宫,感受着这座松赞干布送给尺尊公主和文成公主的人间奇迹。

    在西藏,高原的每一处景象都会让人心生仰望。

    而这座屹立近五百年的宏伟建筑无疑更是给人类的整体形象平添了一份耀眼的光彩。

    盯着布达拉宫看了一个多钟头后,苏晚霞并没有打算立即进去参拜,事实上就他个人而言,他并没有什么明确的信仰,所以也就没打算去

    转动那些在岁月长河中不知被多少人触碰过的经筒。苏晚霞决定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吃点东西,跟着就准备凭一己之力去寻找姑姑的下落。

    找旅店在这个时代早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尤其是司南2号上线后,很多大城市都已经搭建好了一个完整的信息网络结构,只要你按照需求去搜索,就没有你找不到的东西。然而……

    几个小时过后,苏晚霞却发现在布达拉宫附近的酒店全都客满,唯一能去的就是一家民宿。

    似乎是药效过了的缘故,苏晚霞实在累得不行,他想躺下,好好睡一觉,明早再说。

    来到民宿的时候,苏晚霞发现这家民宿的老板并不是本地人,而是江苏人。

    他很热情,甚至在得知苏晚霞祖籍山东后还热情的招呼他吃了一顿免费的大餐。吃饱喝足,苏晚霞便倒在床上一觉不醒。

    第二天醒来时,苏晚霞发现房门是敞开的。

    他挠着头出门询问老板:“昨天我是不是喝醉了?怎么门是开着的?”

    老板却诧异的看着苏晚霞道:“哎?刚才那女孩不是你女朋友吗?我看她拿着你的身份证就让她进去了……哎哟!坏了!怕是遇到小偷了!”

    苏晚霞愣住了:“啊?”

    两人匆忙赶往房间。果然……苏晚霞的随身携带的包和旅行箱都不见了。

    老板大概是觉得很抱歉吧,立即安慰苏晚霞说一切损失他来承担,同时报了警。苏晚霞也挺无语的,这才来了第一天就碰到光天化日偷东西的?

    话说回来,他的身份证件怎么会落在那个贼手上呢?

    警察很快来了。

    通过调取视频资料,苏晚霞发现堂而皇之走进他物资拿走东西的女孩穿着长袖的外套,带着兜帽,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根本看不清楚长什么模样。

    但苏晚霞却觉得有些眼熟。

    警察询问苏晚霞认识这姑娘吗?

    苏晚霞摇头。

    然后警察又问了一些与丢失财物特征有关的细节,然后留了苏晚霞的电话就离开了,说是有消息就通知他。

    而店老板为表歉意,不但免了苏晚霞的房费,还承诺苏晚霞在拉萨这段时间的吃喝住行他全包了。

    苏晚霞也不想占他便宜,毕竟通常来说谁会有那么大的戒心防备一个女孩子呢,更何况她当时确实拿着苏晚霞的身份证。

    苏晚霞便说道:“钱都在我信用id里,我该付的照付,只是我对拉萨不太熟悉,又是来找一个人的,能不能麻烦老板你帮帮忙?”

    老板也热情,立即想到一个人:“朗日木托!”

    “谁?”

    “曾在我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的一个神人,不过其他房客都说他是个怪人,可我却觉得他是非常有本事的,而且之前也帮别人找过人,所以我觉得你找他应该能帮上忙。”

    苏晚霞惊讶道:“既然是客人的话,那他现在住在哪里?还在拉萨吗?”

    “在的在的,朗日木托是年初时住进来的,后来客人们都说他晚上会到处乱走很吓人,他就主动退了房间搬到拉萨城郊的老房子里去了,当时是我给他送去的,记得很清楚呢,他付了一年的租金,应该还在那里。”老板说着就拿起电话通知了民宿里的店伙计,拜托他将苏晚霞送过去。

    苏晚霞也没有拒绝,道了谢就直奔拉萨城郊。

    路上店伙计提醒苏晚霞道:“朗日木托那个老头怪的很,不但预言很灵验,找人也有本事,就是偶尔会说别人坏话,然后那个人肯定会倒霉,所以你见到他之后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辞,别让他生气,不然你说不定会拉肚子拉到住医院呢。”

    店伙计说着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独自。

    苏晚霞暗自偷笑,看来这个店伙计应该是吃过苦头的。不过苏晚霞却对这个朗日木托老人更加好奇起来,他看着身后的城市建筑逐渐远去,两边的街道上的行人也逐渐变少,内心多少有些担心起来。

    到地方后,店伙计说道:“我还有一车货要送,等送完了就回来接你。”

    苏晚霞却道:“没关系的,你先忙你的,如果需要的话,我会联系你的。”

    “嗯,那你一定注意哦,别让他对你说坏话哦。”店伙计开车离开了。

    看着敞开的房门,苏晚霞有些犹豫,随后壮着胆子上前问道:“请问,朗日木托老人在家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看样子是没人。

    但就在苏晚霞转身的时候,一张干瘦的好似骷髅般的脸庞出现在了苏晚霞面前。

    苏晚霞顿时惊叫着跳了起来。

    他吓坏了。

    那干瘦面孔皱眉道:“你找我有事吗?”

    苏晚霞惊魂未定的扶着墙问道:“您就是朗日木托老人?”

    朗日木托点点头:“是的,你找我有事吗?”

    苏晚霞嘴角抽搐,心说还真是个怪人,这幸亏是白天,要是神野的话怕不得被吓死。

    “嗯,我听一个朋友说您在找人这方面有些办法,所以想着来拜访您一下,希望您能帮帮我找一个人。”苏晚霞开门见山的说道。

    朗日木托盯着苏晚霞上下打量了一阵后便往屋子里走去,经过苏晚霞身边时说道:“最近运气很差吧,东西都丢了。”

    苏晚霞惊讶的看着朗日木托:“哎?您怎么会知道的?”

    正当苏晚霞心中感叹这是个神人的时候。

    朗日木托咧开嘴笑道:“你住宿的地方,那个小胖子都告诉我了。”

    苏晚霞顿时一脸阴云……刚刚泛起的一点崇拜被浇熄了。

    “进来坐吧。”朗日木托将屋内的灯打开。

    苏晚霞缓步走进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尊奇怪的泥塑雕像,还有满墙的古怪符号。朗日木托注意到了苏晚霞的好奇,他解释道:“一点个人爱好,请自便。”

    苏晚霞点点头,心说:‘没想到这老人家还是个搞艺术的?!’

    在房间唯一干净利索的位子上坐下后,朗日木托拿了一壶酥油茶回来道:“说吧,你想找谁。”

    苏晚霞闻言略微惊异的看着朗日木托老人,大概是觉得这位老人似乎胸有成竹,便说道:“我想找我的姑姑,她叫苏澜,也来自沿海平原地区,是个个头差不多一米六五左右的,很漂亮的女人。”

    朗日木托认真听完,然后反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呢?有天眼通,又有这么明确的信息比对,很快就能找到她吧?”

    苏晚霞心下吐槽:‘我当然想到了……可这又不是找失踪人口,劳烦人民警察也太兴师动众了。’

    于是苏晚霞便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其实我不是担心姑姑失踪了,而是她有意躲着我们,而我又迫切的想要见到她,所以……”

    “唔……这样啊。”朗日木托好像明白了,他给苏晚霞倒上一杯酥油茶,然后说道:“其实之前那一次帮别人找人纯属意外,因为下火车的时候刚巧多看了那个人一眼,然后他们就重逢了……所以,我并没有那小胖子说的那么神通广大。”

    听到这,刚喝了一口酥油茶的苏晚霞差点吐出来,他呆滞的看着朗日木托,心说:‘这算什么?白跑一趟啊?’

    但紧跟着,朗日木托却又说道:“不过呢,我也不是什么江湖骗子,任由别人吹嘘却一点本事都没有……”

    苏晚霞皱起眉头,不太喜欢朗日木托老人这种吊人胃口的说话方式。

    他便直接了当的问道:“那您说吧,帮我找到我姑姑需要多少钱?”

    朗日木托看了苏晚霞一眼,也不客气:“两万,然后你再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帮你找人。”

    “两万?”苏晚霞惊讶道。

    朗日木托以为是自己要多了,便说道:“看在小胖子的面子上,一万五也行。”

    但朗日木托不知道的是,在苏晚霞眼中,两万不算小钱,却也不算多,他还是支付得起的,就是……

    “两万就两万,一口价,这我不跟你还价了,但您能不能先告诉我,您有几成把握帮我找到我姑姑?”

    朗日木托笑了笑:“如果我告诉你只有一成把握的话,你会不会不乐意在再和我做生意了?”

    苏晚霞顿时语塞,心里已经快要憋不住爆发了。

    “哈哈,好了,不逗你了,这么说吧,只要你支付两万,再帮我做一件事,我有十成的把握帮你找到你姑姑,但需要一点时间。”

    苏晚霞一点也笑不出来,他甚至觉得这个老头可能早就知道苏晚霞的姑姑苏澜在哪了,只是故意卖关子,这样好让苏晚霞替他做事,但求人办事……苏晚霞也只好忍了,

    “需要多久?”

    “不超过三天,当然前提是你先帮我做件事,做完这件事之后我才会帮你找人。”

    苏晚霞皱起眉:“不会是什么违法的事情吧?”

    “当然不会了,把你送进警察局,谁付我两万块啊。”朗日木托笑眯眯的说道。

    苏晚霞深吸一口气:“那好吧……我同意。”

    朗日木托笑的更灿烂了,只可惜他那张脸实在瘦的可怕,所以笑起来的时候也挺可怕的。

    苏晚霞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要我作什么了吗?”

    朗日木托这时起身道:“你随我来,我带你去取一样东西,你拿到它之后,明天一早就去布达拉宫前的广场坐着,一直从天命坐到天暗,这样坐三天之后,把东西完好如初给我带回来就行了。”

    苏晚霞惊讶道:“就这么简单?”

    朗日木托却说道:“你不先看看是什么吗?”

    苏晚霞心底咯噔一下,心说你要是让我带个炸弹过去,那我不是要被当成恐怖分子给狙击手爆头了?

    不过想想刚才朗日木托也说了不会让他做违法的事情,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某种宝贝?或者雕塑?

    然后,真当朗日木托引着苏晚霞来到屋后见到那样东西的时候,苏晚霞傻了。

01608 重拾信念(二)

    “妈妈!妈妈!你看那边那个叔叔,他的样子好搞笑哦。”一个跟随母亲来拉萨旅游的小女孩在布达拉宫附近的游客广场上离着老远就开始吐槽苏晚霞的新造型了。

    童言无忌,苏晚霞忍了。

    可这女孩的母亲怎么也跟着偷笑,甚至还开始和其他游客一样围着苏晚霞拍照了呢?

    苏晚霞现在后悔极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傻子一样。不是说他现在几乎全裸,还浑身涂满彩绘,还扛着一个类似江湖郎中一样的招牌这个造型看起来傻……当然这也确实很傻。

    而是苏晚霞被朗日木托丢到广场上之后,苏晚霞才反应过来。

    朗日木托这哪里是让他带着一样东西来广场上静坐啊,分明就是那他做饵来钓出苏晚霞要找的那个人啊。

    现在苏晚霞可以说是非常后悔了。

    附近的武装巡逻警察本来还以为是广场上出现了暴露狂,可一看到苏晚霞这个造型后,居然也都拿出相机合影起来。

    就苏晚霞像个雕塑一样,望着布达拉宫的方向欲哭无泪。

    ……

    此时,布达拉宫里,一座隐蔽的院落。

    薛佳念抬起纤纤玉手转动经筒,一边转一边和身后的人说道:“这趟过来有两件事,一是苏澈先生督促你们,希望你们尽快找到最后一位旧神化身的下落,二就是他听说阿旺德措老人去世后,他在山里发现的那样东西转交给了他唯一的后人,一个苏澈先生也仅见过一面的女孩,这是画像。”

    薛佳念停下来,把手中的东西交给了身后的男人。

    男人迟疑了一下后,接过晶体板看了一眼道:“苏澈先生,是希望我们找到这姑娘?还是让我们拿到那样东西?”

