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得幸
从初秋到寒冬,宫中一直安然无事,永琏手背上的伤很快就痊愈了,而凌若也去寻了弘历,虽不知他们母子谈了些什么,但当天弘历便下口喻,不再捕杀开心,将其养在延禧宫,并且允许永琏每日都过去喂食一次。【擺|渡|搜|經|典|小|說|免|费|下|载|小|說】…………
至于苏氏,自从那一次过后,便被弘历撤了绿头牌,一直未曾传召,苏氏数次去养心殿求见,无一例外皆被打发回来,整整数月未曾得见圣颜。
这样的冷落,使得翊坤宫门可罗雀,只有嘉嫔与愉贵人偶尔会过来看看她,但每次说及她这个情况,皆是束手无策。
与之相反的是彩绫,她惯会说话讨好,再加上阿罗从旁协助,在弘历面前越发得脸。
十一月初八,弘历将她从御茶房调到养心殿;
十一月二十九日,得弘历临幸;
十二月初三,被册封为常在,开重华宫碧琳馆予她居住;
“姐姐,你看,以后这里是我的居住,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了,你看到了吗?”彩绫指着碧琳馆兴奋地对身后的阿罗说着,后者笑道:“是啊,不止是这碧琳馆,以后,说不定连这整个重华宫都是你的,到时候,你就是堂堂的主位娘娘了。”
彩绫目光一闪,轻叹了口气道:“姐姐千万莫要说这样的话,我哪有这个福气,主位娘娘……我连想都不敢想。”
“以前你在内务府当差的时候,想过会有今日吗?”阿罗轻笑道:“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成为重华宫之主,让所有人都称你一声娘娘。”
“若真有那一日就好了。”彩绫轻声说了一句,拉过阿罗的手,感激地道:“我能有今日,最该谢的,就是姐姐,若不是姐姐,只怕我这辈子都只能做一个任人使唤的宫女,没有出头之日。我说过,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以后在这碧琳馆,姐姐就是半个主子。”
“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这半个主子,我可不敢当。”她反握了彩绫的手,郑重道:“往后,你是碧琳馆的绫常在,我就是你的宫女阿罗,往后的每一日,我都会与以前一样,尽我所能帮你。”
彩绫眸光微松,口中却急切地道:“姐姐怎么可以是我的宫女,这不行,绝对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若是你被封了常在,还与一个宫女姐妹相称,这才会让人笑话呢。总之,就照我说的做,好不好?”
彩绫勉为其难地道:“那好吧,不过无人之时,我们还是以姐妹相称。”待得阿罗点头后,她道:“姐姐,我想去一个地方,你可愿陪我一起去。”
阿罗当即猜出了她的想法,“你想去翊坤宫?”
彩绫点头道:“是,自从那一次见过纯嫔后,就许久没见了,我还真有些想她,如今也该是时候见一见了。另外,皇上已经答应将表哥调来此处,此去正好可以将他接来。”
阿罗微一低头道:“奴婢扶主子过去。”
当彩绫将手搭在阿罗臂上时,感觉到一股志得意满,虽然她现在只是一个常在,但她相信,很快自己就会如阿罗说的那般,成为重华宫之主,成为主位娘娘,甚至……比苏氏爬得还要高。
当苏氏听到彩绫来此的通禀时,一脸俏脸冷若冰霜,“这个贱人居然还有脸来见本宫?真当本宫拿她没办法不成。”
“主子,要不奴婢让人发打她回去,就说主子您身子不舒服。”莺儿小声说着,之前彩绫被册为常在消息传到翊坤宫时,苏氏已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苏氏冷声道:“不必了,让她进来,本宫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随着苏氏的话,彩绫在阿罗的搀扶下,出现在殿中,微一屈膝道:“臣妾给纯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绫常在免礼。”苏氏打量着珠环翠绕,锦衣华服的彩绫,凉凉笑道:“晋了常在,果然整个人看着都不同了,本宫险些认不出来。说起来,本宫还没恭喜绫常在你呢,盼了这么久,终于一朝得偿所愿了。”
彩绫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低头道:“臣妾能有今日,皆是娘娘之功,若非娘娘对奴婢严加要求,奴婢哪里会有今日,臣妾今日来此,也是想要好好谢谢娘娘。”
“不必了,本宫担待不起。不过……”苏氏似笑非笑地道:“本宫以为皇上宠幸之后,至少会封你一个贵人,没想到只是一个常在,果然宫女就是宫女,哪怕再怎么费尽心机,也难登大雅之堂,连做贵人的资格也没有。”
彩绫被她当面羞辱,哪里忍得住,正要与她争辩,阿罗先一步道:“若奴婢没有记错的话,娘娘刚入潜邸时,并没有正式的名份,仅仅只是一个格格,论地位,比绫常在更低。”
“你!”苏氏大怒,盯着阿罗咬牙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居然敢这样与本宫说话,你可知以下犯上,乃是宫中重罪?”
阿罗神色淡然地道:“奴婢只是将实情相告罢了,并没有对娘娘不敬,更谈不上,以下犯上这条罪;若有什么令娘娘误会的地方,奴婢在此向娘娘赔罪,还请娘娘宽宏大量,不要与奴婢一般计较。”
“娘娘,阿罗一向心直口快,并没有什么恶意,再说……”彩绫“扑哧”一笑道:“她也没说错话不是吗?娘娘若因此惩治她,未免失了身为妃嫔应有的宽容大度,您知道,这个是皇上最不喜欢的。”
苏氏脸颊微搐,冷声道:“本宫自有分寸,不需要绫常在来教本宫该怎么做事。”
彩绫欠身道:“臣妾怎敢,臣妾只是好心提醒一下娘娘罢了。”
苏氏暗吸一口气,压下被勾动的滔天怒意,阴声道:“彩绫,不要以为被封了一个常在就了不得了,本宫告诉你,在这紫禁城中,常在……根本什么都不是!”
彩绫脸色一僵,旋即抿唇笑道:“臣妾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无法与娘娘相提并论,但臣妾好在可以随时随地见到皇上,不像娘娘,几个月都曾得见圣颜,真真是可怜。”
第一百四十四章 风水开始转了
莺儿见她折辱自家主子,忍不住道:“彩绫,你不要太过份了!”
阿罗立刻伸手指着她,肃声道:“你才过份,居然敢直呼绫常在名讳,你可知罪?!”
莺儿一时大意,忘了彩绫已非仆婢之身,等到话出口后,才意识到不对,却已经来不及了。【sogou,360,soso搜免费下载小说】--
彩绫脸色一沉,对苏氏道:“娘娘,您虽然是一宫之位,身份远比臣妾尊贵,但臣妾怎么着也是皇上亲封的正六品常在,莺儿身为奴才,却对臣妾直呼其名,这是何道理?”
苏氏恼怒地瞪了莺儿一眼,喝道:“你这奴才怎么回事,居然敢对绫常在无礼,本宫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莺儿跪下慌声道:“奴婢该死,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苏氏冷哼一声,对彩绫道:“绫常在,莺儿只是无心之失,还请你原谅她这一回,本宫以后一定对她严加管教。”
“娘娘,若只是无心之失,臣妾一定原谅,但臣妾看莺儿并没有任何悔意,也不曾向臣妾说过一句赔罪的话。”
彩绫话音刚落,彩绫便急急道:“奴婢知罪,请绫常在高抬贵手,饶过奴婢这一次。”
彩绫睨了她一眼,朝苏氏道:“这么一句话就叫赔罪了吗?那下次阿罗‘不小心’叫了娘的闺名,是不是也这样行了?若是这样的话,那臣妾接受她这个赔罪就是了。”
苏氏没有说话,只是漠然盯着莺儿,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狠一狠心,抬手用力掴着自己脸颊,一边掴一边道:“奴婢该死,求绫常在恕罪。”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直至她双颊变得又红又肿后,彩绫方才漫然道:“行了,念在你是初犯,本常在就饶过你这一回。但你记着,绝对没有下一次。”
莺儿忙不迭地道:“奴婢记得了,多谢凌常在,多谢凌常在。”
在莺儿起身后,彩绫朝苏氏道:“娘娘,臣妾此来,除了给娘娘请安之外,还有一事,那就是带唐九离开。”
苏氏面无表情地道:“唐九虽是你表哥,却是我翊坤宫的奴才,岂能凭你绫常在一句话就给带到了,若是开了这个先例,那往后谁都可以来问本宫要人了。”
彩绫没有立刻将胤禛口喻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道:“那依娘娘的意思,该如何做?”
“倒也不难,你去请来皇后娘娘或慧妃娘娘的懿旨,甚至口喻也行,只要你请来了,本宫立刻将唐九交给你。”
彩绫微微一笑道:“不知……皇上的口喻好不好使?皇上已经同意将唐九调来碧琳馆侍候臣妾。”
苏氏眯了眼眸,冷声道:“你有皇上口喻?”
彩绫好笑地道:“若没有皇上口喻,臣妾怎么敢来纯嫔娘娘这里要人呢?瞧瞧刚才,臣妾就一时忘记提了,娘娘便将皇后与慧妃搬了出来,若是臣妾再多忘一会儿,娘娘会不会将太后也给搬出来?”
苏氏看出她是故意戏弄自己,强压了怒意,道:“绫常在说笑了,既然你有皇上口喻,那就将唐九带走吧,莺儿,你带绫常在去见唐九。”
“多谢娘娘成全。”彩绫笑着离去,虽然她只是一个常在,但在这一局中,她无疑占了上风。而这,也让她明白一个道理,位份高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上所系的圣宠。只要圣宠足够,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常在,也可以踩在嫔甚至是妃的头上。
阿罗并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走到苏氏身前,面带微笑地轻声说了一句,“娘娘,风水开始转了。”
在苏氏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时,阿罗便离开了,至于唐九那边,他看到彩绫时,激动的差点没哭出来,虽然苏氏不敢杀他,但那些繁重的劳役差事,也几乎令他崩溃了,这么几个月的时间,人就瘦了一大圈,脸眶发黑,瞧着一点精神都没有。
在他们离开后许久,苏氏都没有说话,莺儿以为苏氏还在为她刚才说错话的事生气,忐忑不安地站在一边,不敢出声。
“莺儿,你说阿罗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苏氏的话令莺儿心情一松,连忙道:“奴婢也不太明白,但总觉得怪怪的。”
苏氏神色凝重地道:“何止是怪,本宫甚至觉得她那句话里透着一股对本宫的恨意。”
“恨意?她怎么会恨主子,难不成……”莺儿惊声道:“她知道王氏那件事的真相了?”
苏氏断然否决道:“不可能,本宫已经将那件事所有的证据都湮灭,她怎么可能知道。而且她若知道了,最该恨的人,应是彩绫才对,可你瞧瞧现在,哪里有半点恨彩绫的样子?”
