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九节 来珍珠湾的真正原因
船停下了,一条小船拉着两名海女靠近,打开笼顶后海女跳了进去,在木笼之中挑出十只蚌,而后四条拖着木笼的船只退远二十丈,保证蚌可以远离海边,回到平稳的海水之中。
十只蚌送到海边,白晖将一把匕首递给了秦王:“王兄,自己动手,其乐无穷。”
秦王摇了摇头:“不了,若是让寡人动手,这些蚌怕是难再下水。”
赢姜上前:“王上,这十只蚌已经不可能再下水,蚌一但打开,很难再存海,因为取珠不同于植核。”
秦王一把抢过了白晖手上的匕首,指着白晖说道:“你瞒的真紧,如此神技竟然都没有让寡人知道。”
白晖很淡定:“谁知道有还是没有呢?”
必有。
这是赢盈、黑斩、孟琦、赢姜四人内心非常确定的,因为每天都会从水里取出一只或是两只蚌,用于研究并且记录数据。
别小看战国的人,也懂得记录数据,并且作许多研究的。
依赢盈的记录推算,一年一珠可以增长一钱厚,也就是零点三厘米左右的直径。
那边,秦王已经弄开了一只蚌,这蚌内有大小十几只珍珠。
最多的一只,约有半厘米直径,就是两钱厚。最小的,只有一钱厚,零点三厘米。
秦王捧着那只最大的,放在阳光下看着。
“美,真是美。”
白晖的反应不大,因为后世养殖珍珠都成为产业了,这里叫合浦,这片海湾本就是最最合适的珍珠养殖海湾。
这不是在种珍珠,这是在种金子。
列国天下,珍珠的价值是远高于同等重量金子的,就秦王刚挖出来那些还不够时间的珍珠,已经有足够的价值,也肯定高于同等重量金子的。
秦王转过头问白晖:“这些虽然是财富,但不重要。”
不重要吗?
负责这里的三个人内心是不服气的,这等于是秦国的金池。
白晖心中佩服,若换一个王,比如魏王、韩王,还有楚王,见到这财富估计眼睛都红了。
可秦王却依然很冷静。
白晖说道:“王兄,在这里咱们会见到一个人,或是几个人。”
“噢,谁?”
“我也说不清是叫侗人,还是僮人,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有十几万人口,数万战力。他们控制着一地,那里我想要。”
“有意思。”秦王扫了一眼那没有切开的九只蚌,只吩咐了一句:“随便挑两个,保证活着,赏赐给大河君暂住崖山的两位妾室,想好如何解释这蚌,其余的别乱讲。”
“诺!”
秦王对这价值连城的海湾若说一点也不在乎,假的。
可此时,秦王对金钱、财富什么的,相比起一统天下而言,已经完全不放在眼时了。
一统天下,代天牧民,才是秦王的追求。
秦王与白晖来这里,确实不是为了珠池,而是这里最合适去见一些客人。
秦王与白晖仅仅住了两天,秦虎便回来了,带着五个人。应该说,是五个首领,然后一百多号护卫。
对于前来的客人而言,秦王是什么,他们大概能够了解。
也从九濮那里知道,秦王代表什么。
会谈并不是在岸上,而是在海上,船上除了操船的人之外,秦王与白晖只带了十个护卫,对方则只带了两个随从,因为这两个随从会说楚语,他们在黔中生活过。
出海两天之后,白晖命人挂起一副巨大的地图。
“先不说,我们几千年前是不是一家人,只说眼下。我们在修渠,修渠的过程之中也雇佣了一些当地人,并没有刀兵相见,总体来说,是友好的。”
“算是友好,只是你们却不愿意交换钢刀。”
白晖揉了揉额头:“钢刀是很重要的物件,你会把手里的刀交给陌生人吗?”
“我侬洞陆表示,你说服我了,你的话在理。我的刀不会交在陌生人之手。”
白晖笑了:“就是这话。咱们开地图。我大秦修灵渠,灵渠为的是连通湘、漓两水,眼下只差二十里,便可以完全打通,所差的便是象城。”
“那里叫桂城。”
“叫玉城!”
五个首领在白晖刚说完已经吵了起来。
秦王一脸的懵,不就是一个名字嘛,何苦连刀都抽出来了。
白晖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名字这种事情,咱们回头再商量,好不好。”
“不好,今个不把名字定下来,其余的事情都不重要。”
叫玉城也有理,这里不产玉,但生产一种香料叫玉桂,所以其中一个族的人便称呼这里为玉城。
叫象城,也没错,这里有象,训象师又是另一个部落高贵的人。
而且当地还有一座象鼻山,所以叫象城。
桂城,与肉桂有关系,至于这个玉桂与肉桂是不是同一种东西,白晖还没有搞清楚,毕竟见过实物。
这时,秦王站了起来:“叫林桂邑。寡人听说过你们的玉桂与肉桂,本就是同一种香料,既然两家的名字叫桂,一家叫象,那么取多数为尊,就以桂称之,你们以为如何?”
“凭什么听你的。”有位首领指着秦王就问道。
白晖慢吞吞的说道:“就凭灵渠修通之后,那里会建一座城,此城南通海域、北达中原。你们怕是不懂什么叫贸易,无数的布匹、钢刀会从中原运到这里,然后当地的香料,海里的盐会往北运,这里会成为重镇。”
当地的部落还处在以物易物的阶段,却也明白,交易可以增加物资,可以补充自己一方没有的,或是缺少的物资。
在大的物资交易地,确实很繁华。
说完后,白晖又补充了一句:“咱们的规矩是,人多的一方支持的,人少的就要听。”
“我侬洞陆拥有八万人,我支持叫林桂邑!”
白晖脸上抽了一下:“我秦国千万人口,这事不能这么算,就咱们七个人,选名字,人少的听人多的。”
侬洞陆倒是反应过,立即站在秦王身旁:“我们现在有两个人愿让这里叫林桂邑。”
说完后,侬洞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秦王。
他的部落,仅肉桂一项,在灵渠开挖的过程中,就已经得到了麻布十万匹,酒类五万坛。
第六三零节 要好处
桂林。
这是白晖给起的名字,在秦王转变阵营之后,依洞陆第一个追随了伟大的秦王。
秦王说的就是正确的,秦王的意愿就是他的意愿。
白晖很疑惑,低声问秦王:“王兄,你以前认识他?”
秦王摇了摇头:“头一次见。”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可这位依洞陆耳朵出奇的好,立即大声吼道:“为了一百万匹麻布,一万把钢刀,五万坛美酒。本洞主已经努力学习了一年的秦语,我还有一个秦国的名字,我叫依阿秦!”
好吧,你赢了。
一百万匹麻布,这个吸引力是巨大的。
白晖倒是有些不明白了,真正的历史上当年始皇派兵打死打活的,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打下了岭南,为什么这一次,这些人直接就给跪了呢。
秦虎一脸的小得意,真正的原因他们九濮众首领们已经分析过了。
九濮的众首领们采用的其实也是白晖的办法。
两管齐下。
第一招,打,往死里打。就算不打,也要秀肌肉,展示自己强大的武力。
九濮军一万精锐穿齐了秦军配发给他们的战甲、拿起了精钢制成的战刀,再带上充足的口粮。
这就是一万精锐,就让百越各部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们怕,怕的要死。
然后第二招,用钱砸。
麻布、酒、粮食、药材、一切可以交易的都摆上的货架。
最近一段时间,九濮那些陪着王打仗的,还有征战倭岛的将军们,已经开始大量的贩运辰奴、倭奴、箕奴。
特别是箕奴,一个箕氏侯国贵族家的女儿,要价十根象牙,或是五百金。
这已经是天价。
可放在九濮却只要有人从巴蜀运过来,各大部落的首领们就拿着钱来抢人。转手到骆越这一带,直接加两倍,依然有人在抢。
就是这位依洞陆,他绕过了九濮,借着灵渠修河,从秦将手中以二百金的相对价值,换到了一名能书会写,而且懂书画乐器的箕奴。
他的秦语有一半,都源自这个女奴。
当然,这女奴的地位也相当的高,虽然是买来的,可却是非常受宠的。
船靠岸了,看着那边冲积的平原,无数的河道、无数的水流、无尽肥沃的田地之后,白晖说了一句:“既然各位都这么痛快,那么不如直接一点。抓点南猴子过来给咱们种田。只要不饿死就行,想一想,吃不完的大米,穿一件扔一件的麻布衣,有没有兴趣。”
“有!”
百越与九濮有仇,而且这仇恨还挺深。
曾经九濮就是被百越一点一点往西边赶,一直赶到了西南深山老林里。
看着可怜穷苦的九濮过上富足了生活,再加上九濮也不想追究以前的仇恨,骆越、甄越的部落们更愿意去得到富足。
纯奴隶社会结构的他们,比秦人更喜欢奴隶。
让奴隶去干活,自己去享受生活,这个事可以有。而且立即就可以有。
“我出五千士兵。”
“我出三千……
白晖笑了:“本君还有一个条件。”
“讲!”
“灵渠在三个月内帮我修完最后的十几里,然后打通两水。然后借我五万人马用来运输物资。最后一个,我秦军精锐在驻军八万,你们帮我运输足够的军械、粮草、军服。”
五位首领吓坏了。
八万精锐秦军。
这些人马若是在山的北边,他们不怕,他们可以借助天险阻挡。
可眼下,灵渠修通,秦国的物资会源源不断的运过来,那么这些兵马的补给便不再是问题。
接下来便是另一个可怕的问题。
这八万精锐秦军,给他们三十万兵力也挡不住,而且还是由他们负责作向导,负责引路把人引过来了。
万一……
试问,谁不怕。
五位首领沉默了好一会,依洞陆与泉阿丁对视一眼,由泉阿丁开口问道:“你不会是来攻打我们的。”
“你们,你们穿的连裤子都没有,我打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去你的寨子里抢几块破木片。我要打的是楚国,这天下只应该有一个王,便是我王,其余的王,不愿意臣服的,去死便好了。”
白晖一脸的轻松,笑呵呵的说完这翻话之后,吓到了一些人,也让一些人惊喜。
依洞陆跳了起来:“我追随你去打仗,给我分一点,楚国贵族的女奴给我几个,再给钢刀一万把就好了。”
白晖摇了摇头:“你要的,我给你。去打南猴子,狠狠的打。楚国是我们秦国自己的事情,有些恩仇几百年了,是到了应该了结的时候。”
依洞陆默默的点了点头:“那么,我们负责引路,负责运粮草,负责把灵渠最后十几里挖开。”
“如何?”
“再给点好处。”
依洞陆这是在替其余的四人要条件。
白晖说道:“把南猴子那个所谓的都城留给你们。”
“还,还,还要再加一个条件。”依洞陆急急的说道。
秦虎重重的一拍桌子:“给你脸,你还真上脸了,信不信我九濮八万精锐踏平你的部落。”
九濮有八万精锐,这个不作假。但其中有六万,眼下都在秦国。
有三万还在不断的训练。
两万正在帮助王对箕氏侯国作灭国之战,最后一万,正在调往崖山,任务不详,但肯定是作战任务。
因为这一万是最精锐的一万人马,而且每个人都武装到了牙齿,并且在出发前,每个普通士兵给了五银币或是同等价值的物资,可以送回家里去,所以可以肯定,绝对是作战任务。
依洞陆被秦虎这一巴掌吓的不敢说话。
秦王这时慢吞吞的说道:“都是友人,总要让人把话说完,同意或是不同意,只是没有对我大秦不敬,其余的无所谓。”
依洞陆得到秦王的支持后,立即一脸欢喜的说道:“我,我们要借大河卫五千人马,用于拿下南猴子都城之后的战利品清收。”
“啊!”
