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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熹妃传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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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五章 劝

    “息怒?朕还能与你这般说话已经是很克制了怒气!靖雪一直都很孝顺听话,可偏偏在这一件事上固执已见,不论朕如何劝她都不肯听,如今更把自己关在宫中,不吃不喝,想逼朕收回圣命!”康熙越说越生气,君无戏言,他身为皇帝,怎可出尔反尔,何况这话还是当着今科所有仕子与文武百官的面说出的。若收回,与当众打脸有何异?!

    对于靖雪如此坚决的态度,凌若亦是暗自吃惊,在她印象中,靖雪是一个聪慧近妖的女子,看透一切世情,早已知自己与容远不可能在一起,也愿接受自己身为公主的命运,何此如今却又执着了。

    “堂堂今科状元不要,偏去喜欢一个小小的七品太医,实在荒谬绝伦!”康熙一想到这里就怒不可遏,对这个女儿他颇为喜欢,所以千挑万选,等着今科殿试为靖雪择一个好夫婿,结果却弄成这样一个局面。

    “太医,呵呵,好一个徐太医,真是好本事,居然令朕的女儿痴迷到连性命都不要的地步!”康熙的冷笑令凌若浑身一凉,靖雪是康熙的亲生女儿,哪怕犯再大的错,都会顾念着父女之情,但容远不一样,万一康熙将怒火发泄到他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这般想着,顾不得会否惹来康熙怪罪,出言道:“皇上,这一切与徐太医无关,徐太医亦不想如此。”

    “不怪他难道还怪朕不成?”康熙一句话立时堵得凌若哑口无言,匹夫尚因怀璧而有罪,何况是引动了公主之心,不论有心无心,容远都难逃其责。也怪她,竟一时不察被康熙试了出来,再后悔已是不及。

    “来人,传徐容远来此!”正当凌若还在思索该如何应对时,康熙已经传令李德全召容远来养心殿见驾。

    片刻后,容远的身影出现在养心殿,看到凌若时愣了一下,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拱手一一行礼,“微臣见过皇上,见过凌福晋。”

    “徐容远,你可知罪?”一上来,康熙便问罪之语。

    容远垂首从容道:“微臣不知何罪之有,请皇上明示!”

    康熙也不与他拐弯抹角,径直道:“你身为太医,不思治病救人,却去诱引敦恪公主,令她违抗圣命不肯下嫁张状元。”说到此处,康熙冷冷一笑,“徐太医,你很想做朕的乘龙快婿吗?”

    容远如何听不出康熙话中的冷意,跪下应答道:“微臣从不敢有此妄想,至于敦恪公主……”一张秀丽却又总噙着几许哀伤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他沉声道:“承蒙公主错爱,微臣受之不起。”

    “这么说来,你并无心于公主?”依旧是阴晴不定的声音,令人揣测不出圣意究竟何为。

    容远飞快地看了凌若一眼,仰头迎着康熙锐利的目光一字一句说出他心中的想法,“微臣此生早已下定决心终身不娶!”

    康熙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堂堂天家公主,竟然不被这个小小七品太医放在心中,公主二字背后所隐含的荣华富贵、权力金钱,在他眼中更是视若无物;一时间他对这个小太医倒是另眼相看起来,毕竟这世间少有人能抵得住如此诱惑而不动心。

    “既是这么一回事,那么你去替朕劝解公主,让她如期下嫁,你若做好了,之前的事朕一概不咎,否则……你还是去西北军营中待着吧。”言下之意,若容远劝不了靖雪回心转意,便要将他发配至边陲苦寒之地。

    “微臣遵旨!”容远爬起来,正要出去,凌若忽地请求道:“皇上,奴婢能否同去看一看敦恪公主?”

    在得到康熙应允后,她与容远一道随小太监往靖雪所住的地方行去,因为靖雪尚未出嫁,所以与已晋为敬妃的生母章佳氏一道住在永寿宫。

    这些天,为着靖雪不愿下嫁,又拒不进食的事,敬妃可说是操碎了心,听闻康熙让凌若他们过来,也没心思多问,径直让人带着去了静怡轩,那里是靖雪的住处。

    “公主,徐太医和凌福晋来了。”到了门外,有小宫女隔门通传,却是靖雪不愿见人之故。

    许久,屋中传出有些病恹恹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待到了屋中,只见靖雪躺在贵妃榻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顶上描金画彩的图案,在她手边的桌上摊着一张只绘了几笔的白纸,砚中的磨已经干涸,想是搁了有些时日了。

    听到脚步声,她眼珠子涩涩地转了一下,瞧着两人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你们今日怎么会一道来看我?”

    凌若上前握住靖雪冰凉的手心疼地道:“是皇上召奴婢来的,若非如此奴婢还不知道公主的事呢。也怪奴婢不好,不小心被皇上套出了话,说出了公主不肯下嫁张状元的原因。”

    “这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你不必自责。”靖雪摇头,静静望着容远,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红晕,神情间更有淡淡的欢喜,“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

    默然片刻,容远忽地一撩长袍,跪在榻前道:“微臣无才无德,承蒙公主错爱,实受之有愧,而且微臣早已下定决心终身不娶,请公主不要再将心思浪费在微臣身上,更不要因微臣而伤了凤体。”

    靖雪侧目静静地看着他,忽地一滴清泪落下,恰好滴在容远手背上,那种异常的灼热令容远的手不自觉颤了一下。

    “这便是你要与我说的话?”她问,这一刻笑颜如花,泪却如断线了的珍珠不断落下,怎么也止不住。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不爱她,可是她怎么也放不开,所以她不惜以性命相争,第一次违逆皇阿玛的意思,只希望可以换回一次自己决定的权利,让她就可以去追寻所爱之人的足迹,一步一步,直到有朝一日他可以接受自己。

    可是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多余,都是不值一提……

第两百九十六章 所愿

    那样汹涌落下的泪,以及那张苍白不堪的容颜,令容远心中泛起一丝痛楚,然他依然硬了心肠道:“是!张状元才是公主的良配,若因微臣之故而令公主失去这段美满姻缘的话,微臣此生都不会心安。”

    “容远。”她突然这样亲呢地唤他,“是否我嫁给张英,你就会开心?”

    明知她已经痛彻心扉,他依然狠心道:“是!”

    “好!好!”靖雪含泪点头,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道:“可惜这一次不能如你所愿,不论你爱或者不爱,我都不会嫁给张英,哪怕……最终要赔上我这条性命。”

    容远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空灵如仙的女子对自己一往情深,要说没有一丝感动无疑是自欺欺人,可是感动并不代表爱情,而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不会再去爱任何人。

    此生此世,只愿远远守候着凌若,实不想再牵扯到情爱之中。

    “公主何必如此执着,微臣一介平庸,实配不上公主,若公主下嫁张状元,必会夫妻恩爱,永结同心!”

    永结同心……这四个字令靖雪忆起去年夏日,她与容远在太医时的对话,也是这四个字,从不曾变过。

    “你不必再劝,我不能改变你心中的想法,同样的,你也不能。”她的眼中有令容远心悸的炽热,竟令他不敢直视。

    “你先出去吧,我与凌福晋有几句话要说。”她挥手说道。

    容远犹豫了一下,终是没再说什么,依言退下。

    在他出去后,凌若方才开口道:“数日前,张状元领众进士游街,奴婢远远曾见过张状元,确是一表人才,而且能摘得状元桂冠,必然学富五车,才华出众,他……实乃公主之良配。”。

    靖雪凄然一笑,“我知道张状元极好,可是再好又如何,终不是我心中那个人,我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凌若无奈地摇头,人世间最难堪破的莫过于情爱这一关,多少人用尽一世去看,依然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其实适才来之前,皇上曾说,若不能劝公主回心转意,便要将徐太医发配至西北苦寒之地,他如此也是迫不得已。”她希望能让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心里好过些。

    “你不必安慰我。”靖雪颓然闭一闭目,“即使没人逼迫他,他一样会这样说。凌若,我真的很羡慕你,有这样一个一心一意的人。如果当初你不曾被指给四哥,你此刻一定会是世间幸福的女子。”

    “世间哪来这么多如果,一切皆只是妄想罢了。”凌若轻叹了口气道:“其实公主一直都是看得最透彻的一个。为何这一次却是如此执着?”

    靖雪默默看着她,于无声的叹息中缓缓道:“我多么希望自己看错一次,多么希望预料到的路是错的啊;所以我不孝地拒绝了皇阿玛的赐婚;所以我任性地以绝食相争,希望可以由着自己选择一次。却原来,一切皆是痴心妄想;可笑的是最大的阻力竟不是来自皇阿玛来自这个公主的身份,而是他!”

    有蝴蝶自窗外飞来,扑愣着布满细小鳞片的翅膀在屋中转了个圈后停在纸上,翅膀微微扇动着。

    靖雪睇视着那只蝴蝶,默默道:“又是一个四季,春夏秋冬,一直在轮回,从不曾停下;只不知人死之后,会否真有六道轮回;若有下一世,我宁愿做一只蝴蝶,一条游鱼,如此便不会动情,不会伤心。”

    “公主千万不要这么想。”凌若听出她言语间的心灰意冷,忙握着她即便在初夏中依然冰凉彻骨的手道:“公主生在天家,身份贵重,不知让多少人羡慕。”

    “羡慕?”靖雪吃吃一笑,疲倦地道:“我倒宁愿生在平凡人家,荣华富贵从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万物皆有情,即便为蝴蝶为游鱼,依然会爱会悲伤。公主岂不闻飞鸟与游鱼,一水之隔,爱而难相守。”凌若顿一顿又劝道:“既然事已至此,公主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张状元一个机会,难道公主当真想看着徐太医被发配到西北军营吗?那里是苦寒之地,环境恶劣,若徐太医去了那里,也许就永远都回不来了。还有皇上和敬妃,他们将你抚养成人,又将世间一切美好都给予你,即便皇上这次命你下嫁,其本意也是为你好,希望张状元可以令你幸福快乐,公主当真要令他们伤心吗?”

    靖雪默然,是啊,她当真要眼睁睁看着容远一去不回,而皇阿玛与额娘伤心难过吗?