莺儿摇头道:“若不是这样,那奴婢就真的想不明白了。”
苏氏自言自语道:“风水开始转了……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风水开始转了……”不论苏氏怎么苦思冥想,都无法靠这一句话,推断出阿罗心中的想法,只能将之搁在心底,转而对莺儿道:“你也是,怎么这般冒失,当面直呼那贱人的名字,让她寻到机会罚你,连着本宫也受了她的气。”
莺儿一脸委屈地道:“奴婢知错,奴婢当时听到她羞辱主子,太过气愤,所以一时口快,唤出了她的名字。主子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苏氏望着彩绫离开的方向,银牙暗咬,道:“就让她暂时逞一逞口舌之利,待得本宫寻到机会后,定要问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其实过了这么久,再加上当初那件事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皇上应该已经消气了,只要主子能够见到皇上,对皇上动之以情,一切就可以雨过天晴。”
苏氏没好气地道:“本宫去养心殿的次数还少吗,但皇上哪一次肯见过本宫?”话音未落,她突然想到一个法子,细思片刻后,道:“扶本宫去长春gong。”
长春gong是嘉嫔金氏的居处,院中栽着不少古木,整个宫殿布置的甚是幽静雅致,金氏在听完苏氏的话后,迟疑地道:“姐姐,你真要这么做?”
第一百四十五章 婉转哀求
苏氏连忙道:“本宫知道这件事令妹妹很为难,但本宫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只能厚着脸皮来求妹妹,还请妹妹务必帮本宫这个忙。极品小说舒适看书”
金氏叹了口气,道:“本宫也很想帮姐姐,但这件事,实在……”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意思,任苏氏岂会都听出来了,赶紧道:“妹妹,不是本宫存心为难你,其实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为本宫?”金氏疑惑地道:“姐姐这话从何说起?”
“彩绫那个贱蹄子,如今只是一个区区常在,就已经如此嚣张跋扈,在本宫面前作威作福,妹妹觉得,她对你会尊重吗?只怕比对本宫好不了多少。万一她将来成为贵人或是一宫之主,只怕咱们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了。”
金氏断然道:“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成为一宫之主,这不可能。”
“只要皇上喜欢,有什么不可能的,前朝之事,妹妹多少也应该有些耳闻才是。而且除了彩绫之外,还有慧妃对咱们虎视眈眈。”苏氏语重心长地道:“妹妹,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咱们还不能相互帮扶的话,那么等待咱们的,只有一败涂地这四个字。”
金氏坐在椅中沉吟未语,她心里明白,苏氏说了这么多,其目的无非是让自己答应她刚才的提议,助她摆脱眼下的困境。但苏氏说的并非全无道理,苏氏出事后,她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思索许久,金氏终于点头道:“好吧,本宫就帮姐姐这一次,希望姐姐可以得偿所愿,令皇上消气。”
苏氏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欣喜地道:“多谢妹妹,今日的恩情,本宫必当铭记于心。”
夜间,金氏来到养心殿外,在得到弘历的允许后,她跨过及膝的门槛走了过去,身后的宫女端着东西,紧紧相随。
金氏进去的时候,弘历正在练字,金氏不敢打扰,安静地站在一旁,直至后者搁下笔后,方才屈膝行礼。
弘历看了她一眼,神色淡然地道:“你怎么过来了?”
金氏在一众妃嫔中,出身不高容色不算顶尖,膝下又没什么子女,能够被册封为嫔,乃是弘历念在她伴驾多年,格外垂怜之故,本身所占的恩宠,实在少得可怜。
“臣妾特意做了一盅冬瓜盅来给皇上尝尝。”这般说着,金氏朝宫女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端了冬瓜盅过去,弘历喝了几口后,竟是尝出了苏氏的手艺,皱眉道:“沛涵,这冬瓜盅当真是你做的吗?”
金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跪了下去,不过仍然有人回答了弘历的话,正是将冬瓜盅端给弘历后没有退下去的宫女,“回皇上的话,冬瓜盅……是臣妾做的。”
“果然是你。”弘历将手中的汤羹一扔,冷笑道:“你知道朕不愿见你,所以就用这样的法子进来养心殿,好,真是好!”
这个宫女正是苏氏所扮,她听出弘历话中的恼恨,连忙跪下道:“臣妾知道不该这样做,可臣妾真的很想见皇上一面,还请皇上恕罪。”
弘历冷声道:“但朕不想见你,立刻给朕出去。”
苏氏垂泪道:“皇上,臣妾已经知错了,其实臣妾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做出那样的事,只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几个月臣妾一直在反思当日的所作所为,细想起来,臣妾对绫常在实在很过份,幸好最终没有铸成大错,否则臣妾此生都无法心安。还有……还有就是臣妾对皇上撒了谎,犯下欺君之罪,臣妾实在罪该万死。”
弘历瞥了她一眼,道:“朕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做在哪里。”虽然弘历的声音听起来还很冷,但其中已经透出一丝缓和之意。
苏氏啜泣道:“臣妾是真的知错了,还请皇上原谅臣妾一次。”
见弘历不说话,金氏求情道:“皇上,纯嫔姐姐对以前之事,确实后悔莫及,臣妾有时候去翊坤宫,姐姐不是独自一人垂泪,就是抱着三阿哥一起在那里哭。臣妾实在于心不忍,这才带着姐姐来此见皇上。”
苏氏闻言,急急道:“皇上,您千万别怪嘉嫔,她是同情臣妾才会这么做的,您要怪,就怪臣妾一人吧。”
弘历没有说什么,只道:“永璋怎么样了,经常哭闹吗?”
苏氏抹泪道:“自从皇上那日离去后,永璋不知怎么一回事,经常半夜哭醒,嬷嬷奶娘再加上臣妾都哄不好他,有时候一边哭一边唤皇阿玛,说要见皇阿玛,臣妾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陪着他一起哭。”
弘历叹了口气,盯着苏氏许久,道:“你果真知错了吗?”
苏氏连忙道:“是,臣妾真的知错,求皇上再给臣妾一个机会,臣妾必定痛改前非,不会再让您失望。”
“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这般说着,弘历扶起她道:“起来吧,朕也很想永璋,趁今夜有空,陪你一起去翊坤宫看望永璋吧。”
苏氏惊喜不已,道:“永璋若是看到皇上,必会十分高兴。”
弘历在命金氏离开后,对苏氏道:“走吧,去看永璋。”
刚一踏出养心殿,便遇到了奉茶准备进去的彩绫,后者看到站在弘历身边的苏氏,倏然一惊,脱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弘历皱一皱眉道:“她是朕的嫔妃,为何不能在这里?”
彩绫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的不对,连忙低头道:“皇上恕罪,是臣妾说错了话,只是久未见纯嫔娘娘出入养心殿,乍然看到,不免有些吃惊。”
苏氏眸光一动,走到彩绫身前,一脸内疚地道:“绫常在,之前的事都是本宫不好,本宫当时就跟鬼迷心窍一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等清醒过来时,已是后悔莫及。本宫在这里给你赔罪,请你原谅本宫好不好?”
彩绫哪里会相信她的话,正要出言讽刺,想起弘历就在旁边,生生忍住了这个冲动,改而道:“娘娘言重了,臣妾不敢当。”
苏氏难过地道:“绫常在这里说,也就是不肯原谅臣妾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翻身
阿罗在后面暗暗拉了一下彩绫的袖子,后者明白她的意思,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臣妾从来没有怪过娘娘,又谈何原谅。当日臣妾是娘娘的宫人,不管娘娘对臣妾做什么,都是为了臣妾好,从未有怨或恨,所以娘娘的‘赔罪’二字,臣妾实在受不起。”
苏氏眼皮一跳,面上却是无限欢愉地道:“妹妹能够这样想,本宫就放心了。”
彩绫虚虚一笑,转过目光道:“皇上这是要去哪里?臣妾给您沏了一盏雨前龙井过来呢,还有皇上您说过,今夜要教臣妾习字的。”
弘历有些歉疚地道:“你先回去吧,朕想去纯嫔那里看看永璋,改日再教你习字。”
彩绫用力绞紧帕子,借此维持脸上的笑容,“是,臣妾告退。”
在回到碧琳馆后,彩绫将早已经绞成一团的帕子往地上一扔,愤声道:“苏氏不是早被皇上冷落了吗,她怎么又去养心殿了,还哄骗皇上去翊坤宫看三阿哥!”
阿罗捡起地上的帕子,道:“主子可曾留意到纯嫔刚才穿的那身衣裳?”
“我哪有心思管她穿什么?”彩绫不假思索的说了一句,“阿罗,你赶紧替我想想,不能够让纯嫔再得幸于皇上,绝对不可以。”
阿罗轻叹了口气,道:“主子,皇上今日既然去了翊坤宫,那么不论咱们再做什么,都阻止不了纯嫔。刚才奴婢真怕主子您会忍不住与她争执起来,到时候吃亏的可是您。”
“幸好你提醒了我,否则还真未必忍得住。对了,你刚才说她的衣裳,怎么了?”
“纯嫔穿的是与奴婢一样的宫女服饰,应该是有人将她带进去的,奴婢知道嘉嫔与愉贵人与纯嫔交好,咱们过来的时候曾看到嘉嫔,应该就是她。”
“嘉嫔,我记住了。”彩绫咬牙之余,又有些不甘心地道:“阿罗,你一向足智多谋,纯嫔这件事,真的没有办法?”
阿罗摇头道:“您还记不记得奴婢之前曾与您说过,纯嫔不会一直失势下去的,因为她有三阿哥这张护身符在手,翻身只是早晚的事。不过奴婢确实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她翻身了,往后……咱们怕是会很麻烦,以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过咱们的。”
彩绫恨恨一拍桌子,怒斥道:“老天爷真是没长眼睛,居然让这么一个居心险恶的女人生下皇子,令她可以有恃无恐。”
阿罗一边想一边道:“以纯嫔的性子,双手不可能清白,必定还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主子,您曾在翊坤宫侍候了一阵子,可曾知道一些?”
“她……”彩绫下意识地就要将瑕月那件事说出来,随后想起那件事自己也是帮凶之一,赶紧止住话,改而道:“我在她那里侍候了没多少日子,哪里会知道什么。”
阿罗目光一闪,失望地道:“真是可惜了,若知道的话,只要找到相应的证据,就可以对付纯嫔了。”
彩绫想到自己明明握着苏氏莫大的把柄,却不能用,心下一阵烦燥,道:“算了,不说这个了,阿罗,你待会儿去养心殿打听打听,看皇上有没有回来。”
“是。”阿罗恭敬地答应着,自从来到碧琳馆后,她就一直尽心尽力地侍候彩绫,从未因自己的交情,而对彩绫丝毫不敬,这一点令彩绫很是满意。
整整一夜,彩绫都没有阖眼,不住地让阿罗出去打听,但得来的消息都是一样的,就是弘历并未回养心殿,一直到天色微亮,彩绫不得不接受弘历歇在翊坤宫的现实,气得她几乎要发狂,接连砸了好几个花瓶,连早膳也全被她砸了。
阿罗在命人将东西收拾下去后劝道:“主子,您这样生气也没用,反倒气坏了自己身子。”
彩绫正在气头上,当即喝斥道“怎么了,我现在阻止不了纯嫔复起,连生气的权利也没有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是……”阿罗刚说到一半,宫人进来道:“主子,纯嫔娘娘来了。”
彩绫不用想也知道,她来此不会是什么好事,当下道:“让她走,我不想见她。”
宫人尚未来得及说话,一个娇软的声音便传入彩绫耳中,“本宫好心来看绫常在,绫常在却说不想见本宫,真是令本宫伤心。”
阿罗屈膝道:“娘娘误会了,主子昨儿个有些受寒,怕传染给娘娘,这才请娘娘先行回去,改日再去向娘娘请罪。”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本宫误会了。”苏氏微微一笑道:“绫常在昨夜突然受寒,难道是因为彻夜等候皇上?”