白晖大吃一惊。
秦王大笑:“好,寡人准了,这事没问题,只要你们勇敢作战,拿下南猴子的都城,大河卫五千现在就调至桂林修整。”
“谢王。”
第六三一节 秦军异动
这天下,似乎又有些不安稳了。
秦军开始往新港调人,足足调了有五万人马。
不仅如此,来自韩、魏的兵马也有三万人开始往新港集结。
北边,王已经结束了对箕氏侯国的作战,眼下处于胜利者的战利品清算期,对于大量的土地,有用的工匠,美貌的贵族之女等,肯定是要打上标签的。
王所部,两万九濮兵也开始南下,往新港集结。
当然,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秦军蒙骜带正式领命,五万秦军精锐归蒙骜指挥,正在往灵渠集结。
宜阳军没动,河东军没动。
但蓝田大营,七万秦军开始往宜阳进发。
秦国对外的说法是,换防,蓝田大营的士兵前往宜阳训练,宜阳兵既然调往新港。
楚国郢都。
田文、赵奢紧张到访。
他们见的不是楚王,也不是楚国令尹,而是项汕。
在项汕府中,洗尘宴上,接风的也是楚**方的人,或是说项汕这一系的人马。
酒开了十坛,却是一滴都没有被倒进嘴里。
门外的乐姬还在等着被招入,可已经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了,管事的却依然垂手在门口站在,他并没有接到屋内的任何命令。
屋内,一副大地图就铺在地上,代表了原本的地毯。
赵奢与项汕并肩站在那里。
赵奢说道:“秦军调动就是这样,这是我赵国得到的全部情报。新港本将认为,必是要极重视的地方,那两万九濮的精锐强悍无比,就他们在箕氏侯国的战斗,仅战死了不足百人。”
两万人马,打了一场时间长达三个月的灭国之战。
战死不足百人。
可怕。
相当的可怕。
田文在旁补充了一句:“这九濮兵是白氏兄弟亲自训练的兵马,他们对白氏兄弟的忠诚度可能还高于秦王。”
项汕点了点头:“就混入新港的细作打探,新港的兵力已经不低于十万,每天都会有人坐船南下,新港那里无论是韩兵、魏兵、燕兵他们对外的口径一至,一个被称为南猴子的国度,让秦军一名军侯战死,他们去报仇。”
“你信吗?”
赵奢一句反问。
项汕摇了摇头:“我不信,因为坐船南下的,就细作打探,有原先防守的秦军士兵,人数不详。最多还是韩、魏两国士兵,然后是齐人、越人,还有一部分吴人。”
赵奢一转头看着项汕:“九濮兵没有?”
“确定没有,九濮兵接到的命令是休整,他们负责接手倭奴转运的事情,还有箕氏侯国的奴隶。唯独没有让他们离开。”
赵奢再问:“那么,能打听出来,还有多少秦军士兵?”
“不知道详情,但估算不会少于三万人。”
项汕说完之后没等赵奢再发问,很直接的说道:“三万秦军精锐,再加上这九濮两万精锐。五万兵力似乎不多,可若是直接西进对我楚国新都发起攻击的话,新都不保。”
另一楚将说道:“当年那白晖鼓动我王在金陵,现在想来越发的险恶。”
“是!”
项汕认可这个说法,金陵已经迁都少半,城镇已经建立了起来,周边的无论是农业还是小手工业,已经让金陵变的繁华。
若是秦军攻击,不得不守。
赵奢说道:“依本将看来,最可怕还是灵渠那一支。”
这时,有项汕的亲兵入内,在项汕耳边低语几句,项汕听完后脸色大变。
赵奢急问:“何事?”
“秦军在巴国大江码头开始集结,人数不详,但最少也有三万人,这是秦军巴蜀的兵马,秦军这些年在修蜀地的河道,一直没有从蜀地征过兵马,猜不出秦军在蜀地有多少兵马。”
项汕也是急了。
田文说道:“就我所知,蜀地的江堰工程,似乎完工了。”
“关中运河、水路的工程也差不多完工了。”
项汕突然仰天大笑:“阴谋,这一切都是阴谋,什么十年不攻,那时是什么十年不攻。”
田文长叹了一声:“确实,十年不攻现在看来就是一个阴谋。秦国十年不攻,也保证了列国十年不攻打秦国,可这九年来韩国没有、魏国没有、齐国也名存实亡,宋、鲁。”
话不用说尽。
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
秦国十年不攻即将结束,秦国的壮劳力已经闲了下来。
秦军的人数必会达到一人极致。
秦国这只虎,开始露出獠牙来了。
赵奢问:“联军攻秦,如何。你从南路攻,我赵奢带兵从北路攻打。”
“可以!”
项汕扑到了地图前,开始研究秦军可能的攻击路线。
让两位将军想不到的是,他们只看到了眼前,却忘记了背后。
楚宫之中。
姜嫣一边为楚王泡着茶一边说道:“王上,妾安排人作了些计算。依秦军向咱们楚国采购的海外用物资,去年的收益王上得到的连一分都没有。”
“什么?”正在享受美人温存的楚王一下就坐了起来。
“这样的大事,妾那里敢说假话。这还是那贱妇向妾炫耀之事,妾无意之中知道,这才派人去秘密查阅。他们报的是假账目,真账目妾许了百金,才有人抄录了一份。”
“拿来给寡人看。”楚王有点急了。
楚王知道自己爱妃所说的贱人是那一个,正是令尹熊子兰的宠妾,而且与姜嫣同样来自齐宫,之前还情同姐妹,可这两年关系却越发的差的。
甚至还有一会,两人各自派人打了对方的贴身婢女,而且打的极惨,都毁了容貌。
一份抄录了丝帛上的数据送到了楚王面前。
楚王虽然玩奢华,喜欢玩乐,却也不是一个纯草包,他能看懂这些。
仔细一看,他才发现,自己得到的只是实际账目的二十几分之一,那些假账作掉的部分,大部分却不是流入了熊子兰的口袋,而是流入了各位将军府。
这不对。
楚王看了姜嫣一眼,姜嫣却是一副苦相:“王上,这定是那贱妇迷茫了令尹,将王上这一份给吞了。想那金色的珍珠,王上也只有数粒,他们却有几壶。”
楚王没说话,他只是感觉姜嫣还是见识短。
第六三二节 暗子启动
不过能发现账目不对,也是奇功一件。
楚王看到的是什么,熊子兰在收买人心,在将大量的财富送给领军的将军们手中,以及楚国的一些有实权的大贵族之手。
唯独没有给自己这个楚王。
这本账目之中,还有克扣楚军士兵的,以及克扣楚国商人的。
巨大的财富流入了大贵族、实权将军之手。
这代表着什么?
架空,还是夺位?
楚王的心思变的多了起来,认真的思考之后楚王突然换上了一副笑脸:“美人,这件事情你办的好,你安排的人是谁?”
“是宫里的老人,邛大管。”
若换一个人,楚王一定会怀疑,但邛大管让楚王内心升不出什么怀疑来,因为这位邛大管可以自己十岁以后一直陪着自己的人,包括自己当人质的时候,吃苦受累什么的都不说,还救过自己的命。
邛大管不是姓邛,而是叫楚邛。
楚,因为他家中世代都是楚国公子的近侍内卫,算是历代都在宫中作事的人,邛代表山丘之义。
大管不算是正式的官职,只是宫内都这样称呼,作为楚王最信任的人,管着宫内大小许多事务。
楚王信了,低声说道:“你去叫邛大管到偏殿。”
姜嫣亲自去叫了。
偏殿这边的姜嫣自然不会傻到去偷听,她很是安份的依然还在寝宫之中。
偏殿之内,楚王问及那账册之事。
邛大管说道:“这事怕是真的,眼下楚国在海贸方面一共有四处可以挣到丰富的财货。眼下最富的便是金陵、杭邑两城往倭岛运送粮食,这挣的是运的钱,以及卖粮食的钱。”
楚王微微的点了点头。
邛大管继续说道:“这一份账面上倒没作太多的假,只是在船数,船员人数上秘密克扣,是小钱。但这一份分账的人也多,所以到王上这里便没有多少。”
“那么另外的三处呢?”
“其中有一处,若不是从令尹府发现秘密,怕是无人知道。”
“是什么?”楚王很是关切的问道。
邛大管靠近了几步低声说道:“王上记得,楚国与秦国有一个协议,秦国向楚国提供许多军械、兵器。”
“对!”
“协议后来有了补充,因为秦国需要大量的旧军械,旧兵器。秦人不希望用上等的好军械来装备辰奴兵与倭奴兵,所以咱们楚国是用旧军械去换的,但是旧军械换到的好军械,却没有入国库大账。旧军械报损了。”
邛大管没胡说,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情。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项汕不是贪污这些钱的人,他只是数次上报请求增加精锐士兵的伙食,令尹府一直不批,令尹府有位食客便暗中串连,将这么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变成了给楚军精锐的伙食补贴。
这件事情,熊子兰知道点皮毛,项汕也没有亲自过问,都是底下去人办的。
事实上,半点好处也没有落在熊子兰与项汕之手。
可是,楚王听到却不是滋味,更不会往好处想,压抑着怒火,楚王问道:“那么,还有另外两件。”
“倭奴,倭奴秦国交付的时候,按人头算账。倭奴被贵族们买了去,却是分为了三六九等,而后给国库上交账目的时候,却又换成了按人头计算。”
楚王脸色已经黑到底了:“最后一件。”
“最后一件,怕是诛心了。”
“说!”
“卖地。”
“卖地??”楚王声音高了八度,让邛大管几乎要去捂楚王的嘴。
邛大管压低声音说道:“王上,切不敢大声。此事透着诡异,很可怕。”
楚王默默的点了点头后,邛大管说道:“越人在倭岛挣到了大量的财富,他们买了……二百里。”
“二,二百里?”这个数据吓到楚王了。
这不同于楚国卖给秦国的那原本就是无主的新港二百里,越人是被楚国灭国的,这买回去了二百里,这是数城之地。
邛大管说道:“事实上,就是一城之地再加一座大岛,几十个小岛。他们称为舟邑。”
舟,就是杭州湾海外的一座大岛,叫舟山岛。以及周边的小岛,外加陆地几十里土地。
这里可以建港口,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是越人的需要,这地方算是古越人的起源地。在白晖大力的支持下,越人存了足够的钱,秘密的借着楚国令尹府白晖安插的人,一点又一点的买到了一座城池。
楚王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这么可怕的事情,自己竟然才知道。
邛大管又的出一个消息,楚王捂着胸口晕了。
这个消息便是,吴人也买了一块地,这块完全是楚国的旧地,距离古吴都只有一百多里远,就在后世的高邮一带。
这地方,距离新都也只有不足五百里。
竟然真的敢卖掉。
邛大管忙碌了好一会,这才把楚王救醒。
醒来之后,楚王立即问道:“那么,这是两城之地,钱呢?”