    静立许久的蝴蝶骤然振翅飞起,仿佛自画中飞出,翩翩凌空起舞,明亮灼目的日光照在蝴蝶身上,美得有些不真实;与之相对的是靖雪阳光下单薄如纸的容色。

    直到凌若离开,靖雪都没有再说什么,不过翌日宫中有消息传来,说是敦恪公主愿意进食了,对于下嫁之事也不再抗拒。她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在出嫁前,调养身子的事由容远负责。

    康熙允诺,着礼部商定婚期,当朝敦恪公主下嫁,嫁的又是当今状元,张相之子,自然马虎不得,礼部几经斟酌之后,将婚期定在八月初八这个全年中最好的黄道吉日。

    礼部尚书原是太子妃之父石厚德,自太子二度被废后,无所倚仗的他地位岌岌可危,屋漏偏逢连夜雨,被人查出他贪污受贿,罪证确凿后被判抄家,他本人则被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

    如此一来,礼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康熙一直没有指定新的尚书人选。原本有两个侍郎代行其职倒也过得去,然眼下要准备公主大婚未免有些不足,为避免出错,康熙逐命胤禛暂管礼部。

    凌若长出一口气,靖雪能够想明白无疑是一件好事,尽管这个决定令她很痛苦,但相信,在风雨过后必能见彩虹,她与张英会恩爱到老,且公主这个身份注定了张英终生都不会纳妾,这一世只能有她爱新觉罗?靖雪一个女人。

    不需要与众多女人争抢一个男子,不必去时时担心被人算计陷害,这本身就是一种幸,而她……并没有靖雪的福气。

    凌若慢慢攥紧了握在手里的东西,有几缕流苏自指缝中垂落……

第两百九十七章 年氏

    五月初九,怀孕九个月的佟佳氏开始见红,尽管尚未出现腹痛破水等症状,但那拉氏已经命人请来早已选定的稳婆还有陈太医及王太医,命他们着手准备着,别等到出状况的时候再手忙脚乱。

    厨房大锅中的水更是一直烧着,那拉氏严命厨房管火的小厮,不许灶中的柴火熄灭,水更是时时要添进去,备着随时要用。

    如此一直等到初十的子时,佟佳氏终于开始出现腹痛症状,稳婆去瞧了之后说因为佟佳氏是头胎,所以离生产还要很久,那拉氏和戴佳氏还有陈格格几人一直陪在里头。

    至于胤禛,一边管着刑部,一边还要准备靖雪大婚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又像以前查顶死案时一般,经常忙到三更半夜才回来,今日更是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并不知佟佳氏即将生产的事。

    二位太医正自在外堂喝茶提神,却见年氏身边的侍女迎春匆匆走了进来,神色焦急地道:“沛阿哥突然发烧,身子滚烫,哭闹不休;福晋请二位太医速去诊治。”

    福沛是年氏的第二个儿子,因之前一个夭折,所以自他生下来后年氏就视若珍宝,处处小心,如今已快有一岁。

    二位太医互看了一眼后,陈太医放下茶盏道:“请迎春姑娘在前头带路。”

    迎春并不动身,瞧了他们一眼后道:“奴婢说了,福晋请二位太医一道前去诊治。”她刻意咬重了“一道”二字。

    “这……我等在此等候佟福晋生产,离了一个倒也罢了,可若是离了两个,万一佟福晋此时生产,岂不是无法照料。”王太医为难地道。

    “生产自有稳婆照料,太医在与不在又有什么打紧的,再说朝云阁离兰馨馆又不远,若真有什么事,再赶过来完全来得及。”迎春如此说了一句,见两人还在犹豫,催促道:“你们速与我去医治沛阿哥吧,否则耽误了病情,谁都吃罪不起。”

    陈太医想一想道:“请迎春姑娘稍候片刻,我等回了嫡福晋便过去。”

    “我都听到了。”那拉氏面色微沉的从内堂走了出来,“沛阿哥生病自是要紧,但这里也同样离不开人,王太医留在这里,陈太医过去就是了,若当真陈太医一人救治不过来,再让王太医过去也是一样的,就像你刚才说得那样,朝云阁离兰馨馆不远,来回一趟完全来得及!”

    面对这位王府中的当家主母,迎春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回嫡福晋的话,主子也是担心沛阿哥,恐陈太医一人照料不过来。”

    陈太医闻言忙接上去道:“微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沛阿哥无恙。”

    迎春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想当年宜阿哥生病,陈太医不也一样竭尽全力,可依然未能救回宜阿哥的性命,一人之力毕竟有尽时。”

    她一句话噎得陈太医尴尬不已,搓手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拉氏将他的窘迫看在眼中,淡淡道:“凡事不可一概而论,宜阿哥当时病重难医,就算将整个太医院全叫来也是一样的,怎可怪到陈太医头上;而今沛阿哥不过是寻常发烧罢了,相信以陈太医的医术一定可以手到病除。”

    不待迎春再言,她已不容置疑地道:“行了,快些过去吧,若是晚了当真要耽误宜阿哥病情了。”

    迎春虽是年氏的人,但她毕竟不是年氏,不能像年氏那般与那拉氏针锋相对,分毫不让;若再争执下去,那拉氏大可问她一个不敬之罪,让她受一些不大不小的皮肉之苦,所以尽管犹有不甘也只得依言退下。

    在他们离开后,那拉氏转身和颜对王太医道:“陈太医不在,这里就全倚赖王太医你了。”

    “嫡福晋放心,微臣尽当全力为之。”王太医受宠若惊的说着。

    且说陈一泽随迎春一路来到朝云阁,进了福沛所在的屋子,只见年氏正坐在床边,静静睇视着熟睡中的福沛。

    “微臣见过年福晋,福晋吉祥。”陈太医拱手施礼,心中略有些奇怪,因为适才远远一眼看去,发现福沛面色如常且熟睡安稳,并没有发烧患者常见的面色潮色,睡眠不安之症。

    “起来吧。”年氏淡淡说了一句,目光并未从福沛身上移开,陈一泽正要上前给福沛把脉,年氏忽地转眸道:“不必了,刚才那会儿福沛的烧已经退了。”

    不知为何,在与年氏目光相对时,陈一泽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强笑道:“既是沛阿哥无事,那微臣先行告退了。”

    “既是来了,那就坐会儿再走,正好我有些事要问陈太医。”年氏扶一扶鬓角的珠花起身慢慢走到惴惴不安的陈一泽面前,“我记得,福宜死的时候还不到两个月。”

    陈一泽额角已经开始见汗,强自镇定道:“是,微臣无能,未曾救回宜阿哥,这些年一直心有不安。”

    “呵!”年氏轻笑着,眸光却是一片冰冷,“你若真不安,就该自绝于此!”

    “微臣……微臣不明白福晋的意思。”到如今,他岂能还不明白,福沛根本没发烧,年氏不过是以此为借口罢了。

    “你明白,比谁都明白。”红唇贝齿,在幽幽晃晃的烛光下闪烁着令人心寒的光芒,她弯腰,贴着陈一泽的耳畔轻声道:“福宜死后,我一直很奇怪,究竟是什么病令福宜吐奶不止,而且连太医都诊断不出,所以这些年来,我翻看了所有医书,厚厚一叠,比我人还高,陈太医猜我看到了什么?”

    “微臣不知。”陈一泽的声音开始打颤,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紫心草啊!”说到这里她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株紫色的草扔在陈一泽面前,“陈太医瞧瞧,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陈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惊恐难安,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秘密竟然有被揭开的一日,而且还是被年氏揭开!

第两百九十八章 福宜之死

    “紫心草,生在苦寒之地,一季一枯,有催吐之功效。”年氏的话还在继续,“有人将少量的紫心草下在奶娘吃的饭菜中,因剂量小,所以奶娘只会觉得恶心以为是自己吃得过于油腻,而没往别处想。可是这些剂量对于福宜来说是致命的,他吃了混有紫心草的奶水后就开始呕吐,将吃下去的奶全吐了出来。之后你来替福宜看病,故作不知,只开一些无关痛痒的药给福宜吃,结果可想而知,福宜不停地吐不停地吐……”说到这里,宁静微笑的假像已经被撕破,取而代之的是犹如鬼魅一般的狰狞可怖,“以最后福宜死的时候,只剩下一张皮与一副骨头,养了一个多月,却比他从我肚中爬出来时还要轻。”

    留着三寸余长指甲的右手狠狠掐住不曾反应过来的陈一泽脖子,一字一句道:“陈一泽,谋害皇嗣,不止你要死,你们陈氏九族都要赔葬!”

    “咳……没有……我没有!”陈一泽不敢挣扎,只涨红着脸艰难地辩解,然那只手依然毫不留情地掐下去,他不敢挣扎,因为迎春还有几个小厮就面无表情地在旁边站着,若他敢反抗,相信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过来制住自己。

    脖子被掐,陈一泽呼吸困难,大脑渐渐空白,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交待在这里的时候,年氏突然放开了手,冷眼看着陈一泽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气。

    在恢复过来后,陈一泽忙不迭地道:“福晋明鉴,微臣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晓得紫心草,微臣发誓,绝对没有伤害过宜阿哥。”

    “是吗?”年氏冷冷一笑,“那你敢不敢拿你陈氏九族的性命来发誓,如有一句虚言,九族皆不得善终,而且不论轮回多少世,男的世世为奴,女的代代为娼!”

    这个誓言太过恶毒,即便是陈一泽也不敢随便发,见他不语,年氏脸上的笑意越加阴冷,“怎么,不敢了吗?”

    陈一泽低头不语,既不发誓也不承认自己加害福宜,他打定主意只要自己不承认,只凭一株紫心草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年氏哪会洞悉不了他这点心思,对着烛光比一丝半透明的指甲道:“别以为你不说话我便制不了你,这世间从没有天衣无缝的事,做过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你也不例外。陈太医,你是希望我将手里的证据呈到皇上和王爷面前,治你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还是将功补过?”

    陈一泽其实早被这一重接一重的事给吓得魂不附体,如今不过是死撑罢了,因为他太明白一个道理:不承认未必会死,但承认了就一定会没命!

    如今听得年氏口气似有还转的余地,忙抬起头讨好地道:“微臣确是不曾害过宜阿哥分毫,但是福晋若有任何吩咐,微臣必会尽犬马之力为福晋分忧。”

    “不要在这里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年氏厌恶睨了他一眼道:“我给你两条路走。一,说出幕后指使者;二,替我办一件事。”

    陈一泽甚至连想都没想就问道:“请问福晋要微臣办何事?”

    那拉氏的手段他早已领教过,当初自己一时贪心,收了她送的财物与女人,结果就被她牢牢控制在掌心,这么些年来一直受她摆布,一步步走到如今无法回头的地步。至于出卖她?这个念头陈一泽不是没有动过,可是那个女人握有他全部的把柄,只要他稍有异心,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连累家人;至于年氏,她到如今都没有拿出什么实质的证据,权衡利弊,陈一泽自然更惧那拉氏。

    年氏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证据冰冷地道:“直到佟佳氏生完孩子之前都不许离去,若有任何人问起就说沛阿哥高烧不退,你无法离开。至于让一个正常人瞧着像发烧,我想你身为太医,这点瞒天过海的本事总是有的吧!”

    陈一泽心中一凛,听年氏这意思,分明是有心针对佟佳氏腹中的孩子,可是那边还有一个王太医,即使他不去,王太医和稳婆也足够应付了,除非……她早已买通了王太医与稳婆!

    他猛然想起前几日,他与其他太医发现一直喜欢抽两口烟的王太医突然抽上了从云南过来的上等烟丝,而以前他因为要供几个儿子上京城有名的学堂以便将来考取好功名,所以十几年都只抽最便宜的烟丝。他们当时还笑话王太医是否发了什么横财,如今却是全明白了,而且这次来雍王府,是王太医主动请缨。

    既然连太医都可以买通,更无须说区区一个稳婆了。

    不过这些事已经轮不到他管了,“是否微臣替福晋办完这件事后,福晋便放过微臣?”