    薛佳念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继续转动经筒。

    “两样都得完好无损的带回来,缺一不可。”

    男人明白了。

    “对了,你见到苏澜小姐了吗?”薛佳念问。

    男人轻声道:“一个多月前,苏澜小姐确实在我那住过一段时间,可她只呆了三天就不辞而别,我虽然也尝试去找过她,可她人好像已经离开拉萨了。”

    “唔……这样啊。”薛佳念若有所思,她收回手,穿过一扇门,门外的光景豁然开朗。

    站在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布达拉宫外的旅客广场。

    而此时,恼羞成怒的苏晚霞正试图逃离,可那些前几分钟还在摆拍的武装警察下一秒就围上来,说苏晚霞是有伤风化,要传唤他回去做个谈话。

    苏晚霞那个冤啊,他哭诉道:“喂大哥,我是搞行为艺术的,不是暴露狂啊!你要是真的看不下去,我回去就是了,能不能麻烦你不要带我去警察局啊,很丢脸啊。”

    结果那武装警察却说道:“知道丢脸还在小朋友面前穿成这个样子?行为艺术……呵,行啊,把你的艺术行为展示许可给我看一看。”

    “啥玩意?”苏晚霞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么个许可。

    武装警察一看苏晚霞茫然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有,所以为了防止更多的游客聚集过来提升风险系数,便对另一个武装警察使了眼色,两人立马就要动手强制将苏晚霞带走。

    之前“嘲笑”苏晚霞的小丫头看到这一幕有些害怕的缩到了母亲身后,同时小声问道:“妈妈!妈妈!他是不是坏人啊?怎么警察要抓他啊?”

    那孩子的母亲却依然淡定的回答道:“他啊,只是不该在这个地方搞行为艺术,所以可能会被抓走拘留几天,但不是坏人哦。”

    苏晚霞听得仔细,心中一惊:“拘留?!”

    一听到“拘留”,苏晚霞丢下那“招魂幡”一样的物件转身就往人群里钻。

    两个武装警察被他这么金蝉脱壳戏耍一次后也怒了,当时大喝一声,拔出电磁手枪道:“喂!站住!再跑开枪了啊!”

    开枪?

    人群一听到这话当时就炸了窝一样。

    这武装警察也愣住了,他明显是新手,旁边那位无语了:“你港片看多了啊!直接上去抓人不就行了!喊什么开枪啊!真是的!哎哎哎!大家别慌!大家别慌啊!没事的!不要乱跑!不要乱跑!”

    然而广场已经乱了套。

    苏晚霞趁着机会很快就逃到了广场的边缘地带。然而他这个形象实在太扎眼,这边人群一乱,周边负责游客安全的安保人员就注意到了苏晚霞这个“行为艺术家”,于是立马围过来。

    苏晚霞瞬间就成了瓮中之鳖。

    “完了完了?难道我一世英名今天要栽在这了?”苏晚霞现在那个悔,那个恨啊,他一想到朗日木托在他身上乱涂乱画时那诡异的笑容就想笑,笑自己是个傻薛佳念。

    “喂!把手举起来!”安保人员已经围过来了。

    苏晚霞左看右看,实在是无路可逃了,只得乖乖的举起双手,然后苦涩道:“不要开枪,我不是恐怖分子……”

    安保人员可不关心苏晚霞是谁,他们迅速围拢过来。

    然而就在苏晚霞以为自己即将被逮捕的时候,布达拉宫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

    众人都被爆炸声吓了一跳。

    苏晚霞抬头看去时,爆炸的位置并不在布达拉宫,而在布达拉宫后方不远处的一座民宅里。冲天而起的紫色蘑菇云看起来是那样的妖异。

    也就在所有人都愣神的时候,苏晚霞被人抓起身就逃了。

    等到安保人员回头一看,哪还有苏晚霞的身影。

    ……

    回到民宿,苏晚霞便把自己搓成了一只大龙虾,但即使如此,还是有许多涂鸦根本就擦不掉,也不会到朗日木托用的是什么颜料,居然这么恶心。

    在屋内等了一个多钟头的薛佳念看着苏晚霞跟个红脸关公似的,她噗嗤一声乐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苏晚霞一边擦着头一边苦笑道:“哎呀你就别笑我了,我知道我现在跟个煮熟了的大龙虾似的……真是倒霉透顶。”

    薛佳念笑的更开心了,她问道:“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在广场干嘛呢?不会真的是搞行为艺术吧?”

    苏晚霞翻了个白眼:“别提了,这事是我的黑历史,我准备把它烂在肚子里。”

    薛佳念抿起嘴唇娇俏的白了苏晚霞一眼,然后轻声一叹:“我听这的老板说,你才来拉萨第一天就被人偷走了全部行李是吗?”

    苏晚霞点点头,然后忽然惊醒道:“不会就是你吧?”

    薛佳念立马赏了苏晚霞一个大白眼:“想什么呢?你以为你是香饽饽啊,我偷你东西!我是你救命恩人好不好!”

    说起救命,苏晚霞又问了个特别傻的问题:“那爆炸是你制造的?”

    薛佳念差点没一头栽地上,她一脸无语的看着苏晚霞道:“你觉得你值得我这么做嘛?”

    苏晚霞也反应过来了,他苦闷道:“我最近是怎么了……难道是高原反应闹的?怎么脑子跟进水似的……”

    “要我看啊,你确实是失了智,居然会被人骗去广场上作秀,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上热评榜了?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呢。”薛佳念说着调出了新闻给苏晚霞看。

    不过此时的头条内容已经由苏晚霞的行为秀变成了拉萨市区民宅爆炸。

    看着爆炸现场的照片,苏晚霞眉头紧皱道:“这起爆炸……很严重吗?”

    “唔……听说死了七个人,伤了十几个,不过不打紧,听说都是非法入境的不法分子,死有余辜。”薛佳念对这件事的看法十分平淡。

    苏晚霞却把报道内容仔细的看了一遍,在看到这起爆炸极有可能是不法分子筹备恐怖袭击事件之前发生了意外爆炸时,他不由得抬头多看了一眼坐在他床上的薛佳念。

    薛佳念正在打量苏晚霞住的这间房间的整体布局,注意到苏晚霞在盯着自己后,她皱眉道:“干嘛?不是我干的。”

    苏晚霞愣了一下,随后不禁被逗乐了,他把晶体板还给薛佳念道:“知道不是你了,你这么瘦弱,怎么可能和恐怖分子联系在一起……另外,我可真得要多多感谢你才是,毕竟你都救了我两次了,说什么你也得让我请你吃顿饭表示一下。”

    薛佳念却撇嘴道:“我怎么感觉是我吃亏呢?”

    苏晚霞一愣:“啊?”

    薛佳念没有解释,她笑着起身道:“吃饭就不必了,有机会的话,请我去酒吧喝一杯好了。”

    “酒吧?也行啊,那就今晚?”

    “不,今晚我有约在前。”

    “唔,那明天?”苏晚霞紧跟着又问道。

    薛佳念眯着眼笑着贴近过来呵气如兰:“怎嘛?你就这么想约我啊?”

    苏晚霞愣了一秒,随后脸上微微发烫道:“额……这不就是觉得不表示表示,很愧疚吗。”

    “哦?原来不是因为喜欢我才约我的啊?那算了,没必要了。”薛佳念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就在这一刻,鬼使神差的,苏晚霞竟然一把抓住了薛佳念的手道:“等等!”

    那微凉的小手已经不是第一次触碰了,可这一次却让苏晚霞心跳加速的厉害。薛佳念转身鼓起嘴有些不高兴的问道:“干嘛?你又喜欢我了?”

    苏晚霞闻言差点一个踉跄跪那,心说:‘现在的姑娘都这么直接了吗?’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嘴角抽搐着说道:“额……就是……给个机会呗,我确实挺好奇的。”

    “就只是好奇?”薛佳念似乎一直都是有意在捉弄苏晚霞,现在她玩够了,便正经许多。

    苏晚霞见薛佳念变脸比翻书还快,赶紧松开了手道:“额……当然也有感谢。”

    “唔……那好吧,不过呢我最近确实很忙的,等我哪天有空了,我会直接去找你的,ok?”

    苏晚霞是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女孩了。

    要说她只是一个偏瘦弱的,来拉萨旅游的普通女孩的话,苏晚霞是断然不信的,起码在昨天她抓住最好的时机冲进来救走苏晚霞时的表现来看,这个女孩绝不一般。

    苏晚霞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女孩或许就是在利用这种方式接近自己,

    但这种警惕并不妨碍苏晚霞对薛佳念的不由自主的着迷。

    所以即使薛佳念给了苏晚霞一个空洞的承诺,可苏晚霞还是满心欢喜的点了头。

    送走薛佳念,苏晚霞脸色立马换了模样,他找到店老板,还没开口,店老板就递过车钥匙,并一脸严肃的说道:“轻点打!别真闹出人命。”

    苏晚霞也不说话,接过钥匙就出门了。

    此时此刻,拉萨已经进入到b级警戒状态,各个路口都能看见武装警察和三个一组飞来飞去的机动巡逻无人机。

    苏晚霞不是本地人,所以一路上也免不了被盘问。

    不过当这些武装警察查看了苏晚霞的信用点数后就立即放行了,无他……因为还没听说过有谁信用点数达到970还参与犯罪的,除非司南2号系统的根源档案库出了问题。

    来到市郊,苏晚霞发现朗日木托的屋子紧缩着。

    早想到这老头肯定已经跑路了,但苏晚霞还是不甘心的绕着屋子转了几圈,直到一个晒太阳的大爷看不下去了提醒道:“早就走啦。”

    苏晚霞闻言一愣:“什么时候啊?他上午不还在的吗?”

    结果那老头却皱眉道:“什么上午啊,他都离开好几天了,你肯定是记错了。”

    苏晚霞又是一愣:“什么?离开好几天了?可是上午……”

    正说着苏晚霞才注意到自己没过的门把手上全是灰尘,可他分明记得朗日木托那老头虽然看着古怪但屋里屋外都还算干净,怎么会全都是灰尘呢?

    想到这苏晚霞不由得背脊生寒,赶紧去找就住在这附近的房东。

    房东以为苏晚霞是来租房子的,便很殷勤的为他开了门。

    然而上午还住着人的房门一打开,屋内就扑面而来一股呛人的尘土气息,感觉哪里像是几天前还有人住的样子。

    苏晚霞皱眉道:“不对吧,这地方看着得有几十年没人住过了吗?你是不是搞错了?”

    房东却古怪的看了苏晚霞一眼道:“这房子是自己找过来了,怎么会是我找错了呢。”

    苏晚霞心底一震。

    对啊……

    他走进屋内,看着屋内陈设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他问道:“你确定三天前,朗日木托就住在这?”

    房东点点头:“当然了,不过那老头怪得很,我把钥匙交给他,他关了门就不出来了,直到三天前来退房,房子还跟之前一样,一点打扫过的痕迹都没有,真不知道他怎么住得下去。”

    苏晚霞也纳闷呢,他转身问房东:“你平时不符合给这些房子打扫啊?”

    房东却叉着腰皱眉道:“你是来查户口的还是来租房子的啊?问那么多干嘛?”

    苏晚霞见他要生气,赶紧笑着解释道:“房子我不打算租,不过我愿意付你一个月的房费,前提是你得把你知道的关于朗日木托的事情都告诉我。”

    房东愣了一下,随后却很有深意的看了苏晚霞一眼说道:“见过打听人的,却没见过你这么出手阔绰的,怎么?这个朗日木托少你很多钱啊?”

    苏晚霞摇摇头:“那倒没有,就是我一个朋友托我来找他的下落,可每当我到一个地方他总是比我先离开,所以……”

    房东闻言这才稍稍放松警惕,不过他却狡诈的笑道:“如果我这里有非常有价值的消息,你愿不愿意多花点钱。”

    苏晚霞没想到这房东老板还会坐地起价,便皱眉道:“那得看你说的这个消息值多少了。”

    房东老板嘿嘿一笑:“三万块,一口价,愿意出就出,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也不会收你那一个月的租金,你自己看着办。”

    听到这话,苏晚霞再难淡定……他感觉好像真有什么了不得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再想想今天的经历,苏晚霞是越来越觉得离奇,便说道:“最多一万,爱说不说。”

    “成交!”没想到房东老板立马就答应了。

    苏晚霞一愣,瞬间有种出价高了被人骗了的而感觉。

    支付完成后,房东老板关上房门,打开灯说道:“既然你是来找朗日木托这个怪老头的,那想必你肯定知道他这个人经常喜欢到处涂抹颜料对吧?”

