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四节 赢骊出招
六条传奇船,与船打交道的人没听过几乎没有。
所以毕仪说道:
“金枪鱼号我也见过,他们呢?”
“五千金币,这数是虚数,应该差不了太多。”
毕仪再问:“普通的秦军水师船只呢?”
“有个吴人做船长的黑红石头号,他的船走的是辰国半岛的航线,听说船上今年能分一万六千银币的红。船长拿四份,然后依次往下分,新人拿八成,杂役粗工是六成半。”
毕仪心中默默一算。
这比不上飞箭鱼,可比起楚国的水师来,一条船的船员收益顶得上楚军一个水营十几条船发的钱。
这差距也有点太大了。
这,这,这!
毕仪张着嘴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
心塞!
陪着毕仪一起过来的其余楚军的小军官同样心塞,只是默默的喝着酒。
那产自赤水河上流红河谷的酒确实不是凡酒,美味,也心中悲伤,无论喝什么到嘴里都是苦涩。
想一想,家里还有婆娘娃子……
正在这时,小狼的那两个跟班狂奔着过来。
“狼头,有大活。秦军发布了极重要的任务,并且配一百条改装船跟随船队,眼下是招船长。“
“运什么?”小狼腾的一个就站了起来。
“布。来自巴郡,大河仓连开六仓,不知道有多少麻布正沿大江往下运。听闻宜阳开仓、伊川开仓,仅麻布一项一共就是十一个仓。”
一个仓有多少,普通人不知道。永远也不会知道。
但大河仓的意思就是,由秦大河君亲自管理的仓库体系,以某某地大河几号来作名字,可以说有秦军的地方肯定就有大河仓。
去年洛邑的大河决堤,宜阳也只是开了一仓,灾民无忧。
连开十一仓,这有多少物资。
两个跟班急急的说道:“狼哥,赶紧走咱们去抢人。”
“不急。”
毕仪在旁说道:“既然是急务,也不用陪我们。”
“毕头,是急务,但有毕头在但不是急务。秦军征招一百船长,整个码头上我们这些人,有资格作船长的不超过三十人,我出海四十多次,学了一年,到现在都没资格去考船长。”
小狼解释的很详细。
秦军的船长是有本的,船长资格证。
没这个本本,船连码头都出不了,船长首先第一个条件就是要识字。小狼有才,也有运气,可不识字。这一年时间学了些字,却距离能考本本还差十万八千里。
“毕头,咱们手上的人足够支撑五条船的所有船工位。还有百十号杂役作事,只要毕头你愿意,这一次出海若在二十天内,保毕头十五银的收益。在两个月内保毕头五十银。”
十五银。
秦七千五百新钱,放在楚国就是二百多亩田地的年收入。
放在楚国,这也是至少十个农户的年纯收入。
这只是跑一次船,二十天内。
毕仪心动了,可他是在籍的楚军水师武官,若是这么逃掉的话家人一定会倒霉的。
毕仪再看其他人,他们一行出来六个人,其中有一个无家无口,只是船上的三副,此时从眼神上看,已然心动。
若不是给自己面子,怕马上就会应允。
楚军正规水师,又是去过辰国半岛数次的三副,在大船队跟队的情况下,足可以胜任一名普通运输船的船长之职。
小狼看毕仪犹豫,立即问自己的两个跟班:“上面说多久出海?”
“备粮,十五天至十八天。码头上星师正在推算天气与吉日,这任务我听说是秦国大人物发的。”
“大人物?”毕仪这一问只是好奇。
“恩,听说被称为骊公。这次亲自出海,是护送大河君妾室去照顾大河君,以及送一批物资南下。听说前些日子,头领船有回来,带有秦王与大河君的船队送来正式公文,秦王与大河君各一份,刚刚才收到巴蜀的正式回文,开仓启运。”
这么复杂的消息,毕仪也是没多想。
只认为这些不是机密,毕竟需要征召这些临时船员去作事,所以这些人知道些小道消息,然后连猜带蒙的总结出了这些。
事实上,这一切都有一只手在幕后。
赢骊,操纵着这一切。
从毕仪上岸的那一瞬间,赢骊就连毕仪的娃子是几号出生的,前些日子每天吃什么都知道。
小狼在等毕仪下决心。
毕仪为了家小,确实在犹豫,而且逃兵之名太难听。
小狼有些急,低声问自己的跟班:“这次怎么算?”
“来的是名秦将,说依老规矩,有船的加一分,没船的扣三分,人手齐备的加一分,人手混杂的再扣一分。”
毕仪听不懂,小狼却清楚的很。
老规矩就是,货值一成至一成五,根据货物质量、数量、价值来区别。这个也是有规矩可查的。
比如麻布,铁定是一成。而粮食则是一成五。
因为粮食的价值比麻布低。
没船扣三分,也就是若运麻布,实得一成二。运粮食实得七成。
小狼这边算是人手齐备的,若有毕仪在,绝对可以加一分。因为毕仪是楚军水师跑过辰国半岛的船长,有海上行船的经验,加上本就是水师的船长,这是优秀的船长人才,甚至于,还可能给予特别奖励,安排在船队的重要位置行船,以协同照顾船队。
卟通!
小狼给毕仪跪下了:“毕头,看在我在你船上多年的份上,我这几百号兄弟等着吃喝,毕头!”
毕仪长叹一声:“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毕头,先报个备再想,占名额,求你了。”小狼再次恳求着。
小狼不知道,毕仪也不知道。
这次运输任务,就是赢骊为了毕仪而特别下发的,对于秦国来说,谁运不是运,军方水师也不差这点任务。
改装船其实都是旧式硬帆大船,改装之后也不能与新式船只相比。
却也有好处。
旧式硬帆多是槽船,就是大肚子船,运输量巨大无比,除了速度慢之外,沿着海岸线走其实挺安全的,而且吃水浅,遇到大风浪就可以往海边靠。
更何况,这一次出动一共一百五十条船,这巨大的舰队相互也会有照应。
第六一五节 抵不住的重赏
旧式船并不存在危险性。
毕仪终于点了点头,示意身边那个最年轻的三副去跟着登记,因为这三副写得一手好字。
再次坐下喝酒,这酒的味道才真正体现出来。
何其美味。
小狼低声说道:“毕头,我手下有些能打敢杀的人,我派三十人秘密回去,接嫂嫂与侄儿们过来如何?”
毕仪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我还是在册的楚军,这逃了……”
毕仪长叹一口气,他不敢应。
话说两边,毕仪的资料登记报上去了,这边在等的就是毕仪报资料,或不是毕仪也行,随他一起来的连同他在内,可以说六个人都有资格成为船长。
这三副一口气写了六个人的全部资料。
当时,负责登记的人就让这三副,还有小狼的跟班进了小屋,小屋内有两位书吏,一位秦军的陆战军官以及两位水师军官。
提了许多问题,聊了一阵之后。
一位水师军官开口问道:“这次出海,若有三条新船。一条是三年前楚国鄢邑的七桅改,两条新五桅。可否能为船队压一阵角。”
压阵角!