邛大管摇了摇头:“我游说的那个令尹府食客级别太低,这账册也是他秘密抄录的,他并不知道更多的事情。”
两座城,可以换到多少钱?
或是多少物资,或是多少奴隶。
楚王感觉到了一种后心发寒的恐惧,难道熊子兰要背叛自己。
这时邛大管又扔出一条让楚王感觉自己又要晕倒的消息,令尹府每天要消耗十坛来自巴蜀的秦新酒,以及一坛秦国咸阳宫使用,寻常人连听都没有听过,产自红河谷的顶级好酒。
楚王怒了。
红河谷的酒,楚宫之中也仅仅只有十五坛,这还是自己的妹子送来的。
令尹府每天一坛。
“不止是酒,那食客亲眼看到,府内还有十壶金色的珍珠,一株三尺高的巨型红珊瑚,以及一丈长的海中巨兽炮制品,活灵活现。”
“海,海中巨兽?”
“王上,那巨兽嘴里光牙就有三排,身长一丈。皮完整,内全部用上等丝棉填充,何止是珍贵。”
楚王哭了。
楚王认为自己如此信任自己这个弟弟,可是熊子兰作了什么,背叛自己。
熊子兰是可耻的背叛者。
第六三三节 深度离间
当然。
楚王心中还有一丝侥幸,认为这是看错了,或是那食客在污蔑,所以打算亲自去看看。
当姜嫣知道了楚王的打算之后,消息已经秘密的传了出去。
在熊子兰府,熊子兰的宠妾已经完成了她的任务,就是鼓动熊子兰往新港去,因为马上就到了新一轮结算日,她只为秦国送来的珍宝。
而熊子兰的食客们则认为,应该去打探一下情报。许多人都认为,秦国即将攻楚,亲自往新港去,必然可以知道更多的消息。
熊子兰认为这个建议有理。
那食客又建议:“主上,在向王上建议之前,主上应该先到郢都大营,与项将军商议一二,门下以为项将军必然可以提出好的意见来。”
“好,那么明天一早本令尹便出城,你安排人入宫请示王兄,下午的时候本令尹会和项将军一同入宫。”
“诺!”
让熊子兰没想到的是,楚王次日清晨就出宫,往他府中而来。
而当楚王到了熊子兰府的时候,熊子兰已经在城外,往军营而去,去找项汕。
那一只熊子兰都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鲨鱼标本,以及那支熊子兰印象之中,只有九寸高,实际却是两尺多高血红珊瑚,还有那数壶,实际上只有上面一层是金色珍珠的珍珠。
以及,数箱装的满满的,秦国的银币。
当然,其他珍宝也有许多件。
楚王站在那巨大的鲨鱼标本前闭着眼睛,内心却是心乱如麻。
熊子兰贪财楚王知道。
但熊子兰还不至于背叛自己,可眼下,凭什么秦国会给熊子兰如此财富。
“令尹去那里了?”楚王压着自己内心的火气,强装平静的问道。
“报王上,城外军营。”
“去城外。”楚王怒火中烧,气冲冲的吩咐着。
立即有人准备车架,然后兵马开道,楚王往军营而去。
楚王出门后,熊子兰府主事的那两名食客就一直在路上看着,直到楚王的车架消失在城门外之外,熊子兰府内数人已经开始打包那条鲨鱼标本。
然后是钱箱,金色的珍珠。
楚王人还还没有到军营的时候,楚国令尹熊子兰府内便有三架马车急急的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郢都。
再说军营。
熊子兰来军营,确实是为了国事,虽然他是一个草包,但在关键的时候,还是忠于楚国的。
熊子兰见到项汕就问:“听闻新港那里秦国聚集了大量的兵力,若是这些秦军攻打我楚国的新都,当如何?”
项汕也是一脸的愁容:“公子提及此事,也是让我为难的地方。眼下无法推算秦军主力在何处,秦军是否有攻楚,也只是我的猜测。”
“将军有何良策?”
项汕思考片刻,示意左右退下,靠近熊子兰低声说道:“唯有一计,此计怕只有令尹可以办到?”
“何计?”
“叶阳!”
项汕只提了一个名字,在他看来熊子兰应该理解自己的意思。
可熊子兰不明白。
所以熊子兰问道:“叶阳能干什么,秦王眼下不在秦国,叶阳也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项汕摇了摇头:“叶阳公主打听不出消息,却不代表叶阳公主可以相助,我会派出细作,但没有人接应很难进入秦咸阳宫。所以需要公主的帮助,若打探不到秦军的动作,楚国千里之地,在何处设防?”
熊子兰懂了,但这个计划他不敢想。
一但被秦国发现,叶阳怕是难活。
熊子兰又问:“我楚国,不能主动进攻吗?”
“进攻?”项汕笑了:“令尹认为,进攻何处?”
秦国现在与楚国的边境线非常的长,但这么长的边境线,项汕却找不到一处可以进攻之地。
北上不可能。
安邑再说不设防,楚国攻打安邑会被天下嘲笑,楚国打秦国,竟然要攻打一处天下商客公用不设防的城邑,这事楚国若非亡国之危,断然不能。
再说了,安邑打下又如何。
宜阳秦军,是白晖训练的最精锐,将主战场放在安邑,楚国有多少兵力也不够消耗的。
若是西进,巴蜀之地易守难攻,又被秦国经营多年。
想攻入巴蜀,难。
项汕说道:“令尹,我正在和赵国商议,是否可以联兵抗秦。眼下楚国与赵国的土地是高于秦国,但国力却加起来也不如秦。”
“那么赵国如何?”
“赵国的赵奢将军认为,若是秦军攻楚,那么赵军就在北方攻秦。若是秦军攻赵,楚军也要不惜代价攻打秦国。只有这样,或才可以名我楚国不失,但我认为这样不够,守不是长策,总是要有守不住的那一天。”
熊子兰认可项汕的话。
项汕继续说道:“我提议,举国力与赵国合兵一处,与秦国交战,这样……”
“能胜?”熊子兰很是关切的问道。
项汕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只是若胜了,可保楚国再有十年休养生息,若是败了,天下便不再有楚国。”
熊子兰摇了摇头:“记得老令尹与秦国太后签有盟约,秦国十年不攻之后,再与楚国有十年不战。为何都说,秦楚会有一战?”
项汕哈哈大笑,这笑声之中充满了苦涩:“十年不战。令尹,看看眼下秦军的调动,这根本就没有瞒过任何人,也不是秘密的行动,大白天行军,傍晚休息,每一处都是针对我大楚而为。”
“你说……”
熊子兰还没说什么,就见楚王杀气腾腾的闯入,没等熊子兰开口,楚王的剑已经指在熊子兰咽喉之处。
“子兰,你背叛大楚。”
“怎,怎么可能。”熊子兰吓的几乎尿了,他感觉到咽喉处那剑尖的锋利,也感觉到有血从自己咽喉处流下。
项汕大惊,赶紧上前去拦,没等项汕开口却见剑尖已经指向了他。
楚王一字一句的说道:“项将军,寡人对你如何?”
“王上对末将深厚。”
楚王冷冷一笑:“楚军的旧军械与秦军新军械的交易,其中所差了多少财货是朝堂所不知的,有多少钱币没有入国库?”
第六三四节 忠妃
听到这话,项汕内心也是重重的叹息。
此事他早就知道躲不过。
可朝堂之上,却是迟迟不愿意给他新军以及楚国精锐增加伙食费,他才有这样的无奈之举。
从原则上讲,项汕是忠于楚国的。
项汕退后一步,施大礼,然后解下自己的佩剑放在一旁。
项汕选择不解释。
楚王没说话,他对项汕还是了解的,特别是悼滑临死前说过,军务上一定要多问项汕,只有项汕或有可能与白起一战。
倒是一位年轻的武官站了出来:“王上,要杀便杀。我兄为的是楚国,我项家在这三年来,没有一钱入府。”
“闭嘴!”项汕冷喝一声。
楚王摆了摆手,没理会项汕,他这次是来找熊子兰麻烦的,楚王走到熊子兰面前:“秦国的红河谷美酒,可是美味?”
“红河谷,听说过,没喝过。”熊子兰虽然有些怕,但还是如实回答。
“哼!”楚王冷哼一声。
熊子兰赶紧说道:“王兄,必是有人进谗言。”
“寡人亲眼所见,那只海中巨兽可珍贵,那海中红珊瑚可珍贵,那金色的珍珠可珍贵?”
楚王连续三问,熊子兰真的不明白楚王在问什么。
“哼!”楚王再次冷哼一声:“项将军,依寡人诏令,查抄工尹府、左徒府。可听令否?”
“得令。”项汕将自己的佩剑重新系回去,然后正准备带兵出门,楚王又加了一句:“查抄熊彪与右领的府邸。”
“是!”项汕没再说什么,出门点兵。
楚王这才一指熊子兰:“我让你心服口服!”
项汕是上将军,论起他在楚**方眼下的官职,可以说比起白起在秦国的军职都高,因为他是唯一的上将军。
白起不同,司马错还活着,赢和也有上将军之位。
工尹,主管楚国的工程建设,这位本就有些贪婪,再加上隐藏在令尹府中秦国派出成为熊子兰食客的细作暗中操作。
仅工尹府就抄出了价值七十万金的钱、帛、布、珠、金、银。
这仅仅是府中。
其余值钱的东西还没有核算。
一箱厚厚的账簿从地下密室之中挖了出来,这里有帮助秦国建设新港,帮助越人建头与城邑,以及帮助秦国建设数座船坞等等,巨额的收入。
秦国只管付钱,至于这位楚国的工尹是否给楚国工匠付钱,与秦国无关。
接下来,左徒府。
比起工尹府的仓库装的财宝只多不少,也有账簿,记录着租借数百里国土给越人、吴人的记录。
租借期长达二百年。
这与卖国有何区别。
熊彪自尽了,至少在楚王眼中,熊彪是自尽而死的,其中克扣军粮,喝兵血,奴隶倒卖,私扣优质奴隶等等,所有的罪名都落在熊彪之手。
接下来,除了右领之外,项汕一口气抄了十六个将军的家。所得财货是楚国当下国库的三倍以上,加上之前的查抄,五倍于国库的财货。
最后,熊子兰府。
干净的让楚王都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那些金色的珍珠、那巨大的红珊瑚,那巨兽……
那里去了。
邛大管在楚王耳边低语:“王上,就当没看到。眼下还需要有人稳定楚国朝堂,可以再杀几个,无须证据。”
楚王懂了,邛大管的建议可以说是非常有道理的。
楚王对熊子兰说道:“你作的好令尹,这就是你推荐的官员,这就是你掌握的朝堂。你……”说到这里,楚王狠狠的踢了熊子兰一脚。
这一脚,反而让熊子兰心中轻松了。
会打自己,表示王兄只是生气,却不至于恨自己,也不会要自己的小命。
熊子兰造反,这才是真正的笑话。
可熊子兰却不知道,楚王内心却是暗自记下了,熊子兰那些财宝竟然在自己出城这么短的时间就完全藏匿了起来,可见熊子兰在自己身这很可能安插了人,也或者是,熊子兰早有就些额外的准备。
间隙已经产生。
楚王再问项汕:“项将军,刚才提到你的事,可有何解释。”
“王上,新兵无粮,无可奈何。”
“粮在何处?”