    年氏盯了他许久方启唇道:“办完此事后,你辞去太医之职,远离京城,我可以放你一条活路。”

    放弃太医之职?这就意味着他要重新回到给三教九流看病的日子了,只是他有的选择吗?只能苦笑着谢恩。

    说了这么许久,年氏也有些累了,又怕吵到熟睡的福沛,命小厮添禄带陈一泽去耳房候着,至于福沛,陈一泽依照年氏的话留下了昔年曾经在灵汐身上用过的药,一旦有人来看,就立刻给他服下,这药能让人体温升高,不过只要及时服用退烧药的话,对身体并不会有什么伤害。

    年氏也是备着万一,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给福沛吃的,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没有一种药是真正无害的,能不吃还是尽量不吃的好。

    待陈一泽退下后,迎春扶了年氏在椅中坐下,然后轻轻替她揉着有些僵硬的肩膀,“主子,您当真要放过陈太医吗?”

    “放过他?”年氏嗤笑,旋即眉眼间浮上瘆人的狠意,“他害了我的孩子,我恨不能食他肉喝他血,怎可能放过他!”

    “那主子您还……”迎春不解。

    年氏看了一眼发黯的烛光,示意迎春拿过小银剪子,随着锋利的剪子合拢,一截乌黑蜷曲的烛心带着残余的烛火落在滴有蜡油的烛台上。

第两百九十九章 紫心草

    在重新慢慢亮起的烛光中,年氏打开桌上的暗格,从中拿出一本泛黄的医书来,翻开,恰好是绘写紫心草的那一页,幽幽道:“我们始终是没有证据,只凭这样一页纸,一张嘴,根本做不了证。i^”

    是的,她从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一切皆是唬陈一泽的,想让他自己承认谋害皇嗣的罪还有亲口供出幕后主使者,可惜……他竟咬死了不肯承认。

    紫心草……年氏手指徐徐抚过绘有紫心草图案的书卷,泪蓦然落下,化成纸上一点晕染。

    就是这个草害死了她的孩子,若她能早一点发现,福宜就不会死,如今也该有两岁多了,福宜,她的儿……

    看到年氏这样,迎春心知她必是又想起了福宜,福宜死的那段日子,整个朝云阁都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主子更是每日以泪洗面,沉浸在悲伤之中。

    迎春忍着鼻尖的酸涩安慰道:“主子,一切都过去了,您现在不是还有沛阿哥在身边吗?”

    “我知道,只是每每想起可怜的福宜,心里都难受得紧。若我以前能多看看医书,我注意一些的话,福宜就不会死,而且还是活活饿死!”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想到福宜临死前的惨样,她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痛不欲生。

    在她怀着福沛的时候,一直想弄清楚福宜得的到底是什么怪病,是以翻阅了所有雍王府收藏的医书,除此之外,还让阿玛与哥哥在外面广搜医书,统统运送到王府之中。i^

    正如她之前对陈一泽说的那样,看的医书摞起来比她人还要高。却始终都没有发现像福宜一样的怪病,婴儿因为幽门狭窄吐奶是常有的事,但绝不至于吐的活活饿死;直到有一次她在这本冷僻的医书中看到了紫心草,医书中记载紫心草的功效与福宜有太多相似之处,唯一不能解释的就是福宜这样一个小婴儿是绝对不可能吃乳汁以外的东西,除非有人将紫心草混在奶娘吃的东西里,再借由乳汁进到福宜体内。

    这个疑惑从奶娘处得到了解答,她说有一回因腹中生饥去厨房寻点心吃时,曾在厨房一处角落里瞧见过这种草,应是不小心拉下的,当时她还顺嘴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不过没人知道,只当是普通野草。

    为了证实紫心草的功效,她特意寻来一个正在喂奶的奶娘,在她的饮食中加入紫心草,由轻渐重,在加到约摸半株时,她喂哺的孩子开始出现吐奶症状,到后面但凡吃进去的奶水皆吐了出来,症状与福宜一模一样;至此她可以确信,福宜根本没有得病,而是被人下药蓄意害死!

    厨房人多而嘴杂,根本无从查起,所以她将目光转到了当时为福宜看病的陈太医身上。当年福宜生病,她原是想请邓太医来看的,无奈邓太医有事出宫回乡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正当她没有头绪的时候,那拉氏向她举荐了陈太医,当时也并未多想,便让陈太医替福宜治病,直至福宜咽下最后一口气。

    事后回想,她很怀疑,身为太医怎会诊不出残留在福宜体内的药性,而是执意认定他得了怪病,也怪自己当时不够仔细,竟没想到让其他太医来瞧瞧。

    之后邓太医回来,她曾让邓太医去诊断过那名喂食了紫心草的婴儿,邓太医虽然不识紫心草这种极冷僻的草药,但明显感觉到婴儿有所不对,疑心会否是所吃的奶水有问题。

    同为太医,医术当不至于相差太远,所以从这一刻起,她开始疑心陈一泽是有心隐瞒福宜的情况。命人暗中调查之后,发现陈一泽新置办了一处大宅子,还纳了数房妻妾,那些女子穿金戴银,奴仆成群,生活富庶,而这一切单凭陈一泽身为太医的俸禄是绝对供养不起的。

    再追查下去,竟然发现陈一泽的背后隐隐约约出现那拉氏的身影,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那拉氏胆小懦弱,全无主见,不过是运气好让她收养了一子一女,从未将那拉氏放在眼中,如今看来她似乎忽略了什么。

    这一次,趁着佟佳氏生产,她故意借口福沛发烧,命迎春同去请陈王二位太医,她知道那拉氏就在兰馨馆,绝不会让迎春顺当地请了二位太医过来,果然只有陈一泽一人跟来。

    而这恰恰就是她要的,至于王太医,早与那个稳婆一样为她所用,佟佳氏的孩子休想生下来。

    陈一泽来后,她先以紫心草破其心防,之后又处处以言语试探,甚至骗其手中握有他谋害福宜的证据。虽然从陈一泽的表情来看,她的猜测十有**为真,却无法套出更多来。

    “陈一泽尽管只是个七品太医,但终归是食朝廷俸禄的,纵然我父兄位高权重,要明着对付他,到底也有所不便。但是如果他不是太医了呢?”阴冷可怖的笑意自唇边蔓延,从头到尾,她都没打算放过陈一泽;之前那番话不过是为了哄陈一泽自己辞去太医之位罢了,杀一个普通大夫自然比杀一个太医要简单的多。

    迎春恍然,微笑着欠下身,“主子英明。”

    “他离开京城之日就是丧命之时,我的孩子绝不能白白枉死!”陈一泽在她眼中早已是一个死人,可笑此刻身在耳房的陈一泽还天真地以为可以保住一条性命,安享余生。

    “可惜这一次不能揪出幕后主使者。”年氏不无可惜地道,陈一泽不过是一只小虾米,真正的大鱼依然高坐其位。

    “奴婢相信血债终将血偿,不过是让她多活几日罢了。”迎春安慰着她。

    此时,原本在熟睡中的福沛突然将粉嫩的小胳膊伸到了外面,嘴里小声哼叽着,年氏忙过来轻拍着他,待他重新安睡后方才收回手,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这次利用了福沛,我这个做额娘的实在心中难安啊!”

    “主子也是迫不得已,沛阿哥就算将来知道了也不会体谅主子的。佟佳氏膝下无子都已经一步步做到了侧福晋之位,若她再生下一儿半女,必然会威胁到主子的地位。”

第三百章 失算

    说到佟佳氏,年氏银牙紧咬,那个官女子出身的卑贱女子何德何能可以与她同居侧福晋之位?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如今便已宠信至此,将来再生下孩子,岂不是要骑到头上来,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i^

    “都怪奴婢,若是当日在花苑中就除了佟佳氏与她腹中的孩子,就没有如今这许多麻烦。”迎春一脸懊恼。

    “这事也怪不得你,谁能想到会突然蹦出一个李卫来。”

    年氏自得知佟佳氏怀孕的消息后便一直视其为眼中钉,不止想要除掉她腹中那块肉,更想连她一块儿除掉,而这单靠下药之类的把戏是没用的,因为一来佟佳氏当时怀孕已经逾四月,胎像稳固;二来不论麝香还是红花仅能除掉孩子,对大人来说调养一阵便可恢复了。但如果腹部突然遭到重击,那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孩子固然保不住,大人也岌岌可危。

    是以,她便想出一计来,买通弘时的奶娘,以雪球引诱弘时,让他每日下课后都在花苑中与猫儿玩耍一阵,五岁大的孩子看到这种小猫小狗必然喜欢,尤其是一直被那拉氏紧紧管束,压抑了童真天性的弘时。

    实际上,她暗中命迎春训练雪球,让它可以听得懂指令。如此一直等到佟佳氏八个月的时候,知道佟佳氏每日都会去花苑中散步,所以迎春那一日刻意让雪球从佟佳氏身边窜了过去,引得弘时急追,弘时只是一个小孩,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脚步,又离得那样近,极容易撞上佟佳氏。

    想想一个已经怀到八个月的女子突然正面受到猛烈的冲击会怎样,落胎?早产?亦或者……一尸两命。i^

    除此之外,还可以将此事嫁祸于那拉氏,至少也可以问一个管教不严之罪,毕竟弘时名义上可是她的儿子。

    原本一切都按着她的计划在发展,偏生在紧要关头突然冒出一个李卫,生生护住了佟佳氏这个贱人,令她化险为夷,安然无恙,实在可恨至极。

    错失了这样绝好的机会,她只能选择暂时隐忍,一直到今天有万全的准备才再次动手。

    烛光昏黄,将她漆黑的影子投在墙上,不曾张牙舞爪,却有令人心惊的狰狞,恍若正从地狱中爬出来!

    再说兰馨馆那边,陈一泽离去后没多久,佟佳氏的阵痛就开始加剧,而且频率也加密,是要生产的前兆,稳婆不敢待慢,命人紧赶着将烧开的水端来,又拿烛火烧了银剪子,随时准备接生;王太医则等在帐外,一旦出现问题立刻便可进去,不过是进去救人还是杀人就不得而知了。

    佟佳氏痛得浑身冒冷汗,不住问稳婆有没有见到孩子的头,在似乎没有休止的痉挛痛意中,开始不由自主的向下用力。

    稳婆让她放松一些,说等宫口开得能容下一手时再用力,否则只是平白浪费力气,柳儿和画眉紧张地站在一旁,画眉手中更拿着从百年老参上切下来的参片,以备不时之需。

    那拉氏一直坐在外面等消息,这大半夜的未阖眼,纵然一直有在喝提神的茶依然困极,正想闭目养一养神,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抬眼望去,却是胤禛到了,在他后面还跟着凌若。

    胤禛阻止那拉氏行礼,急切地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动静,不过稳婆和太医都候着呢,不会有事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漫过凌若,关切地道:“这深更半夜的,妹妹不休息怎么也过来了?”

    凌若行一行礼,微笑道:“王爷刚到妾身那边就听说佟福晋要生了,紧赶着过来,妾身想想无事,便陪着王爷一道过来了。”

    尽管不是第一个孩子,但听着里头凄惨的叫声,胤禛还是颇为忧心,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道:“为何这么许久还不见生下来?”

