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零一十五章 里应外合
“二哥,你大半夜带这么多人来我府中,是何道理?”弘历脸色极为难看地走到弘时面前,阿德亦步亦趋地跟在弘历身边,以防弘时对其不利。
弘时下马,走到弘历身前,浮起一抹温和无害的笑容,“自然是来看你的,我的好弟弟。”
“是吗?”弘历冷笑道:“那么现在看过了,二哥可以离开了吗?”
弘时挑眉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不好奇我身后这些人吗?”
弘历此刻已经认出了哈泰,脸色铁青地道:“丰台大营的副统领哈泰,十三叔病后,就由他负责掌管整个丰台大营,他为何会与你一起出现在这里?”
允祥虽然找弘历演了一出戏,却没有告诉他具体的原因,只是告诉他,等到时机合适时,一切都会明白。
弘时笑得越发温和,“因为哈泰要随我一起将这个朝纲拨乱反正,不让奸人继续控制皇阿玛与朝廷。不止是我们两人,还有阿克善,他如今就带兵守在宫外。”
说到这个份上,弘历哪里还会听不出来,一字一句道:“你想要造反,弘时,你眼中还有皇阿玛……”
“别跟我说皇阿玛!”弘时厉声打断弘历的话,火光下那张脸狰狞如恶鬼,“他待你自是千好万好,但我呢?一样是儿子,他待我是什么,根本就是当猫狗一样,高兴了就摸几下,不高兴了就踹到一边去,这样的皇阿玛不要也罢!”
弘历摇头道:“你疯了不成,皇阿玛对咱们每一个人都一样,是你自己心术不正,走上了歪路,如今还要反过来冤枉皇阿玛,你真是无可救药。”
“是,我是无可救药,那又怎样,过了今夜之后,我就是大清的皇帝,而你与你那位好额娘,都会成为阶下囚。弘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以后等待你的,将会是暗无天日的悲惨日子。”
面对弘时阴森的笑容,弘历突然笑了起来,“是吗?为何我觉得那一日永远不会到来?”
弘时冷哼一声道:“哼,不必在这里嘴硬,随我走,我要你亲眼看着我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然后跪下来向我磕头!”
弘历还未说话,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随即一道人影匆匆奔上来,拦在弘历面前,“不行,你不能带走王爷!”
此人正是明玉,在她之后,还有两个身影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一个是瑕月,另一个则是永璜的额娘富察氏。
弘时没有理会明玉,而是死死盯着瑕月,脸颊一阵阵抽搐,他不会忘了这个好表妹,正是她的倒戈相向,才害的英格惨死,他也遭胤禛怀疑,被夺了所有差事。他对于瑕月的恨意,不比弘历少多少。
“表妹,看样子出卖舅舅,害他死于非命,让你在老四身边过的很是不错。”弘时阴冷的声音,令人不自觉地感觉到一阵阵寒意。
瑕月微微一笑道:“多谢定亲王关心,王爷待我一向极好,至于阿玛,是他自己做错的事,怨不得他人,更说不上出卖二字。其实真正害死阿玛的人应该是定亲王才是,若不是你心怀不轨,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阿玛又何至于走上错路。”
弘时脸色阴晴不定,随即竟是拍起手来,“真是牙尖嘴利,本王在想,若是把你这嘴牙都拔光了,你还有说得这么利索吗?”
瑕月脸色一白,勉强定了心神道:“那也得看定亲王有没有那个本事。”
“放心,一定不负你所望!”说完这句话后,弘时朝后面的士兵吩咐道:“把弘历与这个女人都给带上,皆是与那奸妃一伙的,一起带入宫去!”
看到那些士兵要过来,拦在弘历面前的明玉大声道:“这里是宝亲王府,你们谁敢乱来!”
哈泰冷笑一声,挥手道:“立刻上去把人抓了,然后入宫勤王护驾!”
“嗻!”一众士兵齐声答应,然后朝弘历与瑕月抓去,在士兵近前的那一刻,弘历快速将脸色苍白的明玉拉到身后交给阿德,“照顾好嫡福晋。”
“王爷,他要害您,您千万别去。”明玉哪里放心的下,抓着弘历的袖子不肯放。
弘历苦笑着摇头,他何时想去,可是眼下这个形势根本由不得他说不,哈泰是丰台大营的统领,阿克善是步兵衙门的,两人一共掌着六七万的兵,若他没料错的话,这些兵力应该已经全部落入弘时手中,根本不是他所能抗衡的。
这样想着,口中却是安慰道:“放心吧,只是去一下而已,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好好在府中等本王归来。”
“不可以,您不可以去!”明玉不住地摇头,眸中尽是担忧之色,富察氏则是一脸担忧的缩在后面,不知如何是好。
弘历强行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出来,沉声道:“听本王的话,好好待在这里等本王回来。”
这个时候,瑕月已经被那些士兵抓了起来,明玉看到了,又想去救瑕月,可那么多士兵岂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够阻挡的,若不是阿德护着,早就已经受伤了。
在看向明玉时,瑕月眸中掠过一抹讽刺,随即道:“嫡福晋莫要难过,既然王爷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咱们都应该相信王爷的不是吗?”
明玉看着弘历与瑕月均被抓了起来,哪里能放心,可是不论她做什么,都无法阻止弘时将两人带走,只能忐忑不安地待在府中。
弘历与暇月被押着往前走,在看了一眼骑马走在前面的弘时后,弘历忽地侧目对瑕月道:“你真的相信我们这一次会没事吗?”
瑕月苦笑着摇头道:“妾身不知道,但若不这样说,嫡福晋一定会更担心,说不定还会跟上来,想必这是王爷不欲见的。”停顿片刻,她有些颤抖地道:“王爷,我们……有机会活着吗?”
弘历低声道:“若我说没有,你是不是后悔当初出卖英格?”
瑕月盯了弘历许久方才道:“妾身从不后悔曾经做出过的选择,因为后悔不仅于事无补,还会令自己变得软弱,何况……”
〖
第两千零一十七章 闯宫
等了许久,弘历都没有等到她说下去,忍不住道:“何况什么?”
“没什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瑕月神色异常的复杂,令人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被押着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后,停了下来,同时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下官步兵衙门统领阿克善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弘时骑在马背上,抬手道:“起来吧,城中情况可还在控制之中?”
“回王爷的话,一切皆在控制之中,紫禁城亦被围住,只等王爷一句话。”随着阿克善的话,弘历亦看清了在黑夜中庄严华美的宫殿。
“好!”弘时大声道:“现在所有将士皆听本王命令,入宫除灭奸妃,勤王护驾,偌我大清万世昌隆。”说到此处,他加重了语气道:“功成之后,你们皆是大清的功臣,皇阿玛与本王一定重重有赏!”
他这句话,成功令得士气高涨,无数士兵高举着兵器大声道:“除灭奸妃,勤王护驾!”
弘时满意地点点头,对阿克善道:“去,让看守宫门的侍卫开门。”
“嗻!”阿克善依言来到宫门前,不论他怎么叫喊,里面都是千篇一律的话语:时辰不到,宫门绝不开。
阿克善回头看着弘时,等他拿主意,望着紧闭的朱红宫门,弘时露出一丝不屑地笑意,“把宫门给本王撞开。”
哈泰闻言,凑到弘时耳边小声道:“王爷,这样公然撞宫门会否不太好,要不然咱们再等等?”
弘时斜睨了他一眼道:“怎么了,到了这个时候,你又害怕了?”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不等哈泰说完,弘时便抬手冷声道:“行了,只要不是这个意思就行,你记着,从咱们起兵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退路了,‘除灭奸妃,勤王护驾’,这八个字不止是说给那些士兵听,也是说给咱们自己听的,你不止要听,还要与那些士兵一样,把这八个字当真,明白吗?”
哈泰看着弘时的侧脸,点头道:“是,下官明白了。”说罢,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大声道:“去,立刻去将宫门给本官撞开,入宫护卫皇上,莫要让奸妃再把持前朝后宫!”
在一阵响亮的应声后,一拨接着一拨的士兵前去撞门,无奈宫门坚固,就算这样不停地撞击,也只是一阵晃动罢了,无法撞开。同时许多大内侍卫出现在城楼上,喝斥着让他们退去,然根本无人理会,还是在不住撞门。
阿克善见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让人去拿撞门的木柱来,这一来,撞门的力度顿时大了许多,宫门松动的极为利害。
大内侍卫在久说无果的情况下,架起弓弩朝弘时他们射来,一时间倒真是逼退了些许,甚至伤了好几个士兵,令他们无法再撞宫门了。
阿克善一边挡着射来的弩箭一边紧张地问道:“王爷,这可如何是好,在他们弩箭射光之前,咱们只怕无法近前。
弘时脸上没有多少紧张之色,冷声道:“去将弘历与瑕月带到前面来,本王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伤害这位四阿哥。”
阿克善连忙命人将弘历他们带了过来,同时朝城楼上大声喊道:“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看清楚,这位可是宝亲王与他的侧福晋,要是伤了他们,你们担待得起吗?”
他这话果然镇住了城楼上的士兵,那毕竟是皇上最喜爱的四阿哥,若是伤了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趁着他们犹豫的功夫,哈泰与阿克善示意士兵继续撞门,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宫门在他们一再的撞击上,终于被彻底轰开,无数士兵从宫门涌入到里面,虽然遇到不少大内侍卫阻挡,但弘时带来的士兵足足有好几万,岂是这些大内侍卫能挡得住的,很快便被控制住。
从踏入宫门开始,弘时就朝准着一个方向行去,那就是养心殿,他要去见胤禛,要亲口告诉胤禛,一直以来胤禛都是错的,真正能够继承皇位的人,是他而不是弘历!
紫禁城因为数万士兵的闯入而大乱,宫女太监惊慌失措,不知这一夕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为什么二阿哥要带这么多人来这里。
在来到养心殿外时,弘时从马上下来,看着紧闭的殿门,他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隐忍这么久,终于是时候结束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回过身,走到被抓住了双手的弘历身前,轻笑道:“看到了吗,很快,我就是这养心殿的主人,是这大清的皇帝,你将匍匐在我的脚下,成为我登上龙椅的踏脚石!”
望着他眼中的得意,弘历突然笑了起来,“不,你不可能成为大清的皇帝,你只有一个身份,就是乱臣贼子。就算你真坐上了龙椅,百年后史书也会忠实记录着你无耻的行径,而我……绝不会承认你是皇帝。”
弘时不屑地道:“不论你承认与否,事实皆是如此,至于史书……只要我做了皇帝,史书记载什么,该怎么记载,自然由我做主。”
站在弘历身旁的瑕月突然道:“二阿哥,你若这样一直进去,或许真有可能成为皇帝,可惜你刚才折回来了,所以你这一辈子,注定成不了龙,只能做一个趴在地上的可怜虫,时时刻刻要担心被人一脚踩死!”