见彩绫不说话,苏氏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绫常在到底还年轻,一时稍占上风,就以为自己赢了,真真是可笑。念在你曾服侍过本宫,本宫就教教你,后宫之中,一时的输赢根本算不了什么,能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
彩绫面色一寒,冷声道:“那臣妾是不是还要谢谢娘娘?”
“不必了。”苏氏打量了彩绫一眼,侧目道:“莺儿,本宫瞧这张脸也不是那么好看,你说皇上怎么就看中了呢?”
莺儿记着彩绫昨**自己掌嘴巴的事,眸中充满了怨毒之意,尖声道:“宫中诸位主子,就算不是出身名门,也至少家世清白,从未有宫女出身之人,想必皇上是图一时新鲜吧。”
彩绫自从被册封常在后,仗着弘历恩宠,从未受过气,此刻听到莺儿尖酸刻薄的言语,几乎要气炸了肺,厉声道:“大胆奴才,居然敢在我面前放肆,是不是忘了昨日的掌掴?”
莺儿身子一缩,随即屈膝道:“奴婢怎敢对绫常在不敬,不过奴婢说的也是实情,还望绫常在见谅。”
“你!”彩绫气得扬手欲打,还未来得及挥下,便被苏氏牢牢抓住,冷声道:“绫常在,莺儿是本宫的宫女,她有什么做错说错的地方,本宫自会管教,不劳绫常在动手。”
阿罗不停地朝彩绫使眼色,后者明白她的意思,恨恨地收回手道:“那么就请纯嫔好好管教这个言行无状的奴才。”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受气
苏氏怡然一笑,目光落在阿罗身上,用她惯有的娇软声音道:“昨日,你与本宫说,风水开始转了,不错,确实是开始转了。”
阿罗面色平静地道:“娘娘刚才说过,一时输赢并不代表什么,所以风水究竟转到哪一边,现在还言之过早。”
苏氏轻抚着脸颊,道:“或许吧,不过本宫相信,再怎样,也不会转到这小小的碧琳馆来。阿罗,其实你机灵聪敏,做事沉稳,很是不错,若是你愿意,不如过来跟着本宫,怎么着也比在这里侍候一个宫女出身的主子有出息。”
彩绫见苏氏当着她的面离间阿罗,愤然道:“纯嫔,你不要太过份了!”
苏氏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区区一个常在,居然敢说本宫过份,彩绫,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若是皇上看到你这个样子,你猜……皇上还会再宠幸于你吗?”
彩绫气得浑身发抖,相反,阿罗却是平静如昔,完全没受苏氏的话影响,低头道:“承蒙娘娘好意,不过奴婢已经打算一辈子跟在绫常在身边,这辈子都不会另投他主。”
苏氏轻啧道:“真是可惜,你本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前程,若是你改变了主意,随时过来找本宫,翊坤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阿罗不卑不亢地道:“多谢娘娘,不过娘娘应该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未到最后,什么事都有可能。”这般说着,苏氏朝莺儿使了个眼色,后者朝外头招了一下手,立刻有两名宫人捧着文房四宝进来,苏氏含笑道:“本宫昨日听到绫常在说,最近在习字读书,也是,身为宫嫔,却不通文墨,说出去实在让人笑话,也有失皇家颜面。说起来,绫常在得幸于皇上后,本宫还不曾送礼相贺,如今就以这两套文房四宝补上,还望绫常在莫要嫌弃。可莫要小瞧了这些,皆是出自名家之手。”
“不必了,臣妾受之不起。”彩绫被苏氏气得面红耳赤,哪里还会要她的东西,恨不得苏氏立刻带着东西滚出碧琳馆。
苏氏不在意地道:“本宫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东西就搁在这里,要扔要砸,绫常在看着办就是了。”说罢,她对莺儿道:“扶本宫回去吧,这个时辰,永璋该醒了,昨儿个有他皇阿玛陪着,睡得特别香。”
待苏氏离开碧琳馆后,彩绫拿起那两套文房四宝,狠狠砸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道:“谁要她的东西,可恶!可恶!”
阿罗温言劝道:“主子,纯嫔存心来这里气您,以报昨日之仇,您若是生气,就真是中了她的计。”
彩绫用力喘了口气道:“我知道,可我想起她刚才那些话,就气得快要发疯了,苏映雪,我与她誓不两立,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阿罗握紧她的手道:“奴婢相信,最终赢的那个人一定是主子,奴婢会一直陪在主子身边。”
彩绫缓缓吐出在胸口憋了许久的一口浊气,感激地看着阿罗,道:“刚才我真怕姐姐会被苏氏说动了心,幸好姐姐不曾忘记你们之间的情谊。”
阿罗含笑道:“主子与奴婢的情谊,直至奴婢闭眼之时,都不会忘记。再说,纯嫔并非真心招揽奴婢,不过是想要离间咱们罢了,奴婢岂会中她的计。”
彩绫用力点头道:“总之你我姐妹一定要同心协力,不受任何人的离间与挑拨,尤其是纯嫔,刚才居然取笑我不识字,有失皇家颜面,一想起这句话,我就一肚子气,实在可恨。还有她走的时候,一口一个永璋,好像有多了不起似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主子也能生下一男半女,那就真正有了与纯嫔甚至宫中其他主子抗衡的资本。”
彩绫一脸无奈地道:“我何尝不想,可孩子这种事,哪是我说怀就能怀上的,更不要说我得幸皇上才那么点时间。”
阿罗想了一会儿,道:“不如请太医来看看,奴婢记得当初那拉氏为了受孕,就曾请宋太医为她调理身子,原本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结果却进了冷宫,自然就没机会受孕了。”
彩绫被她说得心动,道:“那些药,真的可以有助受孕吗?”
“能够起到一个调理的作用,但是否一定有效,奴婢不敢断言,不过就算无效,对主子而言,也没什么坏处,您说是不是?”
“不错。”随着这两个字,彩绫心中有了决定,道:“你立刻去请太医过来吧。”
“奴婢这就去。”阿罗答应一声,当即往外走去,彩绫并不曾看到,阿罗在转身时,露出一抹诡异难辩的笑容。
在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后,阿罗带着一名太医进来,待得到了殿中,彩绫看清了那位太医的模样,脸色有些难过,将阿罗召到身前后,低声道:“你怎么将他给找来了,难不成你忘了她是纯嫔的人?”
“奴婢也不想,但今儿个不知怎么一回事,太医院里只有庄太医一人,奴婢就算想请其他的太医也不行。既然来了,主子就让他看看吧,他虽是纯嫔的人,但奴婢相信他没胆子明目张胆地对主子不利。”见彩绫还是皱着眉头不说话,她又道:“要不然主子先让他瞧瞧,待会儿,奴婢再去请其他太医来为主子看看。”
若是别人说这些话,彩绫肯定不答应,但阿罗并非别人,所以她犹豫了一会儿后,勉为其难地答应道:“好吧,就让他先诊一诊脉。”
在彩绫答应后,阿罗眸光一松,直起身子对站在那里的庄正道:“劳烦庄太医为主子请脉吧。”
“好。”庄正取出软垫放在彩绫腕下,随后为其诊脉,待得收回手后,道:“绫常在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气血稍稍有些虚,这也是女子的通病,开一些有益气血的药即可。”
阿罗插话道:“敢问庄太医,除了补气血之外,还有哪些药,可以有助主子怀上龙裔。”
“阿罗!”彩绫不悦地喝了一句,她并不欲与庄正说太多,岂知一向沉稳的阿罗这次却如此心直口快。
第一百四十八章 附子花毒
阿罗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低头不敢言语,庄正在迟疑片刻,道:“微臣在千金一方还算有研究,并且得到过一张有助受孕的方子,微臣尚未入宫之前,曾有不少前来求医的女子在服用过此方后得偿所愿,并且大多数生的都是男孩,不如微臣写给绫常在。”
彩绫原本寻思着要打发她走,然在听到这句话后,却是为之心动,改口道:“那就有劳庄太医为我开方了,若我有幸能为皇家延续香烟,一定会记得庄太医的功劳。”
“绫常在言重了。”庄正谦虚的说了一句后,就着宫人拿上来的文房四宝写下了方子,并且在旁边注下煎水服药的事项。
待得庄正走后,彩绫对阿罗道:“你拿着这张方子去太医院附近等着,看到有太医经过,便让他看看这张方子有没有问题,尽量多问几个,若果真是有助受孕的方子,便去御药房抓药。”
“奴婢省得。”如此说着,阿罗内疚地道:“刚才都怪奴婢一时口快,将主子的事告诉了庄太医,奴婢该死。”
“算了,你也不是有心的,而且就算你不说,他回去后也一定会打听的。如今最要紧的是弄清楚这张方子是真是假,我一定要尽快怀上龙裔。”
“是,奴婢这就去。”这一次,阿罗去了很久,等她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虽然饿着肚子,阿罗的神色却很兴奋,一进来便道:“主子,是真的,这张方子是真的,每一个看过的太医都说此方有助受孕,庄太医没有骗您,奴婢已经将药取来了。”
彩绫正盼着听到这句话,喜形于色地道:“好,太好了,快去煎药,今天就开始服用。”
阿罗拿着药来到御膳房,在讨了几块糕点垫腹后,便为彩绫煎起了药,因为注明了水开之后就必须要用小火将五碗水煎成半碗,所以等药煎好的时候,夜色已经笼罩了整片天地。
阿罗小心翼翼地端了药回到碧琳阁,一看到她进来,彩绫急切地便要拿药服用,却被烫红了指尖,赶紧缩回手。
阿罗紧张地道:“主子小心,药才刚刚煎好,烫得很呢!”
彩绫点点头,没有再冒失,不过目光一直盯在那碗冒着丝丝烟气的药碗,阿罗将之搁在桌上后,一边吹气一边用勺子舀动,好让药尽快凉下来,在烟气淡了一些后,她舀了一勺,尝过后道:“主子,可以用了,奴婢去给您拿颗蜜饯来,这样您喝完药后,嘴里就不会……”
说到这里,阿罗突然停止了言语,并且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额头甚至冒出细密的汗珠,到后面,竟连手里准备交给彩绫的药碗也握不住,摔在地上,溅了一地的药汁,她自己一并摔倒在地。
彩绫被她吓了一大跳,连忙道:“阿罗,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阿罗艰难而痛苦地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奴婢感觉好痛,而且心跳得好快,好难受……”
“来人啊。”彩绫尖叫着将守在外头的宫人唤进来,随后急急道:“立刻去请太医过来,快!”