    “王爷宽心,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妹妹又是头一胎,难免慢些。”那拉氏轻声安慰着,接过下人奉来的茶亲手递予胤禛道:“这事急不来,王爷辛劳了一日,还是先坐下歇歇喝口茶吧。”

    胤禛想想也是这么一回事,逐欠身在椅中坐下,见凌若还在原地站着,拍一拍左边的椅子道:“你也累了,一道坐吧。”

    那拉氏脸颊一搐,她此刻就坐在胤禛右侧,左右之中素来以左为尊,眼下胤禛让凌若坐在他左侧,岂不是比她还要尊贵三分?这对于她这位嫡福晋来说,无异于当众扇巴掌。

    然而也不过是一瞬罢了,片刻后已经平静如昔,胤禛要抬举,她自不会去扫他的兴,至少此刻不会;不过她倒要看看钮祜禄氏有没有这个胆子。

    凌若弯一弯唇角,指了下首的位置道:“妾身坐这里就可以了。”

    能让那拉氏刺心她当然乐意之至,但若因此授人予把柄就未免有些不值了,往后的日子还很长,没必要逞一时之快。

    内堂,佟佳氏的呻吟尚在继续,而底下,随着宫口的张合,已经能看到胎头上黑黑的毛发,这种情况,但凡有些经验的稳婆瞧见都会知道这一胎的胎位极正,可以顺利生产。

    不过,这个情况对已经收了年氏一大笔银子的何稳婆来说,是绝不愿见的。

    她正想琢磨着该的时候,画眉已经忍不住催促道:“何稳婆,到底怎么样了,能生下来吗?”

    何稳婆心思一转,故做为难地道:“这宫口倒是开了,可是胎儿的头却迟迟没看到,想是胎位不正。”

    画眉和柳儿虽说平日精明,但到底是没经历过这一关的人,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那,那可怎么办是好?要不要请太医进来?”

    佟佳氏忍着剧痛,努力睁开眼等着何稳婆的回答,只听她道:“这种情况若继续下去,不止孩子生不下来,福晋也会有危险,所以老婆子得设法将胎儿体位拨正才行。”

    她自问这话可以骗过屋内的人,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没等她动手,忽地佟佳氏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阵痛,无论怎么忍耐都阻止不了身体自然而然地向下用力,也就是这么一下,胎儿的头骤然露了出来。

第三百零一章 再生一计

    何稳婆一下子慌了神,这出来的孩子总不能再塞回去吧,该怎么办才好,难道趁着现在整个身子还没全露出来,先把孩子做死?

    佟佳氏趁着阵痛的间隙看到了何稳婆脸上的表情,这一眼令她起了疑心,为何会这样慌乱,难道孩子不妥?适才她明明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她忍痛对画眉道:“你们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不等何稳婆阻止,画眉她们已经绕到佟佳氏脚下,在血腥中,她们看到了一个圈圈像是脑袋的东西露在外面,惊喜道:“主子,小世子的头出来了。”见何稳婆还愣在原地,画眉不悦地喝斥道:“你这婆子,怎么呆手呆脚的,孩子都露出头也不快些接生。”

    何稳婆明白大势已去,现在想再动手脚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暗叹一口气道了声遵命后,安份地接生起了孩子。

    之后的事便再无悬念,佟佳氏安然生下孩子,在剪断脐带洗去血污后,何稳婆抱了裹好的孩子出去,给一直等候在外的胤禛行了礼,强笑道:“恭喜王爷,是一位小阿哥。”

    “当真?快给我抱抱。”胤禛大喜过望,接过包在大红襁褓中的孩子,他膝下单薄,至今不过才两儿两女,如今佟佳氏能再为他添一子,自是满心欢喜。

    孩子闭着小小的眼睛在那里熟睡,细细黑黑的头发还是湿的,紧贴在额头,发红的皮肤令他瞧起来像一只小猴子。%&*";

    早在何稳婆将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就有下人抬上铺了红绸的称,将孩子抱到上面一称,六斤三两,倒是不轻。

    那拉氏抚着孩子红红发皱的皮肤微笑道:“妹妹怀孕的时候,妾身瞧着就觉得应该是个男孩,现在果然如是。”在无瑕的笑意中她欠下身去,容色盈盈,仿佛不胜欢喜,“恭喜王爷又得一子!”

    随着她这句话,兰馨馆所有人包括何稳婆在内都不约而同地齐齐跪下贺喜:“恭喜王爷喜得麟儿,王爷万福!”

    “罢了,都起来吧。”胤禛高兴之下对周庸道:“每人赏银二十两,苏缎两匹。”

    待胤禛去里面看望佟佳氏后,凌若浅笑着对站在原地的那拉氏道:“嫡福晋不进去瞧瞧吗?”

    那拉氏笑看了她一眼道:“佟妹妹刚生完孩子,现在最需要静养,改明儿再看也是一样的;与之相比,我倒更盼着妹妹能早日替王爷再添一儿半女,到时候咱们府里可就热闹了。”

    凌若定定地望着她,笑意在短暂的淡落后又盛如娇花,意味深长地道:“是啊,一定会很热闹!”

    佟佳氏平安产下一子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天还没亮前传遍整个王府,自然也包括朝云阁。

    年氏脸色铁青地看着面前羞愧不安的两人,眼中有遏制不住的怒意,“你们两个蠢货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居然让佟佳氏那个贱人安然生下孩子?!”

    何稳婆期期艾艾地道:“这……这实在是不晓得啊,哪知道她一个头次生孩子的人,会生的这么快,连调转胎位的机会都没有……”

    “你还好意思说!”年氏凶猛的眼神令何稳婆心惊胆战,不敢再说下去,不过心里依然委屈得紧。

    喝斥完了何稳婆,年氏又将目光放在王太医身上,“还有你也是,我已经将陈一泽调开,你竟然还寻不到机会下手,任由那孩子生下来,可是不想你那几个儿子入国子监了?”

    依着本朝的制度,在乡试之前还有一种院试,学子们只有通过院试取得童生资格,才可以参加后面的乡试会试殿试。但有一种人不需要院试,他们可以直接参加乡试,这种人就是国子监的学生,又被称作监生、太学生。

    而且从国子监出来,即使你科举不中,至少也可以外放一个县丞之位,每年不知有多少学子为了能入国子监而争得头破血流。

    王太医几个儿子读书算不得好,至今连童生资格都没考取出来,后面那些考试更是不用说,所以国子监就成了最好的一条出路。年氏许诺他,只要能除掉佟佳氏之子,便保他几个儿子入国子监,若非为了这个,王太医也不会心甘情愿替佟佳氏办事。

    “福晋息怒!”一提到那几个被他寄予了厚望的儿子,王太医慌张地替自己辩解,“福晋也知道,若非产妇情况危急,太医是不许入内的,何稳婆当时不曾叫微臣,微臣又怎好自己进去。”姜还是老的辣,三言两语间就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何稳婆在旁边听得句句入耳,虽暗恨于心,但此事她确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只能硬忍在心头。

    “息怒息怒,我不要听这两个字,我要你们告诉我办法!否则……”脸色骤然一冷,连这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冷了下来,“后果如何,你们自己心中有数!”

    王太医紧张地思索着办法,在年氏等的快不耐烦时,他眼睛蓦然一亮,道:“既然这孩子已经生下来了,那咱们就设法在别的地方下手。刚出生的婴儿虽然可以自主呼吸,但尚且很虚弱,稍稍一点刺激都可以令他的呼吸出现问题。”

    “继续说下去。”年氏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侧耳倾听。

    王太医理了理思绪道:“如今尚只是五月,春末夏初,许多花都还在盛放中,有花的地方就必然有大量花粉,福晋大可以趁着这个季节往兰馨馆附近广移花卉,只要他们开窗,小阿哥就一定会吸进去,吸得越多就越有可能得哮喘。”他歇一歇继续道:“一旦得了哮喘,柳絮飞花,会有很多办法令他死的理所当然!”

    年氏凤眸微眯,遥遥望着泛白的天空,良久,目光落在一直在等她说话的王太医身上,声音悠悠若自天上垂落,“很好,就按你的办法来,总之,这个孩子一定不能活!”

    且说,凌若从兰馨馆出来,未走几步就看到瓜尔佳氏站在不远处朝自己浅笑示意。

第三百零二章 小阿哥

    她微微一笑,走过去道:“姐姐一大早过来,是给佟福晋道喜的吗?”

    瓜尔佳氏很自然地挽过她的手朝不断经过她们身边的人努努嘴道:“佟福晋喜得麟儿,有的是人去道喜,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何况明明不喜却还要在那里一味子的装高兴,只是想想便觉得腻味无趣。%&*";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找你说说话来得自在些。”见凌若笑而不语,她又道:“如何,熬了一夜累吗?我瞧你眼底下都有些发青了。”

    凌若随手折了一朵不知名的紫蓝色小花在手里把玩,待走到人少些的地方方才道:“是有些累,不过还受得住。”

    “瞧见那个孩子?如何?”瓜尔佳氏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神色甚是紧张。

    抚着花瓣的手指微一用力,柔嫩的花瓣上立时出现一个指甲印,有汁水从中渗出,凌若恬静微笑道:“我想咱们的猜测应该**不离十。”

    “若果然如此就好了,佟佳氏当真是风光太久了,久到我以为这辈子都难以将她从头上移开。”瓜尔佳氏松了口气,心情明显瞧着好了许多。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凌若淡淡地说了一句,携手来到蒹葭池边,如今正是夏初,池边杨柳依依,长垂及地的柳条在晨风中轻拂。

    望着池中含苞待放的荷花,凌若突然生出许多感慨来,六年了,她在这雍王府已经度过了整整六年,这六年间她经历过许多,也失去过许多,不过幸好,幸好六年后,她依然可以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i^

    “还记得康熙四十五年的时候,我与你也是这样站在这里,不过那时我想尽办法要除你腹中孩子,你则处处提防于我。”晨风拂过池面,吹动了瓜尔佳氏垂落于颊边的鎏金掐丝点翠双蝶步摇,蝶翅轻动,恍若随时会自簪间飞起。

    凌若捋一捋被风吹散的鬓发,赦然道:“是啊,若当初旁人告诉我说,有朝一日我会与姐姐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赏莲,我必会嗤之以鼻。”

    “我又何尝不是,世事啊,真是很难料,从生死仇敌变成同仇敌忾的好姐妹,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若儿……”她握住凌若的手,颊边露出一抹静好如花的笑容,“能有你这个妹妹,我真的很开心!”

    凌若低头一笑,正待要说话,突然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啊,你们两个倒是姐妹情深了,那我呢?”

    恻目望去,只见温如言正站在不远处笑盈盈看着她们,彼此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过去拉住温如言道:“自然还有姐姐,咱们三个啊,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能在深宅大院中遇到值得一辈子去信任的姐妹,实在是一种莫大的幸。

    第二日,她们三人结伴一道去了兰馨馆,虽然对佟佳氏极不怠见,但她侧福晋的身份始终摆在那里。

    到了那里,恰好胤禛和那拉氏还有弘时都在,正抱着孩子逗弄,弘时在一旁踮着脚尖看弟弟。经过两日的休养,佟佳氏的精神好了许多,半躺在床上,不时说上几句话。

    看到她们来,胤禛甚是高兴,招手道:“快过来瞧瞧,莲意说这孩子的下巴像我,你们觉着呢?”