“贱人!”她这番狠毒的言语触怒了弘时,狠狠一掌掴在她脸上,随即面色狰狞着道:“你等着看,本王很快就会成为真命天子,到时候,本王一定把你的牙一颗一颗的拔下来,然后再把你的骨头一寸寸打断,看你到时候还有没有力气说话。”
瑕月眼中有着清晰可见的恐惧,但仍是强撑着道:“你除了懂得用暴力之外,还懂得什么,你这样的人,与先帝还有皇阿玛相差了不知多远,什么真命天子,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弘时额头青筋暴跳,手指捏得咯咯作响,下一刻他一把扯过瑕月的头发,不等他再有动作,弘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弘时,养心殿就在眼前,你一直不进去,可是害怕了?”
〖
第两千零一十八章 野心
“本王会害怕?”弘时对他的话嗤之以鼻,随即凑到瑕月耳边一字一句道:“你很好,胆子可真够大的,本王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不过本王说过,要让你看到本王坐上龙椅,成为大清的皇帝,所以就大发慈悲,容许你再多活一会儿。趁着现在,好好享受吧,待会儿你一定会很想念的。”
说罢,他松开手,大步往养心殿走去,弘历暗自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对瑕月道:“你不要再去触怒他了,他已经疯了!”
瑕月感激地点点头,她很清楚,刚才要不是弘历及时开口转移了弘时的注意力,自己只怕已经要受皮肉之苦了。
在弘时推开养心殿大门的时候,瑕月幽幽道:“就算不去触怒他,一旦他登上帝位,也会发疯一样的折磨我们,王爷……我虽然知道怕也没用,但真的……真的很怕!”
这是瑕月第一次在弘历面前那么直白的说出“怕”这个字,令弘历颇有些意外,摇头苦笑道:“明明害怕,还说那样挑衅他的话,你真是……”顿一顿,他改口道:“行了,此刻怎样都无济于事了,不过弘时若真的折磨你,至少还有我陪着你不是吗?”
迎着弘历的双眸,瑕月竟然慢慢安心下来,连一直包围着自己的惧意也变得淡薄了许多。但同时,她对弘历的那种依赖感却是变得越来越强烈。
自从弘历与她圆房,真正将她当成侧福晋看待后,这种依赖感就时不时的出现,但她刻意不去想,可现在……却是令她无法再回避。
她依赖眼前这个男人,换句话说,她在意他,在意弘历,这个本该是死敌的男人。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见不得弘时讽刺弘历,哪怕明知道会触怒弘时,也忍不住开口。
她曾经出卖了英格,但那是为了自己,与弘历无关。在她的世界里,一切就该以自己的利益为先,阿玛想要对她不利,她就除掉阿玛,换取自身的富贵荣华。可现在……现在她却是在为了弘历,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地方,这不是她行事的风格,不该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弘历,为什么?
瑕月努力地思考着,却始终得不出答案,又或者说……答案就在那里,她却不敢去碰触!
不管瑕月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弘时已是一步步走进了养心殿,殿内只点了几盏灯,使得这里的光线晦暗不及。但这一切并不妨碍弘时心中的火热,从推开殿门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盯着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不曾移开过。
一直以来,他进到这里,都只能跪拜,跪拜坐在这张椅子上面的人,而此刻,他将坐上这张椅子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他将成为这里的王,这里的主宰。
在这样的念想中,他踏上台阶,轻抚着那张髹金漆云龙纹宝椅,眸中充满了无尽的热切,他恨不得立刻坐上这把宝椅,但现在还不行,得先让皇阿玛写下让位诏书方可名正言顺的坐上去。
这个时候,一阵咳嗽声传入弘时耳中,询声望去,只见身着明黄缎绣五彩云蝠金龙长袍的胤禛扶着四喜的手从殿外慢慢走进来。
不论是阿克善还是哈泰,面对这位帝王,均不自觉地低下头去,不论他们给自己找多少冠冕堂皇的借口,都不能改变乱臣贼子的事实。对着别人不觉得,可一对上胤禛,便立刻心虚了起来。
弘时也有同样的的感觉,但很快他便若无其事的走下来,一拍袖子欠身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吉祥?只怕现在是朕最不吉祥的时候。”胤禛冷冷道:“弘时,你大半夜带着步兵衙门、丰台大臣,擅闯入紫禁城,究竟是什么意思?”
弘时起身微笑道:“儿臣带几位大人前来,乃是勤王护驾。”
“勤王护驾?”胤禛冷笑道:“朕就在这里,要你勤什么王,护什么驾?还是说你根本就想造反?”
弘时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逐字逐句道:“儿臣对皇阿玛一向尊重有加,怎可能会造反,只是这些年来,皇阿玛一直宠信熹贵妃,对她言听计从,使得熹贵妃把持后宫不说,甚至捣乱朝纲。皇爷爷将皇位传给皇阿玛,乃是希望皇阿玛守好祖宗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社稷,可皇阿玛却由着一个女人干涉,对朝堂指手画脚,若不是皇爷爷已经龙归大海,儿臣真想问问,这是皇爷爷想看到的结果吗?”
“放肆!”胤禛脸色难看地道:“谁许你这样与朕说话的,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阿玛吗?”
弘时摇头道:“若皇阿玛做的对,儿臣自然有,可惜现在皇阿玛已经妃蒙蔽,看不清朝廷存在的问题,更加不知道您应该做什么。”
“一派胡言!”胤禛指着弘时怒斥道:“熹贵妃不是奸妃,你却是心怀不轨,说吧,究竟想要怎样。”说到恨处,他再次咳嗽起来,四喜连忙抚着他背,劝道:“皇上莫要动气,当心伤了龙体。”
对于这一幕,弘时犹如没看到一般,直至胤禛停下咳嗽后,方才道:“既然皇阿玛理不清这个朝局了,就由儿臣代您来执掌吧,儿臣一定会做的比您更好。”
胤禛冷笑道:“终于暴露出你的野心了,你知道朕不打算将皇位传给你,所以就勾结了哈泰与阿克善他们,处心积虑想要夺朕的皇位,弘时啊弘时,你可真有本事,朕怎么也想不出,居然会生出你这么一个孽子来。”
弘时轻笑道:“是啊,在皇阿玛眼中,除了那个奸妃生的小畜生之外,别人都是孽子,都不配继承皇位,哪怕儿臣做的再多再好也没用,全部被您一笔抹煞。皇阿玛,您可真是不公平。”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做了许多,那朕倒是想问问,你都做了什么,河南那些事吗?可笑,英格那事后,朕曾派人查过,河南的富户与英格多有联系,你能够在河南迅速推行新政,想必英格给了你不少帮助。”说到此处,胤禛又道:“若你真能够一心为民请命,为百姓做事,朕也不会说什么,可偏偏你心里头只有权利,只有皇位。你做这么多,只是为了拥有与弘历一争皇位的资格,之后更与英格勾结利用秋闱一事,陷害弘历,那可是你的嫡亲弟弟,你怎么狠得下手。”
〖
第两千零一十九章 逼宫
弘时扭曲着那张原本颇为英俊的脸道:“嫡亲弟弟?儿臣宁愿这辈子从来没有过他这个弟弟。从他生下来那一刻起,就一直压在儿臣头上,将儿臣压得抬不起头来,你更是要立他为帝,凭什么,论身份,我是嫡长子,他不过是一个庶出的皇子;论能力,我自问不会输他;可皇阿玛却一心想要立他为太子,公平吗?再者,嫡亲弟弟又怎样,皇阿玛不是将自己的嫡亲弟弟圈禁至死吗?”
“放肆!”胤禛怒喝一声,努力平复了一下气道:“本朝立储君一向是立贤不立长,你德行不够,如何配做大清的皇帝。”
弘时眼角抽搐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说这样的话,但事实根本就是你偏心,你眼里只有弘历。而你这样看重弘历,不是因为所谓的德行与能力,而是因为他是钮祜禄氏的儿子,是那个奸妃的儿子!”
“住嘴!”胤禛的厉喝并没有让弘时停下来,继续道:“就是因为皇阿玛被那个奸妃迷惑的神智不清,所以她才有机会在把持前朝,在后宫中更是一手遮天,连皇额娘也要受她的气!”
胤禛脸色难看地道:“朕叫你住嘴没听到吗?”
弘时呵呵一笑道:“皇阿玛,您老了,老的被一个女人蒙蔽,所以这把龙椅,您真的是不适合坐了,该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胤禛冷笑道:“让贤,让给你吗?”
“儿臣虽然不才,但一定会谨遵祖训,好好守着这个江山,不让肖小之人有机可乘。至于皇阿玛……”他顿一顿,道:“也辛苦了这么久了,该是时候歇一歇了。”
“做梦!”胤禛冷声道:“凭你这个不肖子也想染指皇位,简直是痴心妄想。弘时,朕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立刻退走,朕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容你继续做你的王爷。”
回应他的,是弘时张狂肆意的大笑声,一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许久,他终于止住了笑声,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道:“皇阿玛,儿臣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您也会说笑。”说到此处,面色一狞,漠然道:“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您觉得儿臣还能退回去吗,再说,您有什么资格与儿臣讨价还价,这里足足有数万士兵,而您能用的,不过是一些大内侍卫罢了,早就已经被控制住了,除了退位之外,再无别的选择。”不等胤禛说话,他扬声道:“取文房四宝来!”
哈泰闻言连忙命人抓来一个小太监,让他去取文房四宝,当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拿着东西来到殿中时,弘时道:“皇阿玛,写让位诏书吧!”
胤禛恼恨地啐了弘时一口,怒然道:“想让朕让位于您,简直就是在做梦,有本事,你就将朕杀了,看你这个弑父夺位的浑蛋能否坐稳这把龙椅。”
弘时缓缓抹去脸上的唾沫,眸中杀机时隐时现,唾面乃是奇耻大辱,更不要说还是这样当众受辱。在压下心中的恨意后,弘时接过摆放着文房四宝的托盘递到胤禛面前,“皇阿玛,好好写下让位诏书,对你对儿臣都好,否则若是儿臣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使了什么不该的手段,您可不要怪儿臣。”
胤禛挥手打翻托盘,一字一句道:“想要诏书,你去梦里要吧!”
“好!”若不是心里有着顾忌,再加上他打着勤王护驾的名号,真恨不得一刀杀了胤禛,父子亲情,哼,早就已经没了,如今充斥在他心中的,只有无尽的恨意。
“来人,将弘历他们带进来。”随着弘时的吩咐,弘历与瑕月被押到了殿中。他们的出现让胤禛心中浮现出强烈的不祥预感,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弘时轻笑道:“儿臣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得回儿臣应有的一切罢了。若是皇阿玛非藏着不肯,儿臣也只被迫用一些手段了,譬如说……杀了弘历!”
最后四个字令胤禛豁然变色,厉喝道:“你敢!”