这可是重任,船队出海不是排成长龙的,在海上行船也是有阵形的,不同的速度,不同的天气下阵形也要有所调整。
不仅是形状,还有船只间隙等等。
船队之中,除总旗舰之外,领船绝对是第一重任、然后是三阵角。后阵为首,左右为辅。可以说,这就是船队中最重要的船位。
三副惊呆了,竟然给予如此重任。
坐在那里的五个人,眼神快速的一交流,没等三副反应过来,直接再出一杀招。
“这次出海,预测为两月后回来,阵角三船,货值依旧老规矩。额外加四百金币船赏,主船二百金币,副船各一百金币。你们的货船,依老规矩走,不扣半分。”
这是额外多了四千银币,二百万秦新钱。
三副当场就跪了:“谢各位将军看重,我等立下血状,若有闪失愿提头来见。”
“好。那么就请几位船长前来正式签订协约,其中有一项,保密是必须的。”
三副一抱拳,大步走了出去。
小狼依旧还在这里苦苦相劝,三副跑过来,远远的就开始加速跑,冲到毕仪面前,卟通一下就跪伏于地,然后是五体投地是的大礼。
“压阵船,加赏四百金币币,货值不扣半分。”
毕仪听没太明白。
小狼却是清楚的很,这个时候小狼身边的人已经聚集过来好些人,全部大礼恳求毕仪答应。
他们清楚,只有这位有真本事的大人物领头,他们才可能从下等船工的身份,变成船主工的级别,拿到更多的钱。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些下等船工的月收入都可以秒杀毕仪的年收入。
小狼一解释,跟着毕仪一起过来的几个人也不淡定了。
给予重任不说,就凭这份赏识,难怪三副如此这般,再说是给的辛苦钱,四百金币。
秦国金币可不是旧时的金。
旧时一金仅相当于一百钱左右,秦国的金币是实实在在的五千钱。
楚国金陵最最顶尖的酒楼,吃最贵的菜,喝最好的酒。他们六个人放开了痛饮一番,一金币足够了。
秦国的金币,无论是重量,质地都远优高于旧时的一金。
当然,若论真正的金子的重量比值,秦国的金币换十银币,五千新钱,似乎有点多,但也不是太离谱,这比值是秦国大河君定下的,便成为了天下定率。
四百金币,实分到毕仪手上的,特殊任务船长分的多,他可以分到五分。
也就是他最低可以得到二十个金币,也就是二百银。
他出海一次,就顶上普通船员跑一年,也顶他自己二十年在楚军水师的收益。
毕仪看了看另几位,这几位都是点点头。
毕仪这才说道:“小狼,非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你部下的人,能否挑出作压阵船船员的人手。”
小狼却是笑了:“我手下,肯定是挑不了顶大事的人,可干紧要事的船工,毕头你一定能找来。”
小狼说完后,对着众人吼了一声:“现在起,众兄弟们听仔细了。我跑船就是毕头手下的兵,以为这里毕头说了算。”
众船工高喊:“见过毕头!”
他们是普通的船员,没几个是水师出身的,这次拿到高赏的原因这些普通人也清楚,就是坐在那里的几位,因为这几位是楚军正规的水师船长。
“罢了,若不答应,怕是现在的众兄弟,以前的众兄弟都说不过去。那么分头行事。”
过来的是四个船长,一个大副一个三副,六个人自然要分头行事。
有人去秘密接家眷回来,有人回去找人手。
毕仪眼下没船,他只能在码头上坐事,可曾经跟着他们一起出海的,还有些有真本事的船员,也能找到不少。
不说别的,一秦国银币的就能让许多眼下吃不饱的楚国水师士兵跟着你卖命。
“毕头,我没存多少钱。眼下还要备出海的吃食、水桶、果干。就这点毕头先拿去,招募人手肯定要给点安家费的。若不够用,这次上面给重赏,我也可去再从码头官仓借点。”
小狼把他们这团队的存款拿了出来。
毕仪没想过这里会有多少。
可四只两尺长一尺宽八寸宽的木头箱子打开后,里面是用麻绳依十枚一捆,十捆一扎的标准,装的满满四口大木箱的银币。
毕仪还能说什么。
用匕首划破手臂,任由自己的血流在银币上。
“这是众兄弟的血汗钱,我毕仪没为这钱流过血,今日立誓,此生必不负,苍天为证!”
“追随毕头,誓死不违!”
小狼组织的这些人,九成都是楚国流民,楚人,知道楚国正规军的船长是什么级别,那是大人物。
这位大人物一来,秦军就给予了压阵船的重任,让这些普通人如何不激动。
另一边,一处庄子的书房内。
赢骊正在看这次物资准备清单,翻到其中一页之后拍案大骂:“大河君平时怎么说的,多准备用时才不慌。果干竟然仓库见低,出海若无果干听说船上的人血中会有毒,会死人的。”
第六一六节 崖山港
赢骊在关注着出海的物资准备,听到责问之后,立即有小吏上前:
“报,果干一项,确实不足。但楚……但南港那边果产极丰盛,所以新港几位将军商量之后,希望从南港补充果干。”
小吏改口,楚亭一词已经不允许再出现,改为南港。
赢骊这才微微点头:“那么这次出海,如何应对?”
“宜阳紧急运来胡萝卜二十船,可代替暂用。”
“还行,为何报告上没有书写?”
“报骊公,消息还没有确定,宜阳正式的公文明天才会到,这只是知道那边有准备,还没有正式的公文。”
这样的回答还算合格,赢骊也没再追究,继续翻看其他的公文。
一次一百五十条大船出海,这对于秦国来说也是头一次,这么大的规模必然会天下皆知。
莫说是赢骊,新港上下都崩紧着,不敢有丝毫的差错。
这丢的不是谁的面子,而是诸夏出海的信心。
这时,有人进来在赢骊面前低语几句,赢骊听完大笑:“作好,吩咐下去,新军服给备好,然后等他的妻儿接到之后,把消息给我散出去。切记,这散消息要动脑子,散什么,让人猜什么,让人打听什么,要有想法。”
“诺。”
两个月后,海上。
毕仪光着膀子站在船头,一边高喊着让旗语手打出新的指令。
作为压阵船,毕仪在遇到风浪,或是船队大转向的时候,需要控制自己这压阵船的位置,以及为自己这一边船队的船只作好定位。
一主两副三条压阵船,正好可以压住一个角。
对船队内的船只进行航行、行船间距、速度等作出指示。
这时,船队旗舰发来指令。
小狼看过旗语之后跑到毕仪面前:“毕头,上面让分队,有领航船带左队三十五条船跟着领航船走。然后全队变阵,后压阵船代替咱们的位置,旗舰船位压后。咱们暂时为这三十五船的旗舰,领航船为头船。”
“打旗语,长溪村号得令,然后旗号所有船只,咱们的船居中,两条副压阵船在两侧,全队开始变速,脱离主队。”
作为楚军的正规军船长,毕仪身边的人快速的执行着总旗舰的命令。
船长开始分开。
但距离却不太远,半天之后毕仪的观察员看到大船队再次分队,又分出了约五十条船后,主队开始变向。
天快黑的时候,领航船发灯火信号告诉这三十五条船,他们也要进行小转向,各船挂起风灯,相邻的船只相互照应。
最可靠的船去岘港。
其余的人去南港。
毕仪这些新投靠的无论是船长,还是船员,则去崖山港。
赢骊原本考虑自己也去崖山,可再想秦王在南港,自己应该先去见秦王才对,所以跟随主队前往南港。
数日之后,毕仪的船队开始减速,有船只迎上来,然后引导入港。
说是港,这里只是一处天然的海湾,仅仅只有一个木架的码头能够使用,其余的都正在搭建的。
船只直接开进从海边挖出的深沟,然后用人力拉到搁浅,直接从海岸上下货。
毕仪的船先停靠,没等毕仪指挥船停稳,就听码头上有人高喊:“毕船长请速下船。”
毕仪赶紧从船上滑到了码头上。
来人很正式的行了一礼后,将一套衣服递给了毕仪:“大河君要见你,速更衣。”
更衣。
毕仪抖开衣服一看,这样式他认得。
所有出海的船,正规的水师穿的都是这样的服装,这不分秦人、韩人、魏人……
刚上船的时候,毕仪就听过一个词叫诸夏水师。
这支船队出海之外,船队的正式番号是诸夏临时崖山第一船队。
读过书,自然懂诸夏是什么。
诸夏就是天下。
最初就是指周天子分封的天下,在近百年来,诸夏指的就是中原,指的是这片大地上的一切。
如果说秦、韩、魏、燕还在分是那国的话,诸夏便是一切。
毕仪接过衣服,先是很正式的一礼,这才换上这套衣服。
这衣服不是秦军军服,是诸夏水师将军级的常服,让毕仪穿秦军的军服,毕仪心中过不去这个坎,但诸夏军服,毕仪穿着身上后,腰板都不由的挺直了。
在船上,他就听过小狼等人提过一个理论。
出了海,便是离了家。
以前当兵,同村、同镇、同城便是家人,有说不出的亲近感。随楚军出征,但凡是楚人便是家人。
出了海,万里之外,诸夏便是家。
在海外,若是战死了。那怕身体烧成了灰,也要有兄弟将这把灰带回来,那怕撒在诸夏的土地上,也是回家了。
换好衣服,毕仪正准备离开之时,却听到有命令让自己的船立即离开码头,让出航道。
立即。
放下一切,什么也不管,立即让出航道,这是死命令。
毕仪站在码头上看着远处,那是一艘九桅十八帆的巨船,正在靠着数条小船的协助下缓缓靠近码头。
连同自己的船,长溪村号也加入了协助巨舰入港的行列。
“这是谁的坐驾!”