待得宫人离去后,彩绫紧张地看着神色扭曲痛苦的阿罗,紧张地道:“撑着些,太医很快就来了,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阿罗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费力地点头,宫人一路疾奔,请了正好在太医院值夜的宋子华过来,他刚一为阿罗诊脉,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彩绫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了,宋太医,阿罗怎么会突然这个样子?她得了什么病?”
宋子华放开手,一边取出医箱里的银针一边道:“回绫常在的话,阿罗姑娘没有生病,她是……中毒!”
“中毒?”彩绫手脚一软,险些摔倒,在扶着宫的人手站稳后,颤声道:“宋太医可曾诊出阿罗中的是什么毒?”
“是附子花毒,幸好阿罗姑娘所中的毒不深,否则这会儿功夫,微臣也回天乏术。”说话间,宋子华已经将银针一一刺入阿罗身体大穴之中,随后将一颗药丸塞到阿罗舌下。做完这一切后,他写下一张方子,让人立刻去御药房取药然后拿去煎服。
待他写完方子后,彩绫道:“附子花毒,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剧毒之物,可以取人性命,而且发作起来极快。”宋子华解释了一句后,道:“绫常在可知阿罗为何会中毒?”
“我也不知道,刚才她替我试药,紧接着就说浑身都痛,之后我就让人去请宋太医了。”说到这里,彩绫心头一跳,脱口道:“该不会是那碗药有毒吧?”
宋子华也觉得大有可能,可惜那碗药在阿罗毒发的时候,便被摔碎了,验不出什么来。
宋子华想了一会儿道:“不知药渣是否还在,微臣可以从药渣中辩别是否被下了附子花毒。”
“在,我立刻让人去取。”彩绫急急命宫人去御膳房将药渣拿来,并且取出她收藏的那张方子,递给宋子华道:“宋太医你看看,这便是那碗药的方子。”
宋子华仔细看过后,道:“这是一张补身的方子,并没有什么不对,也没有掺杂附子花毒。若是照此煎药的话,不会有任何问题,除非在煎药时,被人添加了附子花毒。”
阿罗听到他们的话,艰难地开口道:“没有,奴婢……一直有守着炉火,没有……没有人接近过药。”
过了一会儿,宫人拿了药渣来,他一一检查后,发现与方子所列的药一样,没有任何不同,宋子华喃喃道:“奇怪,难道附子花毒并不在药里?”
彩绫看他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来,忍不住问道:“宋太医,怎么样了,你到底有没有找出毒物的源头?”
宋子华拱手道:“微臣暂时还未曾找出阿罗姑娘中毒的原因,请绫常在恕罪。”
彩绫慌声道:“那怎么办?我现在岂不是很危险,不知哪里又会出现附子花毒?”不等宋子华说话,她又道:“不行,宋太医,您一定要把这毒找出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毒从何来
“微臣会想办法查探,不过绫常在也不必太担心,附子花毒虽然剧烈致命,但只要以银针相试,便可发现端倪。”
说话间,宫人端了煎好的药进来,阿罗在服下后,感觉好了一些,宋子华再次诊脉后,道:“只要继续按时服药,不出三日,便会痊愈。”
在宋子华离去后,阿罗虚弱地对彩绫道:“奴婢已经没有大碍了,主子您回去歇着吧,别累着了。”
彩绫坐下道:“出了这种事,我哪里睡得了,还是留在这里陪你吧。”说到这里,她心有余悸地道:“幸好你替我试了一口药,否则我若全喝下去,哪里还有性命与你在这里说话,真是一想起来就觉得恐怖。”
阿罗扯一扯嘴角道:“主子福泽深厚,些许毒物,哪里会伤了主子的性命。”
彩绫咬牙道:“若让我找到是谁下的毒,一定禀告皇上,让皇上重重治他的罪。”说罢,她似想到了什么,道:“阿罗,今夜里除了替我尝药之外,你还吃过什么?”
“煎药之前,奴婢觉得腹饿难受,问御药房的公公讨了几块糕点来吃。”阿罗话音刚落,彩绫便急急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几块糕点有问题,我这就叫宋太医回来,去御膳房那边检查。”
“主子。”阿罗吃力地拉住彩绫道:“不会是那几块糕点,宋太医说过,附子花毒发作极快,若是那糕点,早就应该发作了,岂会等到现在。”
彩绫想想也是,颓然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这毒药究竟是从何而来?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
阿罗沉默了一会儿,道:“奴婢怀疑……问题出在那碗药上。”
“我也这样怀疑,可宋太医看过方子与药渣了,都说没问题。”说到此处,彩绫神色一冷,道:“除非宋太医与那姓庄了勾结,狼狈为奸。”
阿罗喘了口气道:“奴婢以前与宋太医多有接触,他为人正直,应该不会做这样害人的勾当。倒是那药渣,任何人都可以进出御药房,会否有人在奴婢走后,从药渣中取走了毒药?”
彩绫拧眉思索道:“你说的不无可能,但药方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并没有毒药,药渣里怎么会有,你也说煎药时没人接近过,还有谁能动手脚?”
“有人……有人可以动手脚。”阿罗歇了口气,道:“奴婢记得去御药房取药的是时候,那个小太监神色有些怪异,奴婢当时没往心里去,如今回想起来,很可能,就是他暗中将附子花掺在药中,毕竟奴婢不认识药材,他给什么,奴婢就拿什么。事后,他或许一直都悄悄跟着奴婢,等奴婢走后就去御膳房将附子花的残渣从药渣中取走,令宋太医查不出来。”
“一个小太监如何会有那么大的胆子,除非……”彩绫脸色难看地说出后半段话,“是受人指使。”
阿罗费力地撑起身子,道:“是谁?谁与主子有这么深的仇恨,要置主子于死地?”
彩绫盯着幽幽烧燃的烛火,冷声道:“是纯嫔,一定是她,只有她才想要我的性命。”
“纯嫔……”阿罗喃喃重复了一遍,道:“是了,庄太医定是将主子的事情告诉了她,她怕主子真怀上龙种,与她平起平坐,所以想办法买通御药房的小太监,让他在主子的药里掺入附子花毒。纯嫔真是可怕,不止其心歹毒,而且心思慎密,将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令宋太医查不出端倪来。”
“查不出端倪?”彩绫冷哼一声道:“莫要忘了,还有两副药在,那里面一定也掺有附子花。”
阿罗摇头,涩声道:“以纯嫔的为人,一定不会被人轻易抓住把柄,所以奴婢猜测,三副药里,只有一副是掺了附子花的,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
“我不相信她事事都可以思虑周全,定然有破绽。”这般说着,彩绫命宫人拿了剩余的两副药去给宋子华,但得到的结果与阿罗说的一样,没有任何发现。
彩绫愤然道:“明知道是她这样害我,却抓不住证握,实在可恨!”她烦躁地在屋中来回走着,越想越不甘心,恨声道:“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放过她,就算治不了她的罪,我也要她好看。”
见她要出去,阿罗急忙道:“主子,您不要冲动,您现在去翊坤宫,不止出不了气,还会趁纯嫔的意,让她有机会对您发难,一旦闹到皇上面前,事情会更加麻烦。”
彩绫气恨地道:“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阿罗叹气道:“只能是算了。说起来,这次也是奴婢不好,若不是奴婢请了庄太医来,纯嫔不会知道这件事,也没机会使手段害主子,主子要怪就怪奴婢吧。”
彩绫心里也正怨怪阿罗,听到她提起,埋怨道:“你也真是的,平常做事仔细谨慎,这次却如此莽撞,不止请了姓庄的来,还什么话都与他说。”
“奴婢知错了,奴婢当时也是希望主子能够早日得偿所愿,为皇上诞下龙子,省得再受纯嫔的气,奴婢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个样子,奴婢……”阿罗越说越内疚,忍不住哭了起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彩绫也不便多加责备,毕竟这一路走来,阿罗帮了她许多,往后也还有要倚重的地方,逐道:“罢了,你也别哭了,往后小心一些,别再犯这样的错。”
在阿罗抹泪答应后,彩绫又有些烦燥地道:“这次真的奈何不了纯嫔吗?”
阿罗无奈地道:“除非可以找到证据,否则……主子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其实奴婢现在反倒更担心以后,纯嫔阴险狠毒,所使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奴婢现在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发凉。”
彩绫深以为然地点头,紧紧攥了双手道:“不能让她活着,一定不能让她活着,否则咱们以后都休想有安生日子过。”
阿罗沉默片刻,轻声道:“主子,您还记得延禧宫那桩事情吗?”
“你说莺儿推我去撞二阿哥?”面对彩绫的话,阿罗摇头道:“不是,奴婢是说在二阿哥发辫中混入猫毛,令皇后过敏症发作并嫁祸给那拉氏的事?”
第一百五十章 密谋
第二天一早,温如言带了弘历过来,弘历紧紧抿着像极了胤禛的薄唇,走到凌若身边低低唤了声,“额娘。”
凌若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着弘历,从他身上汲取让自己坚持下去的勇气。
弘历眼睛很红,却没有一滴眼泪落下,仰头道:“额娘,皇阿玛一定会没事的,儿臣陪您在这里守皇阿玛。”
弘历的懂事令凌若更加心痛,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点头,这一日,弘历与她同守在养心殿,其间不断有人来又不断有人离开。
当后宫笼罩在一片愁动惨雾中时,允祥所要隐瞒的真相却不知经由谁的口,泄露了出去,上至朝臣下至百姓,都听说了皇帝伤重不治,随时可能会驾崩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流言漫天,皆在猜测事情的真假以及……皇帝什么时候会死。
虽然允禩等人极力澄清,却不足以令群臣信服,尤其当日胤禛昏迷流血的情况有许多人亲眼见到。
在勉强安抚了两天后,群臣终于按捺不住,开始不断要求进宫给皇帝请安,允祥还有允禩等人心里都清楚,这些人名为请安,实为探虚实,是万万不能让他们见胤禛的。
至于,这件事能瞒得了多久,他们也不知道,只是在没有更好办法的情况下,只能瞒着一刻是一刻。
后宫、朝廷、京城,一时间都似乎陷入了一种风雨飘摇的状态……
廉亲王府,允禟、允??正坐在厅中喝茶,允??一口气将还很烫的茶喝尽,阻止了下人的续茶对看起来气定神闲的允禟埋怨道:“九哥,八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急什么,该回来的时候总会回来的。”允禟慢慢抿着茶,这可是在贡茶中也算上等的女儿茶,像允??那样如牛饮水,那是糟蹋了好茶。
允??哼哼一声道:“真是个慢xing子,喝个茶也能喝半天,这样小口小口抿哪里解得了渴。”
允禟抬眼道:“老十,这不叫慢xing子,而是既知急不来又何需去急呢,若都像你这样,可是成不了大事。要我说,你可得好好修一下xing子才是。”
“得,九哥你饶了我吧,要我像你们这样,还不如直接要我的命得了。”允??xing子鲁莽急燥,脾气也臭,经常一点就着,有个外号叫“十鞭炮”。
允禟正想再说允??几句,却见允禩走了进来,忙起身唤了声八哥,允??则面露兴奋地道:“八哥,老四那边怎么样了?”