“王上,末将无话可说。”项汕确实不用再解释什么,有这么多人贪了这么多,还用解释吗?
楚王将自己的佩剑交给了项汕:“寡人不想看到有人在害我大楚,寡人若非意外得到一些情报,怕会永远被瞒着。项将军可愿意去替寡人处理朝堂这些害群之马。”
“臣之职责。”
楚王转身离去,邛大管给了项汕一份名单,项汕接过后命令兵马开始一一查抄这些人的府邸。
楚宫内。
楚王一边是对熊子兰的怀疑,一边又是悲伤。
姜嫣劝慰了很久,楚王一会哭一会笑,借着酒劲给姜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把白天的事情讲了一遍。
末了,楚王说道:“赏,那些珍宝美人看上什么,就挑上。”
姜嫣起身跪在楚王面前:“王上,妾什么也不要。刚才听王上讲,秦军调动似乎对大楚有不善,妾愿捐出所有一切给项将军,以对抗暴秦。”
楚王愣了一下,轻声问道:“你也认为,秦国会攻打楚国?”
“王上,这天下,秦国眼中还有谁?”
好一句反问。
楚王自问,这天下秦国眼中还有谁。
可以说,秦国的眼中谁也没有了。楚王又猛灌了许多酒之后,一脸愁闷的醉倒在地。
此时,灵渠。
白晖人就在灵渠,白晖没有从海路回来,而是由依洞陆亲自作向导,从骆越的祖地北上,然后到往灵渠去,就暂时住在了桂林邑。
秦王当然也在。
白晖在灵渠与蒙骜见面的时候,秦王正在宴请骆越、甄越、西瓯等各百越各部落首领。
顺便也谈一谈收编的这些部落的条件。
白晖处。
“大河君,要打吗?”蒙骜很关切。
因为攻打百越的任务中止了,在蒙骜眼中,百越靠着白晖几次宴请就已经摆平了,南越国正在由白平不断的渗透,可以说大半已经控制在秦国手中。
南港北上的几位道路已经探明,秦军一只精锐部队也秘密在南港集结。
第六三五节 要打吗
蒙骜问白晖:“大河君,要打吗?”
白晖背着对着蒙骜,手背后站在地图前已经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了,不说话,一动也不动。
蒙骜认为白晖在思考。
事实上,蒙骜这副军事地图有点乱,比起白起亲自制作的地图还是有差距的,蒙骜的地图有他自己的风格,蒙骜自己看的很明白。
白晖不行。
白晖需要花时间去认真的端详每一处细节。
又一柱香过去了,白晖总算是把主要的问题看明白。楚军眼下的可能聚集之地,秦军有可能使用的路线,以及每条路线最大的通行量。
并不是有路,就能够让大军通行的。
小路、山路、乱石滩等,都会影响大军的通行速度。
白晖转过身来,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之后问道:“我兄长怎么说?”
蒙骜回答:“武安君已经下过一道军令,各将谨守营盘,可防御,不可出击。更不允许任何人随意挑衅楚军,绝不可主动出战。”
“恩!”白晖点了点头。
白起这命令估计是朝堂上那些家伙的意见,秦国十年不攻这盟约他们准备遵守到底。
秦与楚国又增加的十年,秦国显然也不打算破坏。
可这么多兵马驻扎,消耗的粮草是巨大的。
白晖又问:“灵渠完工,还需要多少时日?”
“初通船还需要二十天,完全完工还需要七十天左右。”蒙骜回答之后又补充了一句:“粮草充足,非常充足。”
白晖再问:“以蒙将军所见,第一战的战场在何处对我大秦最有利?”
蒙骜示意左右退下。
那怕都是他身边的人,这种高级别的战略意图蒙骜是不会让人知道的,唯有白晖,白晖这种特殊身份,自然是可以知道一切的。
白晖也示意自己身边的人退下之后,蒙骜说道:“以眼下大秦的兵力与秦楚边界的势态,可以再打一次垂沙之战。”
白晖摇了摇了头:“收拾一下,秘密随我北上。”
蒙骜迟疑片刻后问道:“大河君以为末将选的地点不好?”
“不,若是秦楚对决,这地点非常好。安邑在我手,叶邑在我手,若再来一次垂沙之战可以耗尽楚国最后一滴血,打掉楚国全部的战争潜力。”
白晖解释之后,蒙骜追问:“那么,大河君为何摇头?”
“因为有另一套战术。”
白晖在地图上一指:“我兄白起引一路兵马,从汉水南下。宜阳、大梁、野王、长平的兵力是为了防御赵国的。蓝田大营的兵马才是这次攻打楚国的主力,沿汉水而下。”
白晖连说了两次汉水。
蒙骜猛然间明白了,蒙骜却更加的疑惑:“大河君,这战术已经用过一次了。”
“谁规矩,一个好的战术不能使用两次?”
蒙骜有点急了:“大河君,天下人皆知临淄之战,沿汉水南下就是为了攻打郢都,楚国不可能不防备这一线。到时,会是苦战。蓝田大营,并非……”
蒙骜停下了,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
蓝田大营眼下在秦军全部的序列之中,只能算是准一流军团,与宜阳军团、雁门关军团、长平军团相比,无论在训练上、装备上、补给上都差半级。
也就是能和新港的守备军团差不多。
攻打楚国郢都这样级别的大战,主力军团不上战场,这怎么讲得过去。
白晖笑问:“灵渠集结这七万兵马,比蓝田营如何?”
“只强不弱。”
蒙骜这不是狂妄,而是他这七万兵马当中有三万巴蜀精锐、一万魏军精锐、两万韩军精锐以及一万宜阳营精锐,还有三千四卫二等兵,一千一等兵。
以及吴人两千,越人两千。
从装备、训练、伙食上与长平、雁门军团持平,是秦军一流的部队。
白晖笑了笑:“好了,交待一下随我北上,这场仗要打也在半年之后,没什么可急的。先稳住形势,灵渠修好,这里屯积粮草,训练兵马。就这样。”
“诺!”
白晖已经第二次要求蒙骜和自己秘密北上,蒙骜只好接下命令。
蒙骜安排了所有事务之后,只告诉了五个级别够高,而且绝对忠心的将军已经将秘密离开,其余人并不知道蒙骜离开的事情。
秦王没走,因为秦王等着吃荔枝,只差半个月就成熟了,秦王准备留下半个,然后再走。
白晖亲自去秦王的住处。
“王兄,吃什么荔枝。”
“是你说好吃的。”
“王兄,你不能留下,你必须回咸阳,这事没得商量。”白晖拉着秦王就准备往外拉。
秦王一推白晖的手:“我知道你的打算,你不想让为兄上战场。”
白晖靠近秦王压低声音:“王兄,这里是首战之地。”
秦王干笑两声:“行,为兄不待在这里,为兄回南港如何?”
白晖脸皮抽了抽。
秦王把门关上,拉白晖回到屋内:“你们兄弟果真瞒着天下人,真正的首战之地是南港北上之军,对不对。”
“不对。就是这里。”白晖非常肯定的反驳了秦王的猜测。
秦王坐了下来,一脸笑意的看着白晖,他知道白晖没说实话,这次真正的战略调动兵力会超过四十五万人,真正的作战计划,只有白起、白晖知道。
可以说,眼下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白起的作法不但要骗过天下人,连同秦国的朝堂也一样骗。
只有这样,才没有人能够推算出白起真正的战略意图。
“王兄,这里一定会变成战场的,我相信楚军肯定最多会在半年之内,不低于十五万兵马会来攻打这里。”
白晖再劝,秦王依旧摇了摇头。
白晖有点急了:“王兄,怎么样你才会离开。”
“一个地名,就要一个地名。”
秦王也是懂战略的,秦王也不多要求,一个地名他就知足了。
白晖连着作了数个深呼吸,这才走到桌前拿一杯水,然后坐在秦王身旁后手粘着水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写完之后也不管秦王是否看清楚就将整杯水倒在地上,将那字迹毁掉。
西糜。
秦王脸都变白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西糜城。
第六三六节 翻版的西子情恋
西糜城最早建于二百年前,正是吴楚之战的时候建的城,原本为了防御吴国。
这座城是按要塞建造,可以说控制这座城,便控制了大江水路。
这座城放在后世的位置就是岳阳。
“好,为兄跟你回去。”秦王想到了两件事情。
一件是白晖和自己离开洛邑的时候,魏冉接手作的事情,若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两三个月内,楚国有点身份的贵族,各地的官员都会齐聚郢都。
另一件是,巴蜀那里,有司马错亲自坐镇,在司马错的努力之下,巴蜀还有十万兵马已经集结,随时听召。
也就是说,这一次秦国准备的真正兵力是五十八万战斗部队,其中七成都在准备对楚国作战,还有三成负责防御赵国。最后还有最强的后援部队宜阳营盯势态,随时可以出动。
这一战,用白晖的话就是,这是中原的家务事,义渠、林胡、乌氏、楼烦、九濮都不用参加,尽心去挣钱,去守好各自的地盘便是大功一件。
终于,秦王、白晖、蒙骜秘密北上。
白晖这次北上的目的地不是洛邑,也不是咸阳,而是巫城。
因为白起在巫城等他。
再说楚国。
楚王醉了两天,这两天楚王的寝宫之中只有姜嫣一个人陪着。
终于,楚王在半醉半醒之中想明白了。
“美人叫邛大管过来。”
“是!”
姜嫣起身退离,没一会功夫邛大管就坐在楚王榻旁。
“我王!”
楚王伸手握住邛大管的手腕:“邛大管,寡人问你姜喜听闻是稷下学宫出身?”
“还是姜齐旁支。”
邛大管这一句补充让楚王眼睛一亮,立即坐了起来:“他才德如何?”
邛大管想了想回答道:“数年前他来到这里,先是负责宫中物品采购。我秘密查过他的账目,非但账目清晰而且还为宫中节省了许多不必要的花销。而后他升任谒者,之后再进县尹,管的就是王田,作的非常出色,是难得的人才。”
谒者就是一种类似于传声筒的官职,替楚王往宫外送一送文书,传个话什么的。
管王田,便是楚王的宫中产业,一县之地自然是县尹,品阶比寻常的郡守。
楚王再问:“此人,邛大管以为如何?”
“可用。”
“好,那么邛大管你亲自跑一趟,先去通知项汕将军入宫,然后再把姜喜传来,寡人打算将抄家得到的钱财交给姜喜管理,让项汕将军事务军务,秦国这次怕是动真格了。”
楚王心中如明镜。
秦国是真正的虎狼之国。
没好处的时候,盟约一定会高高举过头顶。想当年自己的父王,与秦国定盟,然后秦国又说增加新的盟约请老楚王去武关会盟。
结果呢。
在武关,秦国直接开口要两郡之地,老楚王自然是不答应。
然后秦国就囚禁了老楚王。
什么盟约,秦国那时将盟约踩在了脚下。
眼下,楚王深深的感觉到,秦国会再一次将盟约踩在脚下。
一定会。
事实上,不仅仅是秦国,在一百年间,七国那一个不是今天会盟,明天撕约的。
楚国也撕过,齐国也撕过。
谁没撕过,都不意思自称是强国。
傍晚的时候,项汕先入宫,姜喜因为在郢都城外,所以来的晚一些。
姜喜入宫,邛大管听说项汕将军正与楚王交谈,便让人安排些酒菜送到了姜嫣宫中,让兄妹二人先见个面。
兄妹?