    苏晚霞表情平淡,可下意识的已经去挠胳膊上至今还没擦拭掉的涂鸦了。

    “嗯。”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

    ……

    那是一天傍晚,大概是朗日木托入住的第七天。

    因为附近社区在进行人口普查,所以房东老板便带着社区工作人员来找朗日木托,希望他配合登记信息,完成普查工作。

    然而当老板带着社区工作人员来到朗日木托住处的时候,却发现屋子从外头锁着,朗日木托本人已经不知所踪。

    当时房东老板也没有多想,就对社区工作人员说他可能去市区了,等他回来了就带他去社区服务站做登记。

    工作人员走后,房东老板也打算回去睡了,却在回去的路上无意间瞥见了一脸冰冷的朗日木托坐在巷子里的阴暗处盯着他。

    房东老板被吓坏了,他没好气的走上去质问道:“你这老头,大半夜不回去睡觉,蹲在这里吓唬人有意思吗?”

    结果没想到朗日木托却说道:“你应该感谢我的,如果我不在这里替你们盯着它们,你们可能已经死掉了。”

    说完朗日木托就起身回去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房东老板。

    ……

    “这就是你说的有用的线索?我怎么一点重点都没听出来呢?”苏晚霞不高兴了。

    房东老板立即说道:“你别着急啊,听我接着说。”

    ……

    回到自己的住处,房东老板是越想越气,因为他早听民宿店老板说过,这个老头古怪的很,一旦说了别人一些不好听的话,那么那个人肯定会倒霉的。

    于是房东老板就以为这老头是在咒自己死。

    作为本地人,房东老板虽然不是太过迷信,却也不敢对上苍不敬,他觉得或许朗日木托这个古怪的老头确实是有特殊的地方的,便又穿好衣服出门去找朗日木托,他准备好好和朗日木托谈一谈,问一问,以确定他不是在对自己施咒。

    结果,才刚出门,房东老板人就吓傻了。

    因为在他门外的巷子里,一些白色影子正如蛇一般缠绕在一具已然干枯的尸体上来回的蠕动。房东老板惊叫一声后立马就报了警。

    警察来了,封锁了现场,确定死者是前阵子拉萨市区的一名失踪人员,名叫桑吉卡,一名草原上的重型挖掘机驾驶员。

    但警察却没有在桑吉卡的身上发现房东老板看到的那些白色的如蛇一般的影子。

    警察告诉房东老板,他是被冻死的,冻得像一根冰棍。

    可这才七月,拉萨的平均温度在二十度以上,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被冻死呢?

    ……

    “对啊?你是不是记错了?”苏晚霞越听越不像话,甚至开始怀疑房东老板分明是在拿他当傻子逗。

    可房东老板却严肃的说道:“我当然知道大热天的不可能冻死人!但也许是被人冻死在冷库里呢?”

    苏晚霞闻言却还只是平淡的“哦”了一声。

    房东老板有些不高兴了:“你这‘哦’是什么意思?不想听我就不往下说了。”

    苏晚霞赶紧说道:“别,我钱都花了,你赶紧的。”

    房东老板继续说道:“后来啊……”

    ……

    “你怀疑谁?”做笔录的警察本来都快睡着了,可一听房东老板说有线索,立马有精神了。

    “朗日木托,一个在我这租房的客人!那老头不是本地人,据说是个在新疆当过兵的退伍军人,今天发现那尸体之前的早些时候我在巷子口撞见过他,他当时……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了吓了我一跳,还说什么,要不是他在,我就得死什么的,哎呀,反正很可疑的呢!”房东老板说道。

    民警详细的记录着,然后皱眉道:“那咋在你那边的时候你不说呢?你瞅瞅,这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要真的是凶手,估计都跑没影了!”

    说完民警就急急忙忙的去通知领导了。

    房东老板也很委屈,心说:‘我也没多想啊……’

    半个钟头后,民警包围了朗日木托的住处,然而朗日木托并没有逃走,甚至都没有锁门。几个武装警察闯进去一看,这老头就过这一张破地毯窝在满是尘土的房间角落里睡得正香,甚至就连警察闯进来都没有吵醒他。

    被带回警局调查的时候,朗日木托还在迷糊。

    一直到民警给他灌下去一大杯热茶,这个睡前喝了一瓶白酒的怪老头才注意到自己现在是在警察局了。

    此时已经是接近日出时分。

    面对民警的询问,朗日木托很快就清楚了是房东老板举报他,说他杀了人。

    朗日木托就一句话:“我没杀人,他的死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但那个举报我的家伙肯定会倒霉!我祝愿他晚上见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民警没听懂后半句话。

    可作为当事人的房东老板很快就清楚是什么意思了。

    清晨吃了早饭才回住处的房东老板在洗手间里撒完了尿正洗手呢,突然发现房间里的玻璃上泛起了白雾。

    他皱眉定睛一看,那哪里是白雾,分明是白霜。

    用手一碰,冷的吓人!竟然沾掉了他手指上一块皮,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当他再看向镜子的时候,就注意到镜子里好像站着一个陌生人。

    用毛巾擦了白霜再一看,赫然是一具被冻僵了的尸体面貌!而且那个尸体就是他自己!

    ……

    “额……”没想到好好一个刑侦故事愣是被房东老板脑洞大开讲成了鬼故事,而且这房东老板确实很有讲鬼故事的天分,起码他那张脸所呈现出的惊恐和心有余悸,苏晚霞是半点做作都没看出来。

    故事讲完了,房东老板问苏晚霞:“怎么样,这样的线索值不值一万块?”

    苏晚霞咂咂嘴,只觉得这故

    事勉勉强强算是能入耳,但至于真假却有待商榷,也就很难说值不值一万块了。

    不过钱付出去了,苏晚霞相收是没可能了,他轻声一叹:“所以,你也不知道他后来去哪了?”

    房东老板点点头:“嗯,他跟我一样,在警局呆了一天就回来了,不过他无视了警方的提醒,没多久就退房走了。”

    “唔……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不知道,他走了这房间我就空着,你要是觉得他有可能留东西在这,那你就自己找找看吧,反正我是不会帮你打扫房间的。”房东老板可能也是觉得这一万块来的太容易,所以说话也变得客气了许多。

    苏晚霞点点头:“好吧,那我就找找看,等到了晚上要是还啥也没有找到的话,我就把钥匙还你,你看行吗?”

    房东老板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皱着眉点头道:“行吧行吧,只要你别把这里的物件弄坏了就行了,呐,钥匙给你,我先回去了。”

    房东走了,剩下苏晚霞一个人在屋子里还有些害怕。

    他总觉得自己确实来过这里,只是眼前的一切都和他上午看到的对不上号。那些涂鸦和泥塑都不见了,灰尘满布的房间里只余下一张破毯子。

    苏晚霞在房间里漫无目的转悠,目光一点一点,如同扫描一样寻找着可疑的地方。

    但几个小时过后,眼看着一天又要结束了,苏晚霞依然一无所获。

    这房间就这么大点地方,就算是不能移动房间里的物件,苏晚霞也觉得自己已经是地毯式的扫荡过一遍了……然而还是啥也没找到。

    不过苏晚霞没有打算就此放弃。

    他席地而坐,让自己尽可能的平静下来,跟着灵光一闪,不由得想到了自己高中时的一件事。

    还记得那年苏晚霞正值高三高考季。

    数学成绩一直一般般的苏晚霞觉得自己肯定不可能完成人生理想,进入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的人才储备大学了,于是他就开始逃课,觉得人生没有意义。

    而这时候,他的数学老师反而找到他,和他长谈了一番。

    也正是这一番谈话让苏晚霞如梦初醒,愣是在短短三个月里将数学成绩提高了二十分,并卡着门槛拿到了足够进入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人才储备大学的分数。

    至于苏晚霞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道理很简单。

    通常来说,不管人是否有意识去规避困难,在现实实践中我们也都是趋利向好的。因此在苏晚霞的数学学习进入瓶颈的时候,他仍一门心思将精力投入在自己擅长的几何和函数上,对区间集之类的东西都是不由自主的进行规避。

    而数学老师告诉苏晚霞,你不用反复去证明自己是对的,这样做对于成绩提升来说是事倍功半,甚至毫无意义。

    你应该去尝试失败,逼着自己去踏足不擅长的领域,然后一关关的攻克,这样只要攻下一个关卡,就能对应的拿到你之前自动舍弃的分数,成绩自然也就上来了!

    总结一句话。

    跳出思维认知的安逸圈,和自己的想法做对手,才能有所突破。

    想到这里,苏晚霞开始重新回忆房东老板说的故事。

    他的故事里,朗日木托是个古怪的老头,他不打扫房间,睡觉就缩在角落,还在半夜的时候吓唬他。

    另外还有就是那具尸体,房东老板看到的尸体上的莹白色如蛇一样的东西,以及房东老板后来在洗手间看到的那些景象……

    如果苏晚霞始终认为这些都是骗人的鬼话,不去沿着这种设定轨迹去思考,那么苏晚霞估计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再联想白天经历的事情。

    那个干瘦的老头当真是朗日木托吗?

    苏晚霞所看到的,所经历的到底是真是假?

    这些东西背后意味着什么?

    沉浸在思考中的苏晚霞不知不觉间进入到一种十分玄妙的状态,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时间……似乎在他身边停止了跳动。

    苏晚霞闭着眼睛,让自己的心神浸润在思考的海洋里,他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甚至有些迷茫。

    忽然间,一只苍白的纤细手臂从他肩头出现,那莹白的手掌顺着他的胸口向下,一如魅惑书生的妖狐在挑逗苏晚霞一样。

    苏晚霞对此忽然不觉。

    ……

    “他三天前就走了!”

    “房子没打扫过……”

    “怪老头!”

    “你随我来,我带你去取一样东西……”

    “不超过三天……”

    ……

    “呼!”突然,苏晚霞猛地睁开眼。

    黑暗中,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盘膝而坐。房门开着,屋外的冷风不断的灌进来,让苏晚霞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苏晚霞慢慢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后纳闷道:“他怎么没来叫我呢?”

    “也许他根本不敢再回来这里。”

    突兀的声音从苏晚霞身后传来。

    苏晚霞吓了一跳,立马转身看去。

    角落里,枯瘦的老者裹着破毯子望着他,那骷髅般的脸庞上一对乌黑深邃的眸子就像两座枯井般空洞无物。

    老者说道:“你叫苏晚霞是吗?”

    苏晚霞艰难的吞咽了一次口水道:“额……额……是的,那个……您……是朗日木托老人吗?”

    “白天不是见过吗,只不过你这小娃子不诚实,居然告诉我说你叫什么苏苏。”角落里的老者的确是朗日木托,他缓慢起身。

    苏晚霞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就感觉十分惧怕朗日木托一样。

    朗日木托没有在意这些,他从衣兜里摸出酒瓶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道:“你让我找的人,我已经替你找到了,不过我让你做的事,你好像才做了一点点就逃了?”

    苏晚霞闻言一震,跟着急切的问道:“你找到苏澜姑姑了?!她人在哪?”

    “约定是要履行的,我已经按照约定完成了,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继续回到广场上去?”朗日木托似乎对约定的事很是执着。

    苏晚霞愣了一下惭愧道:“您说的没错……可是……可是我装扮成那个样子也太可疑了吧?你都不知道多少人在笑话我呢,而且笑话也就罢了,他们还要拘留我,你说我能怎么办?除非你不让我光着屁股在那傻站着,其他的什么都行。”

    “哦?只是站在人群中接受嘲笑都成了让人难以接受的痛苦了?呵……既然你想换,那好啊,我告诉你一个地方,你去帮我带回一样东西就算是完成了一天的承诺,带回来之后,我会再给你安排其他的,直到你兑现你全部承诺后,咱们的约定才算完成,我自然会告诉你你的姑姑在哪。”朗日木托还是认准了约定这二字。

    可有了之前的教训之后,苏晚霞估计这老头极有可能又是在坑害他,所以这一次苏晚霞有了警醒,他首先问道:“这一次我要光着屁股吗?”