允禩摆摆手,在命厅中的下人全部出去后方道:“今日我进宫去了养心殿,老四的情况看着越发不好了。”
“太好了!”允??第一个拍手大笑道:“夺了咱们皇位的老四,终于也有这一天!”
“老十,声音小些,当心隔墙有耳。”允禩有些不悦地瞥了允??一眼,后者晃晃脑袋道:“这里可是廉亲王府,哪有什么耳目,要我说啊八哥你就是太谨慎了些。”
“谨慎一些总是好的。”允禩并没有因他的话而露出任何大意之色,在踱到门口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可疑人影后方才道:“老四那人疑心甚重,虽我等在他登基之后,一直安份守已,不露任何异色,可他未必就信了我们,指不定正派人暗中监视着呢。”历代皇帝手中都有属于自己的力量,为的就是控制群臣,巩固自己统治,相信胤禛绝不会是例外的那一个。
允??哼叽了两声道:“哪个敢监视,我第一个把他脑袋拧下来,看哪个还有胆子来。”
允禩了解他这个xing子,知道一时半会儿拧不过来,摇摇头看向允禟道:“事情办得怎么办了?”
允禟眉飞色舞地道:“八哥放心,事情很顺利,老四伤重随时会没命的消息一传出,大臣也好百姓也罢,一个个皆人心惶惶,都担心着他死后京城会变天。在我去拜访时,那些个大臣,都有投靠之意,包括……”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缓缓说出三个字,“隆科多!”
隆科多这个名字所带来的意义实在太大,以允禩的城府亦忍不住喜上眉梢,隆科多是吏部尚书兼步军统领,手中掌着京中九门的所有兵防,当初要不是隆科多相助,胤禛未必能顺利登上大位。
“老九,你确定隆科多有意投靠我们?”允禩目光炯炯地盯着允禟。
“这只老狐狸没有明说,不过话里话外确有这个意思,临走前还塞了一叠银票给我,少说也有数千两。”允禟阴阴一笑道:“老四整日在那里说什么肃清吏治,却不晓得他的这位舅舅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贪官。”
“有贪心才好为我们所用。”允禩轻轻敲着桌子,这可真是一个意外之喜,他抑住心中那丝兴奋道:“老九,隆科多这个人一定要拉过来。”
“这个我省的,不过八哥,隆科多这人两面三刀,今日可以投靠我们,说不定明日就会投靠别人,信不得。”允禟眼光极狠,一下子就将隆科多这人给看了个通透。
允禩眼眸微眯,冷然道:“这一点我也知道,他再重要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等事成之后棋子自然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八哥,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啊?”允??最是直接,摩拳擦掌地问着。
允禟在旁边抿了口茶cha话道:“什么动手不动手,咱们又不是要犯上做乱,而是要拨乱反正,让大清重新走上正途,不被宵小无耻所把持。”
允??嘿嘿一笑,道:“不管怎样,只要不让老四继续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就好。要我说还是八哥有主意,能够想到在灯会上动手脚,让老四栽了个大跟斗,连小命都要没了,可是替咱们出了口恶气。”
“嘘!”允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肃声道:“这件事不许再提,记着,灯会上发生的事与咱们没有任何关系。”
“是,知道了。”允??虽然心粗,却也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改口道:“八哥,那咱们究竟什么时候动……呃,拨乱反正?”
允禩沉吟了一会儿道:“不急,此事关系重大,马虎不得。而且老四那边,我始终还有点怀疑。”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步一局
“奴婢寻了工匠,因为奴婢所要的沉香木比较名贵,所以他那边没有现成的,得新的做起来,所以他让奴婢二十日后去拿。”
彩绫不太高兴地道:“二十日,不过是一把梳子罢了,怎么要这么久的时间?”
阿罗低头道:“单是做梳子,自然不需要那么多时间,但他得去找人购买沉香木,这一来一回时间自然就久了。”
“既是这样,干脆就弄一把枣木或是桃木梳,省得这么麻烦,也可以早些进行咱们的计划。”彩绫抚着胸口道:“这三四天,我这心一直上上下下的,难有一刻安稳,就怕纯嫔又使什么要人命的阴谋诡计。”
唐九在一旁连连点头,“是啊,阿罗,你这样一拖半个月,岂非要主子这二十日都提心吊胆的。”
阿罗朝彩绫行一行礼道:“主子恕罪,奴婢并非有意拖延,只是若随便作一把枣木或是桃木梳,只怕无法取信于皇上。毕竟纯嫔乃是六嫔之一,以她的身份,又怎么会送一把廉价的梳子给那拉氏呢。”
彩绫想想也是,道:“好吧,二十日就二十日,这段时间,你与唐九就仔细一些,任何端进碧琳馆的吃食都用银针试过,以免又像上次那样。”
阿罗与唐九各自答应,半月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待得罗取来梳子的时候,已是腊月二十八,再有两日便是除夕了。
彩绫接过阿罗递来的沉香木梳,果然发梳做工精良,雕工细腻,再加上其本身的材质,实在是一件难得的精品。
彩绫仔细看每一根梳齿,果然发现各有一条与发丝一样细的缝隙,供人放置发油一类的东西。
彩绫满意地放下梳子,转头道:“唐九,让你找的猫毛找到了吗?”
唐九讪讪一笑,道:“主子恕罪,暂时还没有找到。”
彩绫当即皱起了眉头,“怎么一回事,好几天前就已经吩咐你了,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办妥?可是趁机躲懒?”
唐九连忙道:“主子冤枉啊,奴才一直在寻找猫毛,只是那只叫开心的猫,不是躲在延禧宫就是跑的飞快,奴才一直逮它不到,至于其他的猫,皆不是纯黑的,就算逮到了也不能用啊。”
“真是没用。”彩绫喝斥了一句,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抓到那只猫,取下它身上的毛发。”
阿罗抢在唐九之前,道:“主子,不如让奴婢去试试,奴婢在延禧宫时,喂养过它一阵子,它看到奴婢应该不会跑。”
彩绫眸光一亮,道:“我倒是将这个给忘了,好,阿罗,这件事就交由你去,一定要尽快取得猫毛,办妥所有事情。我已经等的太久了,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
“奴婢明白主子的心情,若是主子这里不需要奴婢侍候的话,奴婢现在就去将猫毛取来。”
彩绫当即道:“我这里有唐九侍候就行,你赶紧去办吧,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这件事。”
阿罗答应一声,离了碧琳馆,她并没有四处寻找,而是径直来到延禧宫外,将食指放在唇下,轻吹了几下口哨,不一会儿,一道黑影从宫头扑下,落入阿罗怀中,正是唐九一直没有抓到的开心。开心伸出粉红的舌头轻舔着阿罗的手指,把后者逗得咯咯直笑,“好痒啊,开心不要舔了,好痒。”
说着,她将开心抱离了一些,仔细打量了几眼道:“一阵子没见,你这只馋猫比之前胖了一些,是不是因为二阿哥常带好吃的东西来喂你?你啊,是吃的好睡的好,难为主子……还困在冷宫里受苦呢!”说到这里,阿罗眼圈微红,神色也变得闷闷不乐,开心仿佛察觉到她心里的难过,再次伸出舌头**阿罗的手指,一边轻轻地叫着。
阿罗回过神来,抚着它的脑袋,笑道:“你啊,就知道撒娇,没事了,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主子很快就能出来了。到时候,咱们又可以和以前一样了。”说到这里,她将开心放在地上,然后从袖里取出一把银剪子道:“开心,让我剪你一些毛,可不许动哦,否则弄伤了你,我可不管。”
开心听话地伏在地上,任由阿罗剪去她身上的毛,阿罗并没有专剪一处,而是分散开来,这样一来,别人就无法从开心身上发现什么明显的痕迹。
阿罗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了那些毛发后,拍了拍开心的脑袋道:“好了,快进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喵呜。”开心朝阿罗叫着,好像有些不舍,不过最终它还是听阿罗的话,重新跃进延禧宫中,而阿罗也快步离去,彩绫看到她取来的猫毛,极是高兴,在将猫毛一一放进梳齿之中后,心情大好地道:“今日天气不错,你们两个陪我出去走走,这几日一直待在屋中,可是闷的慌。”
阿罗自然不会扫她的兴,扶着她来到御花园,岂知刚走了没多久,便正好碰上了苏氏,后者正与金氏在散步,她们看到彩绫,走过来道:“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绫常在,还真是巧。”
一看到她,彩绫就想起她买通御药房小太监,在自己药里下毒的事,几乎要当面质问,在强压下这个冲动后,声音僵硬地道:“是啊,实在是好巧。”
金氏挑起细细描绘的远山眉,冷笑道:“绫常在好大的架子,见了本宫与纯嫔,连礼都不行一个。”
彩绫暗自咬了牙,屈膝道:“臣妾给纯嫔娘娘请安,给嘉嫔娘娘请安,二位娘娘吉祥。”
金氏小指上的玳瑁护甲划过捧在手中的暖手炉,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如此没有诚意的礼,不行也罢。”
“妹妹,罢了,绫常在初为嫔妃,难免有礼仪不周的地方,咱们身为姐姐,就不要苛责她了。”
“姐姐?”金氏脸上的笑意越发冰冷,“她什么出身,如何配与咱们姐妹相称。”
苏氏故意劝道:“妹妹,她如今已是常在了,你还总提以前的事做什么?”
(cqs!)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受辱
“本宫也不想提,不过本宫一瞧见她,就想起以前去翊坤宫,她在那里端茶递水的模样,想忘都忘不掉。”
苏氏叹了一声道:“是啊,本宫也还清楚记得,一转眼,本宫身边的小宫女却是变成了常在,真是有趣。”
“就算成了常在又如何,奴才终归是奴才,难登大雅之堂。”金氏毫不客气的言语,令彩绫脸色一阵发白,不过更令她难堪的话语还在后面,“偏偏有些人被封了一个常在,就当自己了不得,连主位娘娘也不放在眼里,真是可笑。”
彩绫暗自攥紧双手,硬声道:“若是二位娘娘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金氏唤住转身欲走的彩绫,道:“本宫话还没说完,绫常在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是嫌本宫的话不中听吗?”
彩绫停下脚步道:“臣妾不敢,只是既然二位娘娘不喜欢看到臣妾,臣妾再留下来也没意思,倒不如早些离去,省的碍二位娘娘的眼。”
苏氏笑意吟吟地道:“牙尖嘴利,并非不好,不过有时候也得小心一些,以免什么时候被人拔了这满口的牙。对了,绫常在最近识了多少字,在看什么书,若是哪里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本宫,本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金氏轻蔑地道:“果然是奴才出身,连字也不识几个,说出去真让人笑话,也不知是怎么做上这个常在的。”
阿罗面色沉静地屈膝道:“回嘉嫔娘娘的话,主子的常在之位是皇上亲封的,若是娘娘有什么疑问的话,尽可以去问皇上。”
金氏瞥了阿罗一眼道:“本宫知道你,纯嫔也经常在本宫面前提起你,能说会道,办事也有板有眼,很是不错,可惜跟错了主子。”
阿罗低头道:“多谢娘娘称赞,不过奴婢并不觉得跟错了主子。”
金氏凉笑一声,对苏氏道:“果然如姐姐说的那般,瞧着机灵,实际上却是个死心眼,听不进别人的劝说。”
苏氏抿唇一笑道:“早就与妹妹说了,偏偏妹妹不相信,非得亲自询问。”话音一顿,她朝彩绫道:“本宫听庄太医说,绫常在如今一门心思在寻求子的方子,想要诞下龙嗣。也是,以妹妹的身份,想要爬上更高的位份,只能是靠龙嗣了,不知妹妹可有好消息?”