“到了这个时候,儿臣还有什么不敢的。”弘时一边说着,一边从哈泰腰间抽出刀来,在弘历脸上比划道:“皇阿玛一心一意想要将皇位传给你,要是我现在杀了你,你说皇阿玛会传位给谁呢?”
弘历感觉到脸上的森寒,冷冷道:“不管是谁,都不会传位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说罢,他朝胤禛道:“皇阿玛,您不要受他威胁,儿臣宁愿死也不愿看到先辈辛苦打下的江山落在这样一个畜生不如的人手中!”
“说我是畜生?”弘时怒极反笑,然手上的力道却是加重了许多,瞬间在弘历脸上留下一道伤口。
胤禛用力攥紧了手,厉声道:“弘时,你若敢杀害弘历,朕一定要你的性命。”
“要我的性命,哈哈。”弘时讽刺地道:“哈哈,是啊,你不是老早就想要我的性命了吗,好为你的好儿子铺路。可是你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有什么能力要我的性命,皇阿玛。”
瑕月打断了他刺耳的声音,“二阿哥,你真以为自己就赢定了吗?别忘了,果亲王与佛标大人二位,一旦他们得胜之后班师回朝,你这个篡位者的日子也到头了。”
弘时没有发怒,在示意阿克善他们将殿门关起后,他笑道:“多谢提醒,不过十七叔与佛标在边关连吃败仗,想要他们得胜回朝,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这段时间足够我去准备了。甚至我都在想,他们……有没有那个命回朝!”
胤禛神色一变,厉声道:“你想说什么?”
弘时笑一笑道:“没什么,到时候皇阿玛自然就知道了,皇阿玛放心,您一定能看到那一天。”
胤禛盯着他,语重心长地道:“弘时,人在做天在看,收手吧,朕念在父子情份上,不会追责于你。”
弘时突然激动起来,大声道:“好一句父子情份,你将我当成弘历踏脚石,或是将我当成弃子抛在一边的时候,所谓的父子情份在哪里?从始至终,你眼里都没有我这个儿子,只有弘历!弘历!”
〖
第两千零二十章 让位诏书
胤禛眼中充满了失望与痛心,沉声道:“是,朕眼中只有弘历,因为他每一件事都做的比你好,不像你那样自私自利,心里只有自己。”
“是,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错。”弘时诡异地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曾有机会杀了你这个好儿子的,可惜他命大,躲过一劫。”
胤禛一怔,旋即想起一件事来,冷声道:“是福州那次对不对?”
弘时轻笑道:“对,一刀插在他胸口的那个人,就是我。他当时要是死了,没有再回来,该有多好,今日我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不需要做那么多事。可惜,他不死,他非要回来坏我的好事!”说到后面,笑容扭曲如恶鬼,显然他心里对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原本胤禛已经属意他为太子,让他跟着学习处理朝事,可弘历回来后,一切都变了,他变得一无所有。
听得这话,胤禛脸色难看至极,怎么也没想到一场逼宫,居然还让他知道了这么一件事,当下道:“弘历,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朕,反而还要替他遮掩?”
不等弘历说话,弘时已是道:“因为在皇阿玛问他之前,我抓了兆惠与阿桂,逼他不许说出福州那件事的真相,还要他推辞太子之位,否则便等着给兆惠他们收尸。”
胤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颤声道:“你……你实在是卑鄙,父子、兄弟的情份,在你眼中,皆不如权力重要。”
弘时咬牙道:“不错,在我眼里,权力是最重要的,因为只有握紧了权力,我才有资格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你捏在手里,明明恨极了,还要处处讨好,这样的日子真是过够了!”
胤禛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方痛声道:“逆子!朕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一个逆子来!”
弘时对此嗤之以鼻,根本不在意,“好了,说了这么许多,皇阿玛究竟肯不肯写让位诏书,若是不肯写的话,儿臣就将四弟的肉一块块割下来,让皇阿玛亲眼看着他受千刀万剐之刑。”不等胤禛说话,他又补充道:“儿臣说到做到,皇阿玛……”
胤禛愤然打断他的话道:“不要再叫朕皇阿玛,朕没你这样的儿子”
“好。”弘时也不多言,挽了一个刀花,走到弘历面前,轻笑道:“老四,可是要辛苦你了,忍着些,不会太痛的。”
哪怕是弘历听到这话,脸色也不禁微微发白,但他咬着牙一句话也没说,因为他就算是受尽折磨,也绝对不会向弘时低头,绝对不会。
眼见着刀花离弘历越来越近,胤禛终于出声道:“住手!”
弘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回身道:“如何,皇阿玛想通了吗?”
胤禛紧咬着牙道:“朕可以给你写让位诏书,但你必须得保证不伤害弘历,哪怕是你坐上那张龙椅,也不许动弘历一根头发。”
胤禛的话语令弘时眸中掠过一丝嫉妒,口中则是道:“只要皇阿玛肯写让位诏书,儿臣自然什么都答应您。”
“好,记着你说过的话。”胤禛缓缓点头,随即道:“拿文房四宝来。”
在弘时逼着胤禛写让位诏书的时候,后宫中也因为那些士兵的闯入而变得异常紧张。
凌若早就被惊醒了,哪怕宫门紧闭,也能够听到外面重重的脚步声,杨海几次想要出去查探都被凌若阻止。
水秀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天色道:“主子,为什么宫里头会多了这么多人,再说后宫禁苑,一向不许别人随意出入的。”
“可不是吗?而且奴才之前守夜的时候,曾听到撞击声,紧接着外面那些人就出现了,难不成是有人闯宫?”这句话连杨海自己都不太肯定,因为闯宫的罪名很大,除非犯上做乱,否则是不会有人这么做的。
凌若走到窗边,漫声道:“皇上曾与本宫说过,这宫里头会有一场大变,如今看来,是应在这一夜了。”
水秀好奇地问道:“主子,是什么大变?”
“皇上没有细说,总之你们都好好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既然皇上早知会有这场大变,应该是做好布置了,很快就会没事的,不必太过担心。”
众人一一应声,但眉宇间的忧色始终挥之不去,凌若虽然面上看着镇定,但心中亦是有所担心,恨不得立刻去养心殿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还有胤禛是否安好,但她不能出去,胤禛说过,一旦大变发生,她一定要待在承乾宫中,千万不要出去。
不止是凌若,戴佳氏、佟佳氏、富察氏等人,一个个皆是胆颤心惊,担心着这场巨大的变故。不过有一个人,不止不担心,甚至有所欣喜。
小宁子从门缝中往外看了几分,急匆匆地奔入灯火通明的大殿中,喜形于色地道:“主子,外头好多士兵,想必都是二阿哥带进来的,奴才看到他们抓了好几个大内侍卫。”
这一夜,那拉氏根本没有睡,一直等着这场变故的发生,此刻听到小宁子的话,眸光比任何时候都要亮,喃喃道:“好,好,看来一切都在弘时掌控之中,没有什么意外。”
“看这形势,二阿哥应该是在养心殿让皇上写让位诏书,要是没意外的话,等天一亮,就会在朝上宣读诏书,到时候二阿哥就是新皇帝,而主子您也会成为太后娘娘了,这实在是天大的喜事呢!”面对小宁子讨好的笑容,那拉氏忍不住笑道:“怎么了,现在就想向本宫讨赏了吗?”
小宁子连忙道:“奴才哪敢,奴才只是想沾沾主子与二阿哥的贵气呢!”
“放心,你对本宫忠心耿耿,本宫不会忘了你的好处。”那拉氏的许诺无疑令小宁子心花怒放,连连谢恩。
在等了一会儿后,小宁子见那拉氏一直看向养心殿的方向,提议道:“主子,要不奴才扶您去养心殿那边看看?看这时间,让位诏书也应该写好了。”
〖
第两千零二十一章 西山健锐营
那拉氏对此也很是着紧,想了想道:“也好,只是外面那些士兵……”
面对那拉氏的顾虑,小宁子道:“那些士兵皆是跟随二阿哥入宫勤王护驾的,应该不会难为主子,要不然奴才先去看看,要是没问题的话,主子您再出去?”
随着那拉氏的点头,小宁子出去探了一圈,那些士兵虽是看到了,却并未为难他。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听到这个,那拉氏放下心来,让小宁子与杜鹃扶自己前往养心殿。
在天际泛起鱼肚白时,她亦走到了养心殿附近,当那座宫殿完整呈现在视线中时,饶是那拉氏的心境,也无法控制从心底升起的激动与兴奋。
大清江山,终于要落入他们母子手中了,一切委屈都到了头,从这一刻起,她就可以好好清算以前的帐,不让任何一个害过她的人逍遥法外,尤其是钮祜禄氏。
那拉氏正要走过去,突然看到一大堆士兵从外头涌进来,他们的服饰与原先那些不同,既非步兵衙门也丰台大营,而是健锐营。奇怪,难道弘时连健锐营也想办法控制了吗?
这个念头刚出现,那拉氏便知道自己错了,因为走在最前面那个人是荣祥,他是钮祜禄氏的弟弟,怎么也不可能成为他们这方的人。
健锐营会来这里护驾,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健锐营会来得这么快,不过大半夜的功夫,便出现在紫禁城里,而且还一副进退有序的模样。
荣祥与他所带士兵的出现引起了负责围困养心殿的将领注意,警惕地道:“站住,我等奉命来此勤王护驾,你西山健锐营来此做甚?”
荣祥抬手示意身的将士止住,口中道:“自然与你一样,是来此护驾的。”
“胡说,皇上只传召了步兵衙门与丰台大营,何时传召过西山健锐营,若是识趣,尔等快快退去,否则格杀勿论!”此人名叫吴力是阿克善的心腹,知道西山健锐营与他们并非一起,又怎会容荣祥进去。
荣祥咧嘴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你等乱臣贼子,拥兵做乱,擅闯进宫,也敢与本参领说什么皇上传召。本参领才是真正奉命来此,为的就是抓你等做乱之人,若是识趣,就乖乖束手就擒!”
吴力心中大惊,他们闯入宫中后就将养心殿团团围困,紫禁城外还有人围困,莫说是人,就连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过去。他又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难不成皇上早就已经吩咐下去了?
吴力忍着心中的惊慌,大喝道:“荒谬至极,你才是那个做乱的贼子,来人,将他们全部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随着吴力的大喝,身后士兵纷纷抽出刀朝荣祥等人冲去,然刚冲到一半,就生生止住了脚步,因为荣祥取出了一样东西,与此同时,荣祥的声音亦变得威严无比,“金牌令箭在此,犹如皇上亲临,谁敢不敬?”
听得这话,一众将士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吴力眼见不对,连忙喝道:“别听他的,本将曾经亲眼见过金牌令箭,他手上这块,分明是假的!”
他话音刚落,荣祥便厉声道:“吴力,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参领手中的金牌令箭乃是皇上亲手所赐,哪里有假?!”