    “当然不用,那地方有点冷,你得多穿点。”

    苏晚霞点点头,但马上又想到一件事:“桑吉卡!对了!桑吉卡是不是也和你做过约定?”

    没想到朗日木托居然也不否认,他笑着道:“你很聪明,不过不用害怕,桑吉卡死在他的贪心上,这是他命中注定,而你不同,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离死还远着呢。”

    听完朗日木托这样一番类似预言的话,苏晚霞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总觉得这件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便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听民宿的老板说,你以前在新疆当过兵?”

    朗日木托斜了苏晚霞一眼道:“那些事与你无关,我就问你一句,去,还是不去?”

    苏晚霞没由来的一震,他迟疑了片刻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不管了……我去!但这一次我能不能带一个人一起去?”

    朗日木托倒没有说不行,他点点头:“好,很好,明晚还在这里见面,到时候记得多穿点,那地方……可是非常冷的。”

    说完朗日木托就转身走进了黑暗。

    苏晚霞刚想要再问点什么,再看房间里哪还有朗日木托的身影。

    而且更诡异的是,原本已经是月明星稀时分,在朗日木托消失之后,天色忽然缓缓转亮。

    苏晚霞往窗外一看,分明还是傍晚。

    这梦幻般的体验着实让苏晚霞印象深刻。

    他不敢继续在这呆下去了,总感觉再这么下去肯定要出事。

    于是他慌慌张张的找到房东老板,还了钥匙就逃了。

    回到民宿,这的老板告诉苏晚霞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偷苏晚霞东西的丫头找到了,只不过这丫头凶得很,被警察带过来指认现场的时候突然暴起咬伤了一个民警,现在被关在了就近的派出所里。

    苏晚霞愣了一下:“找到了?”

    “嗯,警察同志让我通知你,东西也没丢,不过因为是你的私人物品所以需要你去派出所核对一下,核对无误的话后签个字就能拿回来了。”

    苏晚霞如在梦中一般,他还以为这大海捞针的肯定是找不回来了,而且他行李中也没啥值钱的贵重物品,想着丢了也就丢了,却没想到又找到了。

    无奈,苏晚霞只好又奔着派出所去了。

    到了派出所,见到办案民警的时候,对方一下子就认出了苏晚霞,他冲苏晚霞招招手:“来来来,你东西在这,赶紧来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清点完了就赶紧拿走。”

    苏晚霞很奇怪,心说:‘这些警察这么着急的嘛?’

    不过想想人家是为人民服务的,那么辛苦,还是配合点好。

    于是赶紧过去清点,结果没想到的是,他一进屋就又一次遇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薛佳念?”苏晚霞完全没想到会在这又碰见她。

    薛佳念也很惊讶,不过很快就笑着走过来说道:“看来我们俩很投缘啊,大个子,怎么我在哪都能遇到你啊?”

    苏晚霞正要说话,办案的民警就有点不耐烦的说道:“喂喂喂!有话等出去说,你不也是来报警的吗?事情都说清楚了?”

01609 重拾信念(三)

    面对人类文明万年未逢之大难,世界上很多的精英阶层都摇身一变,成为了“极致的利己主义者”,失去了作为文明架构顶层的担当和责任,只算计个人进退,只揣摩如何于灾难中断尾涅槃,精心绕开各种危及个人利益得失的风险和选择,而置人类文明社会之前途与安危于不顾。这个时候,太需要一种精神,凝聚所有的力量,为国家,为社会,为群体,乃至整个人类文明的前途杀开一条血路!

    ——苏澈  2183年“复兴战争”开启前的演讲

    薛佳念看了那民警一眼后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冲苏晚霞说了句:“待会和你说。”便摇曳着身姿继续回去填表格了。

    苏晚霞呢,也看到了自己的行李。

    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放在远处,看来这小贼只是把他的东西拿走了,并没有毁坏打开的意图。这就让苏晚霞有点想不明白了,他笑着问道:“警察同志,我能见见那个姑娘吗?”

    最近正因为爆炸案忙的心烦的民警深深一叹:“你赶紧看看少了什么,其他的再说吧。”

    苏晚霞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清点完毕,然后签字取走行李。

    在派出所门口,苏晚霞见到了似乎是在等他的薛佳念。

    薛佳念微微一笑,看了苏晚霞手中的行李一眼后说道:“哟,大个子,东西找回来了?”

    苏晚霞点点头:“嗯,我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警察同志这么快就破案了。”

    薛佳念一挑眉:“怎么样,今天我有空,请我喝一杯呗?”

    苏晚霞立马笑着点头:“嗯。”

    在派出所附近找了一处环境不错的清吧坐下后,苏晚霞把点菜权交给薛佳念。

    薛佳念也不客气,点了不少精致的小玩意。

    两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着。

    “你来报案?”

    “嗯。”

    “也是丢东西了?”

    薛佳念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想找个人,但一直没有线索。”

    “唔……”虽然很好奇,不过苏晚霞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看着杯子里起落不定的茶叶说道:“对了,之前就很想问了,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薛佳念回想了一下后皱眉道:“有吗?我没什么印象哎。”

    苏晚霞略有些尴尬,他抬起头看着薛佳念正要说话,忽然注意到薛佳念脸上出现了一块白色的雾团状的东西,便皱眉道:“你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

    薛佳念闻言抬手去摸,可并没有摸到什么异物,便又取出镜子查看。

    而这时苏晚霞又注意到,就在薛佳念转脸的时候,那团白雾扩散开来,它覆盖在了薛佳念脖子和肩膀上,并且就像是透射光片一样,苏晚霞居然能够清楚的看到穿在外套下的内衣和她白皙的香肩。

    苏晚霞脸色一红,赶紧转移视线说道:“额……现在在你肩头了。”

    薛佳念更纳闷了,转头一看,却空空如也,并没有瞧出什么异样:“哪有啊?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没有?”苏晚霞也很纳闷,他盯着薛佳念肩头,虽然明知非礼勿视,可现在却没有什么邪念。

    他抬手指着薛佳念肩头道:“就在这里啊,好大一团呢。”

    薛佳念一脸莫名:“好大一团?可我什么也看不见啊?”

    “哎?”苏晚霞更是疑惑,他起身道:“那你别动,我看看能不能把它拿开。”

    “它?!”薛佳念眼睛瞪大了:“喂!你别开玩笑啊!我很怕鬼啊!”

    苏晚霞咧咧嘴,他走到薛佳念身边,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那一团东西真的就从薛佳念肩头取下了。薛佳念虽然看不见,却意外的觉得身体好像变得舒坦了许多,于是她震惊道:“喂!不会真有脏东西在我身上吧?我听人说,有时候感觉脖子和肩膀莫名的疼,就是因为被脏东西沾了碰了,甚至真的有东西骑在你脖子上!会不会是这个啊?”

    苏晚霞正在研究手上的东西是啥,听到薛佳念的话后不由苦笑道:“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这大白天的,怎么可能呢?再说我也没有阴阳眼,怎么会看……哎?!那个孩子!喂!!!”

    苏晚霞说着说着,抬起头时正看到街对面一个孩子身后出现了一个浑身泛着白光的诡异身影,于是他立马赶出去想要阻止那东西靠近那在路边玩耍的孩子。

    可当一辆大巴经过,苏晚霞再看向街对面的时候,孩子已经回到了他母亲身边,而那诡异的白色身影也已经消失不见。

    顿时苏晚霞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他急忙后退,结果就撞到了跟出来的薛佳念。

    薛佳念扶着苏晚霞的后背好奇的问道:“喂,大个子,你刚才又看到什么了?”

    苏晚霞一回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哪里是什么青春靓丽的美少女,分明是一具被冻得僵硬的尸体啊!

    那一瞬间,苏晚霞几乎失声惨叫。

    薛佳念也注意到了苏晚霞脸上的惊恐,她眼神一变,一把扣住苏晚霞的手腕并沉声道:“你到底怎么了?”

    也不知道是薛佳念的语气变化让苏晚霞分了神的缘故,还是薛佳念做了什么。

    总之短短一瞬的惊恐过后,世界又恢复如常。

    苏晚霞扶着额头,一脸痛苦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感觉怪怪的……好冷……我真的……好冷啊……”

    话没说完,苏晚霞便两眼一黑向后倒去。

    薛佳念赶紧将他扶好放平,同时呼叫了救护车。

    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三夜的苏晚霞再醒来时已经是他到西藏一周以后。

    晚上的医院静悄悄的,病人大都睡下了,护士们也在医疗站里打着哈欠。看到一脸茫然到处游荡的苏晚霞,刚上完洗手间的薛佳念吓了一跳,她赶紧走过来说道:“喂大个子!你刚做完手术不能乱走的!”

    苏晚霞还在迷糊,听到这话更是迷糊了:“什么?手术?你们摘除了我什么器官?”

    薛佳念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啊!你就是突发的急性盲肠炎!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硬撑着几个小时的,居然还陪着我有说有笑的。”

    “盲肠炎?!!!”苏晚霞惊了个呆:“我……我什么时候得的盲肠炎啊?”

    ……

    一个小时后。

    “呐,这就是从你身体里切下了的已经病变的盲肠,你要是想留作纪念的话,明天去填个表就能拿到标本了,当然也要额外收费。”这的医疗服务还真全面。

    苏晚霞不但观看了自己从被送到医院,再到做完手术推出来的全过程,居然还能看到被切下来的盲肠?

    他摆摆手:“不必了……”

    医生也无所谓,直接就给丢垃圾桶了,惹得苏晚霞莫名的一阵不舒服。

    回到病房,苏晚霞皱眉道:“是你替我签的字吗?”

    “不是,苏大少爷,是苏澈先生远程授权给医院才给你安排的手术,话说回来,你还真是挺有戒心的哦!居然骗我说你叫什么……苏苏?哇,亏你想得出来。”薛佳念故作生气道。

    苏晚霞尴尬的挠挠头。

    既然身份明确了,苏晚霞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他说道:“对不起,我完全是出于个人习惯……毕竟……”

    “好了好了,我又没生气,只不过,你得和我说实话,那天你昏倒之前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薛佳念不在意苏晚霞用假名,却也没有那么好糊弄。

    苏晚霞回想了一下昏倒之前的事情,而后反问道:“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薛佳念一挑眉:“这不好说。”

    苏晚霞反而好奇了:“什么意思?”

    “其实呢,在我看来,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那些被认为是糟粕的东西,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堪啦……就比如‘鬼’这个概念吧……早在咱们建国初期,破四旧,反封建的时候,就说了,这玩意根本不存在,但难道你不好奇古人为什么要描述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呢?又或者说,古人所谓的鬼是否也应该有个更为科学的解释呢?”薛佳念循循善诱的样子像极了苏晚霞上学时期的高中历史老师。

    那个老学究看着很古板,实则思维非常跳跃,绝大多数年轻人在他面前谈进步思想都会显得自己很才是真正的古板。

    而现在薛佳念的理解和描述方式就很想他。

    苏晚霞皱眉道:“我听过类似的理论,也从一些侧面的小众学科利用课余时间研究过一段时间……然后我发现,确实……不管是东西方的传统文化经典,还是神鬼传说故事,亦或者一些被当代人视作是迷信概念的,诸如《周易》、《八卦》之类的,其实它们只是给人的表现感觉像极了魔幻色彩浓重的,纯靠想象力支撑的虚幻概念,但事实上……就拿《山海经》来说吧,通过考古学和生物演进学的逆向研究就不难发现,《山海经》其实应该属于人类文明早期的世界地理杂志,它所记录的各种神奇的动物、部落和人种在今天这个时代仍然有符合其记载描述的存在的,而一些考古发现又证明了其中一些古怪鸟兽都是已经灭绝的动物,甚至咱们国家一些沿海高跷捕鱼民众在《山海经》中也有一个类似的描述……所以……我和你的看法差不多,咱们虽然不能一味崇拜古代智慧,却也绝不能因为现代的具体描述方式发生了科学性的改变而彻底否定古人的智慧与整合,恰恰相反,我始终觉得研究古代一些经典的书籍,古籍和遗迹,非常有助于我们进一步研究我们自身文明的发展,甚至可以帮我们预知未来,让我们找到一些可能被我忽略,但始终存在的东西……就比如……”

    “鬼!”薛佳念笑着道。

    苏晚霞慎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他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病房里一些比较暗的地方,跟着心有余悸

    的说道:“我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感觉……那天我是被吓晕的,而不是因为阑尾炎发作,在我晕倒前……我确实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非常不正常的东西。”

    薛佳念也严肃起来,她轻声问道:“比如呢?”