    瓜尔佳氏凑过去,还没瞧仔细呢就已经扑哧笑了出来,“其实孩子那么小,哪能看得出像谁啊,要妾身说,这孩子谁都不像,就像他自己呢”

    她的打趣令众人为之一笑,唯有佟佳氏的笑容略有些勉强,将这一细微变化收入眼底的凌若笑而不语,只低头抚弄着领襟上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纹。

    “妹妹怎么没有将涵烟抱来?”那拉氏好奇地问道。

    “那孩子这几天总喜欢大喊大叫,我怕她喝到福晋和小阿哥休息,便让乳娘带着她,改明儿等小阿哥满月了再带她来。“温如言谦卑地回答着。

    “也好。”那拉氏也只是随口问一句,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到胤禛和他正抱在怀中的婴儿身上,掩嘴笑道:“瞧王爷的样子,整日抱着都舍不得放手了,以前弘时小的时候也不曾见王爷这样在意。”

    胤禛失笑道:“哪有你说的这般夸张,不过才抱了一会儿罢了。”说着将孩子放到佟佳氏身边睡着,又将弘时抱起坐在膝上,笑问道:“不知如此可否?”

    凌若先那拉氏一步道:“其实王爷待哪一位阿哥格格都是一样的,哪有厚薄之分,不过是因为小阿哥刚出生,所以王爷多疼惜一些罢了,嫡福晋又何必在意。”

    那拉氏原是与胤禛开玩笑,可从凌若嘴里这么一说,却仿佛真成了小心眼之人。

    那拉氏只作未闻,殷殷看着胤禛道:“不知四爷想好小阿哥的名了吗?”此话一出口,佟佳氏目光立刻炽热了起来,赐名的早晚往往决定着在胤禛心中的地位,譬如福宜刚满月便得了名字。

    胤禛想一想道:“此事不急,且一时之间我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名,等满月后再议吧。”

    听得胤禛这样说,那拉氏也不好再言什么,至于佟佳氏眸中则浮现些许失望之色。

    如此又坐了一会后,凌若等人才起身离开,在离开兰馨馆时遇到了正指挥底下人做事的李卫,萧儿也在。瞧见凌若几人过来,李卫和萧儿各自欠身道:“奴才给凌福晋、云福晋、温福晋请安,几位福晋吉祥!”

    凌若别过脸不愿理会他,温如言对这个叛主求荣的人也不愿多理会,气氛甚是尴尬,最后还是瓜尔佳氏扬眸看着李卫身后那一盆盆开得花团锦簇的月季花道:“许久不见了呢,如何,在这兰馨馆过得可还舒坦?”

    “多谢云福晋关心,奴才在这里很好。”李卫神色自若地道。

    “那就好,希望你李卫在这兰馨馆里可以永远好下去,否则……”瓜尔佳氏从他身边走过,以极轻的声音道:“就不是断一条腿能了结的了!”

    李卫没有接话,直至她们离去后方才神色冷漠地直起身,萧儿朝凌若等人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道:“莫理会她们,不过是几个庶福晋罢了,也就能在嘴上逞逞能,将来自有她们好看的时候。”

第三百零三章 哮喘

    “放心吧,我没事。%&*";管别人怎么说,咱们只伺候好主子就行了。”李卫笑一笑道:“还是赶紧让人把这些月季搬好吧,主子窗外要多放几盆,花开锦绣,瞧着心情都会好上许多。”

    “是说呢。”萧儿笑着答了一句,又道:“算那孙大由机灵,知道主子喜得小阿哥,所以送这些花来讨好主子。我看他是嫌屁股下的位置还不够高,想再挪一挪呢!”

    李卫没有说话,只是将一盆开得最艳的月季搬到窗下,殷红的花瓣映在他眼中有妖异的美艳。

    且说凌若几人,离了兰馨馆后一道去净思居中暂坐,待得各自落坐后,一个面生的丫头进来奉茶,一问之下方知是高福前几日刚领来的,叫安儿,除却她之外,还有一名小厮;补墨玉与李卫的缺。

    “月季花……很是好看呢!”瓜尔佳氏一边说一边揭开盏盖轻轻拨弄着浮在茶汤上的沫子,“不过也很要命!”

    “姐姐也发现了吗?”凌若啜了一口散发着阵阵清香的明前龙井。

    “你们这打的是什么哑谜?快些说清楚。”温如言一脸不解。

    凌若笑一笑,解释道:“凡有花的地方必然有花粉,这些花粉对于咱们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刚出生不过几日的婴儿来说,吸入太多却是容易引起哮喘,这个病一旦得了,这辈子都摆脱不了。”

    温如言恍然,旋即露出几许冷笑,“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孙大由一心想着讨好佟佳氏,不曾想恰恰是害了他主子。%&*";”

    “姐姐道这花真是天意吗?”凌若举目示意水秀道:“把你上次在花房听到的事告诉二位福晋。”

    “是。”水秀欠一欠身,在瓜尔佳氏她们疑惑的目光中说道:“奴婢昨日里经过花房的时候,听得年福晋身边的迎春让孙大由多送几盆月季花到朝云阁,说是月季花香可以凝神静气,对女子颇有好处,尤其是刚生产完的女子。”

    “月季还有这功效吗?”温如言好奇地问道。

    瓜尔佳氏已经明白过来,眉眼森森道:“凝神静气是假,要害佟佳氏的孩子是真。她早知孙大由是佟佳氏的人,眼下佟佳氏刚生了孩子,在府中炙手可热,孙大由必会想方设法要讨好佟佳氏。而花房管事能拿的出手的自然是花了,只要迎春这么一说,信以为真的孙大由一定会将大量月季送到兰馨馆中;一旦兰馨馆中充满了月季的花粉,那孩子便危险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看不到摸不着的花粉会引得婴儿哮喘;我也是以前徐太医替我祛毒时,无意中听他说起的。”

    “是啊,等有所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句话在凌若口中落下不过七八日,兰馨馆就传来消息,说是小阿哥出现气急、胸闷、咳嗽等症状,经王太医诊断后说是哮喘,而起病的原因便是兰馨馆无处不在的月季花粉。

    佟佳氏知道此事后将孙大由狠狠责罚了一顿,然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小阿哥尚未出月子,便开始日日灌下无数苦药,因是急性发作,不及时压下便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佟佳氏即便再不舍也只得硬下心肠来,至于乳母也需服下同样的苦药,借此将药性通过乳汁传到小阿哥体内。

    并且为避免加重病情,兰馨馆所有的花全部移走,连附近的几株杨花树也被移走。

    如此一直医了十余天,效果甚微,小阿哥的情况时好时坏,有好几次脸都发青了,半天哭不出声。王太医说是因为小阿哥太小,机能不全,很可能救不过来,要有心理准备。

    佟佳氏听闻这个噩耗当即晕过去,醒来后以泪洗面,伤心欲绝;胤禛也是心里难过,这原本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却转眼变成这般模样。

    若按着这样下去,孩子必死无疑,然在孩子又一次病发后,李卫忽地提议说是否换一个太医来瞧瞧,也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正是这一句话,令孩子逃过了死劫。

    事实上,王太医开给小阿哥的药,每一服里至关重要的那一味药都少了许多,所以才令得小阿哥病情不断恶化。

    换了另一位太医后,不曾与年氏勾结的他依病下药,这病情自然慢慢好转,只是之前情况太差,婴儿身体又弱,下不得狠药,只能慢慢调理。

    直到双满月才堪堪将病情压下,只是得了这病,往后护理就得万分小心,尤其是春天,一任飞花柳絮都接近不得,特别是这么幼小的孩子,每一次发病都可能是致命的,半点不能马虎。

    这期间,陈一泽按着年氏的吩咐辞去太医院一职,带妻妾子女离京返乡,刚途经一处荒郊时,遭遇到一伙黑衣人袭击,男女老幼无一生还!

    七月二十七,阿意如往常一样入府给凌若请安,在毛氏兄弟的努力下,**斋请到一位不错的制香师傅,经由他手调出的脂粉细腻幼滑,甚是好用,之后又将水月手上那几个残方还原了大半,令得**斋卖的东西渐趋齐全,生意好了许多,渐渐开始营利。

    阿意絮絮说着**斋的事,临了掩嘴笑道:“奴婢前几日在店里遇到一个客人,很好笑呢!”

    “怎么个好笑法?”含着轻浅笑意的目光在阿意脸上掠过,在府外这几个月,阿意脸上的笑容比往常多了许多。

    “往常都是女客来店里买东西,那日却是来了一个男客,将店里的香粉全闻了个遍,一边闻一边摇头说什么‘不是这个’,我瞧着奇怪便上去问他是何事,

    主子您绝对想不到他告诉我什么。”阿意神秘兮兮地道:“他说有一夜,他在回家的路上莫名其妙被人打晕了,等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蒙住了双眼,刚想要取下蒙眼布,立刻就有人在耳边警告他不得取下,然后还告诉他,待会儿会有一个女人过来,让他……让他……”说到这里阿意红了脸,吞吐半天方才含糊道:“让他做那羞人的事!”

第三百零四章 借种生子

    凌若听得哑然失笑,正要说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脑海中骤然闪过一道灵光,忙追问道:“那之后呢?”

    阿意脸红红地道:“之后就那个什么了,从头到尾他都没看到那个女人长什么模样,只知道她的身子很柔软皮肤很滑,身上带着一种幽兰般的香气。%&*";被送回家后,他对这从天上掉下来的艳福念念不忘,一直盼着什么那伙人再将自己带走,可惜那些人再没有出现过,他心中惦念,朝思暮想,便寻思着买一盒与那女子身上所擦同样的香粉来闻闻。哪知他寻遍了京城大大小小十数家香粉店都没找到那种香味的香粉。”

    听到这里凌若神色越发凝重,“他有没有说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阿意摇摇头道:“这倒没说。”见凌若不语她又小声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对?”她原是将此事当做笑语说给主子听的,不晓得为何主子的态度会这么奇怪。

    “不是。相反,你说的这件事,也许可以帮我解开一个大疑。”凌若神色微微有些兴奋,她低头想了一会儿道:“阿意,你在这里暂歇一晚,明日再走。”

    等到第二日,凌若将一个透着阵阵香气的小纸包交到阿意手里,郑重道:“设法找到那个客人,让他闻闻纸包中的香粉,看不是昔日在那名女子身上闻到的香气。”

    阿意一直都觉得这纸包的香气很熟悉,仿佛在哪里闻到过,等到凌若说完,她也恰好想了起来,当即震惊地张了嘴巴,结结巴巴地道:“主子,您……您莫不是说……那个女人就是……”

    “嘘!”凌若做了一个噤声手势,“这事你心里知道就好,不要告诉任何人。i^”

    这样一等就是十天,阿意再次来到净思居,行过礼后低声道:“主子,奴婢找到那人了。”

    “结果呢?”凌若紧张地问,自阿意进来后她就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帕。

    “一模一样!”阿意听说了这么四个字,不过对凌若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之后又问了时间,恰巧能对上。她站起身来激动地道:“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直到此时阿意都仍觉得有些不真实,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主子,昀阿哥他当真不是王爷的亲骨肉?”佟佳氏的孩子双满月时,胤禛给取了名字叫弘昀。

    “应该错不了,佟佳氏为了复起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腹种生子这套把戏都敢耍出来,与她一比,昔日的李氏可就差远了。”凌若冷笑,昀阿哥?很快这世间不会再有这个称呼。

    抬头,恰好看到一排鸿雁自天空飞过,这是一个极好的兆头,预示着她忍了四年的仇,终于快要报了!