吴力哪里敢与他对质,他只知道,这个时候,千万千万不能让荣祥过去,一定要挡住,只要里面写下让位召书,他们就是功臣,到时候就算荣祥手里的金牌令箭是真的,也一定会变成假的。
“别听他胡说,立刻将他们拿下,王爷说过,只要这次除灭奸妃,勤王有功,我等都有重赏。”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不错,在吴力这番诱惑加蒙骗的话语下,那些将士抛却了顾虑,朝荣祥冲过来。
“不知死活!”在冷冷吐出这句话后,荣祥回头对他带来的士兵说了四个字,“格杀勿论!”
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场屠杀,鲜血不断溅起,刚刚还活生生的人,转眼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荣祥带来的不仅仅是他所领的正红旗,还有正白、正蓝、镶白三旗,人数完全不少于吴力所带的人。
荣祥与那些士兵一起,进行着这场惨烈的厮杀,只是一会儿功夫,他的战甲上就溅满了鲜血。
正自混战时,哨子声在众人耳边响起,荣祥精神一振,在一刀逼退了同样满身是血的吴力后,他道:“吴力,你往四周看看。”
吴力冷笑道:“怎么了,打不过我们便想着使计了?”刚才这一阵交手,始终是他们人多一些,占据了优势。
对此,荣祥回以同样的笑容,凉声道:“你看过就知道了。”
荣祥的笑容令吴力意识到不对劲,抬头看去,不论是宫墙还是城墙,全部站满了一脸冷酷的弓箭手,弓已经拉满,箭亦在弦上,只要手松开,那箭就会变成要人性命的利器,而且是成片成片的收割。
荣祥讽刺地看着呆若木鸡的吴力,冷冷道:“怎么样,还要动手吗?”
不止是吴力,其他士兵也纷纷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似乎荣祥觉得这样的震憾还不够,很快宫门外又冲进来一大批弓箭手,将他们团团围住,给他们一种无路可逃的感觉。
“你……”吴力刚说了一个字,突然用力摇起头来,“不对,这不可能,西山健锐营没有这么多的弓箭手,不对!”
“谁告诉你,奉命来此的只有一个西山健锐营。”荣祥的话令吴力一惊,脱口道:“难道京城还有其他兵力吗?”
“这个不是你能过问的,我只问你,投不投降。”不等吴力说话,他又补充道:“若你们真不怕死,我可以送你们一程,但你们的家人不止要承受失去儿子、丈夫、父亲的痛苦,还要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一世流亡!”
吴力死死捏着手里的钢刀,若是就这么投降,他们就输了,可眼看着四面八方将自己重重包围的弓箭手,他怎么也兴不起反抗之意。
〖
第两千零二十二章 春秋大梦
吴力还在犹豫的时候,已经有士兵扔下了手里的刀。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转眼功夫,吴力底下的士兵就几乎将刀都扔了,只剩下吴力与几个心腹死忠者还握着刀。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投降还是死!”在说这话时,荣祥再一次请出金牌令箭,并将它高举过顶。
在冬日晨光下,金牌令箭闪动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盘旋在上面的金龙,活灵活现,像是随时会腾飞入云间一般。每一个看到它的士兵都感觉到莫大的威压,那种威压,甚至让他们不自觉地跪下去。
吴力面如死灰,他知道,大势已去,除却投降之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想通了这一点,他非常干脆的扔掉手里的刀,在他之后,那几个心腹也纷纷扔掉烫手至极的刀。
那拉氏远远看着这一幕,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虽然听不清吴力与荣祥之间的对话,却看到了那些弓箭手,看到了金牌令箭。
西山健锐营、荣祥、金牌令箭、弓箭手……当这一切串连在一起的时候,那拉氏发现一个令她害怕至极的事情。胤禛……胤禛很可能一早就洞悉了他们的计策,之所以一直不动手,是想将他们一网成擒,一个都不拉下。
若真是这样……胤禛根本不会让位给弘时,相反,弘时会死,而她……她也会死!
不,她还没有当上太后,她还没有除去钮祜禄氏,她怎么可以死。这个局,不会是必死之局,一定还有可破之处,一定有!
这般想着,那拉氏紧张地思索着破局之法,可是这一刻,她脑中一片混乱,根本什么都想不到。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那拉氏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哪怕她被胤禛禁足坤宁宫,险些连后位也被废时,都没有像此刻一样慌乱。
因为,她想遍了前朝后宫,都想不到可以利用的棋子,也想不到可以救她的人,她……她真的会死!
想到此处,那拉氏一阵腿软,若非小宁子与杜鹃扶着,当场就要坐地上。
“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熹贵妃的弟弟会突然出现?”相对于杜鹃的茫然,小宁子看得要更清楚一些,颤声道:“主子,咱们的计划失败了是不是?二阿哥失败了是不是?”
那拉氏没有说话,但那表情已经告诉小宁子,他说的没有错,一丁点都没有错,失败了,准备了这么久,筹谋的这么细致,结果还是失败了……
听得小宁子的话,杜鹃脸色惨白,抓着那拉氏的手紧张地道:“那……那怎么办,奴婢会不会死,主子,奴婢会不会死?”
那拉氏此刻哪有心情理会她,烦燥地挣开她的手,然杜鹃还在那里喃喃不止,一巴掌掴在她脸上,恨声道:“吵死了,闭嘴!”
杜鹃捂着脸呜咽道:“奴婢不想死,奴婢不想死啊!”
那拉氏懒得再理她,看向小宁子,极其郑重地道:“你点子一向多,你告诉本宫,眼下本宫还有没有办法与弘时撇清干系?”
“奴才……奴才……”小宁子其实心里也慌乱得很,只是比杜鹃要好一些,不像她一样濒临崩溃。
那拉氏深吸一口气,凝声道:“你是本宫的心腹,本宫若出事,你也难以脱身,所以不管是为了本宫还是为了你自己,都一定要想出办法来!”
小宁子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点头道:“奴才在想了,主子您先别急。”
发生在殿外的这一切,弘时并不知道,他听到了嘈杂的打斗声,但他以为只是那些大内侍卫的反抗,再说很快便没有声音了,想必都是被制住了。
胤禛写的很慢,一道让位诏书足足写了一盏茶的功夫,直至弘时等的快有些不耐烦了方才停下笔,“四喜,去拿御玺来。”
“嗻!”四喜点头,从后殿捧来锦盒,胤禛从中取出御玺,但他并没有即刻盖下去,而是抬头看了弘时一眼,后者扯着嘴角笑道:“皇阿玛放心,儿臣继位后,一定会奉您为太上皇,让您安享晚年。”
胤禛冷声道:“这么说来,朕还要谢谢你了?”
弘时虚伪地笑道:“儿臣孝敬皇阿玛乃是天经地义的事,虽然皇阿玛对儿臣不好,但儿臣不会不孝。”
胤禛眼中尽是失望,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将御玺重重盖在诏书了,当御玺被拿起时,诏书上已经印着殷红的六个字“雍正御鉴之宝”。
在看到御玺盖落的那一刻,弘时一颗心终于彻底定了下来,目光再一次看向宝椅,这一次不再是殷切的火热,而是一种志在必得。
胤禛起身亲自将诏书拿给弘时,弘时知趣地跪下领旨,弘历在一旁看得心急不已,大声道:“皇阿玛不要,不要让位给他,他会让大清走上不归路,儿臣宁愿死,也不愿看到他毁了大清,皇阿玛!”
胤禛犹如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缓缓将合起来的诏书放入到弘时高举的双手中,下一刻,殿中响起弘时努力压抑,却透着兴奋与得意的声音,“儿臣多谢皇阿玛!”
当弘时手持诏书起身时,阿克善、哈泰以及所有将士全部朝弘时跪了下去,大声道:“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这个称呼真是世间最好听的称呼,弘时闭目陶醉的听着底下的叩拜,终于……终于走到这一步了,不枉费他付出了那么多。真好,真是好!
良久,他睁开眼,朝地上还跪着的众人道:“众卿家平身,你们护驾有功,朕一定好生封赏,断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哈泰等人面露喜色,再次跪下道:“臣等谢皇上赏赐。”
在他们眼中,已经没有了胤禛的存在,是啊,一个被逼退位的老皇帝,根本不值得多看一眼。说的好听一点是太上皇,说的难听一点,就是一只丧家之犬,尤其他与弘时有着那么深的过节。
〖
第两千零二十三章 真正的诏书
在众人的跪伏中,弘时一步步走上去,走向那把宝椅,今时今日,他终于有资格坐上,而非只能对着这把椅子跪拜。从今往后,这个天下都将是他的,顺者昌,逆者亡。
“皇阿玛!不可以让他登基继位,不可以啊!”弘历在那里大声唤着,他不明白,为何皇阿玛就这样让位给弘时,之前不是让他帮着十三叔演了一出戏给弘时看吗,看理来说,皇阿玛与十三叔应该留着后手才是,何以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还是说,弘时的叛乱程度超过了皇阿玛他们的预期,令他们的后手未能拜上用场?可就算这样想也不对,一直以来,皇阿玛都将江山社稷看得比性命都要重,弘时阴险无情,根本不是皇阿玛属意的继位者,就算是将刀架在皇阿玛脖子上,他都不会写下那份诏书,为何……为何现在又……
就在弘时抚着那把宝椅准备坐上去的时候,胤禛忽地道:“弘时,你不先宣读那份诏书吗?”
弘时微微一笑道:“诏书自然要宣读,不过应该是等百官齐集之后再宣读。”
“就怕你等不到那一刻。”在说这话的时候,胤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刚才索绕在眉宇间的失望、痛心也悉数消失不见。
虽然弘时觉得一切皆在自己掌控中,不可能有任何意外,但胤禛的表情还是令他生出一丝不好的感觉。如此想着,他展开了手中的诏书,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勃然大变,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让位诏书,而是……
就在他展开诏书的时候,胤禛冰冷无波的声音亦在众人耳边响起,“皇子弘时,德行败坏,领兵逼宫,意图篡谋皇位,着斩立决,所有同谋亦处以斩立决之刑,不得有误,钦此!”
弘时脸颊一阵阵抽搐,用力将诏书扔在地上,冲到胤禛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道:“老东西,你耍我?”
面对暴怒中的弘时,胤禛冷声道:“执迷不悟的东西,朕真不该对你一再容情,早就该杀了你!”
在这样的盛怒下,弘时突然笑了起来,神情疯狂地道:“老东西,你以为你不写让位诏书,朕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御玺在这里,朕随便造一份,然后盖上御玺就行了,同样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上天之子。而你……朕会让你活着,但怎么活着就不保证了。哈哈哈!”
在弘时的大笑声中,胤禛开口道:“你真以为自己赢定了吗?”
弘时用力一挥手,大声道:“难道不是吗?这紫禁城,这京城,全部是朕的人,皇阿玛,您就算再天真,也应该知道大内侍卫不可能与那么多人对抗,试问你还有什么办法打赢朕?”