    “比如……那天我在你脸上看到的那团脏东西……还有街头跟在小孩身后的白色影子……以及……额……以及最后你的样子也变得非常恐怖……”

    薛佳念惊讶道:“我变得非常可怕?”

    苏晚霞点点头,甚至到现在他都不太敢直视薛佳念,原因无他……因为那天所见真是让她太过于印象深刻了。

    薛佳念沉默了,她点了点头,随后对苏晚霞说道:“这样吧,等一周后你身体差不多好了,可以出院了,我带你去见个人,说不定他可以帮你。”

    苏晚霞却心事重重,他皱眉道:“我刚才下地也没觉得如何如何啊……干嘛还要等一周啊?”

    薛佳念白了他一眼道:“大个子,你可别小瞧了小手术,虽然你是昏迷状态做的手术,自己不知道,也没觉得疼,可你到处乱跑的话,一旦伤口感染,在这高原上,分分钟要你小命哦!”

    苏晚霞吓了一跳,立马乖乖的躺下了:“那行吧……那我就在这躺个一星期再说吧,不过……一想到我自己一个人在这举目无亲的,就感觉,好难受哦……”

    薛佳念斜了他一眼:“嘛?你该不会是想让我陪着你吧?”

    苏晚霞抿着嘴嘿嘿的笑了笑,然后摆摆手:“那哪能呢,你来拉萨也不是为了照顾我的不是吗?我就想说,你能不能出去帮我找点有意思的书来排解排解,就算是我的不情之请。”

    薛佳念闻言一怔,随后立马递给苏晚霞一块晶体板:“喏,我的晶体板借你,想看什么都随便看。”

    苏晚霞却苦笑道:“我也有晶体板啊……我就是……”

    “哦!想看实体书是吧?想寻找那种看书的感觉是吧?”薛佳念明白了。

    苏晚霞立马笑起来:“对咯!”

    薛佳念也笑了,但跟着就笑容一收,抄起晶体板作势就要打,同时说道:“德行!还要看实体书!”

    苏晚霞赶紧一缩脑袋不敢说话了。

    不过最终薛佳念还是妥协了,她轻叹一声,摇头无奈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你的,怎么到了拉萨就躲不开你这个大麻烦呢!罢了罢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去给你找,但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哪都不许走,听到没!”

    虽然薛佳念个头小巧,可意外的,薛佳念说话苏晚霞就是觉得害怕,不是害怕她这个人,而是害怕自己不按规矩来她会生气。

    从病房出来,门外的男人已经等候多时。

    薛佳念就一句话:“看好他,可不能让他出什么事。”

    男人点了点头,默默的走到病房外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下。

    薛佳念想了一下回头问道:“拉萨还有卖纸质实体书的吗?”

    男人答道:“市中心,新华书店。”

    薛佳念闻言一呆:“哎??新华书店居然还存在啊?”

    ……

    午夜,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苏晚霞怎么都睡不着了。

    之前是昏迷状态,苏晚霞的大脑意识基本处在沉睡状态,可现在他醒了,大脑活跃起来后,就不断的回想起那天看到的一切。

    苏晚霞几乎可以断定,这一切肯定与朗日木托有关。那个老头实在诡异的很……但苏晚霞想不通的是,他一开始只是上门找寻找苏澜的办法,却没想到这老头就阴魂不散的缠着他,还让他在这诡异的事件中越陷越深。

    实在睡不着后苏晚霞就下了床来到了病房的阳台。

    这里的环境相当不错,虽然是两人一间屋,可一应设施齐全,甚至还有独立的卫浴和厨房,房间也是暖色调的,感觉非常温馨。在阳台上搬过躺椅坐下来后,望着窗外的月色,苏晚霞怔怔出神。

    他在努力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

    很明显,苏晚霞的拉萨之旅并不顺利。似乎从一下飞机开始,他就在被这片土地拒绝着。幸好有薛佳念出现,苏晚霞才没有落得个刚下飞机就重新被送回平原地带的结局。可接下来几天,苏晚霞过的也并不如意。首先是行李被盗,跟着又被朗日木托戏耍,然后听了房东说了一个“可笑”的故事,再然后就是苏晚霞自己亲身经历了那个“可笑”的故事的另一个版本被莫名其妙送到医院切了坏掉的阑尾。

    想到阑尾,苏晚霞的注意被转移了。

    他开始琢磨,如果人类真的是进化论系统内的一份子,那么到现在都进化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人类还没有把阑尾这东西给进化掉呢?难道就专门留着当定时炸弹,准备随时随地给人一个惊喜?又或者说……阑尾其实存在也是有意义的,只是人类还没有发现?又或者……

    总之苏晚霞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这些奇怪的问题上,跟着就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临近天明的时候,一个纤瘦的黑色身影悄悄的从苏晚霞所在的病房阳台摸了进来。他看到阳台上睡熟的苏晚霞后,便悄悄的进了病房拿来被子给他盖上。

    然而就在这个身影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病房里闪过一道流光,那身影急忙一躲,可还是中了招。

    那流光深深的扎进阳台的窗户,被划伤脸颊的身影银牙怒呈,发出一声近乎野兽的低吼,但没有冲向那病房门前的男人,而是直接翻窗逃走。

    男人立即追过来。

    别看他人高马大,还穿着一件破旧的黑风衣,在追击过来的时候居然一点大动静都没有。不过还是吵到了本就睡得很浅的苏晚霞。

    他皱起眉,睁开眼时只看到一个黑影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迷迷糊糊的起身的时候,一切已经安静如常。

    医院内外看不到异常的情况……但在这临近日出的晨霭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一前一后的追击过程中亡命的搏杀。

    男人身形巨大却使用绣花针一般的武器,武器微端连着细长的金线,每次掷出落在墙面、树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上都会蹦出堪比子弹打击的火光或碎末。

    那纤瘦的,明显看着是女性的身影却拎着一把比她人还高的长刀,一路长刀拖着地,不紧不慢的抵挡着男人紧追不舍的攻击。到了一些转角处,这纤瘦的女孩还会利用地形进行反击。双臂力量不足,便动用大腿、腰部带动牵引长刀在寒风中惊掠出一抹悍然的冷光!

    长刀冷锋切开空气爆裂出令人胆寒的锋锐之音!

    男人见到刀锋也不闪躲,只是抬起手臂遮挡。这一刀,势大力沉,几乎是转了个满月才斩落而下!莫说是常人的血肉之躯,就算是钢筋铁骨的机器人怕也要被这一刀落命。然而那森寒的刀锋与男人手臂接触后却只是擦出一片明亮的火光,男人的外套被刀锋裹挟的凌厉劲气撕裂!

    风衣之下,黑亮的机械外骨骼终于暴露出来。

    女人见到男人真身明显的一愣。

    也就是这分神的刹那,男人猛地抬起膝盖就如冲城锤一般撞向女人的胸口位置,看样子是打算直接把她一击轰杀。

    女人见状立即丢掉长刀,双手收回搭在男人膝盖上,如一片羽毛般借势腾空而起,丝毫没有被这一击伤害到。

    而更让人看不懂的是,那质地丰盈,落地更是沉重的长刀居然一闪一烁便又回到了女人手中。

    男人抬起头路,金属覆盖的面容上,赤炎环绕的倒三角亮起蓝色的光,他锁定了女孩的位置,手臂一挥,三道银光拖着长线直奔女人而来。

    女人于空中随风摇曳,见到银光袭来,背后鼓动起一对灿烂风翼,呼啸间便带着她往更高处飞去。

    就在女人以为已经安全的时候,地面上的男人收回武器,脚下武装涌动能量波纹,随后便紧追着女人往城区西北方向奔去。

    女人一路飞,男人就跟着一路追。

    追的过程中还时不时的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试图把女人击落。

    一开始女人还有点在意,但看到他并没有什么足以威胁自己的杀伤性武器后,也就不闪躲了。

    然而,这边才刚刚离开城区,那男人就突然扯下路边护栏的铁条,跟着如标枪一般投向天上的女人。

    惊鸿伴着晨阳升起。

    女人疏于大意,被一击刺穿肩膀落在了远处。

    男人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确定周边没有平民百姓的生命讯号后,就立即启动武装战斗姿态,直接大踏步冲向女人。他速度惊人,好似一台飞奔而来的重型卡车。

    女人才起身正要拔出肩头的铁条就被他一把卡住了脖子拖着撞向了不远处的一堵墙。只听“砰轰”一声巨响,女人的身形已经看不见了。男人缓缓收回手,机械的手臂上满是鲜血。

    可男人并没有因为自己一击得手而解除武装,反而是警觉的退后一步,同时后背装甲打开,一把特制武器如蛇一般缓缓升起环绕在其右肩之上。

    它闪烁着幽蓝色的冷光,稳定后更像一条旋转的dna链条。

    男人又从双腿的处取出可伸缩的长刀,一抖一挥,两把长刀已然在握。

    如此这般如临大敌,想必那被砸入墙体内的女人非但没死,反而极有可能才刚刚被激怒。果不其然,这边男人才刚做好准备,就听到身后嗡鸣大作。

    男人没回头也知道是拿把长刀正在缓缓升起。

    待到它升到离地一米左右,墙壁内,一条苍白的手臂从黑暗中探出。

    跟着长刀便划破晨光,在与男人手中长刀交击两次后,稳稳的落入女人手中。她脖子上、后背上的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当她从破碎的墙壁中走出来的时候,男人没有一句废话,肩头的神秘武器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女人一皱眉,抬起手的时候,男人的双刀已经从她胸前、

    腰腹掠过。刀刃上不见血珠,可女人已经被斩作两段。

    再次得手后,男人默默回身。

    他看着一脸震惊的女人倒了下去,然而不到十秒,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冷笑声响起。男人的视野里居然缓缓站起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女人。

    她就像一个被斩断也能自动复刻的单细胞生物一样,非但没死,反而借助这两刀分裂成了三个。

    男人看着眼前的数据,分析结果显示样本不足,也就是说,他还得继续进攻。

    不过女人也不会任由他继续拿刀砍自己。

    一分为三后,单从人数比较上,男人也是处于下风的,所以他没打算让自己落入包围圈再大杀四方,而是随着女人的动向缓缓后退,始终让自己处于半包围的状态。

    双方似乎心知肚明,想要真正杀死对方都需要费很大功夫。

    所以在接下来几分钟里,他们都没有着急动手。

    可当巡逻的警察注意到这边的动向时,女人突然瞥了眼远处的巷子。男人知道她要逃,于是立马再度发起进攻。

    这一次,他的攻击无论密度还是速度,都达到了极致。

    女人所用长刀并不擅长应对快攻,因而只能不断后退。可退无可退时,就只能硬着头皮正面交锋。

    警察赶过来时,正看到两个被刘海遮住大半张脸的女人被一个浑身上下都包裹在黑亮机械外骨骼下的男人给切成了碎块。

    虽然两个女人也在临死前做出反击,一刀劈开了男人的肩甲,一刀捅穿了男人的左边腰部吗,可警察可不会因此同情这个杀人犯,所以他们二话不说就把枪警告道:“把刀放下!不然开枪了!”