彩绫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出声,因为她怕一出声,就会忍不住与之争执起来,如今这个情形,一旦起了争执,吃亏的必然是自己。
金氏一脸讽刺地道:“若是绫常在真有了龙种,哪里还会这样一言不发,早就要风要雨,搅得后宫不得安宁了。”
“庄太医的方子,确实很有奇效,本宫曾听他说起过以前的事,不过,怀孕这种事,终归是要说缘份的,若是命中注定绫常在无子,那么,再怎么吃药甚至是求神拜佛也没用,人呐,最要紧的就是明白自己的份量,绫常在,你说是不是?”
彩绫低头从牙关中挤出一句话来,“娘娘说的是,臣妾受教了。”
苏氏点头道:“明白就好,本宫与嘉嫔要去万春亭那边走走,绫常在可要一起去?”
彩绫恨不得立刻离她们远远的,省得再听那些个冷嘲热讽,哪里会答应,赶紧道:“臣妾有些累了,想先回去,请娘娘恕罪。”
苏氏眸中笑意涌动,口中却道:“真是有些可惜,原本还想再与绫常在多说一会呢,罢了,下次再说吧。”
彩绫当即道:“臣妾恭送二位娘娘。”
金氏轻笑道:“看来凌常在巴不得咱们赶紧走呢,罢了,咱们还是不在这里碍凌常在的眼了,走吧。”
待得她们二人走远后,唐九道:“主子,奴才扶您去别的地方走走。”
彩绫用力挥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道:“还走什么走,难得今日心情好些,想出来走走,岂知竟是碰到这两人,什么心情都没了。”
阿罗瞥了四下一眼,轻声道:“主子莫要生气,纯嫔得意不了几日了,待咱们事成之后,奴婢保证她这辈子都笑不出来。”
彩绫深吸了一口气,恨声道:“我知道,若非如此,我刚才也不会忍的那么辛苦,真恨不得明儿个就将她做的恶事揭发出来,省得看到她那副得意嘴脸,还有那个嘉嫔,都是一个样子,真是想着就来气。”
阿罗安慰道:“很快就好了,主子再多忍耐几日。”
“不忍又能怎么样。”彩绫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后,道:“行了,回去吧。”
十二月三十,乾隆元年的除夕,宫里头紧张地准备着晚上的夜宴,虽然上一次过敏症发作,没有要了明玉的性命,却令明玉身子越发虚弱,太医几番调理,皆是收效甚微,经常坐不了一会儿便觉得累,多走几步又会觉得气喘。所以这半年来,宫里头的大小事情,基本都是高氏在打理,这次夜宴也是一样,此时高氏正在坤宁宫,将晚上的夜宴细节一一禀与明玉知晓。
明玉听了一会儿,便摆手道:“慧妃做事一向稳妥,本宫很放心,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高氏将手中的册子交给宫人,关切地道:“娘娘可是又头疼了?”
自从瑕月被关入冷宫之后,高氏就对明玉多番迎奉讨好,虽说明玉对其还未曾完全相信,比之以前却是好了许多。
明玉点点头道:“最近也不知怎么一回事,这头总是时不时地疼,难以集中精神,还有手脚也常感觉冰凉无力。”
高氏道:“周太医不是一直在为娘娘调理身子吗?仍然没有好转吗?”
明玉闻言,叹然道:“都说良药苦口,那些药苦则苦,本宫却看不出良在何处,服用多日,还是老样子,真不知喝的什么药。”
高氏宽慰道:“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种事急不得,得慢慢调理才行。”
明玉无奈地道:“周太医也这么说,让本宫日日喝药,喝得本宫整个人都是药味了。”
(cqs!)
第一百五十三章 依计行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高氏叹了口气,面色戚戚地道:“都怪那拉氏,若不是她心思歹毒,用那种法子加害娘娘,娘娘哪里会这个样子,这人真是心如蛇蝎。”
明玉神情不愉地道:“本宫不想再提起那个人。”
高氏连忙低头道:“是臣妾失言,请娘娘恕罪。若是娘娘觉得晚宴没问题,臣妾这就去置备了。”
明玉疲惫地挥挥手道:“去吧,记得仔细一些。”
待得高氏离去后,水月轻声道:“主子,奴婢扶您去寝殿歇一会儿吧。”
明玉确实很累了,轻轻点头,由水月扶她进去,至于高氏,在走出坤宁宫一段路后,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面有冷意地道:“咱们这位皇后,做的可真是舒坦,什么事情都不用管,什么事都有本宫帮她做。”
文竹轻声道:“皇后的命……确是极好。”
“命?呵,本宫从来不信命,且看着吧。”高氏扔下这句意思隐晦的话语后,往景仁宫走去。
同一时刻,阿罗出现在冷宫外,齐宽一看到她,脸色就拉了下来,不客气地道:“你来做什么?”
阿罗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取出一张纸道:“我有一些事情要与主子说,不过我知道冷宫不能随意出入的规矩,所以将要说话写在这张纸上,请你替我交给主子。”
“主子?”齐宽冷笑道:“你现在的主子不是绫常在吗,她又怎么会在冷宫。”
阿罗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如今一时半会儿我也不想解释什么,总之你替我将这张纸交给主子就行了。”
“主子不想看到与你有关的东西。”主子会被废入冷宫,受那么多苦,完全是拜阿罗所赐,齐宽对她又怎会有好脸色。
“你想不想让主子离开冷宫?”阿罗这句话令齐宽神色大变,盯着阿罗道:“你什么意思?”
阿罗纸手中的纸往前递了递道:“你不必多问,只要将这张纸交给主子即可。总之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害主子。”
齐宽狐疑地看着她,犹豫许久,终是接过了那张薄薄的纸,转身走了进去,瑕月正在做画,纸笔是周全替她寻来的,虽然不能与以前在延禧宫时所用的相比,但对于如今的她已经足够了。
陈氏在一旁傻呵呵地笑着问道:“女儿,你画的是什么,怎么这么像我?”
陈氏虽然还是有些疯疯颠颠的,但比刚开始的时候,要好上一些,或许是因为找到“女儿”的缘故。
瑕月停下手中的笔,笑道:“这个人就是你,喜欢吗?”
这段时间,瑕月已经渐渐适应了冷宫中的生活,每日以画画或是看齐宽偷偷带来的几本书打发时间,而她画得最多的就是陈氏。陈氏经常会拿一些她自己觉得好的东西过来给瑕月,有时候是几根青菜,有时候是一块肉,最好笑的一次,是拿一根树枝过来,说是翡翠玉簪,坚持要给瑕月插在发上,令后者哭笑不得。
陈氏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墨迹未干的纸,一边看一边傻笑,过了一会儿,她又不高兴地把纸扔在地上,用力跺着,嘴里嚷道:“不要,我不喜欢,上面没有你,我不喜欢。”
知春见状,赶紧去捡,“主子画了很久了,你不要乱踩。”
陈氏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反而踩得更加用力,不一会儿功夫,那张画就被踩得面目全非了,看得知春一阵心疼。
瑕月笑着安慰她道:“不过是一张画而已,我再画就是了,左右在这冷宫中,有的是时间。”说罢,她对一脸不高兴的陈氏道:“你希望将你和我一起画在纸上吗?”
陈氏拼命点头,“画一起,我要和乖女儿你一起。”
瑕月笑笑道:“好,我现在就画,不过你不许捣乱,也不许说话,乖乖坐在一边,知道吗?”
一听这话,陈氏立刻跑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下,还捂紧了嘴巴,深怕自己不小心说出话来。疯了的她,有时候就跟孩子一样,天真而简单。
看到她这个样子,瑕月莞尔一笑,道:“知春,替我再加点水磨墨。”
知春正要答应,齐宽快步走过来,将手中的纸递给瑕月道:“主子,阿罗来了,她让奴才把这张纸交给你的。”
知春柳眉倒竖,冷声地道:“她不是认定主子害了她母亲吗,还来这里做什么?”
瑕月一言不发地接过齐宽递来的纸,仔细看过后,道:“回去告诉阿罗,我知道了,让她只管依计行事。”
齐宽与知春面面相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后者试探地道:“主子,什么计划?”
瑕月神色平静地道:“我待会儿再告诉你们,先去把这句话告诉阿罗。”
在齐宽离去后,瑕月命知春取来周全给他们的油灯,将阿罗那张纸烧成灰烬……
阿罗在得了齐宽的答复后,立刻回了碧琳馆,对一直等在那里的彩绫道:“主子,那拉氏已经答应了,她说会照主子要求的去做,只求能够离开冷宫。”
彩绫兴奋地道:“好,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现在就去见皇上。”
阿罗拦住她道:“主子,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过几个时辰就该举行家宴了,现在去说,怕是不太好。”
彩绫尖刻地道:“这样才好,让苏氏那个贱人去冷宫里过除夕。”
阿罗接过话道:“奴婢何尝不想早日除去纯嫔,可是您现在过去,冒冒然提起那件事,只怕会太刻意,万一不能取信于皇上,可就得不偿失。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不容有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再说,您都等了那么多天了,还等不了这一两天吗?”
被她这么一说,彩绫有些迟疑,想了一会儿,终是同意了阿罗的话,“好吧,就让她再得意几天,只是我一想到晚上家宴又要看到那张脸,就觉得倒胃口。”
“奴婢明白,奴婢也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看到她,但为了主子的长远未来,只能暂时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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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元年除夕
彩绫闭目,艰难地道:“我明白,我会忍着这口气,等她一无所有时,再一并撒出来。”
家宴,如期举行,今年的家宴,比之去年,少了一个人,也多了一个人,彩绫被安排在常在那一桌,那个人皆是弘历在潜邸时的格格,因为没有子女与宠爱,所以弘历登基之后,只封她们为正六品常在,远不及苏氏与金氏那般风光荣耀。
她们在看到彩绫坐下时,眸中皆露出一丝不屑,虽然她们身份不高,但自恃是八旗之后,根本看不起宫女出身的彩绫。
坐了没多久,苏氏与金氏联袂而来,一众女眷连忙起身相迎,苏氏的脚步停在彩绫身前,和颜悦色地道:“绫常在,过来与本宫一起坐。”
彩绫原以为她又要奚落自己,没想到是这么一句话,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是阿罗先反应过来,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慧妃娘娘早就已经安排了主子坐在这一桌,不宜再变动。”
苏氏睨了她一眼,声音微凉地道:“本宫与你家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
阿罗不敢再出声,金氏拉了拉苏氏的袖子,低声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咱们那一桌,乃是主位才有资格坐的,彩绫哪有资格。你这样做,不是抬举她吗?”