    “那是否此刻就去告诉王爷?”阿意既激动又紧张。混淆皇室血脉;与人通奸,不论哪一条都是死罪,一旦查证落实,佟佳氏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再像上回那样安然无事。

    凌若望着鸿雁远去,收回目光道:“不急,明日就是敦恪公主大婚的日子,不要为此坏了王爷的心情。一切等过了明日再说;何况在此之前我也要亲眼见见那个人。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个让佟佳氏永不能翻身的机会,可不能再错过了。”

    夜,茫茫无边,将一切都笼罩在其中。

    这一夜,靖雪赤足走遍了永寿宫每一个角落,不论明天如何,她都将离开这个住了十七年的地方,真是有些不舍呢!

    “公主还是穿上鞋子吧,以免寒气入侵。”容远跟在她身后,已经不知劝了多少次,可靖雪回答他的永远是摇头。

    长风漫卷,吹起她不曾挽起的长发,纷纷扬扬,迷离若魅,她弯身在汉白玉阶上坐下,见容远还站在那里,拍一拍身旁的位置道:“陪我坐一会儿。”

    “很晚了,微臣该回去了。”这样说着,然在接触到她近乎哀求的目光时,心莫名一软,不由自主地坐在了她身边。

    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似乎令靖雪很开心,看着头皎洁的明月轻声问道:“我走后,你会想我吗?”

    容远沉默了一会儿道:“微臣会祝福公主与额驸。”

    “额驸?”靖雪重复着这两个字,忽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在翻飞的衣袂中,她恻目望着容远轻叹道:“你啊,永远不会说我想听的话。”

    “这都是微臣的肺腑之言。”果真如此吗?望着身边神色黯然的靖雪,他突然有些不确定。

    坐了一会儿,靖雪忽地道:“明日我就要出嫁了,有些药材的名称我不记得了,你再教我一遍好不好。”

    “其实公主根本没必要学这些。”事到如今,容远怎还会不明白,靖雪对医术根本没多大兴趣,之前不过是借此接近自己罢了。

    “多学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指不定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你这样的名医呢!”靖雪玩笑地说着,拍拍容远的肩膀,今夜的她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容远无奈之下只得带她来到了御药房,守夜的小太监看到他们,连忙打开御药房的门,任由他们进去。

    赤足踩在地上,有些微的凉意,靖雪打量着偌大的御药房,这里的每一面墙上都放着一排排顶格的抽屉,最上面的那几个抽屉需要借助梯子才能打开。里面囊括了大部分已知的药材,只要一踏进御药房,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永远挥之不去。

    其实一直以来靖雪都不喜欢这股味道,总会让她想起小时候身体不好,日日吃下无数苦药的日子;不过是为了容远强自忍耐罢了,但这一刻,她却开始有些留恋了,过了今夜,什么都将不复存在……

    容远并没有留意到靖雪的异常,只是不断地打开一个个厚重的抽屉,与靖雪说着里面的药材,“川贝、当归、白芍,乌头、人参、干姜、大黄……”说到此处他瞥见靖雪手里拿了一株棕红色,长有椭圆形叶子的草药,连忙劈手夺过道:“这个是雷公藤,有大毒,不可乱动。”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写晚了一点

第三百零五章 下嫁

    待他将雷公藤仔细地放回到抽屉里后,靖雪神色有些怪异地道:“大毒?人吃了会死吗?”

    “雷公藤在民间又被称做断肠草,人一旦误食,就会中毒身亡。不过什么东西都有两面性,雷公藤也不例外,它有袪风除湿、通络止痛的功效,只要用的得当便是一味良药。”容远在解释雷公藤的功效后,又为靖雪指认起了其他药草;他并不晓得,就在自己转身的时候,放有雷公藤的抽屉被重新打开。

    回到静怡轩,靖雪将一柄白玉梳递给容远,轻声道:“我的头发被风吹乱了,你帮我梳齐好不好?”

    她的目光令容远无法拒绝,默然接过梳子,这个举动似乎让靖雪很开心,微笑着在铜镜前坐下,任由温润的梳齿带着微微的酥痒划过头皮。

    借由铜镜她看到身后男人认真替她梳头的模样,眼眶渐渐热了起来,闭目,想要忍住泪意,不想还是有那么一小滴泪滑落脸颊,旋即有一块干净的帕子替她拭去那滴泪,“如今已经过了子时,是初八了,大喜的日子公主不该落泪的。”

    “没事,我只是突然觉得很高兴,能有徐太医替我梳头。”靖雪如是说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紫檀木桌上,那里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吉服吉冠,正是她天亮后要穿。

    终于,是走到这一步了……

    八月初八,康熙四十九年最好的黄道吉日,当朝敦恪公主将在这一日下嫁今科状元张英。

    宫门初开,额驸家便依礼备了九九礼物,如鞍马、甲胄、诣午门恭纳,燕飨如初定礼。

    到了吉时,靖雪在八名宫女的服侍下,换上公主吉服、吉冠至养心殿向康熙、敬妃行礼,同时也是向他们辞行,望着将要出嫁的女儿,敬妃不住抹眼泪,康熙也是颇为不舍,只是女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如今选的这个额驸,总算还趁心,也不算辱没了他爱新觉罗?玄烨的女儿。

    靖雪向两人磕了个头,平静的神色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凉,“女儿不孝,不能再侍孝于皇阿玛和额娘膝下。皇阿玛和额娘一定要保重身体,勿以女儿为念。”

    “起来吧。”康熙慈祥地看着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女儿,“朕与你额娘身子都好,你不必挂心,而且额驸府就在京城,什么时候想见了随时都可以进宫。朕知道你素来聪慧,心气也高;不过嫁了出去,便是别人家的媳妇,一定要恪尽妇德、妇容、妇言、妇功,不可有片刻忘记。”

    “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再一次跪下叩首,“儿臣感谢皇阿玛与额娘赐予儿臣身体发肤,感谢这十七年来的养育之恩!”

    敬妃取过代表着吉祥平安的苹果亲手放到靖雪手中,含泪道:“好好与额驸过日子,去吧,别误了吉时。”

    在临出养心殿时,靖雪突然对康熙道:“皇阿玛,您说过只要女儿如约出嫁,就饶过徐太医对吗?”

    “君无戏言!”康熙虽然不喜欢提到这个名字,但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还是和颜相向。

    靖雪像是放下一桩心事一般,轻笑道:“那么请皇阿玛记住,不论女儿今后如何,您都不可以迁怒于徐太医。”

    自养心殿出来,有命妇翊升舆,下帘,内校舁出宫,仪仗具列,灯炬前引。一应福晋、夫人、命妇乘舆陪从,自午门而出,往额驸府第行合卺礼。府邸中早已设宴九十席,只等行礼后便可开席同乐。

    太医院中,容远一如往常那样坐在案后看书,许是因为公主出嫁的喜乐吹得太响吵到了他;又许是一夜未睡精神不济;总之整个人都有些心浮气躁,书上的字一个也映不进脑海里。

    公主……她此刻应该已经在去额驸府的路上了吧?

    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么一个念头,挥之不去;无奈之下,容远将一页都未曾翻过的医书往案上一放,起身走到重檐下遥遥望着午门方向,欢快嘹亮的喜乐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此刻正在不住远去,越来越轻。

    过了一会儿,有几个年轻的太医结伴进来,嘴里说着刚才看到的公主大婚仪仗,在瞥见神色恍忽的容远时,当中一人冷笑道:“有些人一天到晚巴结着敦恪公主不放,以为这样就可以平步青云。哼,也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的模样,额驸?他配吗?!”

    此人姓杨,也是一名太医,他一直都嫉妒容远能得靖雪青睐,如今眼见靖雪嫁予他人,自然免不了一番落井下石。

    容远不愿与他争执,转身正要入内,却被一名走进来的宫人叫住,容远认得她,是靖雪的贴身宫女柳月。

    “公主让我把这幅画交给徐太医。”柳月板着脸道,她对这个令自家主子伤透了心的男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感,若非公主吩咐,才不愿走这一趟。

    容远接过画卷徐徐展开,画卷之中别无他物,唯一笼子而已。

    靖雪,这便是你出嫁时的心境吗?身在笼中不得自由,其实哪个人又不是在无形的笼子中,自由……始终是可望不可及了。

    容远抬头,望着已经听不到喜乐声的午门方向怅然叹了口气,不论他愿不愿意承认,此生对靖雪终是有所亏欠,希望在往后日子里她可以早点将自己忘记,开始新的生活,如此才会有幸福可言。

    这些日子,他一直陪在靖雪身边,默默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一泪一婆娑;处得越久就越清楚她对自己的心意,不是一时迷恋,而是刻骨铭心的爱恋,那种眼神无法伪装,就像他对凌若那般。

    可是,他能如何?爱早已力不从心,何况他一个小小太医如何配得起高高在上的公主。既不能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已经聚集了不少太医的屋中,还未坐定便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走了进来,却是御药房总管太监赵方。

    赵方进来后,先拱一拱手笑眯眯地道:“老奴给各位太医请安了。”

    “可不敢当,赵公公快请起。”邓太医忙客气地道,齐太医不在,他就是这里官职最高的太医。

第三百零六章 雷公藤

    邓太医取来他用来泡铁观音的紫砂壶给赵方倒了一杯茶。赵方虽只是一个奴才,但他身居御药房总管一职,也是有品有级的,论地位身位不会比他们这些太医低多少。何况能爬到这一步的奴才,哪一个不是与后宫那些娘娘主子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怠慢不得。

    赵方接过同样是用紫砂做成的茶杯轻啜了一口,赞道:“清香雅韵,回味悠长,上次在邓太医这里喝了一次后,老奴可是念念不忘呢。”

    “公公若喜欢,尽管每日来喝就是。”这般说了一句后,邓太医问道:“公公今日来可是身子哪里有不爽快?”

    “老奴这副身板还算硬朗,没什么大毛病,也就偶尔天阴起风的时候有点小病小痛。老奴这次来是想问问几位太医,这几日可有取用过雷公藤?”

    “雷公藤?”邓太医奇怪地重复了一句,身为太医,他当然知道雷公藤是什么东西,只是这味药因毒性过大,平常很少会用到,“赵公公为何突然这么问?”