    男人当然不会理会这些巡逻警察的威胁,处理掉两个女人后见样本采集完毕也就没有再继续追击那逃走的女人,而是肩头光满一闪,趁着两个警察慌乱中开枪射击的功夫离开了现场。

    而那两个被切碎的女人,她们的尸体起初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太阳一生气,阳光落下后,它们就如被烈火炙烤的鲜花一般迅速的枯萎下去。

    以至于后续武装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别说尸体了,就连附近的血迹也都消失了……

    ……

    男人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重新换上了外套。

    他给苏晚霞买了早餐,结果在病房前却遇到了一样拿着早餐的薛佳念。

    薛佳念皱眉看着他:“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

    男人闷声答道:“应该是一个还保留着人性意识的异种,虽然让她的主体逃了,但样本已经搜集完毕,等我下午回去做好比对,就能开始追踪了。”

    薛佳念闻言眉头依然深锁:“拉萨会有异种?你会不会是看错了?那东西不是全都销毁了吗?”

    男人摇摇头:“确定无疑,看来咱们都被骗了,那些出资人肯定留有备份。”

    薛佳念听到这话变了脸色,她把找来的书和早餐交给男人道:“替我照顾他,我回总部一趟。”

    男人点点头,目送薛佳念离开后才准备推门进入病房。

    可是一想到自己这幅古怪的打扮,于是他又收回手,打开了面罩,换上了拟态面容,这才笑着走进病房。

    房间里,正饿的饥肠辘辘的苏晚霞看到这个一脸亲和笑容的陌生男人的时候有些警觉的往后坐了坐。

    见到他拎着早饭还拿着书,便问道:“薛佳念呢?她没来吗?”

    男人愣了一下,跟着哈哈一笑:“你说我家小姐啊?她昨晚有事情先回重庆去了,但临走前交代我,一定要好好照看你,还让我把她亲自找来的书给你送来,呐,先吃饭,吃饱了就可以开始看书了。”

    苏晚霞却并不接书和早饭,他皱眉看着男人问道:“你叫什么?和薛佳念什么关系啊?还有……你叫她小姐?她是大家族的千金吗?”

    男人略显尴尬的哈哈一笑:“哎哟你看我忙的,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徐元斌,是我们家大小姐薛佳念的私人保镖,额……还有就是大小姐小时候的简直奶爸,哈哈。”

    “唔!这么亲密的吗?”

    徐元斌以为苏晚霞不信,还专门调出了照片给苏晚霞看了。

    苏晚霞这才将信将疑的坐过来开始吃饭。

    徐元斌把书给苏晚霞放在了床头,然后搓着手道:“小姐叮嘱了,这接下来一周都由我来负责照顾小兄弟你的起居生活,你也不要见外,有什么需求尽管说,我看你和我们家小姐也挺合得来的,我也就不说那么多客套话了啊。”

    苏晚霞看着这个魁梧,但笑起来很有亲和力的大叔,内心好感激增,他惭愧道:“其实……是我一直在麻烦她,她都救了我好几次了,结果我都没来得及说声谢谢。”

    “不急不急,小姐只是回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的,再者说了,这说不定是特别的缘分呢,以后你们见面的机会肯定不少。”徐元斌倒是很健谈。

    苏晚霞慢慢地也就不再对他抱有戒心,他吃饱了早饭说了谢谢后就开始看书了。

    徐元斌也没再打扰他,出了病房后就像之前一样,默默的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下来。他坐下来后就摘掉了那完美伪装的面容,露出了他本来的,冷漠到没有一丝一毫情绪波动的面孔。

    同时他还将这套“热情大叔”的智能交际ai逻辑给特殊标记起来,但看他备份的内容有很多,就大概能了解到这个人平时有多少张面孔了。

    屋内,一开始在认真看书的苏晚霞悄悄的瞥了眼病房的入口,在护士进来的时候,他注意到门外走廊里有一个影子。

    发现这一点后,苏晚霞便悄悄的联系上了父亲苏澈,同时把薛佳念和徐元斌的信息都传送给她,希望他可以帮自己查一查这两个人的身份。

    然而苏晚霞却不知道的是,在苏澈收到这些消息的同时,正在前往机场路上的薛佳念也收到同样的消息。哭笑不得的薛佳念也不废话,直接代替苏澈给苏晚霞回了一句:“安心,都是靠得住的人。”

    苏晚霞没想到苏澈回复的这么快,但看到内容后也就不多问了。

    他这回算是放心了,开始安静的看起书来。

    门外,徐元斌正在就清晨收集到的样本进行深入的dna根源分析,很快他就锁定了四组可疑的身份。

    确定身份后,徐元斌更是直接入侵了拉萨市区的武装机动无人机的管理程式,开始调动这些机动无人机来替他找人。

    拉萨很大,尤其是经过第五代超级城市改造后,旧城区就像一座依附在庞大城市群边上的小镇。现在拉萨居住人口多达三千五百万,算上流动人口,逼近四千万,如此茫茫人海想要找到并锁定一个没看到面容的女人,看似大海捞针毫无希望,可有了机动无人机和“天眼通”系统的介入,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做完这一切,徐元斌也放松下来,在找到那个女人之前,他什么也不用做。

    ……

    而此时此刻,在新城区的一片复式结构居民生态塔内,最底层一片被“正在施工”封锁的黑暗区域里,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拖着长刀于黑暗中缓慢前行,她的眸子里闪烁着一道光,似乎那就是指引她能够在黑暗中前进的方向。

    生态塔是根据沙丘白蚁的生活习性建造的仿生居住结构,在这里,除却灯光等一些用电设施以外,并没有空调之类的保温系统,它是一个完整的生态循环结构,在这里有人,有可食用的菌类,还有各种栖居在此地动物,宛若一幅精美的人与自然的和谐画卷。

    然而,在黑暗的深处,当女人拉开一扇巨大的铁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排排被猩红色冷光笼罩的巨大玻璃罐体,那些培养罐内是一具具鲜活的人体躯体,他们的样貌看似正常,实际上多多少少都有增生,或者异化扭曲的地方。

    门开时,房间深处的一人抱着枪探出头来问道:“桑多卓玛,是你吗?”

    女人扶着门气若游丝道:“水……”

    说完她就砰的一声栽倒在门前。

    ……

    一看书就很容易入迷的苏晚霞回过神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徐元斌笑呵呵的坐在床边看着苏晚霞,见苏晚霞视线从书上移开便问道:“饿了吧,晚饭想吃点什么?”

    苏晚霞愣住了:“晚饭?已经晚上了吗?”

    徐元斌哈哈一笑:“可不是吗,就没见过你这样看书看得如此废寝忘食的。”

    苏晚霞尴尬一笑,挠了挠头道:“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饿,大叔你呢?你想吃点什么?我请你吧?”

    徐元斌却摆手道:“大小姐可是交代了,要我照顾你,哪能你来请我吃饭啊,再者说了,拉萨昼夜温差很大的,你可不能出去啊。”

    苏晚霞被识破心思,顿时很无语的说道:“可一直闷在病房里人都要闷出毛病了啊。”

    徐元斌闻言想了想之后说道:“不如这样,我带你出去走走。”

    苏晚霞大喜:“真的啊!”

    然而……

    徐元斌所说的出去走走,其实只是给苏晚霞戴上了一种特殊的视觉同步眼镜。这东西是过去ar视界的变种进阶产物,通常用于医疗和军事领域。

    装置由两个部分组成。

    一个是脑机连接端口装置,由一个人戴在耳后,开启后会自动接入脑神经,并把这个人的视觉讯号捕捉复刻成两份,一份仍然交给这个佩戴者的脑神经去分析感受,另一份则通过量子谐律通讯生成具体的画面传递给视神经眼镜。

    第二个装置就是视神经眼镜,也就是现在苏晚霞戴着的玩意。

    过去搞户外直播,是拿着手机用镜头到处拍,现在好了,有了这套装置,你就可以第一视角“切身”远程感受了。

    只不过……苏晚霞和很多体验者一样,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更难受了……

    他嘴角抽搐道:“这跟看晚会短信互动有啥区别吗?”

01610 重拾信念(四)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伟人 1957年11月17日

    “醒了?”带着面罩的男人把女人扶坐起来。

    她大口的喘息着,身体僵硬的像一块木头。

    “我睡了多久?”女人问。

    “也就一天的样子。”男人端来一碗热粥,可女人却摇了摇头:“不是他……我去医院看过了,桑多卓玛认错了人。”

    “但肯定和他有关系不是吗?他们俩实在太像了,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貌,我一开始也认为那个男人就是他。”男人把粥放在一边,跟着起身道:“好几个病人的情况开始恶化,我们得做好两手准备。”

    女人坐起身,她看着自己的手问道:“那我呢?我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

    男人欲言又止,他把晶体板收起来:“放心好了,你不会有事的。”

    说着就要走,女人却起身拉住他的手道:“别骗我了,直接告诉我,我不想死在外边,不想伤害无辜者。”

    男人闻言一颤,双拳紧握良久后才缓缓说道:“最多五个月,你体内的异化细胞就会入侵你的脑神经,到最后,你就会变成……”

    “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女人松开手,重新坐下来。

    “但如果他肯帮忙的话,或许我们还有一线机会。”男人转过身看着女人道:“苏氏家族虽然在生物医学领域的成就远不及清水家族,可他们的人工智能技术却可以彻底的治愈我们……”

    话说到这里,男人蹲下来握住女人的手道:“所以,无论如何,就算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们也要再试一试。”

    女人抬头看着他,她沉默了一会说道:“他身边有很厉害的人物在保护他,我没办法直接和他对话,得想办法找人引开那个厉害人物,或者干脆杀了他。”

    男人想了想,然后点头道:“在市区的话,那么多武装警察和巡逻无人机,想要做到滴水不漏杀死一个人,实在太过困难……唔……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女人点点头:“嗯。”

    “那好,你先休息一会吧,等晚上时间到了,我会来叫你的。”

    女人却穿上外套起身道:“休息什么啊,看时间,到我上班的时候了。”

    男人微微一怔:“你昨天不是已经辞职了吗?”

    “和你开玩笑的,有钱挣为什么要辞职?呐,你煮的米糊糊还是你自己吃吧,我可无福消受。”说完女人就起身离开了。

    男人苦笑一声,确实,他和厨房一直处在绝缘状态,今天没有把粥烧糊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当男人自己尝了一口那更像是水放多了的蒸米饭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女人为什么没吃。

    原来,不只是没胃口。

    ……

    此时同样没胃口的还有躺在医院里百无聊赖的苏晚霞,他已经把手边的几本书看完了,甚至其中一本还认真的看了两遍。

    徐元斌回来的时候,见苏晚霞把眼镜放在一边就知道他肯定做的不好,便尴尬的走过去说道:“怎么样?心情不好啊?”

    苏晚霞回头看了他一眼后又继续盯着窗外道:“大叔……”

    “嗯?”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额……这个……”徐元斌考虑了一下后回答道:“我觉得吧……这种事啊,就属于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当然我本人是个实打实的唯物主义者。”

    苏晚霞听到这话却觉得有些可笑,他回头看着徐元斌道:“可你一样戴着玉佛吊坠不是吗?”

    徐元斌哈哈一笑:“对对对,是不太纯粹。”

    苏晚霞倒没有在是否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上斤斤计较,在他看来,是也好不是也罢,都无法解答他心中的困惑。

    徐元斌似乎是瞧出了苏晚霞有心事,便拉过椅子在苏晚霞的病床前坐下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不妨说出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

    苏晚霞眼睛一亮,可随后又觉得依赖别人的结果无非两种,一种是被嫌弃,一种是被戏耍,总之有了朗日木托给他的教训后,现在的苏晚霞对陌生人的信任指数已经再次降低到负数。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唔……”徐元斌却表现的很热心,他笑着道:“是不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没想到这句看似很突然的话却戳中了苏晚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小心思,他脸颊微微发烫道:“没有啊,这你也看得出来?”

    徐元斌笑的更开心了:“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小姐?”

    苏晚霞这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大小伙子居然被这么一句话说的脸腾的一下就红透了。

    他尴尬的狡辩道:“大叔你说什么呢,真有意思,我和你们家……你们……额……佳念才见过几次面啊,你可不要乱猜啊,佳念会生气的,这对女孩不礼貌。”

    徐元斌只笑不语,他点了点头:“其实吧,我看得出来,我们家小姐其实对你也是有好感的。”

    苏晚霞闻言立马追问道:“真的吗?”