过来接毕仪去见白晖的那位军官说道:“兄弟们的。”
毕仪不理解。
那军官说道:“这条船你应该听说过,这是在鄢邑建造的,是楚国船匠与秦国船匠合力最大一条船。”
“那条,八十一丈,九桅巨船。”毕仪怎么不可能不知道这条船。
听说建造就用了一年。
原本一直以为,这是秦大河君自己要的船,可眼下看来显然不是。
那军官解下帽子放在胸口,对着巨船默默的低下了头,毕仪虽然不懂,可再看在船已经可以顺利进码头的时候,码头上的人基本上都与这军官一个动作。
毕仪不解,但也学着样,扶胸低头。
“走吧!大河君还等着呢。”
“这船?”
“镇灵号,兄弟们战死在海外,尸身是带不回去的,只能一把火烧了灰,这船就是负责运兄弟回家的船,大河君军令,海上那怕折损了秦王的旗舰也要首保这条船,码头上一切船只让道。”
毕仪心生怀疑:“你,你说连秦王尊上的船也要让?”
第六一七节 镇灵号
连秦王的船都要让道?
来接毕仪的军官很严肃的说道:
“大河君军令,海上任何船只都要无条件力保此船,无条件让道,违者视同蔑视上苍。”
蔑视上苍?
这话说的让人无法反驳,蔑视上苍天下皆可征伐,可以理解为与天下为敌。
毕仪很想问一句,大河君是臣,这命令连秦王都限制了,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这道军令是白晖提出来,最终发布人是宣太后,所以自然秦王也在限制之列,为天下大义,这点事秦王不在乎。
此时,已经造港的镇灵号开始搬运水桶,它只是来补充淡水的,他们下一站是鸡笼港,然后直上新港。
海边,距离码头不太远的地方,白晖赤着脚站在沙滩上,远远的看着镇灵号,白晖的脸是黑的。
战损一千三百人。
死二百,重伤三百,还有六百人至少要养伤一个月,只有一百多人能在数日内恢复。
战报是大胜,因为败敌三万。
盟军扶南战损四千一。
抓奴过五万,这确实是大胜。
但白晖依然不高兴,战损太高、太高了。
贪功冒进的军侯发现密林之中诸夏军失去了军阵优势后,主动后退已经有些晚了,主动断后战死,白晖也没办法找他的麻烦。
若他活着,白晖都有心拉出去再砍了。
“二将军,末将请战!”一个赤着上身强壮无比的汉子单膝跪在白晖的背后。
白晖紧紧的握着拳头:“秦虎,你可知道他们为何战损这么高。”
“报二将军,山林有山林的打法,平原有平原的打法,而这密林更要有一套适用的战术,末将自小要滇地山林之中长大。这里就是热了点,水多了点,雨多了点,其余的差不多。”
秦虎,九濮的狠人,在白起身边待了三年,就是听也能学会一些兵法。
“忍!”白晖拳头都握出血了。
秦虎看着了白晖拳头上的血,他心中也在滴血。他可以感觉到白晖心中一定想派主力去报仇,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强忍着。
来自九濮的许多人在宜阳学兵法,跟着白起、白晖两兄弟征战四方。
他们早已经脱离了需要温饱的阶段,他们需要的是自我价值的体现,身为将军不能征战四方,那么他们还有何用处。
训练新兵?
这是不能上战场的将军干的事,正当身强力壮的秦虎,他要上战场。
“二将军,末将想作点事情。”秦虎再次请求着。
白晖坐在海水里,示意秦虎也坐到自己身旁,趁着海浪退下去的时候,白晖飞快的画了一副简图,然后在其中一个位置拍了一巴掌。
海浪再上来,那沙滩上的图被消失在海水之中。
秦虎能跟着白起学习,便是因为他在九濮这些人当中是极优秀,只一眼他就看清了白晖所指的位置。
这个地方,很麻烦。
甑越!
也就是后世的桂林,甑越也是广西数个少数民族的祖先。
白晖又说道:“这里我要,是灵渠最关键的一环。还要,往西南再三百里。”白晖说着,又趁海水退潮的时候画了同样的简图,然后点了一个地点。
秦虎拍了拍胸口:“这事我有办法,打不成,这里打的话没个十年八年,不扔进去十万弟兄打不下来。”
“那就谈。”
“侗人首领与我父相识,我去见他。”
白晖再问:“他们与南猴子关系如何?”
“死仇。”
“好,告诉侗人的首领,我要灭南猴子,就这样。”
“诺!”秦虎一抱拳准备退下之时,白晖又说了一句:“从北往南,你为先锋。”
“谢大河君。”秦虎兴奋的跳了起来,一脸笑意的退离。
秦虎欢天喜地的离开,正好毕仪这时过来,见到穿着秦军军服的秦虎抬手抱拳,这纯粹就是下意识的举动,礼貌性的下意识式举动。
秦虎这会心情正好,伸手一指毕仪,然后紧紧给了一个拥抱之后,大笑着离开。
这一抱把毕仪给搞懵了,什么情况。
白晖这时缓缓转身,毕仪来不及想太多,赶紧上前施礼:“末将毕仪见过大河君。”
白晖微微欠身以示回礼。
毕仪上前两步:“大河君,末将斗胆,有一言。”
“讲,随便讲。”白晖笑着给了一个回应。
毕仪说道:“末将从海路过来,认为还有一处良港。”
“你说的是,那里本君知道。作港口可惜了,另有他用。”白晖知道毕仪是好心,眼下这一处港若没有大规模的扩建,很难起大用。
可这里是深水港,毕仪说的是浅水港。
以现在的船只来说,浅水港足够用,不过白晖在意的是那里是一处天然湾,四面环山,海水只通过一个几里宽的通道进入。
养殖圣地,比当港口好多了。
白晖一指远方:“毕将军,这天下可够大?”
“毕仪最初学习操船,在湖中,后入大江。初次出海便感叹天地之广阔,这次出海心中所思有很多,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大河君。”
毕仪说的是实情。
这次出海可以说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不仅仅是海的广阔,更多的是天下似乎真的皆为一家。
齐、燕。死仇。
可船上的齐人,燕人在一起,倒丝毫没有间隙,不仅仅是相处的好。
或者说,若无法将同船的人当作生死与共的兄弟,这海不出也罢。
最为难得的是,秦军并没有独享这大海之利,海外但凡是诸夏子民,一视同仁,众船员无论来自秦、韩、燕。还有几个东胡人,些许楼烦人,他们也从来没把自己当外人。
吃喝相同,收入不会按你来自何处去分。
当然,倭奴船员与辰国奴隶船员,在转正之前,依然是极低的分配份额。
倭奴、辰奴们,在船上努力作事,下船努力作战,图的就是那一块小小的铜牌,图的便是诸夏的一个身份。
毕仪心中感慨,这位秦国大河君所图……甚远。
这时,白晖突然问道:“若秦楚必有一战,毕将军当如何?”
毕仪思考片刻后回答:“不知。”
第六一八节 崖山盐滩
毕仪这句不知是实话,白晖听得出来,白晖也不会急到让毕仪立即回答,毕仪只是无数楚军当中的一员。
白晖说道:“不急,慢慢想。若有那么一天,无非就是三种选择,为天下一统而战,为楚之小国而战,或是避在海外不听不闻不问。无论那一种选择,都没错,只是这天下……终归要一统。诸夏本一家!”
“是!”毕仪看得出来,这天下已经挡不住一统的大势。
赵国在拼最后的机会,楚国呢。
毕仪摇了摇头。
楚国依旧多豪杰,可惜王族太无能,可惜大贵族们……
毕仪用力一抱拳:“大河君对末将有何吩咐。”
白晖说道:“崖山港需要一提督,不知毕将军可否助我白晖一臂之力。这个提督掌管三十六条船,负责崖山与新港的货物往来。崖山这里有数不尽的香料、盐、奴隶需要运回去,而这里需要无尽的物资。”
“随我来!”