“若你真的能够逼朕让位,朕反而会觉得高兴,因为朕养出了一个心计、谋算全部在朕之上的儿子;可惜不是,你用了二十多年,费了无数心思,却只布出这么一个残缺乃至脆弱的局,真是无用至极!”
弘时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皇阿玛,您是不是受不了这个打击疯了,竟然说朕的局残缺脆弱,还说无用?麻烦您眼开眼睛看看,这是都是谁的人,这张宝椅又属于了什么人,真正无用还有失败的人是你才对!”
“是吗?”在弘时的注视下,胤禛抬手拍了两下,声音并不大,却立刻有了反应,殿门瞬间打开,冲进来一大队人,领头的那个赫然就是荣祥,进来后他立刻跪下道:“微臣护驾来迟,令皇上受惊,请皇上恕罪!”
“平身!”胤禛抬手示意荣祥起来,“情况如何?”
荣祥低头道:“回皇上的话,一应叛党皆已被控制住,请皇上放心。”
胤禛点点头,随后对面色铁青的弘时道:“看清楚了吗?谁才是真正无用失败的人?”
弘时认出了荣祥,也知道他身后所代表的势力,神色慌乱地道:“不,不可能,西山健锐营怎么会来这里,这不对!”
胤禛冷笑道:“没有什么不对的,你自以为行事隐秘,殊不知朕早已经洞翻了的阴谋。从始至终,你的一切行径,皆在朕掌中,根本没有逃脱过。”
“不可能!”弘时咆哮道:“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不可能!”
胤禛负手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朕不知道蒋英是你的眼线吗?不止是朕,连弘历都知道,当初那份允礼的行军图就是他故意让蒋英看到的,为的就是试探出他是否与准葛尔勾结。只是当时弘历怎么也没想到,与准葛尔勾结的人,居然会是你这位大清的皇子。不过既然是计,那份行军图自然也是假的……”
“你胡说!”弘时愤然打断胤禛的话,“葛尔丹明明依着那份行军图伏击了十七叔,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弘历在将这件事情告诉朕后,朕就秘密传旨给允礼,让他改走蒋英看到的那条路线,同时防备准葛尔随时偷袭,否则你以为允礼怎会不死一兵一卒就全灭了准葛尔派去偷袭他们的数千人,真以为是运气吗?”
弘时恍然大悟,指着胤禛厉声道:“是你,这一切都是你使的计,你故意让我以为蒋英的身份没有败漏。”说到此处他神经质地道:“你好阴毒好狠,什么皇阿玛,什么父子,都是假的,你心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儿子,你根本就是一心想要我死!”
胤禛反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弘时脸上,厉道:“到了现在你还在怪别人,而不是好好反省你自己犯下的错。就在刚才,朕一再劝你收手,劝你不要一错再错,可是你听了吗,你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一味地做你的春秋大梦!”
“劝我,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我的好皇阿玛?!”弘时满面狰狞地道:“你根本就是一早设好了圈套让我钻,在我快要钻下去的时候,又假惺惺来提醒,真是虚伪透顶!”
“你!”胤禛被他气得够呛,胸口不住起伏,下一刻便不停地咳嗽起来,四喜在一旁替他抚了许久的背方才慢慢止住咳嗽。
〖
第两千零二十四章 通州大营
这个时候,弘时已经是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西山健锐营,呵呵,说到底只是一个西山健锐营罢了,不过两万人马,可是我足足有六七万人马,真要打起来,你一样是输,皇阿玛,你注定要输给我,注定了!”
如此说着,他对站在那里浑身发软的阿克善等人道:“不必害怕,凭那两万多人马根本不可能控制京城,不过是在唬我们罢了,随朕将他们全部给杀了。今日,这个帝位是属于朕的,谁都夺不走。”一直到这个时候,他都不愿改掉那个根本不属于他的自称。
胤禛什么也没说,倒是荣祥道:“只凭一个西山健锐营自然控制不住二阿哥带来的那些叛军,但若是再加上通州大营呢?”
弘时浑身一僵,旋即仰头大笑道:“通州大营,荣祥,你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早在通州地震之后,通州大营就散了,这些年来,守卫京畿的就只有步兵衙门、丰台大营还有西山健锐营。”
等他说完后,荣祥勾起薄薄的双唇,道:“二阿哥说的没错,不过有一件事你却是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皇上重设了通州大营,营**有八旗子弟五万。”
他话音刚落,弘时便大叫道:“不可能,如今所有兵力皆集中在边境上,哪里寻来五万士兵,又怎么可能再重设通州大营,根本就是一派谎言。”
“荣祥所说句句属实,没有丝毫谎言。雅克萨告急,佛标要求增兵,原本朕全力调集,可以调到十万人马,可朕只给了他五万,你知道为什么吗?”
弘时被他这一席话说的连连后退,神色亦变得惊慌不堪,颤声道:“你……你是故意的,留下五万兵力,组建通州大营,然后来对付我?不对,若真是这样,户部那边应该会发现粮草支出异常,为何我一点都没听闻。”
“哈泰、阿克善……”每说一个名字,胤禛目光便在相应的人脸上刮过,令那些人一个个不敢抬头,同时心中生出阵阵悔意,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子错,满盘皆输。
弘时初时还不在意,但在听得户部尚书的名字亦出现在胤禛嘴里时,瞳孔微缩,不敢置信地道:“你连他也知道了?”
“英格还真是给你留了不少人,还让你在他死后,依然使得动这些人,想必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把柄落在你们手中吧。”说到这里,胤禛冷笑道:“三十万石粮食,却给朕说成二十万石,藏了十万石,置无数将士性命,置大清安危于不顾,你可真对得起朕,对得起辛苦打下这片江山的列祖列宗!”
对于他的讽刺,弘时置若罔闻,只是追问道:“这么说来,供养这五万人的粮草,都是没有经过户部?”
胤禛凉声道:“不错,若非如此,怎能骗过你与你布在朝中的众多眼线,通州大营,如何,喜欢朕送给你的这个礼物吗?”
弘时脸色涨红如鸽血一般,嘶声道:“喜欢,皇阿玛送的礼物,儿臣怎么会不喜欢。你明明就已经洞悉了一切,却故作不知,引我来这里,胤禛,你是真够狠,连自己儿子也当做棋子一般耍弄。”
胤禛面无表情地道:“若不这样,如何将你与你的同党连根拔起。弘时,人贵在自知,可是你的缺点恰恰就是太不自知,非要去争抢不属于你的东西。”
“什么叫不属于我?”原本神色萎靡的弘时,听得这句话,突然又激动起来,“同样是皇子,为什么弘历有资格,我就不行?说到底,根本就是你偏心!我不会服的,胤禛,我告诉你,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服你!”
胤禛恨到极处,又是一掌掴在弘时脸上,同时大声道:“你想知道你为什么没资格吗,好,朕告诉你。若今日你真是才德俱佳,朕选你为储君,弘历不止不会像你这样聚众造反,还会全心全意的辅助你做一个贤君。而这,就是你与弘历最大的区别。”
弘时早已经走入了一条偏激的路,又哪里听得进胤禛的话,冷笑道:“是啊,在皇阿玛眼中,他什么都是好的,儿臣什么都是坏的。”
胤禛冷哼一声道:“朕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今日,你必须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斩立决是吗?”弘时紧紧捏着双手,止住身体的颤抖,大笑道:“不过就是一死罢了,儿臣受得起,不过皇阿玛从今以后都会背负着弑杀亲子的骂名。”
看着他不知悔改的模样,胤禛缓缓道:“是朕将你带到这个世上,也是朕疏于管教,让你走上一条偏路,既然一切已经无可挽回,那么就由朕亲手将你从这个世上除去,哪怕背上一世骂名,朕也在所不惜!”
弘时从他话中听出了绝决,虽然早就知道胤禛对自己起了必杀之心,但真到这一刻,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害怕之意。
不行,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比弘历死的早,他要活着!是了,他手上还有六七万的士兵,与皇阿玛手上的兵力所差无几,只要集中起来,一定可以杀出京城,到时候他就有活路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道:“阿克善、哈泰,立刻带兵杀出去,只要出了京城咱们就有活路。”
他一连喊了几遍,阿克善与哈泰都没有任何动作,之后更是扔掉手中的兵器,跪下道:“皇上饶命,我等受二阿哥胁迫,不得不听他的命令,但臣等忠心的始终是皇上,请皇上看在臣等尚有忠心的份上,饶臣等一命!”
听到这里,弘时哪里还会不明白,咬牙道:“你们背叛我!”
阿克善道:“二阿哥,你逼我们带着步兵衙门与丰台大营来此逼宫作乱,已经是犯了大错,您不要一错再错了,赶紧回头吧。”
在他们跪下后,余下那些士兵也纷纷跪下请罪,一时间,唯有弘时一人尚站在那里,弘时气得脸发青,原先最讨好他的人是阿克善,如今最快背叛他的人也是阿克善,嘴脸变得还真是快。
下一刻,弘时大声咆哮道:“你们背叛我,连你们也背叛我!”
〖
第两千零二十五章 挡刀
“弘时,你已经众叛亲离了,还不赶紧跪下认错!”面对胤禛的喝斥,弘时激动地道:“不,我没有错,我会走到今日,全是被你们逼的,我何错之有!”
疯狂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最后停在弘历身上,脸色狰狞地道:“是你,所有一切皆是你害的,要不是你生在这个世上,我根本不会这么悲惨,若今日我要死,那么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说罢,他扬起手里的刀,狠狠往弘历砍去,这一次与原先不同,带着疯狂的狠戾,大有不将弘历杀死,誓不罢休的意思。
胤禛没想到他会如此疯狂,根本来不及开口阻止,一时间情况急转直下,至于弘历,虽然已经不被束缚,但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根本来不及避开,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晃晃的钢刀离自己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飞快地挡在弘历身前,任由那钢刀,狠狠确在后背上。而在这一刀之后,弘时被人迅速抓住,染血的刀亦被人夺了下来。
与此同时,弘历终于看清了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人,赫然发现竟然是瑕月,她会救自己,会为自己挨那很可能丢了性命的一刀,这……这怎么可能?
若非眼前看到的,确确实实就是瑕月,弘历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一直以来,他虽然以侧福晋之礼待瑕月,然心中始终有着很深的隔阂,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姓那拉氏的,还因为瑕月太狠,狠到为了自己可以连亲生阿玛也出卖,一个为了自己连至亲都可以出卖的女子,让他如何能够相信。
可是,现在瑕月做的一切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甚至于连瑕月背上的伤口都忘了。
望着一动不动的弘历,瑕月虚弱地笑道:“王爷是不是在想妾身什么时候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去?”