    徐元斌不说话,笑的很有深意。

    苏晚霞立马窘迫的躺回去:“肯定是假的……啊不对!我不在意这些的。”

    眼看着一个一米八几,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被三言两语“刺激”的活像个未出阁的大闺女,徐元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但也没有继续再说什么,只丢下一句:“我懂!我懂!”

    说完就走了。

    剩下苏晚霞一个人特无语的闭着眼,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这是怎么了……活了二十多年,怎么变成个雏儿了……”

    正自言自语的时候,隔壁病床这些天都处在昏迷状态的老爷子忽然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声音沙哑,活像个老风箱在鼓风。

    苏晚霞吓了一跳,他转头见是那老爷子在笑才安定一些,跟着尴尬道:“老爷子您醒啦?”

    老爷子不说话,就冲着苏晚霞傻乐。

    苏晚霞一开始还好,但很快就觉得特别诡异,于是便问道:“老爷子?您一直笑什么啊?”

    老爷子这才开口说道:“没想到我都去世好几天了,你居然还能看到我。”

    这句话一出口,当时苏晚霞的汗毛就直立而起,他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老爷子慢慢褪去人的外边,变成了幽光,然后溃散开来。

    苏晚霞傻了!

    不!是快疯了!

    这样的故事情节要只是苏晚霞读的一本书,他肯定会吐槽这作者太他喵的土了,就这撞鬼的老梗也反复的说来倒去。

    可接下来的一幕,就让苏晚霞这个老书虫也搞不懂了。

    他分明是慌张的向后退,结果床就那么大,任由你想逃能逃哪里去?结果一个不小心,手按空了,苏晚霞一惊,人已经猛地向后倒去。

    地心引力就是这么热情,不管你喜不喜欢它,它都对你死缠烂打!

    可当苏晚霞已经下意识的抱起头准备抵挡撞击的伤害的时候,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病房的地面突然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只用线条组成的框架,那空白的地方似乎有一股柔韧的力道在阻止苏晚霞的下落,可苏晚霞却依然如同摔进了一堆棉花里一样,身体不断的下陷。

    ‘这是?’苏晚霞脑袋是真的一片空白,他眼睁睁的看着病床消失在眼前,就如同落入深渊的人看着安全的高崖不断缩小一样。周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线条,有的十分规整,横竖交错,有的则杂乱无章,揉成一团。

    苏晚霞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他无法理解和认知这个陌生的环境。

    甚至分明没有水,苏晚霞的意识也开始出现窒息的症状,他开始剧烈的咳嗽,不断的呼气却不知道吸气,身体也开始抽搐。

    就在苏晚霞意识即将消散的时候,黑暗中,一只手从苏晚霞背后探出来,稳稳的按住了他的肩头。

    顿时间,窒息感消失了。

    苏晚霞再回过神时病房也消失,他出现在一间感觉上有些熟悉的房间。皱起眉头定睛一看,顿时间冷汗津津,他看清楚了!

    这不是朗日木托的房间吗?

    ‘我?!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了?’苏晚霞感受到了肩头手掌的力度,他僵硬的转过身。

    身后,朗日木托轻声一叹:“原本以为,只要想法子让你的状态稳定下来,你就可以从这泥潭中脱离出来,却没想到……我的办法非但没有奏效,反而是让你越陷越深,到现在……你居然已经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甚至差点被当做混乱的意识流给剔除了……哎……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朗日木托的话像是对苏晚霞说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苏晚霞不明其意,他问朗日木托:“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朗日木托看着苏晚霞,沉默了一会冷哼道:“你真想知道?你真想明白?”

    苏晚霞立马不假思索的答道:“当然了!我最近真的……哎呀!我都快疯了你知道吗?老爷子,我只是来拉萨找我姑姑的!现在人没找到,我倒是撞鬼好几次!甚至还……哎呀,广场的事我就不提了……总之,我刚才明明还在医院?怎么会现在……”

    “医院?呵……一切空濛,皆是幻象,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自欺欺人的把戏,你还真以为自己生了病?”朗日木托说完就这么抬起手隔空一抓,手上就多了个袋子。

    苏晚霞定睛一看,居然就是几天前那更像是推销专员的医生给苏晚霞看过的从他身上割下来的“病变阑尾”。

    苏晚霞诧异道:“我去!老爷子您也太神了!这叫什么?隔空取物?”

    朗日木托懒得理他,他把东西网地上一丢,问苏晚霞道:“这是什么?”

    “额……我的阑尾啊?”

    “哦?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它应该是你的手啊。”朗日木托抬头对苏晚霞说道。

    苏晚霞一脸茫然,可下一秒就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头

    一看,双手居然不见了。

    他骇然至极!

    再看地上,那袋子里装着的可不就是苏晚霞的双手吗,而且还血淋淋的。

    苏晚霞这时才感觉到痛苦,可实际上他的手腕处完好无损,根本没有切口,更没有流血。朗日木托冷声斥道:“鬼叫唤什么,是现实你的手断了,还是你的意识在骗你?”

    苏晚霞听到这话,疼痛瞬间减弱,他再看自己的双手,根本就没断。

    所有这一切就像是幻想中的事情。

    这时朗日木托终于说出了一句即将改变苏晚霞,甚至改变整个世界命运的一句话。

    “告诉你第一个真相,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朗日木托淡淡的说道。

    苏晚霞刚听到这话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莫名其妙。

    但紧跟着,随着朗日木托一挥手,苏晚霞身后的世界就被一分为二,左边的是苏晚霞熟悉的,那间覆满灰尘的,充斥着岁月气息的房间,而右边的却是线条组建的,看不到一点光和一点具体能够被苏晚霞感受和认知的陌生世界。

    因为之前的坠落给苏晚霞的印象太深,他急忙后退到安全的地方。

    朗日木托却直接一反手,把两边的世界给颠倒过来。

    苏晚霞瞬间踩空!危急关头他急忙抓住边缘地带,尽可能让自己不要掉下去。但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地方。

    朗日木托也不帮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的手一点点失去身体的掌控力。

    眼看着自己就要坠入无底深渊了,苏晚霞哀求道:“老爷子!我们无冤无仇!求求你救救我吧!啊?老爷子!!!”

    朗日木托却只说道:“我已经在救了,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天分了,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在你无法对抗它的本真之前,如果你不能学会以一个新的自我蜕变出来,你就注定会被它毁掉,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你想要那样的结局吗?想要的话,我就拉你上来!不想要的话,就听我的,按照我说的去做!”

    苏晚霞现在的状况岌岌可危,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关心什么真真假假,只觉得脚下没有落脚的地方,大脑更是不断的发送着求生讯号,告诉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恐惧和慌乱已经占据了他的大脑。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把朗日木托所说的事情听清楚。

    “首先,闭上你的眼睛,让你自己尽可能的平静下来。”

    这句话苏晚霞听到了,可他快疯了,要哭出来了:“我办不到!你快来救我啊!我真的要掉下去了!”

    手指的力量已经逼近极限,苏晚霞感觉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放弃自救。

    朗日木托眉头紧锁,怒斥道:“闭嘴!照我说的做!闭上你的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

    “呸!你说得容易!你以为我是机器人吗!你这个谋财害命的老怪物!你要是真的害死了我,我爹,我姑姑,我们苏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哎呀!!!!!!!”苏晚霞话还没说完呢,就双手脱力坠向了深渊。

    相同的体验,却又完全不同的感受。

    之前一次苏晚霞是迷茫,因为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经历过这种诡异的事情。可现在不同,他看到了许多线条,也在不断的坠落中与它们接触,却并没有被这些线条伤害,因为它们就像是苏晚霞完全接触不到的,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所以,虽然还是很可怕,但坠落了一会却依然没有落地的情形后,苏晚霞开始回忆并分析朗日木托的话来。

    ‘他说这个世界是假的?那真实的世界在哪?这是《骇客帝国》的情节吗?话说前几卷不是写过类似的剧情了吗?还来!黔驴技穷了吧!’苏晚霞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净是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和问题。

    坠落。

    是了。

    确实有相同的,或者说类似的感觉。

    苏晚霞不断的想让自己于这个世界中确定的感受到自我,却又一遍遍的被这个世界所拒绝和排斥,慢慢的,苏晚霞注意到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迟钝起来。

    他的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在你无法对抗它的本真之前,如果你不能学会以一个新的自我蜕变出来,你就注定会被它毁掉,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在说……我已经要死了吗?’苏晚霞突然感到很悲哀。

    他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

    前些年,国家开启了多个大型外太空探索项目,有去火星的,有往太阳去的,甚至还有一个深空远望计划,打算向全世界募集勇士,而这些人将乘坐由中国制造的“森兰9号”深空远望生态探索飞船前往太阳系以外的地方。

    他们将世代居住在飞船上,成为人类文明向更远方探索的先锋军!

    记得当时有不少人对“深空远望”计划提出反对意见,其中不乏很多世界顶级的航空航天学、天文学和宇宙星域学的学者和专家教授。他们认为,人类的步子不宜迈得过大,就像曾经人类社会的大国之间,在技术和意识形态均尚未成熟的情况下曾险些断送人类整体文明的前程。

    因此,过去的“红岸”也好,今天的“深空远望”也好,都是一种无异于“文明自毁”行为。

    但国家还是力排众议,按部就班的展开了“深空远望”计划,因为有一些更具长远眼光的科学家认为,文明的极限跨越不是一个简单的积累问题,它需要一种比现实文明积累更具无畏精神的勇气!哪怕豁出性命,也要为后代子孙争取一个光辉灿烂的明天。

    这些科学家里就包括了苏晚霞最崇拜的苏家的上一任家主苏晋安。

    也是受苏晋安的影响,苏晚霞十分渴望能够成为这样一位科学探索战士,即便明知道这可能是一趟不归路,但一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人类的明天奋斗,苏晚霞这样的受新时代格局和意识形态熏陶的青年就热血沸腾!

    然而……现在好像都不重要了。

    苏晚霞坠落的速度开始减缓,最后慢慢的漂浮起来。

    深渊的最下方不是坚硬的大地,苏晚霞没有摔的四分五裂,没有七窍流血,他就像是缓缓飘落在浪花温柔的海面上的一片羽毛,空洞的眸子望着那已经化作丁点的光亮,目光所及处是一片茂盛的,一眼望不到边,甚至可以说是无边无际的线条构筑的森林。

    它给苏晚霞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感,让他不禁生出崇敬的心思。

    “晚霞……”

    谁?

    苏晚霞偏过头,黑暗中,那发着光的,向他缓步走来的女人赫然是苏晚霞已经过世的母亲薛一柠。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年轻,美丽。

    死亡并没有让她变得狰狞可怖,相反,她好像终于寻得解脱。

    苏晚霞眼眶瞬间变红,他挣扎着起身,想要迎向母亲,然而母亲却只是隔着很远,安静的看着他。

    “别害怕,晚霞,这里不是死亡的世界,你也没有死去,因为在这里,死亡是一种奢望。”薛一柠缓缓说道:“不过你别担心,你不会被困在这的,有人会救你的,但不会一直这么做,因为他也有需要坚守的东西啊。”

    苏晚霞想要说话,却骇然发现,不知何时,一条苍白的手臂从他脖子旁探出来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口不能言,甚至无法动弹。

    薛一柠看出了儿子的伤心与难过,她平静的笑着道:“好孩子,好好的,好好的活着!去解开笼罩在这个世界上的谜团!去认识和你有过同样经历的人,找到他们,集合你们的力量,才有希望去见证真正的‘黄金时代’!”

    苏晚霞闻言心底一颤,他焦灼的想要提问,想要再喊一声“妈妈”!

    可是,他做不到。

    他被束缚在床上了,感觉被人死死的按着身体的各个部位,动弹不得。

    “别害怕!孩子,别害怕!好好活着!坚强的!勇敢的活着!相信这世界会有一道光!它会穿破无边无际的黑暗!它会点亮一个新的明天!而你!要在那一天到来之际,去证明,你有资格去见证它!别害怕!孩子!好好活着!”