当然是假的,两个人连名字都是假的。
真正的姜喜已经死掉了,在秦军攻打临淄的时候就死了,现在的姜喜是齐人,却不姓姜,只是稷下学宫之中一个寻常的学子罢了。曾经师从邹衍,所以被派到楚国。
真正的姜喜也与姜嫣不是兄妹,更何况是假的。
两人……有火花,但却守得住本份。
邛大管亲自送了姜喜到姜嫣的宫中后,施礼:“有件事情要先给姜夫人讲。”
“邛大管请讲。”
“姜县尹大才,王上认为这些年对夫人之兄多有怠慢,此楚国危难之机,请姜县尹对官职之事,切勿放在心上。”
邛大管说完后一躬到底。
姜嫣赶紧回礼,然后说道:“兄长在齐国大乱之时,逃难至此,本落败市井若非我王关怀,那有现在的地位。这一切都是王上所赐,我兄妹二人感谢王上恩典,不敢有丝毫非凡之想。”
楚国之前有一个郑袖,狂到没边。
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姜嫣与之相反,可以说无论是品性、德材都可以说是楚国的典范,而其兄,兢兢业业,作事踏实稳重,又有才华。
数次楚王打算封赏升官,都被姜嫣所拒绝。
这更是提升了姜嫣贤妃之名。
邛大管再施一礼:“正值楚国多难之事,望先生可助王上。”
“愿尽本份。”
邛大管退离,婢女们送上酒菜之后也退离。
‘兄妹’二人面对面坐着,姜喜为姜嫣倒了一杯酒:“妹妹,楚国这次可能遇到大麻烦了,为兄在宫外听到许多事。”
姜嫣举起酒杯:“兄长当为王上尽忠。”
“肝脑涂地!”姜喜很郑重的举杯。
无论是否有人偷听,这二人都不会有一句不应该说的话,
另一边,楚王与项汕。
项汕花了足足三个时辰才讲解完地上那副巨大的地图。
“王上,秦国,很可怕。”项汕以这七个字结束了自己长达三个时辰的演讲,退后两步,抱着水罐一口气将水罐之中的水喝光。
楚王站在地图上,不住的摇头。
楚王摇头并不是因为不相信项汕所讲的,而是一种无奈又恐惧的表现。
过了好一会,楚王看项汕已经因为休息而恢复了平静的呼吸,这才问道:“秦军当年攻齐,百万大军。项将军估计,这一次秦军会有多少兵马?”
项汕刚才已经讲过数据了,但这只是侦察到秦军集结的数据。
听到楚王问话,项汕回答:“王上,现在的秦军可不是当年攻打临淄时的秦军,现在的秦军至少比当年强两倍,或是三倍。这还是在白晖那神秘的四卫不出现的情况下,不,是五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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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七节 唯一的胜策
是五卫,这第五卫是一个迷。
项汕很疑惑的说道:
“最后一卫,连秦国朝堂都不知道在那里,是由什么人组成。”
楚王声音都有些发颤:“项将军的意思是,秦军若出兵,这次的兵力可相当于当年临淄之战的百万大军。”
“王上,是两百万。秦军还有辅兵、杂兵、辎重兵。这些都没算上韩、魏两国的兵马,仅是秦军。”
“楚国,挡得住吗?”
项汕足足沉默了一刻钟后才开口说道:“王上,唯今之计,只有两招可对抗秦军。”
“讲,项将军尽管讲。”
项汕说道:“这两招之前,还请王上亲笔书信一份,末将需叶阳公主相助派人潜入咸阳,多一点情报,就多一点胜算。”
“这!”楚王犹豫了,迟疑片刻后楚王说道:“叶阳会死的。”
“楚国亡了,谁不会死。”
项汕的话有些冷酷,可却是大实话。
楚王没接话,只说道:“请将军讲一讲这两计吧。”
“第一计,主力全部往金陵去。末将详细的查看过金陵周边的地形,想攻打金陵必须有水战,我楚军水战胜于秦军。全部兵力强攻秦国新港,打掉秦国水师,然后固守金陵。”
“郢、郢都呢?”
“放弃,所有人都走,无论是官员、贵族、或是小民。什么也不留给秦国,只要拉长战线,秦国的补给与战线拉长,坚持最多两年,我楚国便有反攻之机,若是硬拼秦国,楚国挡不住。”
项汕的计策不能不说高明,可以说这等于把历史上真实的燕、齐之战重复了一遍。
而且成功的机率非常大。
楚国的水师是唯一强于秦国的军团。
楚王脸色苍白:“那么,第二计呢?”
“楚、赵结盟,这是生死盟。楚若是亡了,秦军全力对付赵国,赵国连退后固守的地方都没有,所以赵国只能拼死而战,战一城退一城。”
项汕说的残酷,事实上也就是这么残酷。
楚王迟疑良久,他也拿不定主意。
良久之后,楚王问道:“将军以为,姜喜如何。可为将军管理后勤之事,寡人准备将抄家所得的这些财货全部交给将军,由姜喜管理,助将军抗秦。”
“王上英明。”
数年时间,姜喜在楚国作一个好官员,尽心尽责。
最初的想法很简单,姜喜只是作为姜嫣的主要辅助人员之一留在姜嫣身旁,低调才是他的本意。
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的好处。
姜喜受封,第一件事情,整理查抄财货,然后继续抄家。
项汕则整顿军务。
而楚王,却为迁都之事依然在犹豫,这等于放弃了大半个楚国,将来还能打回来吗?
项汕不敢保证,只说这样作楚国不会被灭国。
楚王下不了这个狠心。
而熊子兰,不敢离家,不敢入宫,他可以感觉到楚王的怒火。但他不明白,楚王为什么如此生气。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放任了那些贵族的贪婪。
可是,自己又能如何呢?
相比起楚国来说,魏冉借用了白晖的部署之后,对赵国更狠。
赵奢与田文出访楚国,至少商定了结盟之事,若是秦国出兵,那么楚国与赵国必定会联军攻秦,两军合力,相信秦国也不可能同时在两地作战。
在邯郸城。
怀樱捧着一只小巧的茶杯在慢慢的品着茶,在她的脚边跪着一位妇人,比她年轻,也是当时和她一起回赵宫的人之一。
这妇人坐姿是半靠着的,看肚子至少也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赵王盛象是一个猴子一样,一会坐下,一会跳起来。
“不,不,这……”
“你只是胆小,你只是不敢。”
“是!”赵王盛承认了。
怀樱笑了,苦笑着然后拿出一把匕首来。
“爱妃,你这是为何?”赵王盛急了。
“爱妃,你确定我们能活?”怀樱冷冰冰的问着,然后用刀尖刺在那怀孕的妇人肚子上比划了一下。
这个动作吓的赵王盛魂都飞了,赶紧往上扑。
怀樱将刀用力的插在地榻上,然后站了起来:“王上,你真的认为,我们能活。特别是……你的孩子?”
赵王盛很清楚,他是假的,他是傀儡。
他唯一的价值就是坐在这里,冒充真正的,那个已经死掉的公子盛,让赵国保持稳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儿子肯定不能继承王位。
怀樱靠近赵王盛,贴近赵王盛的脸:“你知道不知道,赵奢受过一次重伤,伤及根本,否则我们姐妹就算被人护送进了宫,你也碰不得,而后依然会有孩子,名义上是你的孩子。”
“这个!”
赵王盛不想承认,可他又非常明白怀樱说的是事实。
“爱妃,可我们无能为力。”
“赵国的朝堂之上,还是有忠心之人的。至少知道你是假王这件事情,怕只有四人或是五个人知道。”
怀樱的话让赵王盛看到了一丝希望。当下问道:“谁可以助我们?”
“相国。”
“相国?”
“对,就是相国。凭心而论,相国这些年来所作的一切,难道不是忠相吗?”
没错,田不礼这个忠相的人设早就深入人心,不仅仅是赵国朝堂,就是万民都认为田不礼是忠相。
“那如何作?”
“杀赵奢,至少要也斩断赵奢的根。”怀樱眼神之中流露着杀气。
赵王盛猛摇头:“不,不,不!”
“为什么?”
“赵奢将军一死,谁能挡住秦国大军。”赵王盛这句话可以说他内心对赵国,对赵氏公族最后的底限。
怀樱抄起刀子就要住自己肚子上扎,却被赵王盛挡住,赵王盛不顾自己手臂受伤,赶紧问道:“爱妃,你这是何苦。”
“我不想孩子出生,便被人杀死,还不如别来这世间的好。”
“爱妃,你,你。你也有喜了。”
“可招宫医一问,这还能作假不成。”怀樱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怒气。
赵王盛左右为难:“可是,赵奢将军不在,谁来挡住秦军。”
赵王盛是假的,可是在王座上坐的久了,内心也慢慢的多了一些对赵国的责任感,而且也知道眼下的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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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八节 暗子在赵国
秦国十年不攻的盟约即将结束。
秦军在调动。
赵奢在联络楚国寻求共同抗秦的方法。
这一切,一切,那怕赵王盛是假的,他也在朝堂之上听到了,看到了,也知道当下的形势是什么样。
所以赵王盛内心对于当下的形势是担心的。
怀樱却不同,她更简单一些,就是要活下去。
所以怀樱说道:
“你用你的性命换赵国吧,你要么杀死我们,要么看你是否有能力秘密的送我们离开,至少咱们同床共枕,也算生死相依,拼得性命给你保下一点骨血,罢了,罢了。”怀樱已经是泣不成声。
另一位早就哭成了泪人。
赵王盛赶紧上前去劝慰。
此时,让怀樱一句话也把赵王盛点醒了,赵国且不顾他的死活,他还在顾及赵国吗?
“可,可赵国若亡,这天下之大,何处容身!”赵王盛已经习惯了锦衣玉食,有些舍不得。
怀樱很是看不起这样的人。
本就出身贫寒,却贪恋富贵,甚至于连小命都不要了。
无所谓了,自己活着,自己的孩子活着便好。
怀樱打定主意之后,对赵王盛说道:“怕是秦国没有灭赵,你已经死在赵奢之手。难道你不知,什么也不知?若是说,杀了一个两个的,便没有了?”
没头没尾的话,却深深的刺痛着赵王盛。
一年多之前,他杀了一位宫妃,那宫妃已经有了身孕,真实身份却是赵普的宠妾。
没错,杀一个两个的,不代表就真正的杀的干净。
还会有,一定还会有。
而且,他们不会允许自己真正的儿子出生,绝对不会允许。
“爱妃有何良策?”
“没有,但相国忠于赵国天下皆知,你只需要哭泣便足够了,理由就是背主。那赵奢本就是府中的食客,现在却权势滔天,连主上都不放在眼里,这也就罢了,可连他家中的奴仆,都敢对王上恶言恶语,这是什么意思?”
赵王盛猛点头,这是好计策,可又一想不对:“那,那么证据呢?”