    赵方咂咂嘴道:“今儿个一早,老奴跟平常一样领着那群小崽子点药材的时候,发现雷公藤比册中记载的少了五株。虽说这雷公藤不是什么值钱的药材,一年也用不了几株。但邓太医也知道老奴那边的情况,所有药材进多少出多少都要记录的清清楚楚,分毫不能差,若是有一星半点的不对,这内务府就该来找老奴问罪了。不得已之下老奴只好腆着老脸来问问,诸位太医可有取过药却忘了记录的事。”

    “无事谁去取那雷公藤,能代替的都用旁的药材代替了,否则万一用错了份量,可是要出大事的。赵公公,莫不是你底下的人记岔了吧?”其中一个太医出声道。

    赵方摇摇头苦笑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是老奴把这一年的记录都查过了,没有任何出入,就是无缘无故少了那么五株。”说到此处,他忽地想到了什么,对有些心绪不宁的容远道:“徐太医,听说昨夜你与敦恪公主曾去过御药房,不知可曾拿过雷公藤?又或者顺手放在什么地方了?”

    自赵方说明来意后,容远就一直有种莫名的心慌,此刻再被赵方这么一问,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猛然想起昨夜雷公藤的抽屉是靖雪打开的,当时她还拿了一株在手上,难道……那个时候……

    容远拿在手中的画卷骤然落地,画轴轻滚,展开了画卷,露出画在纸上的那只笼子。

    原来,从始至终靖雪都没有放下过,所以原本是想要锁住明媚春光的笼子最终牢牢锁住了她自己,令她无法从中挣脱出来。

    既不能飞上天,又不愿像一只金丝雀一样放弃所有安安份份缚在笼子里;那么只能有一个结果……

    不!不可以!他不允许靖雪这么做,绝对不会允许!

    他一把揪住之前那个杨太医急切地道:“公主大婚的仪仗呢?出宫了没?”

    杨太医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我怎知道公主出宫没出宫,适才过来的时候,是已经快到午门了。”

    一听这话,容远顾不得说什么,往外疾奔而去,他一定要赶在靖雪出宫前拦住她,雷公藤,千万千万不要吃!

    从太医院到午门,相隔不知多少重宫殿,这样一路狂奔来,纵是习武之人也吃不消,何况是容远这样的太医。身子早已疲累不堪,只是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一停下来就再也迈不开步,是以一直强提着一口气。

    在快到午门时,他隐约又听到了喜乐声,精神不由得为之一震,脚下又加快了几分,终于在穿过又一重宫殿后看到了大婚的仪仗,正在缓缓通过午门,靖雪乘坐的彩舆正在其中。

    “等等!”容远带着粗重的喘息声唤道,只是他的声音在震耳的锣鼓喜乐声中太过微不足道,根本没有人在意,依旧往宫外缓步行去。

    容远急得脸色都变,一边大声呼唤一边追上去,也不管那些捧着公主奁礼的宫女太监,一昧撑着已经在不住打颤的双腿奔到前面,使劲拉住华丽无匹的彩舆,“不要再走了,停下来!快停下来!”

    “徐太医,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放开,否则误了公主大婚的吉时,你可担待不起。”随彩舆同行的张嬷嬷认出了容远,皱眉言道。

    容远不理会她,只是固执地拉住彩舆,因为他的出现,原本井然有序的大婚仪仗有些乱,张嬷嬷见着不对,只得命人停下,看向容远的目光变得极为不悦,凉声道:“徐太医你若再不放手,老身唯有去通知皇上了,到时候皇上问罪下来,你可别怪老身没提醒你!”

    原以为只要不是得了失心疯的人,听到这话就一定会让开,哪知这徐太医反而跑到了彩舆面前,甚至还胆大包天地揭开金红色的帘帷钻了进去。

    张嬷嬷从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人,竟敢钻入公主出嫁的彩舆中,这……这不是要坏了公主名节吗?若是传到皇上和敬妃娘娘耳中,他固然要被问罪,自己也要受牵连。她又气又急,忙命人将这个听不懂人话的太医给揪出来。

    容远此刻哪还顾得上这些,从刚才开始彩舆内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与张嬷嬷就站在彩舆边上,声音又不小,靖雪不可能听不到,除非已经出事了。

    性命倏关,他顾不得可能由此引发的严重后果,毅然掀开帘帷进了彩舆中。

    进到里面,只见一身吉服的靖雪头覆红帕坐在椅中,双手轻轻蜷着安然放在膝上;见靖雪好端端地坐在彩舆中,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容远长长出了一口气,看来是他猜错了,靖雪并没有自寻短见。

    此时,几个小太监在嬷嬷的示意上,进来抓容远,其中一个在上来时不小心脚下打滑,摔了一跤,磕倒在彩舆上,引得彩舆一阵轻微的摇晃。

    这本没什么,但是原本好端端坐在那里的靖雪,因为这阵摇晃突兀地往旁边倒去,像一尊木偶一般。

第三百零七章 暂缓

    容远刚刚放下来的心,因这一幕而再次揪紧,挣开抓着自己的太监爬到靖雪身边,红帕被揭起,露出靖雪那张皎好却毫无生气的脸庞,惨白自脂粉下透出,与唇角那抹艳红形成鲜明对比

    “公主!公主!”容远颤抖着伸出手指的探到靖雪鼻下,幸好,幸好还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呼吸,勉强静下心来诊脉,脉像薄,数而易变。她应该是才吃下雷公藤不久,也不知她到底吃了几株雷公藤,吃的越多毒性就越大!

    不管怎样,此刻还有生机,他一定要救她,太医院,回太医院救她!此时此刻,容远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他咬牙,拼尽残余的力气抱起靖雪,见那些小太监还愣在那里挡着彩舆的出口,迫声道:“快给我让开!”

    小太监们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但看靖雪这般模样,都知道是出事了,不敢怠慢,退开两边,任由容远抱了靖雪下彩舆。

    “徐太医,你大胆,还不快将公主放下!”张嬷嬷不知道彩舆里的情况,见容远抱着靖雪,顿时急了眼,闪身挡住了容远的去路。

    容远冷冷扫了她一眼,那个眼神竟令张嬷嬷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若不想公主死的话,就立刻给我放开!”

    张嬷嬷一惊,下意识地往容远怀里瞧去,待得看清靖雪的模样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一句话也说不出。

    虽然容远一直在强行忍耐,但不得不承认,他的体力已经到了尽头,想这样抱着靖雪到太医院根本不现实,可是依靖雪此刻的状态,片刻也拖延不得。

    心思疾转,目光落在拉彩舆的马上时亮了起来,那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疾声道:“赶紧将马套解下来。”

    一下子闹出这么大的事来,那些人早已没了主意,只是机械地按照容远的话去做,待他们将马牵到跟前后,容远竭尽全力抱着靖雪蹬上马,然后迅速策马往太医院奔去,只有到了那里,他才有办法救她!

    靖雪,你一定要撑住,千万不要放弃。

    直到马蹄声远去,一众太监宫女才回过神来,神色怪异地盯着张嬷嬷,“嬷嬷,咱们还要去额驸府吗?”

    “公主都不在了还去什么?你让额附一人拜堂吗?”张嬷嬷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本是好端端的一桩喜事,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她该怎么回去交差啊,额驸府那边可都还等着行礼呢。

    在寻思了一阵后,她让大婚仪仗先在此处等着,自己则硬着头皮去养心殿面禀康熙,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已不是她一个小小嬷嬷能收拾的了。

    额驸府早已是宾客如云,亲王阿哥、尚书侍郎、朝官皇亲,一个个皆携厚礼来贺,恭喜张廷玉教出一个好儿子,金榜提名不说,还做了皇上的乘龙快婿,不知羡煞多少人。张廷玉虽嘴上不说,心里实高兴不已。

    额驸府席开九十,只等公主过门与额驸行过卺礼便可开席,哪知左等右等迟迟不见公主仪驾,眼见着吉时就要到了,若是误了吉时,可就行不得礼了。张家父子着急不已,命人赶紧去外头看看公主来了没有。

    凌若也在额驸府,她与那拉氏等人一道随胤禛来此喝敦恪公主的喜酒。见敦恪公主迟迟不出现,心中暗自奇怪,悄声问着旁边的胤禛,“四爷,怎么至今还不见公主仪驾?”今日大婚一应礼仪时辰都是由胤禛与礼部一同定的,他无疑最清楚。

    胤禛摇摇头,显然他也很疑惑,按着时辰来算,此刻,靖雪早该到了,难道中途出了什么事?

    一众宾客直等到吉时过了也没见仪驾的影子,这下子所有人都开始坐不住了,暗自揣测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令得公主的大婚都不能如期举行。

    正当张家父子惴惴不安的时候,李德全到了,带来了康熙的口喻:敦恪公主身子不适,无法行礼,婚期廷后。

    众宾客尽皆哗然,公主下嫁是早早昭告天下的,如今骤然廷后,不管有什么样的原因,张家都必然颜面尽失。

    在传完康熙的口喻后,李德全走到震惊莫名的张廷玉身边,小声道:“相爷,皇上请您入宫一趟。”

    “好!公公稍等,我换件衣服就来。”张廷玉始终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便压下了心中的震惊与疑惑。

    就在张廷玉换衣裳的时候,李德全对胤禛与凌若道:“皇上也请四阿哥和凌福晋入宫。”

    “李公公,可是靖雪出事了?”胤禛神色凝重地问,他早上才刚刚见过靖雪,并无异常,即便真有什么不适,也不至于说连礼都无法行,其中必有缘故。还且还特意将自己与凌若召进宫中。

    李德全叹了口气道:“事关重大,奴才不敢多言,总之四阿哥入宫见了皇上就一切清楚了。”

    胤禛心知必是发生了大事,才会令李德全连提都不敢提,忙携了凌若随李德全和张廷玉他们一道入宫。

    到了养心殿,康熙正闭目坐在宝座上,听到几人进来的脚步声,慢慢睁开了眼,待他们各自行过礼后,挥手示意他们起来。

    “皇上,敢问敦恪公主身体可还好?”张廷玉拱手问道,今日的事委实太过蹊跷,令人难解。

    康熙走下来至张廷玉面前,定定望着他许久,忽地重重叹了口气道:“衡臣,朕对不起你啊!”

    这话可是将张廷玉吓了一大跳,古往今来,可从没听说过皇帝向臣子说“对不起”,他当即要跪下请罪,却被康熙阻止,面色郁郁地道:“朕说得都是实话,今日原本是召告天下的公主大嫁之日,可是靖雪却未能过门行礼,传扬出来,必然连累你张家被人笑话。”

    “公主凤体欠安,微臣岂有不理解之理,待得公主身子好了之后再成婚亦是一样的。”

    “也只能这样了。”康熙点点头,眉头舒展了一些又道:“回去告诉你儿子,他是朕选定的额附,绝不会更改,就算靖雪没有这个福气,朕也会另择一位公主下嫁于他,君无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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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垂危

    见康熙对儿子如此看重,张廷玉激动不已,不过他也同样从康熙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似乎敦恪公主的事并不那么简单。i^只是既然康熙不说,他自然不会去问,在叩谢过皇恩后退了下去。

    “吱呀!”养心殿的门在张廷玉出去后,缓缓关起,隔绝了外面的秋意与暖阳,令养心殿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无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皇阿玛,靖雪她……”胤禛刚说了几个字,就被一方狠狠掷在面前的琉璃镇纸打断,康熙满脸怒意地道:“不要提这个逆女!”