    苏晚霞看着一点点消失的母亲,她的身体再黯淡,同时苏晚霞的身体在发光。

    那一刻,苏晚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疯狂的挣扎起来!不断的扭动着身体!不断的反着!

    终于!

    ……

    “妈!!!!!!!!!!!!”

    猛然从病床上坐起来的苏晚霞好巧不巧的撞在了正骑坐在他身上给他做心肺复苏的护士胸口。

    小护士身形娇俏,可胸脯却雄伟壮观!

    苏晚霞这一撞,顿时惹得小护士脸红到似要滴血。

    一旁的徐元斌看愣了,他赶紧将苏晚霞扶好,同时说道:“你可终于醒了啊!你是要吓死我吗?!”

    苏晚霞茫然的看着徐元斌,沉默了一会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立马从病床上下来,然后就直奔安全出口。

    所有人都愣住了,直到苏晚霞跑到安全出口时徐元斌才意识到要去追。

    “喂!你别乱跑啊!”

    可苏晚霞现在只想尽快确定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这不可能只是一场噩梦!因为太过真实了……真实到苏晚霞即使在醒来后也记得每一个细节。他冲到楼下,在医院门口左看右看,太阳挂在天上,晒得人很焦灼。

    徐元斌追过来拉住苏晚霞的手道:“小兄弟哎!你可别乱跑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我家小姐交代啊!怎么跟苏老爷子交代啊!”

    苏晚霞却皱眉道:“你担心这个干吗,我好着呢。”

    说完苏晚霞就一甩手,直奔医院外走去。

    徐元斌赶紧追,他说道:“小兄弟,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的身体,你昏迷了整整半个月了,你现在……”

    “你说什么?”

    “啊?我说我担心你身体。”

    “不是这个,你说我昏迷了多久?”

    “半个月啊。”徐元斌有些茫然。

    苏晚霞下一句就说道:“该死!

    那老头故意的!”

    说完他就加快速度往医院外跑去。徐元斌眼看劝说不行,正准备强行将苏晚霞带走,就在这时,极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跟着徐元斌的手掌就炸开一团血雾。

    苏晚霞愣住了,徐元斌也一样。

    周围的人群在短暂的失神后,惊叫四起。

    医院的安保人员还在聊天,其中一个亲眼目睹徐元斌的手被炸成血沫后,当时脸色一白,立即拉响警报,还以为是前段时间的“恐怖袭击”又来了。

    苏晚霞听到枪声时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他顺着声音向远处看去。

    高楼上,架起狙击枪射击的是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

    不过……

    隔着几百米……

    ‘我怎么看得这么清楚?’苏晚霞很纳闷,但随后就被徐元斌拉到身后,他厉声道:“别露头!”

    苏晚霞这才意识到危险临近,而且似乎是针对他来的。

    可是更让苏晚霞想不到的是,惊叫逃散的人群里也出现了三个持枪的武装人员,他们脱掉白大褂,露出金属光泽的机械外骨骼。

    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徐元斌,不待徐元斌反应过来,就同时开枪射击。

    一个是磁脉冲步枪,一个是粒子导能半自动步枪,还有一个拿着的是不会喷出火焰,却能近距离毁掉一切电子设备的加强型emp发生器。

    原本还有所仰仗的徐元斌被这么针对,瞬间失去了反抗力。

    苏晚霞看着徐元斌被击中后缓缓倒下,整个人都脸色苍白起来。

    当看到那枪口又转向苏晚霞的时候,苏晚霞绝望了,他没可能跑得过子弹,更何况还是被三把武器同时锁定。

    缓缓举起双手的苏晚霞苦涩一笑,他问道:“就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我?”

    三个武装分子面面相觑,随后一个笑着道:“谁说要杀你了,我们是奉命来救你的。”

    说完另一个就大踏步冲上去扛起苏晚霞就往医院外跑去。

    此时医院外已经集结过来十几名在附近执勤的武装警察,他们也都穿戴有警用机械外骨骼,虽然不是军用版本的,没有那么强的防护能力,但在近距离格斗、机动追踪和中近程弹道射击辅助方面可以起到极佳的辅助作用,而且造假相对便宜,属于性价比非常高的一款警用级外骨骼。

    然而这套外骨骼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它并没有预留可独立支撑算力需求的运载核心,也就意味着……

    “站住!”先带人赶过来的武装警察队长大喝一声。

    拿着emp发生器的姑娘把右手高高举起,跟着轻轻一落,十几个武装警察瞬间就全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这一幕可吓坏了连警用外骨骼都没有的医院安保人员。

    他们也知道在对方挟持有“人质”的情况下,是不能动用武器的,而且对方可都穿戴有军用级别的全覆盖式机械外骨骼,这些东西叫外骨骼已经有些勉强了,更应该称它们为全覆盖式的动能武装。

    有这些装备加持,别说这些保安人员手中的并不具备致死能力的橡皮弹手枪了,就算是地上趴着那几位一起开火也未必能够击穿人家任意一人。

    好在这些家伙只是来“抢人”的,他们制服了武装警察后并没有继续制造杀戮就立即坐上一辆伪装成公共交通系统一员的武装浮能车直奔城外。

    恼羞成怒的武装警察队长立即呼叫其他区域武装警察支援,天上的无人机也组成编队开始追击。

    被丢进车后座的苏晚霞看着欢呼的三个“劫匪”,心中既害怕又好奇。

    这些人……到底是谁啊?

    他们怎么非要杀死徐元斌?难道徐元斌不是来保护他的?

    这些想法还好只是苏晚霞自己知道,要是让徐元斌知道了,估计就算真死了,也得被气到诈尸。追击开始的时候,医院的急救人员已经跑出来准备将地上被打成筛子的徐元斌抬走。

    然而当两个男护工合力也无法挪动着中年男人分毫的时候,原本以为徐元斌已经死了的小护士骇然发现徐元斌的眼睛居然突然睁开了。

    “呀!!!!!!!!!!”小护士吓得手中的急救用肾上腺素也摔碎了。

    徐元斌缓缓坐起身,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胸膛上被开的窟窿,似乎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一旁的急诊科医生已经吓傻了,所有人都惊慌的向后退。

    徐元斌站起来之后,摘掉伪装的面容,将兜帽戴好,留下一句:“狙击手还没走远。”

    就忽然腾空而起,看得一群医护人员一愣一愣的。

    ……

    城市里,因为三个疯子驾驶武装浮能车横冲直撞已经被搞得一团糟。他们装备精良,尤其是在反无人机追踪这方面,尤为擅长。

    苏晚霞贴着车窗就能看到天上的无人机编队只要接近这辆车就会像蚊子碰到了电蚊器,“啪啪啪啪啪”的就全毁了。

    而那三位呢,则哈哈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一个不断的“哟吼”,一个傻笑,一个握着方向盘把浮能车当碰碰车开!

    分明前边有好路,也没有车,他却非得往拥挤的路段去,撞坏了一辆又一辆城市里的公共交通车辆。好在这些车都装有最好的乘客保障装置,所以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但仅是如此,此番这么一折腾,拉萨市区的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终于,就在苏晚霞以为自己肯定要被这些人折腾死的时候,他发现前方交叉路的超速通道交界处出现了三个穿戴特殊机械外骨骼的战斗人员。

    那些人显然不是这三个劫匪的援军,因为他们看到这三人后也立马收起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苏晚霞也认得那些装备。

    他们是国家派驻各大超级都市的“守望者”,是自内到外进行全面改造和武装后的特战王牌。

    这些人只有城市面临重大安全隐患的时候才会现身,只是让苏晚霞没想到的是,仅仅是这三个人开车乱跑,城市的中心管理系统就派出了三个特战王牌来阻击他们,看样子这三人是真的把这座城市惹恼了。

    苏晚霞却并没有那么的高兴。

    他可不会因为有人来救他了就欢呼雀跃,毕竟他现在可是落在这三人手上了,就算那些特战王牌的战斗力惊人,一旦到了紧要时刻,苏晚霞还是随时随地都会被这三个劫匪杀死。

    但让苏晚霞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说是来救他的?

    于是苏晚霞问道:“你们……到底是谁啊?”

    三人中之前一抬手搞定一群武装警察的姑娘打开面罩,露出一张可爱的小圆脸道:“我叫森悦,这位是颜奎,还有开车的那位,是我们的老大,阿毛。”

    “不许叫我阿毛!臭小鬼!你比我小三十岁呢!”阿毛急了。

    森悦却啊哈哈的笑,并不惧怕阿毛的威胁。

    颜奎打开面罩露出一张相对冷峻的男性面容,他对苏晚霞道:“别担心,我们是同类人,既然是同类,肯定要互相帮助了。”

    “同类人?我们认识吗?”苏晚霞还是没搞懂状况。

    阿毛道:“以后有时间慢慢熟悉,当务之急是如何摆脱这三块橡皮泥。”

    话音刚落,四人乘坐的武装浮能车就遭到了一名特战王牌的入侵。

    他直接跳到了浮能车车顶,并且开始着手拆解这辆浮能车的外部装甲了。阿毛冷哼一声,正要晃动车身把上头的人抖下去。

    就听颜奎道:“我去搞定他,你把车开稳定。”

    阿毛立即打开浮能车车顶,逃生的机会就在眼前,可苏晚霞哪有勇气从飞奔的浮能车上跳车?

    颜奎出去了,阿毛也把浮能车开进高速通道。

    此时高速通道已经被区域性封闭,城市系统开始着手给阿毛他们几人开的浮能车中断供电。然而这并没有成功的阻止他们的疯狂逃窜……因为这台浮能车是改造过得。

    森悦甚至还专门向苏晚霞介绍道:“别担心!断电对我们没有影响的,你看。”说着森悦拉开后车厢中间的隔断部分。

    从一上车耳边就一直嗡嗡作响,现在终于知道了答案。

    苏晚霞惊恐的看着森悦:“你们居然把亚形态核裂变引擎装在这辆车上?还到处乱撞?”

    没想到森悦却哈哈一笑:“厉害吧!我跟你说,真到了关键时刻,阿毛一脚油门下去那可就是一万匹怪兽!一万匹!想想吧!那是什么动力总成啊!”

    苏晚霞艰难的吞咽了一次口水,心道:‘那不是动力总成,那是核爆总成吧……’

    阿毛怒吼道:“不许再叫我阿毛!”

    说完就猛踩一脚“油门”,瞬间这台浮能车的速度被提升到4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

    车顶上,颜奎早早的压低了身体,可那个被他凌乱攻击搞得手忙脚乱的特战王牌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当时就摔了下去,落在超级通道上连连翻滚了好几十次。

    颜奎见状哈哈大笑,正要挥手致意的时候,一颗子弹精准无误的击中了他的脖子,并且洞穿而过。

    颜奎的笑容凝固了。

    同步收到颜奎生命体征急速下降的阿毛立即打开车顶将颜奎放了下来。

    森悦终于不笑了,她冲过去抱住颜奎。

    颜奎打开了面罩,一口鲜血就喷在了苏晚霞脸上。

    苏晚霞慌张的所在后座上。

    没想到这么快,这三人组就有人身负重伤,苏晚霞不禁唏嘘。

    阿毛专心开着车,他问道:“怎么样?还能活吗?”

    森悦死死的按着颜奎的伤口,可无济于事……子弹打穿了大动脉和颜奎的脖子,他没可能活下来了。

    森悦不出声,眼眶里泪珠打转。

    颜奎虚弱的抬起手,抓住森悦的手臂道:“逃吧……带他离开这……一定要……带他……离开这……”

    话没说完,颜奎的手无力的落了下去。

    森悦终于忍不住扑在颜奎身上大哭起来。

    人生的悲欢离合转眼就到了跟前,苏晚霞躲在后座上,不知所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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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713年,名为火种起源的计划正式启动!但是……由《死海文书》第七页所指引的人类起源草案并不打算庇护任何一个人,同样也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于是,承载全人类祖样DNA序列的十三艘起源号量子远航者级母舰在2802年离开地球,分别向着《蔚蓝新约》所指引的十三座星系驶…进化之超越星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进化之超越星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进化之超越星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