“证据,不需要证据。你是王上,相信赵国有许多不满赵奢的人,只要轻轻一推,便会有人替王上去对付赵奢。”
“好,听爱妃的。”
赵奢是一个好官,更是一个好人,而且有德有才。
若依白晖的想法,对赵奢只会在战场上一决高下,这是对名士的一种敬重。
但,魏冉主管此事。
在魏冉眼中,屁的名士,蛋的名将,在本侯的手腕之下你去向死掉的真公子胜哭泣吧。
魏冉才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一切为大秦一统天下。
大箱的金银秘密的运入邯郸,一块块地图当作礼物送到邯郸,不就是百里土地嘛,反正倭岛那破地方,没什么。
封丘城。
听着一条条的关于邯郸城近况的报告,这里的军事主向寿、甘陆两人都有些不忍。
范雎却是很爽:“穰侯,赵国基石已经千疮百孔,纵然赵国有强军也没有粮草军械,纵然赵国还有廉颇将军,可惜,可惜……”
魏冉大笑:“大河君那话是怎么说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正是这话。”
魏冉笑的极是开心:“传本侯的话,不得伤害赵奢将军,更不能让田文死。”
“诺!”范雎长身一礼,立即下去安排。
原本此时只需要轻轻一拱手便可,范雎却是大礼,一来是内心喜悦,二来是恭维魏冉。
至于为什么不让这两个人死,范雎倒是很清楚。
赵奢继承了真正公子胜的势力,加上自身有德有才,精心经营着赵国,助赵国慢慢的变强,甚至于在局部战场有与秦军主力一比高下的能力。
这是一位真正的英杰。
可惜,赵国无明主,赵奢也只是将帅之才。
魏冉就是要让赵奢亲眼看着赵国亡了,就这么简单。
而田文,魏冉不想让田文死,对于田文来说,死比活着容易,田文一心反秦,当有一天这天下根本无人再反秦的时候,田文若还活着。
会如何?
魏冉想看到这一天。
想比魏冉纯粹不想让赵奢死,范雎给公孙龙的秘信中却有另一套理由。
邯郸。
赵奢风尘仆仆的赶路,带着喜悦回到了邯郸。
赵奢内心欢喜,因为与楚国达成了协议,联合抗秦,也算是生死存亡的盟约,眼下只需要让赵王与楚王有一次象征性的会盟,这盟约便会达到。
项汕向他保证,一定能够说服楚王。
而赵奢对于所谓说服赵王,没有一点心理压力,赵王盛就应该要听他的。
可是!
当赵奢看到邯郸城墙的时候,他看到什么?
木笼,吊杆,小木筐。
木笼内装着人,吊杆上吊着着,小木筐内放着人头。
“啊!”赵奢惨叫一声,一口血喷出就晕死了过去。一队赵国禁军杀了出来,包围了赵奢的车队。
赵奢是掌握着军方的力量。
可是,那个赵国的将军敢把刀指向赵王,更何况公子胜也是有威名的。
赵奢、田文被五花大绑送到了大殿之上。
赵奢被一盆凉水浇醒,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视线近前的赵王盛。赵奢怒起:“赵盛,你胆敢……”
不会让他把话说完的,在田不礼的眼神之下已经有亲信的卫士用木板打在赵奢的嘴上。
赵王盛坐在地上开始哭。
“寡人自问待你不薄,你自持有才寡人也给你机会,可你的家奴都敢欺辱寡人,难道忘记了,你是寡人的门客。”
赵王盛哭的极是伤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来自秦国的独门秘方,皂角粉,绝对是装哭的利器,一点点粉放在鼻子下一吸,保证可以哭上一刻钟都停不下来。
赵奢大惊,再看四周。
朝堂之上赵国的文武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这里是赵宫的正殿。
无论赵奢多有才,无论赵奢多无私,无论赵奢多么的忠于赵国,逆主本就是天理难容。
更何况,赵奢的才华用于强国。
赵奢的无私让许多赵国的官员没有办法捞钱。
对赵奢看不顺眼的人有很多,借这个机会,不用任何人去指使,只需要田不礼摆明态度,就会有一群人象是恶狗一样的扑上来,将赵奢撕咬的连骨头都留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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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九节 无解的死棋
赵王盛是假的。
这个秘密能说吗?
田文长叹一声,他明白自己完败了,这一定是白晖的阴谋,或者是白晖与魏冉联手搞出来的阴谋。
此时,当真是一步死棋。
说赵王盛是真,赵奢逆主,天理难容。
说赵王盛是假,赵奢叛国重罪,同样天理难容。
无论如何,赵奢也是一死。
只是田文万万没想到,田不礼竟然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要置赵奢于死地。
赵王盛哭了一会,开口说道:“寡人不忍心看到战乱再起,天下生灵涂炭。已经派了廉颇将军去咸阳,希望可以等到秦王与秦大河君回来,好好商讨一下关于通商,还有免战的事情。”
“赵国的万民已经打了许多人,死了许多人,寡人难受。”
“你……”赵奢咬牙切齿,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王盛指着赵奢:“罢了,念在主仆一场,你走吧。无论是你是想反赵,还是想逼宫杀了寡人,寡人都认命了。寡人实在不忍心伤害你,你的家人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寡人只是杀了一些恶仆,还有一些你府中让人恨的食客。”
范雎够狠。
第一个给赵奢的死棋是,无论是否说出赵王盛是假,都是死。
第二个死棋是。
赵奢无论反与不反,赵国在三年内都无力作战。
紧接着,赵王盛扔出了第三步死棋。
“赵奢,你毕竟是寡人的食客,你忠的是谁?”赵王盛问完,一指田文:“左先生,应该叫薛公吧。你改名换姓,潜伏在我赵国意图如何?你害死了多少我赵国人,或是说,你有何高明的手段,让赵奢忠于你。”
第三步死棋。
赵奢忠于田文?
这事连赵奢都没办法解释,因为他为了强赵,破坏了多少赵国贵族的利益。影响了多少贵族与秦国联手挣钱的机会。
“走吧,走吧。你无论去那里都好,寡人不想再见到你,寡人……”赵王盛又开始哭了,让朝堂之上许多臣子都跟着落泪。
试问,自己的食客逆主,这样的事情多伤人心。
赵奢坐在地上,双眼慢慢的无神,这一切太突然了,纵然他掌握着赵军,他可以控制赵军与秦军死战,却不可能控制赵军攻打赵宫,杀死赵王。
赵国,已经有过一次弑王,这是王族自己内部的问题。
外人,你凭什么可以引赵军弑王。
赵王盛用剑割断了赵奢的绳子。
此时,剑就在赵奢手边,以赵奢的武力完全可以抢过剑来杀死赵王盛,可他敢吗?
只要他敢抢剑,楚军卫士必会一涌而上。
他赵奢就是万古骂名。
然后邯郸城必是一场血洗,任何一个与他有关系的人,都会死。好不容易凝聚在一起的赵军,人心也就散了。
可不杀,赵国依然会结束。
赵奢抬起头,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可是想附秦?”
赵王盛没回答,有一人跳了出来:“附秦有何不好,看看韩、魏两国,原本比赵国穷苦,可韩人、魏人只要愿意作事的人,每月都可以食数餐肉食,你赵奢为赵国带来了什么,重税、严刑。田亩经不得风雨,否则重税之下,辛苦一年的农户都吃不到自己种粮,只能去挖野菜,只能去乞讨,这就是你的强国论。”
这人说的是事实。
为了对抗秦国,为了有足够好的装备,没有重税赵奢那里有钱去打造军械,去屯积军粮。
赵奢看了一眼田不礼。
田不礼眼睛微闭,一言不发。
赵奢高呼:“田相!”
田不礼睁开眼睛,语气平静的说道:“本相只知道,赵国万民若再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不用等秦军攻打,赵国也没了。”
田不礼说完后看了田文一眼,继续说道:“没有人讨论过附秦,只说与秦开商贸,希望与秦国一同在海外让万民多挣几个钱,有饭吃、有衣穿。本相无大才,只愿守得本份,朝议如何,本相用心作事便是了。”
那一瞬间,只有那么一瞬间。
田文脑袋里闪出一个念头,这田不礼有问题,但却说不出有什么问题。
再细想,田不礼这些年。
每一件事都无比体现一个忠相之风,虽然不是能吏,却勤劳、自律、守业。完美的挑出一点瑕疵来。
田文开口问道:“相国,田单呢?”
“莫要提那小人,王上只是招他入宫问话,他却连夜逃离。连自己的妻妾都不顾,自己逃了。”
田单确实是逃了,他看到禁军血洗赵奢府,他就怕了。
所以,扔下一切,田单逃了。
田单竟然逃了!
田文心中只有悲鸣,布局了这么久,竟然败在了一个假的赵王身上。
赵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赵宫的,魂似乎丢了,也不知道丢在那里,这一场变局,远远的超出了他的想像。
为什么会这样?
赵奢出宫之后,赵宫内,赵王盛已经急不可待的冲到了田不礼面前:“相国,相国。你说若是寡人或提出赵国附秦,这赵国会不会乱?”
田不礼摇了摇头:“王上,臣真的不知。不如问问众人,想来一人智短,众人智长。”
田不礼拒绝了回答。
附秦。
田不礼巴不得你赵国立即附秦呢,赵国一亡,田不礼手上有五百里土地,一千户奴隶。
田不礼可以出海去作一个富家翁。
再说的实际一点,五百里之地,宋国、卫国也不过如此,田不礼可以立国。
不!
是立郡,作郡守总督。
王爵,田不礼不敢想,这天下只有一位王,那就是秦王。
“王上,臣以为,仅与秦国开放关卡,边境一带民生……”
那些人说什么田不礼已经不想去听了,向赵王盛告了一个假,只说身体不适想回去休息,赵王盛这会心中只有自己的安稳、富贵,听到有这么多人在说附秦的好处,那里顾得上田不礼。
田不礼出宫,看到赵奢就站在宫门前,披头散发,手上提着那把赵王给他的剑,仰望着天空。
见到田不礼出来,赵奢将剑放在地上,几步就走到了田不礼面前。
“相国。”
田不礼回了一礼,等着赵奢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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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零节 心死
赵奢不甘心。
田文更是认为这是秦国的阴谋。
赵奢问田不礼:“相国真的以为,我错了吗?”
田不礼不动声色,淡淡的说道:“赵将军,若有一天你领赵国举国之兵与秦军对决,那个时候朝堂之上杀你之声起,死的便不是你赵将军一人,还有几十万赵国好男儿。”
“你,我!”赵奢给说懵了。
田文在旁叹了一口气:“赵国亡了,贵族依然还是贵族,富贵依然还是富贵,换个国家依然还可以锦衣玉食。天子分封数百诸侯,到现在还有几家。若连国君都在不意国,臣子何必在意。”
田文心死了,脱掉了自己的锦衣长袍,赤着脚往邯郸城外走去。
田不礼冲着赵奢一礼后,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赵奢听懂了,自己是挡了太多人的财路,秦国在海外收获丰厚,韩、魏的贵族跟着秦国出海,捧着满手金银而归。
赵人看着眼热。
原本听闻楚军有人偷偷逃跑去跟着秦军出海,当时赵奢还不信,赵奢认为普通小民跑就跑了,楚军的军官怎么可能。
现在想来,怕就是真的。
“不,还有机会,这事似乎还没有到死地。”赵奢捡了起那把剑,快速往自己府中走去。
田单虽然逃了,可赵奢却没有见到乐毅。
此时,手上还有力量。
赵奢有自己的亲信兵马,还有乐毅手上三万精锐,若是拿下邯郸的话……赵奢没想下去,但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邯郸城外,田文黯然离去。
没走太远就被人拦下,然后拉入马车之中,马车在田文上车之后,快速的离去。
田文一看车上的人,大吃一惊:“田单?”