白晖离开沙滩,有侍从牵来马,也给了毕仪一匹。
马在这里是绝对的奢侈品,全部从北方运来,一条船每次仅能运十匹马,这对于船队大规模运输而言,马匹的运输成本变的巨大无比。
但南洋需要马。
白晖正在考虑将一批滇马从陆上运到海边,然后再到岘港以加强内陆的运输能力,这个成本是巨大的。
首先,便需要一条通道,这才是白晖找秦虎来的真正原因。
若没有足够的马匹,从南港北上攻打楚国,运输能力便成为一个最大的难题。若大规模从北方运输,这个不说成本,动静太大的话,楚国会生疑。
眼下,为天下一统,还有许多需要准备的。
白晖带着毕仪往西走,走了不到十里,毕仪的眼前一亮。
那是连绵的白色沙堆。
不,那是盐。
白晖指着远处:“二百里,连绵二百里,一共有七十三处盐场,眼前这几处已经开始生产,其余的还在建设之中,或是在等人干活。”
天然盐场。
“这里晒盐很容易,天气总是那么热,涨潮的时候把海水引入盐池,然后等便是,慢慢的盐池的最下方便会有盐,只需要把盐池中浓盐水或是已经结成盐的盐粒往回再运一百步,那一座座小盐山便有了。”
毕仪点点头,他看的懂。
“只需要防着突然下暴雨便是,一场雨若是没有及时将晒好的盐入仓,这损失……”白晖笑着摇了摇头。
事实上,这损失已经不是一次。
好在这才刚开始,一切都需要去总结经验,去研究更好的管理办法。
盐场有人在工作,毕仪看的清楚,那些人黑、倭、瘦、却也是有说有笑的,旁边有穿着奴兵服的监工,监工在此时最重要的活不是催促干活,而且是及时提醒将盐包送到板车上,赶紧往仓库里运。
监工象是辰国奴兵。
白晖指着盐场里干活的人说道:“本君有时候在想,本君是恶,还是伪善。”
无论是恶,还是伪善都不是好话。
毕仪不知道如何接口这个话题。
白晖继续说道:“那些盐工,以前在蛮夷的国度,他们不知道种田,一切都取自山林,有什么吃什么,没了便饿着。他们没有衣服,树皮、草束便是衣服。”
“因为他们战败,成为奴隶。反而有食物吃,有衣服穿,每个月还能领点工钱。你说,我是伪善还是恶。我感觉,天下便就是这样,丛林之中狼吃兔子、兔吃草,而猛虎则虎啸山林。”
“诸夏当是虎,还是狼。或许是一只能咬死虎的兔子?”
哈哈哈!
白晖大笑着。
毕仪听懂了一半。
这一半便是,因为这些人成为奴隶,反而生活的更好。这一点在倭奴与辰奴身上体现的是淋漓尽致,倭奴与辰奴人生的目标只有一个,成为诸夏子民,拥有一块诸夏的身份牌。
而成为诸夏的倭民、辰民们,便有了新的人生目标。
那就是,努力提高自己的地位,成为拥有爵位的人。
在新港的时候,毕仪就亲耳听到过,一提到某只船队要征招陆战兵,倭奴兵象疯了一样就往报名处涌。
跟船出海,陆地作战,拍奴隶,抢地盘。
这让无数的倭奴兵变成了诸夏倭兵,然后他们拼命的挣钱、拼命的存钱,只为在新港的居住区买一个小院,然后娶妻纳妾。
当然,毕仪不知道的是。等诸夏倭兵买了房,便开始还房贷,一还就是十年起,长则二十年。然后开始为自己的婆娘穿衣吃饭再次开始拼命挣钱,然后开始存钱给自己的娃子去识字。
一但上了船,估计没有三十年至四十年,这便是停不下来的。
不拼命挣钱,一切都会消失。
看到这里的辰奴兵与倭奴兵,毕仪突然想到了自己,当下开口问道:“大河君,末将有一事,是私事。”
“讲!”
“新港屋院可以只付三成至五成,其余的只要有人用保,便可以按月慢慢的还上。只是不在,这作保的事我们这些新来的可否?”
白晖摇了摇头:“这问题我回答不了,新港那边你可以问一下新港守卫司,他们有相应的规矩。不过我倒是知道,你正式成为了船长,凭你的船长身份,本身就是保。”
“末将是为部下兄弟们而问。”
“这要去新港问了,详细的规则那边有,你别担心。连倭奴兵都在只付三成买到屋,何况是你等。”
毕仪大喜。
他婆娘看中一套三进的院落,环境好到让人站在院内就不想离开,周边也住户都是有身份的人,而且两里地之内还有两个学堂。
当然,价格也贵的要死。
这一套院价钱比郢都的小宅院都贵,但这里的环境却不差郢都多少。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能挣到钱,在郢都却不行。
小狼那套院子很大,却满是屋,挤满了人。那院落偏僻,距离码头有二十里之外,小狼也想在爵位区买一套象样的屋,为自己婆娘,也为自己的娃子。
小狼见到毕仪,并非刻意安排,这本就是一个巧合。
第六一九节 忍无可忍当如何
对于小狼来说,毕仪不仅仅是他当年的船长,当年的上司。更是在新港的一个靠山。
小狼不识字,没有成为船长的可能。
但毕仪却能,毕仪可以提高小狼这些从楚国逃过来的流民的价值。
甚至于,小狼想在爵位区买到屋,那么首先要有功勋记录,有毕仪便有这个机会。要人作保,毕仪那怕新加入的,也够资格当保人。
白晖又对毕仪说道:“毕将军,我认为,诸夏皆英杰。为什么这么讲呢?诸夏之人不需要任何的施舍,富贵荣华马上求,没有人会凭白把自己的所给予别人,那怕是亲兄弟,会有帮助,但也有限度。”
“是!”毕仪嘴上认,心中却是不认。
并非是怀疑白晖的话。
而是他在楚国,确实没有挣到自己所需的,更不用说所要的。
白晖继续说道:“我所知,他们奉你为领,你当如何?”
毕仪低着头,这个问题他有些为难。
承诺好作,事作到才是真。
白晖笑了笑:“我问,愿求战,还是求稳。相信你也看到镇灵号,不瞒你说,有二百兄弟把命留在那里,还有几百人这一生再不可能拿起刀剑,现在,你如何选。”
毕仪被感动了。
被白晖的真诚所感动,单膝跪地:“大河君,末将请求一日,明日回答。”
“好,明天,还在这里。”
“谢大河君。”
毕仪告退。
白晖抓起一把盐,在手中紧紧的握着。
突然,白晖笑了,笑的极苦。
“大河君!”看到白晖这不正常的笑容,两名亲卫上前。
白晖摆了摆手:“别劝我,我不需要人劝。我白晖知道这次要忍,为大局。秦军主力不能动,在南港那里适应地形,适应气候为大战作准备。可,可……”白晖将手中的盐用力的扔向远处。
那把盐在空中就散开落下。
“可是我心里……不舒服。”白晖牙咬的紧紧的。
战损一千二,这事让白晖如挖心一样的疼,打先锋的无论是韩、魏、燕还是秦,皆是精锐之士。一千二百精锐的战损,白晖心在滴血。
白晖伸手抽出亲卫的佩刀:“来,陪我打一场。”
白晖已经快压不住内心的火气了。
亲卫们看得出来。
可两名亲卫谁也没有出刀,其中一位说道:“大河君,我有一计。”
“讲。”
“咱们秦军,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还从来没有瞒着不敢说的,这次在寻常人看来,咱是大胜,败敌三万。可那三万算什么东西,所以说咱秦军败了。”
“恩!”白晖点了点头,白晖内心也是这么想的。
亲卫说道:“派人去南港,然后再去新港报战报,咱们去……复仇。根本就不需要动用秦军主力,正军之外有许多人敢战,密林很可怕,可人走的多了也慢慢的会路,总要有人去探路,去摸清地形的。”
“这话,在理。”
“大河君,给倭奴兵、辰奴兵一个请战的机会。也给燕、越、中山、齐民一个请战的机会。”
白晖思考了很长时间,亲卫不敢打扰,默默的站在白晖身旁。
良久,白晖开口问道:“我最初是什么个爵位?”
“无爵。”
“哈哈哈!”白晖大笑,确实最初从军的时候是无爵的。只是白晖问的是自己刚醒来的时候是什么,这么久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传我的命令,这次会有一个公乘、两个公大夫、四个官大夫爵外放。南猴子便是必征之地,给我从岘港北上,我什么也不想过问,也不想管。我只要千里的地图,我只要二十万猴奴。”
白晖伸手一指这片盐场:“极功者,可拥有这里十丈之地。”
“诺!”