苏氏朝她使了一个眼色,随即道:“不碍事的,只是坐着说会儿话罢了,等家宴开始的时候再坐回来不就行了。”说罢,她拉了彩绫的手道:“走吧,随本宫过去。”
彩绫猜不透苏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朝阿罗看去,后者神色紧张地摇头,彩绫心下有了决定,暗自用力挣开苏氏的手,低头道:“娘娘好意,臣妾心领了,不过家宴就快开始,臣妾还是不过去了。”
苏氏又劝了几句,但彩绫始终不肯随她过去,最后只得道:“既是这样,那本宫也不勉强。”
待得来到她们所在的那一桌前坐下后,金氏忍不住道:“姐姐,你刚才为何对彩绫那么客气,之前的事,姐姐难道忘记了?”
苏氏凉笑一声道:“那些个事,除非本宫死了,否则绝对不会忘记。本宫刚才要她来与咱们同坐,根本不是抬举她,而是要她在这场家宴中,成为众矢之的。可惜啊,被她身边的阿罗看出来,坏了本宫的好事。”
“原来如此,难怪姐姐刚才会说那样的话。”说到此处,她朝彩绫所在的方向努一努嘴道:“其实,这段时间看下来,本宫觉得,彩绫性情浮躁,不知深浅又贪好奢华,要对付她并不是什么难事,真正难对付的是她身边的阿罗;姐姐莫要忘了,她是从那拉氏身边出来的。”
苏氏点头道:“本宫也看出来,彩绫当初能够见到皇上,逃出本宫掌心,也是因为阿罗的帮忙,着实有些麻烦”
“所以说啊,这个才是姐姐最先要解决的人。”金氏话音刚落,便有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乾清宫内,不论妃嫔还是王公大臣,朝廷命妃,皆起身相迎,弘历与明玉一路进到内殿,在准备坐下的时候,弘历的目光扫过苏氏所在的那一桌,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张清丽绝美的容颜朝他盈盈浅笑,然再仔细看去,又哪里有那张容颜,只有高氏等四人,一时间竟然有些惆怅。
明玉落坐后,发现弘历还站在那里,奇怪地道:“皇上,怎么了?”
弘历回过神来,坐下道:“朕刚才突想到一些事,没什么。”随即关切地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累?”
明玉点头道:“是有些累,不过今日是一年一次的家宴,臣妾就算再累也要撑着。”
弘历看着她苍白削瘦的脸颊,道:“朕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的身子,瞧瞧你,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唉,这样吧,等过了年初三,朕传徐太医来为你看看,他是周太医的师傅,医术更加高超,应该能够帮你调理好身子。”
明玉抚着自己的脸,沮丧地道:“臣妾现在是不是瘦的很难看?”
弘历笑着拉下她的手道:“谁说的,你是朕亲自选定的皇后,在朕心里,再无一人比你貌美。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永不改变。”
明玉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绽出一缕笑颜,“谢谢皇上。”
“夫妻之间,无需说这个谢字。”弘历拍一拍明玉的手,温言道:“再坐一会儿吧,等皇额娘来了,便可开席,到时候,你若觉得撑不住,朕就陪你早些回去。”
家宴,与去年一般热闹,但弘历心中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待得家宴结束之后他陪明玉一起回了坤宁宫,待得后者睡下后,他在夜色中漫无目地的走着,他并没有刻意去想,但那张绝美的容颜,时常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记得,去年除夕时,他陪瑕月在延禧宫赏月,让瑕月猜他选用乾隆二字为年号的意思,瑕月一语说中,他赞她惠质兰心。
一年过去了,然当初的一幕幕,仿佛就在昨日,不过……他站在幽暗的延禧宫前,沉沉叹了口气,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登基时,亲自册封的娴妃,冷宫之中,则是多了一名罪人。
之前,他一直认定永琏发辫中的猫毛,是瑕月所为,可在听阿罗说了发生在长康右门的事情后,还有凌若为了永琏的事情来见他,与他说起当初的怀疑后,他开始变得不确定,这段时间,一直有派四喜在暗中追查。然,所得到的结果,均与原来一样,并没有任何能够支持怀疑的证据,瑕月,仍是唯一可能做这件事的人。
抬头,夜空中悬挂着与去年一样的弦月,弘历喃喃道:“瑕月,究竟是不是你?”
明月静静悬挂夜空,冷眼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缘起缘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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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永定河
正月的前几日,弘历皆独自歇在养心殿,直至过了初五这日,方才第一次翻牌子,弘历目光在摆在红漆托盘中的一块块绿头牌上掠过,最终停在彩绫那块绿头牌上,这个女子虽然说不上有多美貌,却别有一番风情。
弘历正要翻过彩绫的绿头牌,小五捧着一封奏折快步走进来,“皇上,山西急报。”
听到“山西”二字,弘历神色为之一紧,连忙道:“快拿过来给朕。”
小五上前将奏折奉到弘历手中,后者在仔细看过后,原本只是有些紧张的神色变得甚是难看,道:“命张廷玉、顾琮、鄂尔泰即刻入宫,朕有要事相商。”
当三位大人急急忙忙出现在养心殿后,弘历扬一扬手中的奏折道:“去岁全国各地,雨水均偏多,朕当时就有些担心永定河,这条河水流平缓,泥沙大量沉积,河床位已经高于地面许多,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地上河,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溃决现象,所以朕让当地官员多加注意,原以为至少要等到夏季时,才会发现溃决现象,没想到……”弘历讽刺地笑道:“这年还没过完,祸事就来了。”
张廷玉肃然道:“皇上是说……永定河决堤了?”
“山西刚刚送来的急报,就在两日之前,山西境内突降暴雨,不到一日功夫水位就上升许多,冲溃了河堤,幸好当地官员记得朕之前的吩咐,一直有在巡视河堤,在发现松动之后,就立刻让住在附近的百姓撤离,死伤不多,但田地房屋皆被冲毁,损失极重。朕命你们来此,就是要商议治理永定河一事。”
顾琮率先开口道:“永定河善淤、善决、善徙,与黄河相似,恕臣直言,堵,已经收效甚微;疏,也效果不大,一旦弄得不好,甚至会令泥沙沉淀到其他河道中,令其他河道也出现同样的问题,所以……实在很难治理。”
弘历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但再难也得去做,总不能为此放弃永定河流经的区域,几位爱卿可有良策?或者你们知道有谁能够任起治理永定河的重任。”
在沉默片刻后,鄂尔泰试探地道:“皇上,高斌治水颇有方法,不如让他去永定河治理河道?”
弘历抚额道:“朕也想过,不过高斌还在江南疏渗清口并江南运河,一人如何能够兼顾两边?”
张廷玉进言道:“其实江南运河的浚已经到了尾声,只要继续按着原有的方案执行下去,便不会有问题。皇上可以派其他人负责此事,然后将高斌调去治理永定河。”
弘历未语,过了许久方才道:“永定河一事,就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了吗?”
顾琮拱手道:“回皇上的话,臣以前与高斌就河道治水一事聊过一些,他的见解很独特,而且往往能绕过无用的弯子,一针见血;除他之外,臣再不曾见过有这般见地之人,所以臣觉得高斌最是合适治理永定河的人。”
其实顾琮说的这些,弘历何尝不知,但他越重用高斌,就越不能动高氏,哪怕高氏做错了再多的事,哪怕他对高氏再厌恶,都不能动她,这种感觉,实在令弘历不喜。所以,若有别的选择,他并不想用高斌。
鄂尔泰不知弘历这些心思,开口道:“皇上,虽臣与高斌并不熟悉,但从这几年的治水情况来看,他确实是治水的良才。”
弘历知他们说的是实情,而他自己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人选,无奈地道:“好吧,就将高斌调去治理永定河,江南运河一事,由顾琮你负责。另外,朕会下旨各州府,让他们注意各处河道,一有问题,立刻上奏,至于几条直隶河道,就由鄂尔泰你负责详勘。”
待得二人接旨领命后,张廷玉道:“皇上,永定河上游乃是黄土高原,河中的泥沙皆是从那里冲下来的,若不能解决源头的问题,就算此次治理好了永定河,过个几年,又会再次复发。”
弘历点头道:“黄土高原因为没有什么植物,所以水土流失严重,皇阿玛在世时,曾多次鼓动百姓去黄土高原种植,但收效甚微,毕竟那里土地贫脊,能开恳种地的地方极少,气候恶劣又没什么人烟,有谁会愿意去。”
“臣以为,一处均有一处存在的价值,黄土高原亦是如此,定有可取之处,只要发现这个可取之处,再加以合适的条件,便可以引人前去开恳种树,治永定河于根源之处。”
弘历思索片刻,道:“张相的话颇有道理,不过这非一朝一夕之功,朕会派人去黄土高原仔细堪查,待得有发现之后再说。”顿一顿,他又道:“你们三位皆是皇阿玛留给朕的肱骨之臣,朕还有一事,要与你们商议。”
三人均拱手低头,倾听弘历之言,后者在片刻的静默后,道:“朕想立永琏为太子。”
诸人一惊,顾琮脱口道:“皇上才刚登基,便欲立太子吗?”
弘历道:“太子为国之将来,朕认为当早立为好,也可对其多加历练,不负朕之所望。”
鄂尔泰道:“二阿哥聪慧伶俐,又是皇后所出,当为储君。”
弘历点一点头,将目光转向张廷玉,“张相不说话,是否不同意朕之议?”
“臣不敢,正如鄂尔泰大人所言,二阿哥当为储君,只是臣觉得,皇上可以效法先帝,以密书立储,藏于光明正大匾后。这样一来,既立了储君,又可避免二阿哥太过引人注目,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张廷玉说得极为婉转,但弘历既得胤禛喜欢,坐上这个位置,又岂会连这点心思都没有,当下道:“张相是怕出现先祖晚年时的情况?”
张廷玉点头道:“是,皇上如今正值盛年,往后几十年,会有怎样的事,谁都料不准。臣觉得,密书立储,方才是最好的办法。”
顾琮与鄂尔泰在几经思虑后,亦同意了张廷玉的做法,毕竟若是立刻立储,那么永琏就会与当年的胤礽一样,成为众矢之的,甚至再次引发九龙夺嫡那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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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机会
“朕明白张相的意思,朕会再行考虑,刚才这件事,除了如今在养心殿的人之外,朕不希望再有人知道,记清楚了吗?”
三人听出弘历话中的冷意,连忙躬身道:“臣等遵旨。<-》”
弘历看了一眼窗纸外的天色后,道:“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永定河一事,朕明日会下旨。”
待得三人离开后,四喜重新端了绿头牌上来,轻声道:“请皇上翻牌子。”
这一次,弘历没有再看彩绫的牌子,径直翻了高氏的绿头牌,并且在随后两日,都是高氏侍寝。
自从除夕过后,彩绫几番欲去求见弘历,与他说苏氏之事,皆被阿罗阻止,说是等到弘历传她侍寝之时,再提此事,以免让弘历瞧出刻意来。
好不容易,初五这日敬事房传来弘历翻牌子的消息,翻的却是高氏,并且一连三日,都是高氏一人,令她又是嫉妒又是烦燥。
彩绫不悦地道:“阿罗,这样还要等多久,难道皇上一日不传召,我就一日不可以去见皇上吗?”