“是我,当然是我。”
此时的田单若不仔细看,可以说完全是两个人,田单将头发、眉毛、胡子全部剃光,若不是非常熟悉的人,根本就认不出田单来。
“你!”田文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了。
田单说道:“事实上,我很早就准备好了退路,大约在十天前吧。”
“为何?”
田单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在左先生你看来,这次到底是为何?”
“白晖?”田文唯一能想到,就只有白晖。
“然后呢?”
田文摇了摇头:“这事纵然与白晖有关,但也是赵奢自己错了。”
“对,赵奢挡了太多人的财路,但我们还有机会。”
“机会?”田文笑了。
田单说道:“我手上还控制有两万兵马,以及齐国那边。
“你,可以试试。”田文说完就准备去推马车的门,他已经不想听下去了。
田单赶紧拉住田文:“左先生,难道不可行?”
田文停了下来:“你不懂,我今天才算真正的悟了。”
“请左先生指点!”田单倒是真的有心。
“唉!”田文叹了一口气后说道:“天下都只当白起是战神,白晖次之。可这天下最强的却是白晖。”
“为何?”
田文说道:“你只当是有兵,有粮便可以作战。白晖为什么会有十年不攻,十年不攻事实上秦国示敌以弱,然后用十年时间布局天下,韩国附秦是靠兵战打下来的吗?魏国附秦也因为兵战吗?”
田单想了想后回答:“都不是。”
“所以呢,靠的是国力的碾压,而不是靠士兵的冲杀。秦军的士兵用在了什么地方,用在了不断的去为秦国增加财宝,增加国力。倭岛为秦国带了多少财富?辰国半岛为秦国带来多少财富?”
田文的话让田单沉思。
田文又扔了一句狠的:“再有两点,一便是,你有兵又如何。你的兵马,乐毅的兵马帮助赵奢杀尽邯郸贵族又如何?接下来,他白晖不用动秦军的一兵一卒,与你们交战的是廉颇。”
“廉颇,没错,定会是廉颇。”田单也回过神来了。
一位赵奢对邯郸下手,那么廉颇必会尽一切所能举兵来战,此事廉颇还占了大义,赵奢不是对手。
当真不需要秦军出兵。
“那么,若廉颇能被说服,当如何?”
“如何?”田文摇了摇头:“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赵国朝堂之上,必有重臣是白晖的人,看不出是谁。纵然赵奢、廉颇可以控制整个赵国的兵马,你们能与秦军打多久?”
好一个打多久。
想一战击败秦军天下没有谁敢想这样的事情。更何况是兵精粮足,又有白起领军的秦军,这必是一场长期的战争。
长期的战争拼的不是兵战,而是国力。
赵国的国力与秦军,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赵国也没有援兵,更没有天下那一国可以支援赵国。
田文推开了车门:“我告诉你,秦军有实力同时对楚国、赵国同时开战。原本还有一点胜算,就是赵国与楚国全面联手,可以对抗,也不可能击败。原本的战略是,切断秦国对海外的联系,用反间计让海外自治,以十年计,二十年,三十年计。”
田单听懂了。
田文的计划确实是有效的。
一但完全切断的秦军与海外的联系,海外需要的大量物资,为稳定海外,那么就不得不和楚国、赵国交易,慢慢的楚、赵可以变强。
但前提是,完全切断,并且可以对抗秦国至少十五年以上。
眼下,这个好难。
看着田文一只脚已经迈下了马车,田单问道:“左先生,依你之间,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
“我,死不了。无论是白晖还是魏冉都不会杀我。而你们,赵奢完了,乐毅或许也在考虑投秦,你……”
提到田单,田文摇了摇头:“趁眼下情势不明,赶紧去投秦吧,否则这天下之大,或只有你丈许之地。”
丈许之地,正好就是一个棺材占的地方。
田文很隐晦的告诉田单,错过了眼下投秦的机会,那么你只有死路一条。
田单没有再阻止田文离去,因为他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是十分相信田文的话。
田文披头散发,赤足。扔掉了田单给他的袍子后,回头看了一眼邯郸,大笑几声后,突然转身又往邯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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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一节 秦军的战术
田文在想什么,田单猜不出。
不过田单很反感田文那句话,若此时不投秦,怕这天下只会给他留一下放棺材的地方了。
此时,话说巫邑。
秦王、白晖、蒙骜从陆路北上,秘密的到了巫邑。
白起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些日子,白起并非是在等秦王与白晖,而是在等司马错。
司马错亲自前往巴蜀征调兵马,并非是担心调不齐人马,而是要真正调集精锐。
白晖到的时候,白起与司马错就如何进攻楚国已经讨论了数日。
白晖见到白起后,白起对白晖说道:“赵国那边虽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不过以穰侯的手段,加上你之前的布局,赵国已经不足虑。”
白晖说道:“如果我说,根本就不想打,兄长如何说。”
“为何不想打?”
问话的是司马错不是白起,司马错很好奇,为什么白晖总说不想打。
白晖回答:“死的每一个楚人,都是诸夏的人口。”
“人口,休养十年,二十年,人口便会恢复。”司马错倒没在意这个理由。
白晖只是笑笑,却没有接话。
历史上,战国中期中原应该有三千万人口的总量,战国末期约有两千万人口,汉初只有一千万出头。
汉一朝人口达到了六千五百万。
一个三国,就让人口变的只有八百万左右。
英雄!
三国流传了多少英雄,谁记得那些枯骨。
秦王倒是愿意替白晖想,所以秦王问道:“白晖,若不战,多少年可以天下一统。”
“估计再等十五年左右。”
白晖这也不是胡说,心中多少也是有数的。
靠着经济碾压,有可能慢慢的击垮列国的上层贵族统治,然后再加上慢慢的蚕食,便可以将天下统一。
白起开口说道:“打。死掉的人未必会比慢慢一统多,而且会有更多的时间让万民休养生息。”
蒙骜也想打,可他不能开口。
此时在座的人,就他的资历最低,所以他没打算过多的插嘴,除非问到他,需要他的意见。
白起又说道:“打还有一个好处。你说呢?”
白起这是在问白晖。
白晖点点头:“好处是,清除天下贵族。不过,贵族清的太多,也会有一个坏处,若天下一统之后,贵族多是秦人,不出两百年,天下会再乱。”
“还有,秦国作好一统天下的准备了吗?”
“没有。”司马错接过话题:“眼下朝堂之上还在争论不休,这天下一统是好事,可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准备好。”
白晖问:“比如太后提及,书同文、车同轨。”
司马错说道:“比这个更麻烦,秦法严酷这一点已经是朝堂之上非秦人之外的文官们数次提及的意见,那怕你主张废除肉刑,可这也不够。修新法,荀相给出的时间至少需要三年。”
白起说道:“先灭楚,只要秦国一直在打仗,有外敌的情况下,还不会乱。”
不得不承认白起足够高明。
只要有外敌,内部的问题好解决。
白晖也明白了,到了非打不可的时刻,灭楚对于诸夏享受中南半岛的财富有着重要的意义。楚国挡住了大河、淮水、大江。
可以说,挡住了秦国出海的全部道路。
与其等真的出了问题不得不战,不如趁眼下秦**方开战的呼声最高的时候,在秦国十年不攻的盟约结束之时,全面开战。
白晖说道:“我要去封丘。”
白起反对:“不好,你应该在洛邑。在关键的时候,引宜阳兵马给楚国最后一击。”
白晖原本想反驳的,在白晖看来,楚国已经没必要再给最后一击了。
眼下的兵马已经足够。
宜阳的兵马是留给全面对匈奴开战而训练的,不是对楚国作战的兵马。
不过白起既然已经开口,自己倒无所谓,洛邑距离封丘也不算远。
秦王问白起:“此战,可已经准备好?”
白起回答:“回王上的话,已经准备好。但眼下还不到开战的时机,还需要等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
白起拉开一副巨大的地图,比起蒙骜的地图,白起的地图更容易让白晖看懂。
“王上,此战的关键在于两座城。”
白起指着地图开始讲解。
“首先第一座城是这里,这里是楚国黔中郡的要城,眼下我作军在灵渠北驻军四万,灵渠南驻军三万。所以一但秦军兵分两路,一路北上,一路东进,楚军必会前来阻止。”
蒙骜赶紧上前,因为他知道这会是自己的作战任务。
“无论楚军挡东进之军,还是挡北上之军,两军必会合兵一处,相互援助以克楚军。而后,南港北上之军,直奔西糜城,拿下西糜城之后,楚国西糜以南不管有多少兵力,也必败。”
白起很自信,因为白晖的人已经将楚国的几个重要的军粮仓库位置送了过来。
西糜城,便是重中之重的军粮仓库之一。
楚军南下的军团一但没有军粮,任你再强,也没有用武之地。
白起又画了一条线。
“巴蜀之军,总数十二万兵马,将不惜代价顺着大江南下,直奔郢城。当然,这一支依旧是佯攻。真正的主力是蓝田大蓝的七万兵马,从汉水南下,取鄢邑,然后直奔郢都。”
秦王追问:“若是楚军主力北上,驻守陪都,当如何?”
白起解释道:“那就变阵,以巴蜀之兵为主力,蓝田大营为佯攻部队。秦军兵精粮足,可以与楚军打错锋之战,不与楚军主力正面交战,只打楚军薄弱之处。”
司马错这时问道:“老夫一直不明白,为何不调新港之军。还有魏大梁的守军出战。”
白起没开口,只是看了一眼白晖。
白晖说道:“诸夏,这个理念需要花时间来让天下人知晓。新港是诸夏联军去海外获利财富的地方,那里纵然有驻军,也不是为争霸天下使用,就算吸引一下楚军,也没有必要。这关系到诸夏千年大计。”
司马错听完之后,开口说道:“虽然不怎么懂,但这千年大计,就凭这话,不动就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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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二节 软禁廉颇
司马错倒是支持白晖,特别是千年大计这顶帽子很大,无论白晖的作法是对是错,这事司马错不想表露出反对的意思来。
白晖又补充了一句:“韩、魏两军。这次也没有强行征召,开战之后,自愿参战者收。”
“为名声?”