    胤禛与凌若面面相觑,康熙素来疼爱这个女儿,怎得生这么大的气,还称之为逆女,瞧那模样,比当日靖雪绝食拒婚时还要生气。

    “皇上当心身子。”李德全见康熙不住地喘粗气,忙上前替他抚胸,待康熙气息顺畅些后,他睨了康熙一眼后,小声对茫然不解的胤禛两人道:“敦恪公主在出宫时,于彩舆中服下了自御药房中偷来的毒药,如今性命垂危,正在太医院中救治,能否活过来还是未知之数!”

    胤禛一路过来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连靖雪拒绝出嫁都想过来,却万万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靖雪,她……服毒自尽?

    不止胤禛,凌若亦是同样震惊,靖雪明明已经听劝答应下嫁张英,为何突然会这样,难道说,从一开始靖雪就已经打算如此了吗?

    “大婚的仪仗还没出午门,她就已经在彩舆中服毒,她这是存心要令朕失信于臣子,令朕贻笑天下!”想到适才张嬷嬷的回禀,康熙怒不可遏,这口气怎么也顺不下来。%&*";

    胤禛见其动了真怒,忙跪在康熙面前道:“皇阿玛息怒,皇妹素来至孝,每次皇阿玛龙体不适,都是她衣不解带侍奉榻前。今日的婚事更是她亲口应允的,怎会无缘无故自尽,其中当另有缘由才是。”

    “缘由?”原本因胤禛之话而面色稍缓的康熙,在听得后半句时再度

    怒上心头,目光狠狠刮过随胤禛一道跪下的凌若,“何曾来的缘由,从头到尾靖雪都不曾放下过那个太医,之所以答应也不过是为了保住那个太医的命!好,真是好,养了她十七年,临到头竟还比不上一个完全不将她放在眼中的男人,堂堂公主委曲求全不说,现在还为了他自尽!张家的小子有什么不好,新科状元,文采斐然,哪点不比那个该死的太医强上百倍。她究竟着得是哪门子魔!”

    康熙越说越生气,胸口剧烈地起伏,李德全在旁边担心不已,唯恐他有什么意外,毕竟是近六十的人了,骤然受这么大的刺激,谁也不敢保证无事。

    胤禛惊讶万分,靖雪一直是聪慧听话的,且懂得审时度势,印象中从不见她惹康熙不悦过,否则也不能在众公主中脱颖而出,甚至有一次康熙还曾感叹过,若靖雪身为男儿身,必不输给她任何一个哥哥。

    为何她在这件事上这般固执任性,甚至连命都不要,徐太医当真令她如此痴迷吗?

    不等他们说什么,康熙已经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搁在架上的湖笔跳起老高,厉声道:“徐容远!朕当初就不该留着这个祸害!”

    见康熙因靖雪之事而迁怒于容远,凌若心中惊慌不已,然此刻当着胤禛的面又不便为其求情,只能暗自着急。

    胤禛默然,虽然他对容远印象不错,也认为他医术高超,但此刻的康熙就像一头被撩起了怒火的猛虎,虽老矣,依然凛不可犯!

    正此时,李德全的徒弟四喜快步走了进来,细声禀道:“皇上,敬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不见!”康熙想也不想便怒言道:“教出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女儿,还敢来见朕,让她回宫自己好好反省去!”

    四喜被他喝得缩了缩脖子,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李德全见他愣在那里,怕康熙怪罪,忙道:“没听见皇上的话吗,还不快出去!”

    四喜想了想,凑到李德全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李德全面露惊色,在他出去后,走到康熙身边小声道:“皇上,公主快不行了,敬妃娘娘求您去见见公主。恕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万一公主有个三长两短,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她不将朕这个皇阿玛放在眼中,朕为何还要去见她!”在片刻的沉寂后,康熙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临了更恨声道:“从她在彩舆上自尽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朕的女儿!”

    他的声音极大,透过朱红雕花殿门传到尚未离开的敬妃耳中,一直强捺的哭声因这句话而骤然暴发出来,跪在外面,大泣道:“皇上,臣妾求您去见靖雪一面,太医说她很可能就此醒不过来了。靖雪她纵有千错万错,始终都是您的女儿,你当真如此狠心绝情吗?”

    康熙转身,背朝殿门,对敬妃的哭泣置之不理,至于李德全,刚才那句话他已经是冒着被康熙责罚的危险说出,此时只能垂头不语。

    胤禛想一想正要说话,康熙却似已经洞悉了他的心思,头也不回地道:“要见你们去见,朕是绝对不会去见那个逆女的,权当没生过便是。”

    见康熙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胤禛只得磕了个头拉了凌若一道起身退出养心殿。

    殿门开启的声音惊动了跪在外头的敬妃,惊喜的目光在看到是胤禛两人时又黯淡了下去,涩声问道:“皇上始终不肯见吗?”

    胤禛上前意欲扶起她道:“皇阿玛此刻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还是等他气消后再说吧。”

    敬妃说什么也不肯起来,言道“本宫就怕靖雪等不到皇上气消的那一刻,太医说她吃的雷公藤太多,毒性无法中和,现在只是靠人参暂时吊着一口气罢了,不知吊得了多久……”说到后面,敬妃泣不成声,她入宫二十余年,只得靖雪一个女儿,将她视作命根子,若靖雪真的就这么去了,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第三百零九章 九死一生

    “娘娘别太难过了,那么多太医在,也许可以将靖雪救回来也说不定。%&*";”胤禛安慰道。

    敬妃泪落不止,泣然道:“连身为院正的齐太医也说了,靖雪这次的生机连一成都不到。你们若要去便去吧,本宫在这里跪着,皇上一个时辰不出来本宫就跪一个时辰,一日不出来本宫就跪一日,定要跪到皇上肯去见靖雪为止。”

    胤禛知她心意已决,再劝亦无用,只得摇摇头,与凌若一道去了太医院,守在外面的小太监晓得他们为何而来,匆匆行过礼后,快步往东耳房引去,一开门便看到里面站了十余位太医。

    看到胤禛来,他们忙上前见礼,在问起靖雪情况时,齐太医的话与之前敬妃所说的相差无已,临了又道:“寻常两三株雷公藤便已致命,何况公主一口气服用了五株,毒已深入五脏六腑,药石虽有效,却难以清除,若非有九百年年份的人参吊着命,只怕早已……”

    齐太医没有说下去,但他的意思,胤禛与凌若尽皆明白,彼此相视一眼,心头皆如压了块大石一般,难道靖雪当真要香消玉殒?

    随着众太医退到一边,他们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靖雪,她依旧穿着那一身吉服,闭目安静地躺在那里,若非眉心那丝青黑之气,她瞧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等睡醒后,又会如以往那样露出恬静温和的微笑。

    一人跪坐在床前踏板上,眸中有深重的痛苦,正是容远,自从得知靖雪无救后,他就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不动不言,犹如牵线木偶一般。i^

    尽管知道这件事怪不到他头上,但胤禛还是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若非他的出现,靖雪此刻已经欢欢喜喜嫁入张家,哪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齐太医,当真无计可施了吗?”凌若不死心地问道,心中既难过又担心,若靖雪真死了,依刚才康熙的态度,容远只怕很危险。

    “所有办法都试过了,可是公主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而太猛烈的药又不敢用,公主全靠人参吊住心口一点气,万一药性过猛,冲破人参的药性,公主性命更加堪虞!”

    齐太医说完后,邓太医亦道:“雷公藤的药性太过刚猛,寻常药物难以奏效,但要以毒攻毒,又怕公主承受不了,反而连这最后一口气都吊不住。”

    凌若默然不语,良久看向一言不发的容远,轻声道:“徐太医,你可还有办法?”

    听到凌若的话,容远痛苦地低下了头,若有办法他早就试了,哪会等到现在,事实上从他将靖雪抱来此处后,除了以毒攻毒之外,所有办法都试了一遍,效果皆不理想,他还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容远拼命地想着,用尽一切力气在想,可是他是人,而非神,他做不到人力以外的事,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靖雪一点点虚弱下去。

    此时,有太医为靖雪替换含在舌下的参片,因为靖雪毒行全身,全赖人参吊一口气,所以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换一片参片。

    “齐太医,这已经是最后一片九百年的参片了,如果这半个时辰里再想不到办法,只能改用六百年的人参了,不过微臣担心六百年人参的药力无法吊住公主的性命啊!”

    “那就多切几片含在舌下,以量来补质吧。”齐太医无奈地说道,九百年人参可遇不可求,纵是皇宫也只在多年前得到一株罢了,这些年下来,就剩下小小一段,此刻全用在靖雪身上了。

    齐太医扫了诸太医一眼道:“各位再想想办法吧,看看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敦恪公主。”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因为早已试过许多,根本无用,至于以毒攻毒的法子哪个也不敢主动说试,万一公主没救过来,而是死了,那这罪可就全落到自己头上了,是以没人愿意去担这个风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时辰转眼就到,胤禛俩人亲眼看到靖雪情况急转直下,青黑之气从眉心扩散而开,转眼已是遍及全身,浑身更是不停抽搐,眼皮下隐隐翻起白色。

    六百年的人参药力始终是不足,即便多切了几片也于事无补,可是纵然已到了这个地步,依然无人敢提“以毒攻毒”这四个字,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想到以前刚学会蹒跚走路的靖雪总喜欢跑到长春gong,看他与胤祥练习射箭,每次看到他们射中靶心就会使劲拍手;还有他们带着靖雪一道去放纸鸢踢藤球的时光,不由得心中大痛。抱着抽搐不止的靖雪大声道:“靖雪!撑下去,千万不要死。你若当真不想下嫁,等你醒了,四哥跟你一道去向皇阿玛求情,让他收回圣命,醒来!听四哥的话快点醒来啊!”

    他大声地唤着,想要叫醒靖雪,可一切都是徒劳的,任凭他怎么摇晃怎么呼唤,靖雪都毫无反应,反倒是身上的黑气在不断加重。

    就在这个时候,容远突然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齐太医等人见状纷纷皱起了眉头,公主还未咽气,他便已经吓得逃跑,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更何况此乃皇宫禁地,没有皇帝许可,哪个又能走得了。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胤禛露出难掩的厌恶之色,想不到他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无胆匪类,靖雪为他送了性命,当真不值!

    众人中唯有凌若不这么认为,她太清楚容远这个人,即然会出现在这里就绝不会离开。

    果然,仅仅离去片刻后,容远便又跑了进来,手中还抓着一大把药材,勾吻、乌头、番木虌、半夏……

    众太医越看越心惊,以他们的医术与见识,只一眼便认出之容远抓在手里的是哪些药材,竟然无一不是大毒之物,他莫不是想……

    而容远接下来的举动也证实了他们的想法,只见他将药材交给守在旁边的小太监,以低沉到令人发颤的声音道:“两碗水煎成半碗,煎成后立刻拿来给公主服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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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熹妃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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