她这句话将弘历从愣神之中拉了回来,连忙道:“别说这样的话,我立刻带你去太医院,你不会有事的。”说罢,他将目光转向胤禛,后者点头道:“赶紧去吧,外面应该不会有危险了。”
弘历点点头,赶紧抱起瑕月往太医院奔去,在他奔过的地方,不断有鲜血滴下,犹如一条蜿蜒的血蛇。
在弘历离去后,弘时怆然笑道:“可惜啊,可惜,明明都能要弘历的性命了,却又让他死里逃生。老天爷,你真是不公平。”
“逆子!”胤禛怒不可遏地道:“朕一再想对你手下容情,可你却一再挑战朕的底限,若是再容你,连天都看不过眼。”
弘时自知死路难逃,豁出了所有害怕,大声道:“你要杀就杀,不必拿天来压我!”
“好!”随着这个字的吐出,胤禛手也抬了起来,谁都知道,只要手一落下,弘时便立刻会变成一具尸体。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从外面闯进来,跪下道:“皇上,弘时有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您要杀就杀臣妾,请您饶过弘时,他毕竟是您的嫡亲儿子,求您念在那份父子亲情上,饶他一命。”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拉氏,跪在胤禛面前涕泪横流的哀求着。而她,也是唯一一个替弘进求饶的人,弘时心中感动,口中却道:“皇额娘,您不用求他,他心里根本没我这个儿子,就算您再求也没用。”
那拉氏回头怒斥道:“闭嘴,你还嫌自己闯得祸不够大吗?”说罢,她又垂泪道:“皇上,臣妾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另一个,求您看在臣妾与您夫妻多年还有弘晖的情份上,饶弘时一条性命吧。”
胤禛盯着她满是泪痕的脸,缓缓点头道:“一直以来,朕都怜你失去了弘晖,所以朕对你颇为垂怜,有些事情,也不愿深究。可你呢,你却以此为凭,做出一件又一件过份的事,如今还与弘时一起做出篡位逼宫的事。皇后啊皇后,你扪心自问,你担得起皇后这两个字吗?”
面对胤禛的怀疑,那拉氏垂泪摇头,“没有,臣妾没有与弘时同谋,臣妾甚至不知道这件事,一直到昨夜里宫里头突然多了许多士兵,臣妾才觉得事情不对。臣妾担心皇上安危,所以便想着过来看看,也一直到刚才,臣妾才知道,那些士兵竟然是弘时带来的,他还想要逼皇上退位甚至是杀四阿哥。若臣妾一早知道,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做,皇上,您相信臣妾,臣妾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甚至可以对天发誓,若有一句虚言,就让臣妾……”
胤禛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道:“行了,朕不想再听你的谎言。”顿一顿他又道:“先是弘时与阿其那勾结,在福州设局欲杀弘历;之后是英格,偷取试题要害弘历;现在又是弘时勾结步兵衙门,丰台大营,要逼朕让位。弘时是你的儿子,英格是你的弟弟,你与朕说你毫不知情,你觉得朕会信吗?”
那拉氏忍着心中的慌意,泣声道:“臣妾与皇上三十余年夫妻,臣妾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皇上还不清楚吗?”
“朕以前也以为很清楚,现在看来,朕错了,而且错的太离谱。”胤禛深吸一口气道:“你不必替弘时求情,因为你自己也是一个罪人。那拉氏一族在时朝中安下那么多棋子,图谋染指朕的江山,现在是时候彻底算一算了。”
“臣妾没有,真的没有。”那拉氏哽咽道:“为什么皇上总是不相信臣妾的话,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胤禛摇头道:“够了,朕不想再听你的废话与谎言。”
那拉氏身子一颤,不敢置信地道:“皇上真的一点夫妻情份,一点父子情份都不念?”
这句话似乎勾动了胤禛心中的痛,负手冷声道:“这话应该是朕问你,这么多年来,朕自问不曾亏待过你们什么,可你们却总是得寸进尺,永远不懂得‘知足’二字,如今还想要来谋夺帝位,差一点,弘时还杀了弘历。你倒是说说,朕还要怎么念情份?”
〖
第两千零二十六章 代弘时一死
“若弘晖还活着,他一定……”那拉氏刚说到一半,便被胤禛狠声打断,“朕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弘晖二字,幸好弘晖去的早,否则看到他额娘是一个如此阴狠毒辣的人,不知会有多伤心。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
那拉氏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低头默默道:“看来不论臣妾说什么,皇上都是不会相信臣妾,罢了,罢了……”说到这里,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轻声道:“臣妾已经活了这么多久,也够了,但弘时很可怜,还请皇上放他一条生路。”
胤禛嗤笑道:“若今日,朕没有识破他的阴谋,由着他登上帝位,君临天下,他会放朕一条生路吗,会放弘历一条生路吗?他做错了事,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没有人可以为他求情。”
“可是皇上有没有站在弘时那边想过,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额娘,虽然臣妾用尽所有心力去照顾他,但终归不是他的额娘,而皇上……”她深吸一口气,道:“皇上一直说没亏待过臣妾母子,可事实上,皇上在弘时身上的关注与四阿哥相比,确实少得可怜。其实他做那么多,无非是想引起皇上的注意,想让皇上知道他并不比四阿哥差,只可惜,他走了一条不该走的路,毁了自己。”
面对那拉氏的话语,胤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听着,那拉氏见状,更是道:“《三字经》中曾说过:子不教,父之过;说到底,皇上确实亏欠了弘时。”
胤禛沉默良久,缓声道:“不管你怎么说,朕都不会饶了弘时,因为他实在错的太离谱,至于朕……对错已经无从弥补,朕愿背负一世骂名,只求大清从此可以昌盛太平。”
“臣妾知道,在皇上心中最重的是江山社稷,是熹贵妃,臣妾与弘时,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皇上想杀,随时可以杀。”她凄然一笑,道:“臣妾确实不知道弘时所做的事,但臣妾是他的皇额娘,臣妾应该要负起责任。臣妾愿意代弘时一死,只求皇上再念一念父子情份,饶他一命。”
弘时大声道:“皇额娘,没有用的,他根本没有将儿臣当做儿子,又如何会念什么父子情。”
那拉氏厉声道:“若是再多嘴,就不要叫本宫皇额娘!”说罢,她跪下朝胤禛磕头,凄然道:“皇上,臣妾愿意用自己一条性命换取弘时的性命,那么您呢,您可肯给弘时这个机会?”
“你代他而死?”胤禛冷笑道:“你不是应该想办法求朕开恩,饶你一条性命呢,你何时变得连死都不怕了。”
那拉氏一字一句道:“皇上已经怀疑臣妾,臣妾就算再活着也没有意义了,倒不如一死,也可让皇上相信臣妾的清白。”
“是吗?”胤禛冷冷吐出两个字来,显然对于那拉氏的话根本不信,这一点那拉氏心里也明白,她起身走到弘时面前,一遍遍地抚着弘时的脸庞,轻声道:“不要再与你皇阿玛做对了,就算你皇阿玛做的再不对,他始终是你皇阿玛,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记住了吗?”
弘时冷声道:“皇额娘,现在不是儿臣要与他做对,是他要杀儿臣。”
“你的罪,皇额娘会替你担着,到时候,你好好向你皇阿玛认错,知道吗?”那拉氏话音刚落,弘时就摇头道:“没用的,他恨死了我,又如何会放过儿臣。”
“他始终是你皇阿玛,不会真的赶尽杀绝!”那拉氏在弘时耳边迅速说了一句话,随即她拔下发间的錾金缀珠蝶形簪狠狠地往胸口插去。
她的动作太快,使得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一直等到血溅出来,方才纷纷回过神来,弘时第一个大叫起来,挣开束缚着自己的两名士兵,抱着那拉氏泣声道:“皇额娘!皇额娘!”
胤禛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从那拉氏说第一句话开始,他就认定那拉氏在演戏,所以哪怕她说愿意代弘时承受这一切,愿意去死,也根本不相信,固执认为那是她事先编好的戏,可现在那拉氏却真的拿簪子捅自己的胸口,她真的想死吗?
弘时不断地唤着那拉氏,可是那拉氏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一点回应也没有,令他害怕的不得了,想要将簪子拔出来,又怕会令血流得更利害,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眼泪不停掉下来,大叫道:“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动弹,毕竟胤禛没有发话,在吼了半天后,弘时亦发现了问题所在,小心地放下那拉氏,爬到胤禛面前,用力磕头道:“皇阿玛,是儿臣混帐,是儿臣不知好歹,是儿臣辜负了您的苦心,儿臣罪该万死,可是皇额娘是无辜的,她一直对儿臣说,要孝敬皇阿玛,额娘早死,皇阿玛就是儿臣最亲的人,是儿臣混帐,总是听不进劝,如今更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儿臣自知罪该万死,但皇额娘什么都不知道,求皇阿玛救救她,儿臣知错,儿臣愿意为自己的错付出应付的代价。”
他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胤禛开口,哀声道:“皇阿玛,其实这些年皇额娘真的过得很苦,日日盼着您去坤宁宫,却总是盼而不得,哪怕偶尔去了也是匆匆离开,您不知道她有多羡慕熹贵妃。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曾因羡生妒,只是安静的待在坤宁宫中,等着您偶尔想起她来。儿臣犯下大错,该死的人应该是儿臣,与皇额娘无关,求您救救她,不要让她就这么死去,儿臣知错了,不管您是要儿臣的命还是怎样,儿臣都毫无怨言,求您念在与皇额娘多年夫妻的情份上,救她一命,儿臣……”
见他因为过度哽咽而说不出话来,胤禛终是于心不忍,对四喜道:“去,请太医过来。”
一听这话,四喜赶紧快步离去,在等待太医过来的时间中,弘时一直跪在地上不曾起身,虽然养心殿站了许多人,却静寂无声,唯有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
第两千零二十七章 子不教,父之过
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四喜领了一位太医匆匆奔入殿中,一看到太医,弘时连滚带爬地起身拉住他,急切地道:“太医,救救皇额娘,求你救救她!”
太医连连点头,随即走到那拉氏身边,因为一直在流血,那拉氏的脸色苍白如纸,几乎看不到血色,不过庆幸的是,簪子并没有刺到心脏,而是偏到了一边,所以看着严重,却是不足以致命,只需要止住血,然后好好养伤就是了。
听得这个结果,胤禛与弘时同时松了一口气,弘时自不用说,至于胤禛,在那拉氏以利簪自尽后,心中便产生了怀疑,不敢确定那拉氏是否真的知道弘时谋反一事,那拉氏是否真的知情。
若她真的知情,应该是哭诉哀求,而非是这样绝决到甚至不惜一死的态度,难道……他真的错了?
在命人将那拉氏抬回坤宁宫后,弘时捡起地上的诏书双手呈给胤禛,颤声道:“皇阿玛,儿臣知罪了,也知错了,请您下旨赐死儿臣吧,儿臣绝无怨言。”
胤禛并没有接过诏书,只是盯着他道:“你刚才不是一直说朕错,说朕偏颇,亏待了你吗,怎么一转眼又说知罪了?”