白晖还没有正式写命令书,这样的军令是需要文吏书写,然后白晖用印,再入档,而后才会发现。
命令书还没有起笔,这命令如风一样的传遍了整个崖山港。
毕仪,此时还没有与其他人商量,是战,还是作运输队。他还要负责安排这三十五条船下货,然后检修船只,备货准备北上,以及准备出海的物资等等。
码头上,原本作为猴奴苦力看守的倭人最先开始出现了小混乱。
十数个倭人小头目聚集在了码头上。
“上国二将军听说很生气,因为上国大军战败。”
另一倭人说道:“怎么能是战败,听说战损一千二,只死了二百人,残了五百。敌军却有三万,而且抓了许多奴隶回来。怎么就能说败了。”
数个倭人怒视着他:“你这头愚蠢的猪。上国正军以一敌十,不对,是以一敌二十。这样的战损就是败了,上国正军是高贵的武者,他们被密林所困,被下贱卑鄙的南猴子偷袭。”
有一个倭人突然跪在地上哭了。
哭的极是伤心。
“孟将军断后战死,孟将军!”
紧接着,许多倭人都哭了。
就是那位战死的军侯,也是一个很狂暴的家伙,他用皮鞭狠狠的教过这些倭奴兵如何作为一个优秀的士兵,如何作为一个优秀的低级军官。
可以说,用近于残忍的方式训练了这些倭奴兵数月。
倭奴这种生物很神奇,他们却深深的感激着这种残忍的训练,他们视孟将军为导师,不仅是军中训练的导师,更是人生的方向。
“去请战,为将军报仇。”
倭人愤怒了,倭奴兵们感觉心中有团火在燃烧,他们要去战斗,只有战斗才能让他们减轻内心的悲伤。
请战的人层层上报,白晖的正式公文还没有发出的时候,倭人已经跪在白晖临时居住的小院门外。
毕仪把公务交给了另外两位船长,也带着小狼以及几位队长赶了过去。
不仅仅是毕仪。
辰奴兵也去了,燕军也去了。
岘港北林之战燕军没参与,他们原本感觉秦人看不起他们这些新人。
秦人探路,密林成为了最大的敌人。
秦人用鲜血打开了一条路,燕人不甘落在人后,他们要战斗。
燕人并不弱,弱的是燕国,弱的燕国贵族,弱的是燕国的朝堂,而不是燕人,更不是燕军。
白晖,走到门口。
第六二零节 倭奴狂妄
白晖到门口的时候,低声问自己的亲卫:“这是怎么回事,倭人为什么疯了一样要出战?”
亲卫低声说道:“倭人认为,小孟战死,他们尊敬的将军不能连尸首都没有抢回来,这件事情他们不甘心,他们愿死战去突袭敌军,抢回小孟的人头,不惜一切代价。”
白晖很疑惑:“小孟对他们有恩?”
“小孟的皮鞭打他们从不留情,训练之时基本上往死里练,考校行军军阵,军规、队正级军略的时候,但凡有一点错,就用皮鞭招呼,狠的让其他教官都心中不忍。”
“懂了。”
白晖是真懂了,低声吩咐道:“告诉狼刃,抢回小孟人头的任务缓两天。”吩咐之后,白晖迈步走到门外。
白晖扫了一眼倭人之后,沉声说道:
“小孟,我们县孟西白三族,就是一家人。我儿时就认识他,一起玩乐过。这一次他有错,冒进之罪。而后他有功,为全局自愿断后,面对百倍之敌,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功过且不论,这里每个人,我们不远万里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把兄弟的人头留下的,本君已经派了身边精锐,这个公道,本君会为小孟讨回来。”
倭人们急了,好几个已经扑到白晖脚边,有一个抱住白晖的腿:“君上,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若是死光再请君上发兵征讨,孟将军的人头,我们要亲手抢回来,以告慰孟将军在天之灵。恳求!”
倭人跪了一地。
“罢了。小孟有你们,他在天上有灵,也必会欣慰。”白晖伸手解下亲卫的佩刀:“这把刀,每一个有资格拥有的,必是百战豪将,这刀代表着秦军的之魂,魂不灭,战不休。”
白晖仰天长叹一声:“想我们老秦人,经历无数场恶战,我们老秦人的誓言便是,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白晖将刀递到了那倭人手中,伸手拍了拍那倭人的手背:“去战斗,小孟在天有灵会看着你们。”
“来人,传本君令,为他们配装。”
“谢君上!”倭人跪了一地,接刀的倭人用刀划破额头,让血顺着刀刃流下,重重对着白晖施一礼之后,带着其他倭人杀气腾腾的离去。
倭人们退离之后,白晖一脸悲伤的回到院内。
一进院中,白晖脸上的悲伤瞬间消失,低声吩咐道:“赶紧派几个人,去给他们指点一下如何在密林之中行军、侦察、作战之类。别让这些家伙凭白送死。既然是一群狼,就给咱们诸夏去咬人吧。”
“诺。”
另一个亲卫则看了看自己的佩刀。
这佩刀是秦军高级亲卫、禁卫的制式佩刀,这上面有魂?
白晖的一翻话让亲卫有点迷茫。
但有一点,秦军的血性就是,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白晖一巴掌拍在那个还在研究自己佩刀的亲卫脑袋上:“傻了,别乱想。去秘密的传我的话,诸夏一统之战,不允许任何外人参与,这是我们诸夏之事。”
“诺!”
白晖回屋,屋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白晖嘴角挑起一丝笑意。
倭奴。
他们甘愿为奴吗?
文萝入内,施礼后站在一旁,却是不语。
白晖捧起茶杯问道:“你有不满?”
“不,不是不满,只是不解。”
“为何?”
“倭奴不得重用,他们不好。”
文萝从长期的观察之中也研究过倭奴,他不喜欢倭奴。
正如小孟喜欢用皮鞭给倭奴讲述人生是一个道理,在小孟看来,这些贱奴就要打,往死里打,越打越可爱。
白晖问:“那文萝,你认为倭奴是什么样的人?”
文萝伸出四根手指:“倭奴长有四颗心!”
“啥?”白晖吓了一跳。
文萝却是很严肃:“主上,这倭奴第一颗心是自己的心,心思极重,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才能,隐藏的极深。就算是自己的至亲也不会知道,但可以肯定,必是利已之心。”
“讲,有趣的想法。”
白晖对倭奴也有自己的认知,可没想到文萝竟然还有总结。
文萝继续说道:“这非是门下独一人之见解。”
“没关系,继续讲。”
“主上,这倭奴的第二颗心叫存世之心。他们比狼还可无情,倭奴在接触从不相识的人之时,总是带着一种近于卑微的恭敬,这种恭敬便是门上厌恶倭奴之始。”
白晖摆弄着茶具,示意文萝坐下:“不急,慢慢讲。喝口茶,倭奴这种货色,把恭敬当作一个交易,而不是敬重。你继续讲,讲的挺有趣。”
文萝心中一喜,不是喜在白晖接受自己的言论,而是喜在白晖对倭奴显然也有很深的认知。
再想一想,在谁都没有见过倭奴的时候,白晖直接就定义倭岛有征伐之地。想来白晖应该想的更周全,否则就是商贸之地。
坐下喝了一杯茶,文萝说道:“主上,倭奴这种恭敬确实不纯,他们会试探对方,若发现好欺负,但会一步一步施压,一但发现对方不反弹,但不再有限度,尽其可能的欺压,无论是对同族,还是对南猴子。”
“讲的好。”
白晖心说,这些贱倭们还以为自己高明。
想在某个时代,这些倭货对泛泛之交都客气谦虚,很多纯善的人就以为这才是倭奴们的初心,事实上这比一副虚伪的面具还可恨。
这仅仅就是他们一种阴谋。
礼,对于华夏而言,便是礼。对于倭奴来说,只是一种可以随便使用的交易品。
白晖为文萝倒上一杯茶:“倭奴是一种贱奴,他们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请主上明示。”
“倭奴们是狼,是恶狼,对自己狼,对狼群之中的其他狼也狠,他们有脑袋里并没有什么友好,什么仇恨,什么恩情。你以为,他们真的想为小孟报仇吗?他们会哭,会落泪,更多的是小孟的死,让他们失去了最后一颗心。”
白晖停了下来,换了一个话题:“你说的第三颗心是优点,对吧。”
“主上英明!”