阿罗温言道:“奴婢知道主子等的着急,但奴婢这么做也是为了主子好,再说那么久都等了,也不再乎再多等这一两日。”
彩绫瞥了她一眼,不甚高兴地道:“每次问你,你都是说这么一句。你可知这些天我忍得有多痛苦?”
阿罗蹲下道:“奴婢怎么会不知道,奴婢与您的感受是一样的,但奴婢始终记着一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话是不错,但机会就摆在眼前,你偏要我一等再等,让苏氏得意了一天又一天,真是不甘心。”
“主子,东风很快会吹来,您就再忍忍吧,总之您相信奴婢,奴婢一定不会害您的。”
“若不是相信你,我会等这么久吗?不过……”彩绫话音一顿,冷声道:“不能再这样无休止的等下去了,三日,我最多再等三日,若到时候皇上还是没有传召,我就自己想办法。”
阿罗眸光一转,轻声道:“主子可是在为主子接连三日召幸慧妃娘娘的事不高兴?”
彩绫被勾起了心里的妒意,尖酸地道:“慧妃虽说有几分姿色,但伴在皇上身边亦有些年头了,真不明白皇上何以对她如此宠幸。”
“奴婢以前在那拉氏身边侍候时,曾听她提起过慧妃娘娘,她说,慧妃之所以如此得皇上宠幸,并非因为其本身,而是因为她的父亲,高大人在治水一道上算是一个奇才,皇上对他多有倚重,所以对慧妃亦隆宠有加。”
“原来如此。”彩绫恍然之余露出一丝不屑之意,“我道慧妃如何了不得,原来是靠了她父亲。”
阿罗笑道:“所以主子根本无需为此担心,皇上真正宠爱的人,始终是主子您。”
彩绫轻点着阿罗的额头,轻笑道:“你这丫头,惯会讨我欢喜,宠爱……我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希望我可以早日诞下皇嗣,这样才算真正有了依靠。”
“奴婢相信主子很快会等到这一日,为了往后的荣华富贵,主子现在每一步都要走得格外小心,千万不能因小失大,您说是不是?”
彩绫睨了她一眼,凉声道:“怎么了,又想让我继续等下去是吗?”
阿罗默默点头道:“奴婢也是为了主子,希望主子能够走得稳一些再稳一些。”
彩绫犹豫片刻,叹了口气,道:“行了,我听你的,再忍耐一阵子,希望到时候一切没有意外。”
阿罗眸中闪过一丝喜色,道:“主子放心吧,只要您别着急,奴婢一定会帮您想的稳稳当当。”
彩绫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了阿罗道:“有时候,我觉得对付纯嫔的事,你比我还上心,你很恨她吗?”
阿罗一脸气愤地道:“纯嫔那样害主子,还差点要了奴婢的性命,奴婢岂会不恨她。而且她这种阴险之人,若要出手对付,就一定要让她寻不到任何脱身的机会,否则一旦让她脱身,必会比现在更加麻烦。否则奴婢也不会一直劝主子暂忍一时之气,留待最好的时机出现时,再出手。”
彩绫用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浮燥,道:“我明白了,等吧,等你说的那个最好的时机。”
彩绫并没有等太久,正月十一这日,弘历派人传彩绫去养心殿侍候,待得传话的宫人走了之后,她立刻紧张地对阿罗道:“如何,这个是不是你说的最好时机,那些话,我可以与皇上说了吗?”
阿罗比她更紧张,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道:“是,等了这么久,这个机会总算是来了,主子您记得,见了皇上之后,一定要照奴婢与您说的那样,不要操之过急,循序渐进。”
“我记得,我都记得。”彩绫紧张地不停重复着这句话,随即又道:“可是万一皇上到时候不问下去,那岂不是无法引起皇上的怀疑,然后顺势追查下去?”
“没事,奴婢陪您一起过去,然后见机行事。最要紧的是主子您不要紧张,放松一些,尽量将话说的像是无意提起一般,否则就白等这么久了。”待彩绫情绪平复一些后,她又道:“奴婢扶您去梳洗更衣,然后咱们就过去。”
彩绫正要点头,忽地想起一件事来,连忙道:“让唐九也过去,这样皇上问起来的时候,他也好做证。”
阿罗摇头道:“主子,您忘了奴婢与您说的话?不可以刻意,一直以来都是奴婢陪您去养心殿,如今您突然将唐九也给叫去,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皇上,您那些话是存心说给他听的吗?”
“对对,我忘了。”彩绫抚着额头道:“那就让唐九留在这里,等皇上传他的时候再行过去。”
在一番梳洗更衣之后,彩绫来到养心殿外,看着那扇朱红色的宫门,她忍不住看了阿罗一眼,后者低声道:“主子不用担心,有奴婢在,一切皆会顺利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发梳
彩绫微一点头,扶着阿罗的手走了进去,进到殿中,她屈膝朝坐在御案后的弘历行礼,后者笑一笑,招手道:“来,到朕身边来。<-》”
待得彩绫上前后,他指着写在纸上的一行字,道:“这些字可都认得?”
纸上那些字并不复杂,彩绫都曾学过,念道:“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随后,她道:“皇上,臣妾有没有念错?”
弘历笑道:“你念得很对,一个都没错,朕记得有些字朕不曾教过你,是你自己学的吗?”
“是啊,臣妾在闲来无事,便会习字识文,皇上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臣妾又怎敢丢皇上的脸,不过这句话臣妾虽认得,却不太懂它的意思,皇上能否为臣妾解释一二?”
弘历自然答应,道:“这句话出自《论语》,是说聪明人喜爱水,有仁德者喜欢山,聪明人活动,仁德者沉静,聪明人快乐,有仁德者长寿。”
彩绫笑道:“臣妾怎么觉得这句话就是在说皇上呢?”
“何出此言?”面对弘历的询问,彩绫道:“皇上一向喜欢山水,善于骑射,又有治国之才,不就是上面所写的聪明人与仁德者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手探到弘历身后,悄悄解着他辫子上的明黄发绳。
弘历并未察觉彩绫这个动作,笑言道:“朕也希望可以做一个聪明与仁德之君。”
“臣妾虽不懂许多,但皇上每日上朝,勤于政事,早就是一位聪明与仁德并重的君主。”彩绫解了许久都没有解开弘历辫尾的发绳,又不敢动作过大,急着手心冒汗,气息亦有微微的不稳。
弘历发现她这个异常,恻目道:“怎么了,为何呼吸突然急促进来?”
彩绫不自在地道:“没什么,许是因为这里地龙烧得太热,臣妾觉得有些闷。”这个时候,弘历的发绳终于被解开,掉在椅后。彩绫暗松了一口气,随即故作无意地道:“咦,皇上的发绳怎么掉下了?”
弘历回头一看,果见明黄色的发绳掉落在椅后,不在意地道:“定是早上小五没绑仔细,所以这会儿掉了。”
站在殿下的小五听到这句话,连忙道:“奴才冤枉,奴才早上明明绑得极牢,不知为何现在又会松开。”
彩绫捡起发绳,玩笑道:“不知臣妾是否有荣幸为皇上梳发?”
“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古灵精怪了。”弘历笑斥了一句后,命四喜去将梳子拿来,让彩绫替自己梳发。
彩绫紧紧握着发梳,自上而下慢慢梳落,待梳至发尾时,开口道:“皇上,您发尾处的头发有些开岔了呢。臣妾上次听唐九说起,有一种梳子,梳齿中空,可以放入护养头发的东西,在梳发时,随梳齿沾在头发上,效果很是不错。”
弘历讶然道:“梳齿中空?竟有这样的梳子?”
彩绫尽量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道:“是啊,臣妾听到的时候,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唐九说他亲眼见过,纯嫔娘娘还将梳子送给了那拉氏呢。臣妾知道后,觉得很是不错,便想问纯嫔娘娘讨要一把,哪知纯嫔娘娘却说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梳子,真是奇怪。”
弘历眉头一皱,道:“是否唐九胡说?”
“臣妾当时也这么想,所以回去后又仔细问了唐九,他说自己千真万确看到了,没有一句慌言,真是好奇怪。”
在彩绫说完这句话后,养心殿便静了下来,弘历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这样的寂静令彩绫忐忑不安,猜不透弘历心里在想什么。
待得彩绫替他绑好发绳,弘历从其手中接过发梳,手指轻轻拨弄着一根根梳齿,眸光微抬,落在一直安静站在一边的阿罗,“你以前是侍候那拉氏的,她可曾收到过纯嫔所赠的梳子?”
“回皇上的话,纯嫔确实送过那拉氏一柄梳子,当时奴婢也在,但纯嫔并不曾提过梳齿中空的事,那拉氏一直当成一把普通的梳齿在用。”
弘历神色微变,迫视着阿罗道:“纯嫔果真一字未提?”
阿罗抬头,坦然迎向他的目光,肯定地道:“是,奴婢记得很清楚,一字未提。”
彩绫故作奇怪地道:“这就奇怪了,既然这把梳子如此特别,纯嫔送去时,怎么也不提一句呢?”
弘历没有理会她,续问道:“那拉氏使用之时,就未曾发现梳齿是中空的吗?”
阿罗想了想道:“平常都是奴婢在替那拉氏梳发,并未发现梳中空,再说,那把梳子那拉氏用不惯,所以一般都放在妆匣中,很少使用。”
彩绫试探地道:“皇上,您这样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弘历自沉思中回过神来,摆手道:“没什么,朕只是觉得有些好奇,所以随口问问罢了,不过想来,应该是纯嫔一时忘提了。”
这个回答与彩绫预想的答案完全不同,原本依着猜测,弘历应该追问下去,然后传唐九来问话才是,怎么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难道他对苏氏就没有一丝怀疑吗?不,不应该这样。
想到这里,彩绫忍不住道:“皇上……”
“皇上说得是,奴婢也觉得纯嫔娘娘是一时忘提。”开口打断彩绫言语的,正是阿罗,她也很紧张弘历的反应,但她比彩绫沉得住气,知道言尽于此,不宜再多说,至少此刻是这样。所以在发现彩绫想要说话的时候,赶紧出言阻止,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弘历对于阿罗的突然插话,颇有些不满,冷冷扫了她一眼后,对彩绫道:“你刚才想与朕说什么?”
被阿罗这么一打断,彩绫冷静了一些,有些不自在地笑道:“被阿罗这么一打断,臣妾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弘历微一点头,道:“朕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未曾处理,你先回去吧,朕明儿个再传你。”
彩绫愕然望着弘历,弘历既传她来此,该是让她侍寝才对,怎么才说几句话就让她回去了,难不成是她刚才说错了什么,惹弘历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