弘时凄然一笑道:“其实儿臣真的很羡慕四弟,他拥有皇阿玛太多太多的关爱,正是这样的羡慕令儿臣变得越来越偏激,一次又一次的想要除掉四弟,因为他若死了,儿臣就会成为皇阿玛最看重的那个儿子。可是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皇额娘说的很对,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不管皇阿玛怎么做,儿臣都没有资格怪皇阿玛。”顿一顿,他再次道:“之前儿臣被嫉妒蒙蔽了双眼,行为偏激过份,幸好皇额娘骂醒了要儿臣,让儿臣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如此说着,他深吸一口气道:“儿臣愿意用这身鲜血这条性命来洗刷儿臣犯过的错误,皇阿玛就当……没生过儿臣这个不孝子!”说到最后,他已是泣不成声。
胤禛深深地看着他,许久颔首道:“是啊,若从一开始,就没将生下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你也不会自觉受了那么许多的委屈。”
弘时咬牙道:“是,或许不将儿臣生下来才是最正确的,如今,一切皆已结束,儿臣愿意赎罪,只求皇阿玛不要再为难皇额娘,她一心一意,只是想教好儿臣,可是儿臣一直到现在才听进去。”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道:“若能够早一刻听进去,事情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惜如今已经被搅得一团糟。”
胤禛盯着他半晌,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伸手,取过弘时手中的诏书,几次要将诏书交给荣祥,让他将弘时与阿克善等人正法,可看着弘时垂泪后悔的样子,总有些狠不下心肠。
弘时抹去脸上的泪,抬头道:“如今再回想起皇阿玛刚才说的话,真的是一点都没错,论德行,论心胸,儿臣确实远远不及四弟,有四弟在,大清一定继续繁荣昌盛下去。幸好刚才没有伤到四弟,否则儿臣就算是万死也难赎其罪。如今只盼……瑕月能够躲过这一劫,她比儿臣醒悟的更早,不像儿臣,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说罢,他用力磕头道:“还请皇阿玛不要为儿臣伤心,因为……儿臣不配!”
他这番话,令胤禛鼻子微微一酸,弘时虽然千错万错,但说到底也是他的儿子,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天下又怎有想要杀自己亲生儿子又的父母,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走这样的一条路。
之前,弘时执迷不悟,他恨不得杀了弘时,可眼下,弘时已经悔悟知错了,还要杀他吗?
胤禛心里剧烈的挣扎着,以弘时所犯的错,杀上千次百次都不为过,可毕竟……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弘时犯下今日之错,他这个做皇阿玛也要付上一定的责任。那拉氏有一句话没说错――子不教,父之过!
许久,胤禛终于有了决定,攥紧手中的诏书,一字一句道:“弘时,念在你已经知错的份上,朕饶你一命,但你不可再留于宫庭皇室之中,自今日起,玉牒除名,并撤去黄带子,终身圈禁宗人府,任何人不得恕;以赎这些年来,你所犯下的罪!”
胤禛那句“任何人不得恕”,便是说,哪怕他龙归大海,新君继位,也不得恕弘时出宗人府,除非新君准备冒天下之大不讳,推翻他生前的意志与旨意。
弘时哭泣着爬到胤禛脚下,“皇阿玛隆恩,儿臣不知该如何报答,其实儿臣不应该活着,皇阿玛,儿臣不愿让您为难,您杀了儿臣吧!”
胤禛摇摇头,神色哀切地道:“你在宗人府好好忏悔吧,这样将来死后,或许还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皇阿玛一片苦心,儿臣明白。”看着双眸通红的弘时,胤禛摆手道:“带他去宗人府!”
“是。”荣祥答应一声,命两个士兵将弘时拉起来,就在快要拉出养心殿的时候,弘时突然挣脱两人的束缚,再次扑到胤禛脚下,泣声道:“皇阿玛,今日一别,你我父子情份就算是断了,请您允许儿臣再给您磕个头,谢谢您一直以来对儿臣的包容宽容。”
面对朝自己磕头的弘时,胤禛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饶弘时一条性命,已经是他最大的宽限与退让了,就算心中再不舒服,也绝不会再次更改,终身圈禁宗人府,虽然听着残忍些,但至少活着,好过失去性命。
弘时在磕足三个头后,始终没见胤禛出声,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胤禛是打定主意要将自己关入宗人府了,再没有还转的余地。
他自然不是真的知错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勾起胤禛的父子之情,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害怕死亡,不想这么早死了,可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犯下篡位之罪,胤禛根本不可能饶恕自己,所以刚才他疯狂似地发泄着心中的恨意,甚至想要杀了弘历。
可刚才那拉氏在耳边说了一句话,很短,只有七个字――动之以情,活下去!
〖
第两千零二十八章 清算
那一刻,他明白,其实自己面临并不是必死之局,至少在皇额娘看来,还有一线生机。皇额娘要他牢牢抓住那线生机,只有活下去,才有翻盘的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向胤禛低头,说出那些违心的话很难,但皇额娘用性命换来的生机,他绝不可以就这么浪费了,所以他咬牙,强迫自己装出一副悔过的假像。
革去黄带子,终身圈禁宗人府,这个惩罚真的很严厉,有那么一瞬间,令他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但终归是咬牙忍住了,现在向胤禛磕头,就是想激起他更多的父子情义,让他再次开恩。可惜,这一次他失望了,任凭他磕完头,胤禛都没有说一个字。
真是狠心啊,是今日磕头的弘历,恐怕皇阿玛早就松口了,不过无所谓了,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他早就习惯了。
在弘时被带下去后,胤禛分别处置了阿克善、哈泰还有一众将领,或斩或流放,至于那些士兵,念在他们是受弘时等人蛊惑,胤禛并未追究他们,只是命他们皆回到自己的营地,在新的统领到任之前,不许踏出营地半步。
在他们退出去的时候,宫外站了许多官员,看到宫里宫外这么多的士兵,皆是联想到了昨夜的事,纷纷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清楚,譬如那位户部尚书就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心下暗暗得意,只要弘时顺利登基,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功臣,到时候必定封候拜相,远胜今日。
这样的自得令他不自觉地挂上了一缕笑意,不过这所谓的笑意在看到弘时被人押出来后就变得僵硬无比,而这还没有结束,阿克善、哈泰,吴力等等,但凡他知道的官员,皆被一个接一个地押了出来,每一个都面如死灰,看不到一丝生机。
糟了,看这样子,二阿哥的计划失败了,明明一切都准备妥贴,怎的还会失败,这不合理啊?
户部尚书只想了一会儿便将思绪拉了回来,他现在该担心的是自己,该死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暴露,要是胤禛知道他帮着弘时,在粮食上动手脚,一定不会轻饶了他的。不行,他得赶紧想办法避过这一劫才行。
正自思索间,一身荣戎装的荣祥从里面走了出来,朗声道:“皇上有命,请诸位大人前往养心殿上朝!”
一众官员听得这话,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纷纷往里头,唯有户部尚书与其他几位官员站在原地犹豫不决,不知该进还是不进。到最后,其余几位都进去了,只剩下户部尚书一人还站在那里。
户部尚书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不对,按理来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胤禛应该要继续处理后续之事,没心思上朝才是,这会儿上朝,应该不是好事,他还是避一避的好。
想到这里,户部尚书转身意欲离开,然刚踏出一步,便被人牢牢按住了肩膀,“尚书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啊?您没听到下官刚才的话吗?”
户部尚书极为尴尬地回过头来,对着按住他肩膀的荣祥扯出一抹干涩的笑容,“参领的话,本官自然听到了,只是本官突然有些内急,想要寻个地方方便一下,晚些再入宫。”
荣祥微微一笑道:“皇上口喻,请诸位大人立刻前往养心殿上朝;圣命难违,尚书大人还是忍着一些吧,莫要让下官为难。”
他越是这样,户部尚书越觉得有问题,搪塞道:“旁的事情当然可以忍耐,可这内急一事,如何忍得了,待本官方便好了,自然会去面见圣上,若是皇上问起,本官也会解释,断然不会连累到参领你的。”说罢,便要挣开肩上那只手,无奈荣祥的手犹如铁钳一般,牢牢抓着他肩膀,根本无法挣脱。
户部尚书沉下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强迫本官吗?”
“下官岂敢,下官只是奉命行事,请尚书大人见谅。”说完这句,荣祥不再与他废话,直接扯着他往宫中走去,户部尚书几番喝止均不能令他停下来,既无奈又惶恐。
他本就怀疑今日上朝不会有好事,再被荣祥这么一弄,更是肯定无疑,他甚至怀疑,荣祥是存心盯着他,否则怎会这个样子。
在万般无奈之下,户部尚书只得跟着荣祥一并来到养心殿,刚一进去便感觉气氛异常压抑,金砖上甚至隐约还能看到斑斑血迹。
在看到户部尚书进来后,胤禛点头道:“很好,该来的都来了,想必昨儿个夜里发生的事,诸位爱卿都有所感觉,不过并不清楚。”
张廷玉第一个站出来道:“皇上,事情……是不是与二阿哥有关?”刚才弘时等人被带出去的情形,可是很多人都看到了,根本就瞒不住。
胤禛颔首道:“弘时勾结步兵衙门、丰台大营合谋作乱,想要逼朕退位,幸而朕早有准备,着西山健锐营与重新成立的通州大营将之拿下,这才没有造成大乱。朕已经革了弘时的黄带子,将他圈禁于宗人府,阿克善等人也拿下,判了斩立决,不过这朝中,仍有弘时余党未清,这些人……留不得!”
此言一出,站在后面的几个官员顿时露出几分慌色,因为他们正是胤禛口中的弘时余党,要是真清算起来,轻则罢官,重则丢了性命,他们怎能不慌。
当中又以户部尚书最是紧张,胤禛重新成立了通州大营的事,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明明一切粮草出入都要经过户部,他这个尚书却对通州大营的事一无所,实在诡异得很。就在这个时候,胤禛突然开口道:“穆继风。”
穆继风正是户部尚书的名字,他赶紧定了定神,站出来道:“微臣在。”
胤禛盯着他,凉声道:“朕派人查过,户部原本存粮三十万石,可是你却告诉朕是二十万石,这是为何?”
穆继风大惊,强做镇静地道:“微臣当时仔细查过户部所有的存粮,确确实实是二十万石,怎么会多出十万石来?这不可能。”
〖
第两千零二十九章 一扫而空
胤禛冷笑一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装疯卖傻吗?穆继风,你与弘时那些个勾当,朕早就清楚了。你与弘时勾结,私藏十万石粮食,置数十万将士性命于不顾,你可知罪?!”
最后几个字,听在穆继风耳中犹如惊雷炸响,令他当即双腿无力地跪在坚硬如铁的金砖上,慌声道:“微臣……微臣该死!”