“他们的优点是,很自私、很小气。但却不功利。这一点很有趣,说不上好坏。咱们再说他们第四颗心。”
第六二一节 血战之字
文萝点点头。
白晖说道:“小孟的死,就如同狼群失去了狼王,一群没脑子的愚蠢的东西没有了生命的方向。换个话说,他们要寻找这种方向,当然也有私心想借机上位,所以我给他们机会。”
文萝站了起来:“主上,门下不理解。”
“换个说法,若倭岛一统。倭人有了王,那么王对诸夏善,倭奴便善。倭王对诸夏恶,倭奴便恶。再说的深一点,若倭人被俘,被训练,被教育之后,他们会丝毫也不犹豫的挥刀砍向曾经的袍泽,为什么?去观察一下,然后就倭人拿出一套方案来。”
“门下懂了,他们便是无魂之人。”
“说的好。记下我的吩咐,那怕是百年、千年之后,一但发现倭奴不受控,屠族!”
“诺!”
文萝头一次见到白晖说出屠族这种可怕的事情,而且说的的是这么的自然,没有一丝的犹豫,没有一丝的怜悯。
文萝问:“主上,可否下令监视倭奴?”
“浪费咱们的人手吗?”
“不,辰奴对倭奴有些敌意。他们会送消息过来,或是有些污蔑之词,却也不是没用。”
白晖又问:“辰奴你怎么看?”
“天生贱奴,他们似乎就不知道反抗为何物,大部分辰奴兵原本是看守倭奴的人,可最终他们竟然被倭奴兵收拾了,然后沦为倭奴兵下属,只有极少数的人,对倭奴兵是恨。”
“恨?哈哈哈!”白晖笑着摇了摇头。
文萝解释道:“这种恨,只是因为倭奴兵对他们有些分配不公,而不是因为抢了他们的地位。”
“天生贱种!”
“主上评价的是,辰奴就是天生贱种。”
白晖摆了摆手:“去吧,多动一动脑子,莫让疯狂咬了主人。”
文萝起身施礼:“主上放心,若是连狗都训不熟,那么训狗人应该被发配边疆,他们已经不配称为秦军精锐。”
白晖没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
文萝退离。
事实上,不止是文萝有这种想法。
韩、魏、燕人他们也在关注着这件事情。
中原的人不会说自己更高贵,但来自奴岛的人是不是有点太狂妄了,还说什么为秦军精锐复仇。
他们配吗?
一天之后,文萝才明白白晖这次给予倭奴兵好处的真正用意。
奴就是奴。
可以给予一点点好处,也可以给一个自由的机会,但奴是不能翻身的,别忘记,诸夏可不止有秦。
崖山港一处酒楼。
这酒楼有一个规矩,没有相当于秦五等爵的人,没资格入内。
不说这里的酒有多贵,重要的是,这酒楼相当于军官级别的聚会之地,也是来自诸夏,不同的国别的人商议与讨论问题的地方。
毕仪递了上了名帖,那怕他拥有提督之名,带着三十二条船的船队,也让他站在酒楼外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燕、韩两边支持让毕仪入内。
魏人首先不同意,然后齐人也不怎么认同毕仪。
中山与越人表示他们打酱油,听大伙的意见。最终还是一位吴人,吴国被灭国,但吴人还没有死光,这位吴人也是员悍将,凭着掌中刀积功成为军侯级的将军。
吴楚、吴越都是死敌。
吴人竟然愿意让楚人的代表毕仪入内,其余人也愿意给这个面子。
毕仪在酒楼站的笔直,干等了半个时辰却没有丝毫的怨言,他很清楚,连这个酒楼都进不了,就没资格说自己是诸夏海外军团的一员。
若是没办法融入圈子,那么他们楚人但永远没有地位。
毕仪入内,那怕之前不同意让他进来的齐人、魏人也起身施礼,以示友善。
毕仪一一回礼,却没说什么,他这次来能坐下来旁听就已经是给他脸面,他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言权。
今天,这酒楼里没有秦人。
因为秦人在岘港死了一个军侯,而且还是孟西白三族的军侯。
莫小看孟西白三族,这三族在秦军中层军官之中不但拥有很高的人数比例,同样有着不小的威望。
冲锋在前,退却在后的,必有孟西白三族的军侯、百将。
当年三场河西之战,惨烈的两场,以及收复河西之战的最后一战,皆是孟西白三族带头血战沙场。
关中是老秦人的根。
而孟西白三族,是老秦人的铁骨。
孟氏战死一位军侯,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地方,而且如此弱军,纵然有冒进之失,但这件事情莫说是老秦人,就是整个秦军脸上都不好看。
此事,白晖所部四卫已经出动。
酒楼内,一名韩将说道:“这件事情,大河君不可能让一个奴兵为小孟报仇,这事别说是大河君,就是我们这些人都看不下去。”
另一人说道:“安心,那是一块死地。深山老林、毒虫无数,古树遮天蔽日,最新得到的消息是,长雨即将来临,这雨一但开始下,就是半年之久,天天都在下雨,并不利于我们作战。”
“那么,大河君的意思会是什么?”
坐在角落的一人说道:“东营少了一百人。”
“东营!”
好几个人都站了起来,他们知道东营是什么,那里只有八百人,而战兵只有三百。
有人问:“知道少了那一支。”
“狼刃。”
“懂了。”一名齐将说道:“我的意思是这样,咱们派人回去招呼人手,这半年的雨季不可冒进,让倭奴们去狂,让他们用性命去体验一下那死地的恐怖,狼刃可以胜,他们也配和狼刃相比。”
“对,叫人!”魏将一巴掌将面前的桌子直接打碎:“咱们出了海穿着一样的军服,我魏人也战死五十多人,残了一百多,我魏国这些弱,魏武卒没有,可我们大魏人敢战。”
当下,燕人也掀了桌子:“放屁,我们燕人也战死了十多人,残了三十多。我们只是这次出兵人少,谁敢说我燕人不敢战。”
“好了。”齐将吼了一声:“说了,出来就是一家人,谁怂过。我齐国连国都没了,没什么好说的。请命,灭了这南猴子。”
第六二二节 备战半年
毕仪没资格发言,战损一千二。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对于战国来说,这个战损对于任何一国来说,都是可以忽视不计的。
年年有战事,年年都是以万来计的死伤。
毕仪从来没有见过,因为战损一千二,战死二百多让这些将军们如此愤怒。
这时,有人冲了出来。
“怎么了?”
“秦军百将以上,一人一滴血,写了一个战字送到了大河君处。大河君没收,只将人封了,将这血战之书送往南港,让交给这次南下副将百里铁剑之手。”
百里铁剑!
这不是一个称号,这是实实在在的人名。
百里这个姓,与孟氏是一族。当年其祖先的全称是百里孟明视,孟后来是一支,但百里与孟氏是同族、同支、同根。
百里铁剑,一个可以硬扛铜戈这疯子百招的狠人,在宜阳受训的时候,受过白起一年半的训练,兵法军阵的训练,只差半步就可升为领军一万的领将。
现为南下各军陆战四副将之一。
年过五十的齐将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去拦书,我要亲自见大河君。”
“拦大河君的书信,这个……”
“去!”
当下有两人奔了出去。
这位年过五十的齐将说道:“当年,我守过临淄,败在大河君之手。我对大河君有仇恨,大河君知道。但是,在这里没有,我是大河君的部将,所以我要去见他。此事要一视同仁,并非孟氏之仇,这是诸夏之仇。”
“好,我也去拦书。”
没等说话的人出去,文萝就推门入内。
文萝入内一言不发,将一封正式的军令放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去。
所有人让开,让最年长的齐人老将上前。
捧着军令,老将军激动的全身颤抖。
有人抢过军令看了一眼,只见上面书写着:“令诸夏南下之将司马长河暂为领将,诸夏南下之将百里铁剑为副将,着两人推选副将两人,征万人为军。待雨季结束之后,征伐岘港以北千里之地。”
“胜,进三爵。败,军阶降三阶,爵两级。所需军械、粮草,列表上报。”
司马长河,便是齐人老将真正的姓名。
他在这里一直自称常何。
可他没想到,白晖竟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当年他是对抗秦军最顽强的几支齐军之一。
司马长河伸手拿来一支碗,然后在碗里滴了一滴血。
这酒楼内的所有人,都各自过来滴了一滴。
毕仪最后上前,低声问道:“我可否招募楚人五百,参与此战。”
司马长河没说话,上下打量了毕仪两眼之后,将匕首递了过去。毕仪狂喜,也在碗中滴了一滴血。
这碗里的血变成了一个字,一个写在麻布的战字。
海边,文萝走到白晖身后,长身一礼:“主上,门下懂了。诸夏融合才是重中之重。其余皆是小事。”
“没错,诸夏若不融合,将来纵然天下一统,也会有不断的乱兵出现,一但朝堂之上的国策出了问题,有人登高一呼,或是天下再乱。”
“主上英明。”
“你们去商量一下,如果让楚人与楚王族离心离德,这便是大功一件。将来秦军灭楚,受到的抵抗或许会少一点。”
“诺!”文萝再次长身一礼后,退着离开。
再说那酒楼。
众将军群情激愤的时候,又来了一人。
来的还是个半老头子,走起路来看着很弱,可就是这老头子,谁也不敢轻视。
屈原,正在的邹衍专注与盐田与椰林建设的他,气呼呼的推门进来。
一进门,也不问,直接就开口骂了:“你们这些没卵子的东西,还知道在这里喝酒,你们知道不知道,咱们的人被蛮夷给伤了,给伤了!”