白晖点了点头:“是,为了名声,这是天下一统之战,不加税,不征粮,不征夫,不征兵。需要民夫可以多花点钱去雇佣,比修河高三成,五成,甚至是一倍都可以,天下归一,莫让天下人恨秦。”
秦王轻轻一拍桌子:“这事,就这么定了。秦国眼下,不在乎多花那点钱粮,将来天下一统之时,乱民越少对天下越有利。”
白起站了起来:“王上,臣打断一下。臣有一军令,无论那一支部队先进郢都,除了依秦军军规之外,对楚国贵族,还是杀的多一些好。此事请王上拿个主意。”
杀吧,杀吧。
白晖心里明白,这一波肯定是血雨腥风,楚国的贵族,赵国的贵族,有一半都不可能活。
而且,有些人怎么说呢,活着也没有必要。
军事会议白晖没参加,这样的灭国之战,白晖不认为自己的水平可以帮到白起。
事实上,白晖已经帮了很多。
此时的秦国,拥有比真正历史上长平之战更丰厚的物资,财力,粮食。
第二天,白晖离开,往洛邑去了。
数日后,洛邑。
廉颇从咸阳带着一份丰厚的贸易合约,从咸阳坐船到洛邑,然后准备从洛邑北上到封丘,然后经中牟回邯郸。
就在廉颇刚刚到洛邑的当天下午,洛邑封城。
紧接着,五万秦军宜阳营的精锐进入洛邑南大营,这里已经闲置很久,原本是周天子军的营盘。
洛邑,永不驻军,永不关门。
这是当初白晖所承诺的。
就在廉颇眼前,没有城门的洛邑,秦军竖起了拒马,封了洛邑。
然后秦军五万精锐入驻洛邑。
原本计划次日就离开的廉颇并非无法离开,而是他不想走了,廉颇要知道为什么秦军会突然入驻洛邑。
廉颇想见到秦军主将,却被拒绝。
就这样,廉颇在洛邑等了两天之后,白晖到了洛邑。
白晖并没有隐瞒行踪。
秦军大旗、白晖的帅旗同时飘在了洛邑的城头,当然还有一面旗,便是周天子的旗。
廉颇直接闯营。
“我要见白晖。”廉颇直呼白晖之名。
没有预想之中的阻止,反而是礼遇。有一将上前:“廉颇将军,大河君不在军营,而是在洛邑城中宰府。”
“带我去。”
那名秦军正准备回答,却见一披头散发的人上前:“也带我去。”
“来者何人?”
“田文!”
田文这名字一出,秦将先是错愕,而后却是立即吩咐人前去先一步告诉白晖。
没什么意外,廉颇与田文一起进了宰府。
白晖命人摆下茶点。
“薛公,廉颇将军怕是不知道邯郸城内的一些变故。”
廉颇惊的站了起来。
田文却没有给廉颇解释邯郸发生了什么,而是看着白晖:“白晖,邯郸之事是你操纵的?”
“不是。”
白晖否认,这让田文有些意外。
在田文看来,白晖作事向来是既然作了,绝对不会不敢承认。
没等田文再问,白晖开口说道:“很多年前,田不礼就是我的人。数年前,凤舞也是我的人。现今,赵国朝堂之上,许多职司很高的大夫家中有身份的食客,亦是我的人。”
田文惊的脸色苍白。
白晖又说道:“这一切,是我安排的。但具体到最近发生的事情,是穰侯安排的,我看挺好。”
“田,田不礼?”
田文与廉颇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赵国上上下下公认的忠相,竟然是白晖的人。
廉颇怒火中烧,几步走到白晖面前。
白晖却是一脸的淡然:“廉颇将军生气了,天下大争,无所不用其极,我白晖错在何处?”
“这!”
没错,天下大争,用间、反间,等等各种各样的事情,没什么对错。
只有胜负。
“廉颇将军,我白晖有一个提议。”
“你,你讲!”廉颇紧紧的咬着牙根,他怕自己一冲动拿刀去砍白晖。
白晖说道:“我秦国提供军械、军粮,以及大战一场所需要的一切,廉颇将军可以整合整个赵军的兵马,我兄白起领军与你打一场。你若是输了,天下一统之后,带兵北上,我计划调百万大军,灭匈奴。”
“你,你疯了!”廉颇完全不敢相信白晖竟然提出这样的建议。
白晖反问:“这天下,还有谁能挡住天下一统。”
“楚军精锐依在。”廉颇很是不服气:“我赵国虽乱,可战国男儿依存。”
白晖摇了摇头:“楚国早就亡了。我有三计亡楚。”
“我不信。”廉颇确实不信。
白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计,你们以为我出海作什么,我秦国大军已经全面包围楚国,这是我兄长的战略布局图,廉颇将军以为如何?”
白晖将一个卷轴扔在案上。
廉颇冲到近前,将案上的书简、茶杯、点心全部扫在地上,然后打开了那个卷轴。
不需要看后面的文字解释,仅一副行军图,廉颇就无力的坐在地上。
白起领军。
而且战略形势全部在秦军掌握之中,特别灵渠那里根本就是佯攻之军,真正的杀招在南港。
就这一招,楚军就会损失不少于二十万大军。
然后楚郢都被切断,秦军四十万大军从四个方向攻打郢都,以白起的领军能力,楚军有多少人也扛不住秦军的攻势。
郢都能守半年就是奇迹。
田文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一言不发。
田文一直认为自己已经很高看白晖,可此时他才发现,白晖比自己想像之中更可怕。
白晖又扔出另一个卷轴:“这是第二招。”
楚军详细的布防,军仓、粮仓、要塞、军道分布图,详细到廉颇都在怀疑自己的双眼,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落在白晖手中。
白起已经可怕到无人能敌,楚国的一切都被白起掌握之后。
纵然孙武复生,也敌不过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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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三节 毁盟出兵
就这两招吗?
田文开口问道:“就凭这两招,我已经相信楚国亡了。不知道第三招是什么?”
“姜嫣。”
姜嫣二字出口,田文苦笑着摇了摇头。
确实是无解。
白晖补充了一句:“还有,姜嫣所谓的兄长,刚刚成为楚国的上大夫,主管一切后勤以及财货、粮草。”
廉颇卟通一下就坐在地上。
这比赵国有一个田不礼更可怕,楚军不但所有的一切都被秦军掌握,而且楚军最关键的两个位置,竟然都是白晖的。
田文哈哈大笑:“田不礼有赵国忠相之名、姜嫣有楚国贤妃之名。白晖啊白晖,你好可怕。”
“天下一统,我白晖!”
白晖没说下去,他不知道此时说这个是否合适,会不会动摇秦军的军心。
田文却说道:“天下一统,你白晖留名千古,必是这天下最大的权贵,你白氏一族,可比姜尚。”
白晖摇了摇头:“天下一统之时,我白晖封金挂印,从此隐居不出。中原之事,我白晖不闻不问。所以,我打算与廉颇将军赌一把,廉颇将军可尽出赵国精锐,我们可以用木刀、木箭粘上石灰对战,分一个胜负。”
“我不明白。”廉颇不解。
“要你的人,也要你的心。我一直不明白,这天下战乱图的是什么。是天下万民之福,还是各王的霸业。就这样吧,来人。”
白晖一声轻呼之后,身边的亲卫入内。
白晖吩咐道:“好好款待两位贵客,不得有片纸只字流传到外面,也不允许任何人见他们。”
“诺!”
被软禁,这一点让田文与廉颇没有丝毫的意外。
听到白晖说那些秘闻之后,他们就明白想活着离开很难,白晖纵然不杀他们,也一定会软禁起来。
田文被带走之前又问了一句:“白晖,秦军何时出战?”
“很快。”
白晖回答之后又补充道:“当叶阳后为楚国盗取我大秦战略布局图,并且送回楚国的时候,就是秦军出战之时。”
“你,好狠,我田文输了。”
田文说完之后,跟着白晖的亲卫离开。
田文与廉颇离开之后,宰执入内。
白晖起身相迎,宰执问道:“天子如何?”
“禅让如何?”
“我去办。”宰执没再问,转身便离开了。
白晖吩咐所有人离开,自己想安静一会。
白晖打开了一副地图,白晖已经在考虑离开,但却不知道白起会不会和自己一起走。
或是灭了匈奴之后?
灭匈奴,至少需要五至十年的准备,否则对诸夏的国力会有巨大的影响,那么自己先走?
就在这一天,有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意外发生了。
先说咸阳。
叶阳后确实成功的从宣太后那里盗走了秦国的战略布局图,不是偷走的原图,而是快速的抄录了一份。
宣太后用的计策很简单,就是将干盗书之计。
真正意外的,却是在金陵。
金陵城一天之内血流成河,金陵城中楚国公族、大贵族、掌握着楚国权力的贵族被杀的一干二净。
金陵城中,毕仪站在一位楚将身旁。
“还有谁?”那楚将开口问道。
毕仪站着没动,另一人回答道:“还差一个,公子涣。”
“杀!”
“这!”
历代王族几乎没有被外人所杀的,齐闽王是头一个。
这个头,没有人愿意开。
“杀!楚国早就亡了,二百年前楚国就亡了。楚人被欺凌,被楚国公族、大贵族所欺凌。吴国更可恶,残暴如吴才让天下不得不再扶楚王,可这些年呢?”
这楚将说完之后转身问毕仪:“毕仪,楚军的水师出海,会有多少收益?”
“比不得秦船,但也会有秦船一半至七成的收益。”
那楚将再问:“你得到了多少?”
毕仪回答:“在楚国水师,我一年可得三千钱上下。”
“那么,你在秦军水师呢?”
“我今年得到三百银币,这还是大账没有结算,也仅仅是三个月的收益。”
这名楚将将剑抽了出来:“你们不杀,本将来杀。”
“我们去杀。”刚才还在犹豫的几名楚将立即作出了选择,毕仪说道:“黄歇必死。”
“一个小人物,他活不了。”
几名楚将领人去了。
而站在城头的楚将,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本将在想,若是先祖二百年前不救楚,会如何?”
毕仪在旁说道:“伍子胥是叛臣。”
“错,依然在楚王。罢了,派兵截断大江,水师那边你去统合。”
“是!”
城头上最后只留下这楚将一人。
此人是谁?
二百年前,他的先祖斗怀,就已经想杀当时的楚昭王。不是私仇,而是大义。楚国当时已经糜烂到了极致,贵族们声色犬马、万民苦苦求存。
二百年后,斗复,继承了先祖斗怀没有作完的事情。
他反了。
作为金陵守将,他杀尽了楚国在金陵的权贵,截断大江水道,并不是为了降秦,而是打算与秦国好好谈一谈条件。
就依诸夏之说,这楚国的万民,如何?
要的就是一个说法,一个承诺。
金陵距离郢都还有数千里,叶阳后偷到的情报送到郢都之时,也是姜喜借楚王的命令,召集郢都周边近五十城大小贵族入城,共商国议之事。
而这个时候,正如叶阳后偷到的战略布局图所示那样。
秦军撕毁了十年不攻的盟约。
灵渠七万精锐,五万辅兵、辎重、医疗兵,以及三万运输兵开始北上,目标直指楚军一处屯粮要塞。
十万巴蜀兵马,沿大江南下,先锋部队已经对夷陵发起了第一轮攻势。
夷陵外,十数处军营被攻陷,楚军退守夷陵,死守!
“将军,可有破敌良策?”
楚王已经感觉到生命在流失,夷陵是郢都大江上游最后一道防线,之后大江根本无法阻止秦军船队的进攻。
项汕很想告诉楚王,放弃这里的一切,退守金陵才是楚国唯一的出路。
此时,金陵那边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传回来。
眼下想撤离也不是那么容易,若是急急逃离,楚军定会士气低下,不战自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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