胤禛目光在一众官员上扫过,念出一连串名字来,每念一个,跪下的人便多一个,到最后足足跪了将近十个,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异样的惨白,不堪者甚至当场晕倒。
看着那些被揪出来的官员,胤禛并没有任何欣喜,相反痛心不已,指着那些人道:“你们一个个食大清的俸禄,理当忠心大清,可事实却是自私自利,实在可恨!”
穆继风见瞒骗不过来,痛声哀求道:“皇上恕罪,微臣是一时糊涂,被二阿哥他们抓住了把柄,不得不听他的话做事,但微臣真正忠心的人始终是皇上您。还请皇上念在微臣一片忠心……”
不等他把话说完,胤禛愤然打断道:“亏得你还有脸提忠心二字,朕都替你燥得慌!”说罢,他努力平息了一下胸口的怒意后,道:“将他们全部带下去,除穆继风斩立决之外,余下众人全部抄家流放,永世不得回京。”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穆继风大声哀求着,想要换来自己活命的机会,可是胤禛对他厌恶至极,又怎会饶他的性命,一切哀求皆只是徒劳罢了。
经此一事,可以说英格留下的人脉,但凡四品以上官员,在朝中有点能力者,皆被这次的事一扫而空,那拉氏一族,不说被连根拔起,却也差不多了。虽然也有漏网之鱼,却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可以说,就算再给弘时机会,他也没能力再夺帝位了。
至于荣祥,因为护驾有功,被破格提拔为正一品掌印大臣,其余官员也论功行赏,至于通州大营的五万人马,则在这件事后,即刻前往雅克萨,增兵佛标,令他的兵力与允礼一样,达到三十万之众。
虽然罢免了穆继风等一大批官员,但胤禛早有准备,立刻提升一部分官员补上空缺,令朝廷不会出现混乱的情况,可以全力支援边关的两场战役,不会再有存私之事。
随着早朝的落下,事情亦在宫里传了开来,但各宫打听得来的消息都有些片面,无法拼凑出完整的事实,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弘时逼宫失败,被革去黄带子,圈禁宗人府。
凌若怎么也没想到,一夜之间,宫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幸好胤禛早有准备,否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虽然知道胤禛没什么事,但她心中始终放心不下,正要命杨海准备肩舆,却意外看到胤禛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
凌若快步走过去,紧张地道:“皇上,您没事吧?”
胤禛什么也没说,只是大步上前将凌若紧紧抱在怀中。昨夜之事,看起来一切在掌控之中,没什么可担心的,可只要里面有一点小差错,便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到时候,只怕连这样的相拥都会成为奢望。
在最初的吃惊过后,凌若平静下来,什么也没说,任由胤禛将她拥在怀中。如此过了许久后,胤禛方才松开口,哑声道:“没事了,朕与你都不会有事。”
“是。”凌若应了一声,抬头道:“皇上,二阿哥真的图谋作乱,想要逼您让位吗?”
胤禛苦笑一声道:“是不是很意外?在他有所动作之前,朕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动起逼宫的脑筋来,刚才更是疯狂地要杀弘历。”
凌若大惊失色,连忙道:“那弘历有没有事,他也入宫了吗,人呢,人在哪里?”
胤禛见状,安抚道:“放心吧,弘历没事,瑕月替弘历挡了一刀,刚才弘历抱她去了太医院。说起来,她还是那拉氏一族的女子,却能舍命为弘历挡刀,真是令朕意想不到。”
凌若颇为意外地道:“是啊,看来她对弘历倒是有几分真心。”
胤禛点点头,拉着凌若的手进到殿中后,道:“弘时犯下弥天大错,但终归是朕的儿子,且最终又有悔意,朕终是饶了他一条性命,只将他圈禁在宗人府中。”见凌若不说话,他轻声道:“是否觉得朕太宽待弘时了?”
凌若轻叹一声道:“臣妾明白皇上的心思,二阿哥就算有千般万般的不是,也终归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不忍心杀他,乃是人之常情。对了,臣妾刚才听说皇后娘娘受了伤,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按理来说,弘时谋反逼宫,做为他额娘,那拉氏绝对脱不了干系,哪怕不死,也少不得要打入冷宫,可事情发展,却非这个样子。
胤禛抚着额头道:“皇后……或许并不知道弘时谋反一事。”说罢,他将发生在养心殿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随后道:“朕看皇后那个样子,不像是撒谎,而且她真的拿簪子刺自己的心口,太医说了,若刺的再过去一些,就没命了,她……真的想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凌若没有说话,不过她心中根本不相信那拉氏真的会寻死,与之斗了二十多年,彼此之间再了解不过,那拉氏比任何人都要惜命,为了保住性命,她可以做任何事,包括将自己弟弟推出去斩首。试问这样一个人,怎可能轻易寻死,所以若她没料错的话,养心殿那出,应该是一场以性命为赌注的苦肉计。
凌若思索道:“可是皇后娘娘是二阿哥的额娘,要说她对二阿哥的事毫不知情,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罢了。”胤禛叹了口气道:“怎么说,朕与皇后都做了三十余年的夫妻,她也曾为朕生下弘晖,有些事情朕不能做的太绝。如今那拉氏已经除尽,弘时也被圈禁在宗人府中,一切到此为止吧。”
〖
第两千零三十章 情动
凌若在心中暗叹一声,不论是对弘时还是那拉氏,胤禛都手下留情了,没有彻底除去这两人。不过胤禛心意已定,她再多说反而不好,当下道:“皇上宅心仁厚,乃是天下人之福。”
胤禛微微一笑,掩住眉宇间的阴霾,起身走到殿门处望着温暖的冬阳道:“如今朝中祸患已除,只等允礼与佛标那边了,希望尽快得胜还朝,那朕就真的放心了。”
凌若走到他身边,握住他有些凉冷的手,轻言道:“臣妾相信这一天很快会到来。”
这个时候,身在太医院的瑕月从昏睡中逐渐苏醒过来,当意识回归到身体时,第一个感觉就是好痛,后背像有火在烧一样,为什么会这么痛?是了,她想起来了,当时弘时像疯了一样,拿着刀要杀弘历,是她替弘历挡住了那一刀。
在想明白事情的经过后,她却是越发不解,明明在她与弘历之间,只有利益与利用,可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她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挡在弘历身前,没理由弘历的性命比她自己性命还要重要。
越想越觉得自己疯了,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根本就不合情理,除非……不会的,她绝对不会喜欢弘历的。她对弘历一直存着利用之心,虽然如今同床共枕,但她心里很明白,她利用弘历得到府中的地位荣华,而弘历待她好,只因为她是侧福晋,因为那一句承诺,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
弘历不爱她,她不会爱弘历;这是在嫁入宝亲王府时,她就告诫过自己的话,可现在……现在好像变了……
不论怎么否认,瑕月心里都明白,若不是喜欢,若不是爱一个人,根本不会在没有利益可取的情况下,为一个人挡刀!
“你……醒了?”弘历的声音将瑕月从纷繁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醒了之后就一直在想事情,还真没注意到弘历也在。
见瑕月不说话,弘历端起搁在桌上的药走过来道:“太医说了,你流血过多,醒了就得立刻喝药,这药有助于恢复气血。”
“嗯。”瑕月垂目应了一声,心中那些纷乱的念头,令她不敢直视弘历,抬手想要取药,却不慎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令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弘历见状连忙道:“行了,你趴着别动,我喂你喝。”如此说着,他舀了一勺药递到瑕月唇边,“赶紧喝吧。”
瑕月点点头,在喝了一口后,脸一下子皱了起来,“好苦。”
“良药苦口是这样的。”弘历一边说着一边又舀了一勺递过去,可是这一次瑕月却说什么也不肯张开嘴,苦着脸道:“以前喝药,阿罗都会备一块冰糖让妾身含着,否则妾身可喝不下去。”
“可现在阿罗不在,我也没地方去寻冰糖,你且忍一忍吧。”见弘历这么说,瑕月只能无奈地喝着,可是她真的受不了那个苦味,勉强咽了一口,待到第二口时,“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她这个样子倒是将弘历弄了个手忙脚乱,搁下药碗四处寻帕子想要给她拭嘴,可找来找去都没有,实在没办法,便扯着袖子将她嘴角边的药渍拭去,一边拭一边有些埋怨地道:“你也真奇怪,那么锋利的刀都不怕,却偏偏怕一碗苦药。”
不知为何,他这个动作令瑕月心中一暖,不自觉地道:“妾身也不知道,自记事以来就最怕喝苦药,小时候阿玛为了哄妾身喝药,让人四处搜寻好吃的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英格或许真的将她当成一颗棋子来利用,可英格待她也确实很好,可最终,她却亲手将英格送上了断头台,难怪英格会那么恨她。
见她情绪低落,弘历转过话题道:“过去的事不要想了,我让人去御膳房看看,那里应该会有冰糖,你且先等一会儿。”
瑕月点点头,而在宫人奉命离去后,两人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弘历挤出一句话道:“我没想到你会救我。”
瑕月扯出一抹苦笑,喃喃道:“是啊,连妾身自己都没想到。”顿一顿,她想起一事来道:“对了,二阿哥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弘历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受伤后,我就抱你来到了太医院,养心殿那边的情况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没事了,否则你我也不能这样安稳待在此处。”
“那就好。”瑕月松了一口气,有些后怕地道:“真是没想到二阿哥会那么疯狂,实在吓人。”
弘历默然点头,在又是一阵沉默后,他忽地道:“这次的事,谢谢你了,救命之恩,我不会忘记,以前答应过你的事,也一定会做到。这一世,除了明玉,不会再有人越过你!”
若是以前,瑕月听到这句话,一定会高兴,可现在流淌在心间的,却是无尽的酸涩与痛楚。明玉……明玉……说到底,弘历最爱重的女子始终是富察明玉,侧福晋如何,贵妃又如何,此生都不可能越过富察明玉。
自己可以为了他连性命也不要,可他除了一句谢谢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侧福晋――仅此而已!
见她一直不说话,弘历奇怪地道:“怎么了?觉得本王许你的尚且不够吗?若是这样,你自己说就是了,只要本王能够做到的,一定许你。”
瑕月回过神来,连忙摇头道:“不是,王爷许给妾身的够多了,妾身哪里还有什么要求。”
在回答弘历的同时,瑕月亦下了一个决心,她这辈子,从不曾认输,这一次也是一样,她一定要成为弘历心中的最重,哪怕沾染满手鲜血,背负一身罪孽,也一定要!
因为……富察明玉那个没用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弘历如此深沉的爱!
宫人很快拿了冰糖来,在让瑕月含着后,弘历再次喂其喝药,虽然一直皱着眉头,但总算是将一碗药都给喝了下去。照例用袖子将瑕月嘴角的药渍拭去后,弘历道:“你好好睡一觉,醒了后,咱们就回王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