屈原吼着,众将军一言不发的听着。
屈原是楚人,却是位受尊敬的长者,智者。
屈原骂完之后,看到那碗里的血,还有那麻布上用血写的战字,再看看其他人,清咳一声:“咳,既然你们知道了,那老夫去检查盐田。”
说完后,屈原也不给这些人说话的机会,推门又转身离去。
酒楼内的众人有些哭笑不得。
司马长河收起了那战字,对众人说道:“都散了,各自回去准备,老七你亲自去一次南港,见一下几位副将。”
“得令!”
几天后,南港。
秦王在这里过的很滋润,南港这边的投靠的部落越来越多,最最成功的便是,秦国也有智者,已经基本上搞清了这里的语言,现在简单的交流已经不成问题,复杂的事情还需要语言上更加的精进。
其次便是,这里的药材、香料、果干、盐。已经成了产业规模,而且投靠的部落也开始按照诸夏的规划在采集,并非是破坏式的采收。
再下来,稻田已经开始种植,负责农业的官员认为,这里一年收两季是肯定能够保证的,而且田地肥沃,产量也会很喜人。
最后一项。
大河卫已经初步可以用蕉来取麻,暂时可以编绳。
其余的还在研究之中,大河卫保证半年之内,可以取精麻织布。
穿衣、吃饭,这两项最基本的收益,秦王已经看到了这伟大的数据,这里的粮食与麻绳、麻袋产量在一年之后,可以超过关中天府之地。
未来织布业,也是有期望的。
正在秦王带着欢喜巡视自己的新领土之时,那带血的战字送到他的手里。
是赢骊亲自送来的。
“王上,这事要压一压。死的是咱们老秦人的勇将,莫让娃子们急着去报仇,既然能让咱们老秦人吃了败仗,那么这什么南猴子,也要多少重视一些。”
秦王怒了:“老叔公,死的是寡人的亲卫,这事不能忍。”
“王上。”赢骊一压秦王的手臂:“若打的话,白晖这娃子难道不会下令,他没下令,只是想让王上来压住这事,这难道王上没看出来。”
“没!”秦王很直接的承认,自己就是没看出来。
刚才一瞬间,秦王有点上头。
也有那么一点冲动。
被赢骊一提醒之后,秦王回过神来了,可马上秦王就破口大骂:“这混帐,为什么每次作恶人的时候,他都躲。”
第六二三节 白晖的谨慎
作恶人吗?
赢骊想了想,感觉也是。
这血书都下了,却不让报仇,这事换成谁心里也不痛快。
秦王发了一阵子火,正准备骂此不好听的话之时,又一份文书给送了过来。
赢骊接过公文先看了一遍,却在犹豫要不要递给秦王。
秦王见到赢骊的反应,先是疑惑,然后伸手一把将公文抢了过来,翻开之后立即冲着那名文吏吼了起来:“你,你为什么才送来。”
文吏吓了一跳,赶紧回复:“这是正式的公文,要先送到文司备档,然后才能给王上送来,而且这公文上并没有书写过立即面呈王上,也没有写明是急件。所以……”
秦王已经准备打人了,赢骊护着让文吏先走。
看秦王火大,赢骊突然笑了:“故意的,这绝对是故意的。”
“呼!”秦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传寡人令,寡人要去崖山。”
“诺。”一个侍从赶紧应话。
秦王手上第二份,就是白晖正式的出兵召集令。
正如文吏所说,这份是正式的公文,肯定比直接给秦王的书信送来的慢,因为公文要有流程走。
交到百里铁剑还有白平手上的,自然是那血战之字,以及正式的命令书。
两人什么也没说。
待送公文的小吏离开之后,白平在百里铁剑胸口打了一拳,一言不发的离开。
百里铁剑手握着剑柄站在那里足足一刻钟,这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将胸口的那口浊气吐出来。
百里铁剑对身边的人问道:“咱们这里什么时候有船北上。”
“预计五天后。”
“好,我亲自回去。”百里铁剑已经决定了,自己亲自回新港,然后再北上倭岛,再去辰国半岛,然后再去燕北之地。
老秦人当中,百战的豪兵不少。
这三地,召集一千曾经的精锐不成问题,这些人不是为了上战场,而是作为教官。
眼下,南港这里许多部落也愿意派战兵出来。
只要代价够高。
百里铁剑很清楚的知道,秦国真正的目标是从这里北上攻打楚国,而不是放在岘港。
倭奴是征伐之地的人。
辰奴也是征伐之地的人。
他们不堪重用,并非能力不行,而是秦人信不过这些人。
而南港这里,悍勇之士不少,但缺少专业的训练,那些曾经的百战豪兵们,就算是身残,也并弱者。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最优秀的低级军官,他们对打仗这事,太熟悉了。
几天后,秦王南下,往崖山港而去。
一下船,秦王就问道:“大河君何在。”
“报我王,大河君此时在月牙湾。”
白晖在玩,难得到这里来,自然是要开心一下的。
白晖玩的游戏可以说没有人能够想的到,也没有人敢去尝试。
秦王见到白晖的时候,秦王看到是白晖在海上放风筝,而且脚踩在一块木板上,被风筝拉着在海上高速的滑行。
秦王脱了外袍,也要了一件大短裤坐在沙滩上。
白晖自然也看到了秦王到,松了一边的绳索,让伞失去张力,然后减速到了海边,自己一个猛子扎入水中,用自由泳游了回来。
海上的滑板,伞自然有人去收拾。
秦王没起身,依旧坐在海边沙滩上,等白晖坐下的时候秦王问道:“连你的小妾都以为为兄很生气,是过来找你麻烦的。还特别托了宫内的宫妃试图说情,你想瞒的是谁?”
“赢骊公。”白晖倒不回避。
“为什么?”
“因为我猜不出来赢骊公来干什么,代表公族前来观察南下的产业价值。王兄你可心中有数,这里值多少?”
“不少。”秦王继续详细的说道:“为兄只看到一样,就是那蕉树,就大河卫研究的结果,蕉树现记录在案已经有二十种之多,有的结果,有的不结果。就是结果的,也有结大果与小果的区别。”
白晖没说话,示意人拿来两只椰子,已经扎好,放了两根竹管。
秦王接过椰子吸了两口:“蕉的麻很特别,现已经知道有两种蕉的麻价值巨大,这两种都分为粗、中、细麻,细麻可以织衣,比起咱们的麻还硬了点,却在热的地方还不错。作外衣也没什么不好。”
“王兄倒是研究的挺多。”
秦王干笑了两声:“麻、粮、盐、铁。天下最不可缺的物质。大河君的工匠已经中麻织了一张船用的帆,工匠们认为这种麻不怕海水,比起中原的麻更适合大海,所以船用麻布已经开始建坊。”
“用你的说法,这个产业的价值,将来怕是不比巴蜀的衣麻小。”
白晖一抱拳:“王兄英明。”
秦王没理会白晖的奉承,继续说道:“冷榨椰油好东西,可以吃,也可以涂在身上。这还不算一年至少两熟的稻米以及无数的药材、香料。这里富有,极富有。”
白晖笑了笑:“王兄,还有两处地方我没有派人攻打,王兄应该知道我以前提到过的冲积平原这个词。”
“记得,这个词代表极肥沃之地。比如新港那里,种田极好。”
“一年三熟的稻米产地。我不知道敢不敢让骊公知道,我不知道骊公代表的是谁。一块富足可比关中平原之地,王兄认为我应该如何处理。”
“在何处?”秦王首先关心的是位置。
白晖在沙滩上画图,而后指着图说道:“王兄,这里是南港,这里是珍珠湾。想来赢姜应该秘密给王兄汇报过了。然后这里是岘港,这时是崖山,这里便是……”
“红河三角州。拥有优质煤无数,若非要加一个数字的话,约十亿屯。这不算什么,重点是,这里九成的土地都是水田,是天下一等一的谷仓,稻米一年三熟。”
秦王的手指就在红河三角州上指着:“一年三,三熟?”
“对,我预测,真正开始种植,一顷每年应该实收二百担以上。”
秦时的一顷就是一百亩,相当于后世的三十二亩,一年一亩收六担稻米并不算多。
秦王转头看着白晖,一字一句的说道:“为兄试探了数次,也不知道骊公南下是为何。”
第六二四节 赢骊为何而来
赢骊代表是秦国公族,秦国世族,秦国老旧贵族。
白晖不能不在意。
如此肥沃的一块土地,谁看着不眼热。
让白晖这么一说,秦王也开始有些在意了。
一块极肥沃的土地,如何分配呢?
秦王想了好一会之后,开口问白晖:“这块叫红河三角州的,你要不?”
“我要不种田。”白晖一句反问,倒让秦王不知道如何回答。
可白晖紧接着补了一句:“我只管收税。”
“卖掉?”秦王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白晖又反问一句:“敢卖吗?”
“敢,为什么不敢。我可是秦王,天下间还有比我大秦更强的国,还有比我这个秦王更有威严的王?所以……”秦王迟疑了片刻后,改口说道:“所以,我帮你问问,看看朝堂之上怎么说。”
白晖一头扎在水里,只见水里冒泡,却不见有声音传出来。
白晖很清楚,秦王身为王,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一言堂的。
所以白晖这会什么也不想说。
秦王拉着白晖的头发把白晖从海水里拉出来,贴近白晖的耳朵:“这事,为兄有一妙计。”
“什么计?”
“你去找屈原,然后让屈原见一见骊公,再让文萝作为书吏,就一些事情让他们开会研究一下,或许可以听出一点什么来。”
白晖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要不,把邹衍也拉上。”
“若拉上邹衍……”秦王想了想:“那么,先要有证据,所以你先调动大河卫。”
“王兄,没有大河卫了,现在叫大河研究园。”
“不重要。”
“好,我这就去下令。”白晖说完正准备走,却被秦王拉住,秦王说道:“这水里挺好玩的,你教一下为兄。”
“我安排人教吧,我去准备命令书。”
会水的人,自然是经常在水边生活的。
越人、齐人都是好手。
听闻要教秦王游泳,几位能在海里游几十里的猛人自然是首选。
什么发布命令,这全是假的。
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
白晖直接就找了大河卫之中的几位可靠的人,作了一些安排,然后一份伪造的报告书就送了上来。
次日中午,白晖便安排人去找屈原、邹衍前来。
屈原、邹衍来到的时候,白晖已经让人准备了简单的午宴,精致的四菜一汤。
屈原一坐下就没给白晖好脸色:“大河君倒是有兴致,我们二人已经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那里有空喝酒。”
屈原是好人,更是一个好官。
为了让天下盐价降三成,他可是拼了命,这盐田能这么快的出盐,屈原功不可没。
对于白晖突然要请他吃饭,屈原认为这是浪费时间。
此时的屈原,已经连吃饭都感觉很麻烦,只想多开几块盐田。
白晖为两人倒上酒:“话说,这政务屈大夫搞的好,这盐粮之事,邹大夫高明。”
“别说废话,来点实在的。”屈原猛灌两杯酒,对于这酒他是满意的,不由面带笑意。
白晖说道:“有个事,关于良田的。”
邹衍放下筷子,接口说道:“南港那边,良田是南港之民所属,在没有谈好一些事情之前,诸夏不宜动。”
邹衍倒是理解白晖的政策。
需要打的地方,需要谈的地方,待遇自然是不同的。
白晖从袖子里抽了一本小册子,双手递给了邹衍:“邹大夫,这是部下探查一地,初步的一份简报,不怎么详细,但基本的内容倒是说清了。”
邹衍接过那小册子后,默默的念道:“年三熟、约八千万顷优质良田。数亿屯煤矿资源……”
屈原一听到邹衍这么念,立即扔下酒杯坐在邹衍身旁。
邹衍翻的快,屈原却要读的细。
屈原伸手把小册子抢到手,邹衍只是淡然一笑,坐着一旁依屈原的速度在看着小册子。
红河三角州。
无论是秦还是楚,对农业已经有大量的积累,冲积平原肥沃,但也会有水患,还有就是,河道也需要治理。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一年三熟。
这代表着四季如夏的地方,比南港更靠南,崖山一带种下了稻米却还没有收获过,屈原很清楚这里的稻米可以达到至少两年五熟。
但,崖山的水系点有乱,这里大面积种植还不够好。
那份简报,当然是依白晖的意思,按大河卫的记录方式写下的简报,重要的问题已经说的很详细。
那一片,至少有八千万顷良田,不用再开荒,直接就是良田。
屈原将那小册子一合,盯着白晖问道:“谁的。”
“诸夏。”
白晖的回答挑不出毛病来。
“位置?”
面对屈原的第二问,白晖直接扔过去一副简图,屈原一把抢在手,快速的打开一看,立即就明白这红河三角州在那里了。
原先有副图,现在再看这一副。
屈原盯着白晖:“原先的图是假的?”
“屈大夫,莫错怪大河君。”邹衍开口说道:“初到一地,你我走上十遍也未必能够画出准确的的图来,这想必是海船一遍又一遍的走,先画一个,然后再不断的修改,不断的调整,如何可以一次画出千里海图。”
屈原向白晖施了半礼,算是道歉。
然后屈原又问:“是诸夏的,那么就应该依诸夏的规矩来分,可是此意?”
“当然!”
“你有何建议?”屈原问完之后盯着白晖的眼睛。
白晖却把眼睛一闭,然后摇了摇头:“这事我不管,这里又不是没有管政务的人,我很累,我也很辛苦。”
邹衍问道:“大河君确实辛苦,但此事也要有个方案,难道不是吗?”
“没错,确实需要一个方案。不过,既然是诸夏之事,所以我王不打算提出什么想法与意见,我呢,纯粹就是懒。”
白晖两句话,就首先把自己还有秦王给排除在外。
那么合适的人便只有三个。
屈原、邹衍、赢骊。
邹衍没想太多,只是写信让人送到南港,然后请赢骊前来一起商议一下这红河三角州的事情。
而赢骊在南港并不急着过来,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还没想好,见了白晖怎么说。
第六二五节 外贸第一商港
赢骊接到了邹衍与屈原联名的书信。
书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发现一块极肥沃的良田区,既然事关诸夏,那么便要定一个规矩出来。
若是谁都去抢的话,并不合适。
而且诸夏在外是一体,自己人相互争斗,却是件不合适的事情。
赢骊接到信之后,当天就坐船往崖山港而来。
秦王与白晖,则在邹衍的书信送出的时候就离开了崖山,两人一起去了岘港。
岘港。
秦王一下船,便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码头外,连绵十里的一条长街,街宽五丈。街面上用碎石子压平,街两边有三尺宽的水沟,引的是活水从陆上引来,然后直接流入大河之中。
水沟外便是店铺。
没有墙,只有店面与货架的店铺,每四十步便有一间店铺,店铺与店铺之间是小路,然后小路到大路的水沟上放有圆木捆成的木排来作小桥。
虽然可以一步就跨过,但桥却每一个小路都有。
店内摆着各种商品,秦王一眼扫过去,中原产的梳子这里都有。
还有珍贵的针、以及贵重的铁器。
街面上,四队士兵在来回的巡逻,秦王看的清楚,这四队士兵是混编,一半诸夏兵,一半是黑瘦的士兵。
“当地人?”
“扶南兵,我已经安排人教他们简单的中原话,还有文字。这只是一处街道,这里的繁华靠的则是山坡那处的支撑。”
白晖解释之后,秦王示意去看看。
山坡那里,也有无数店铺,只是每个店铺与店铺之间的距离至少都在一百步,每个店铺都有巨大的仓库,然后有专门的打包以及运输通道。
山间小路上,有几十人排着长队,每个人都背着一个筐,筐上堆的已经远远高于头部。
秦王没问,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大量的草堆在一处店铺门前,背草过来的人就已经将草分好,一捆捆的放在称上。
然后草被放进了仓库,这些背草的人在这里换取一枚或是数枚铜钱。
这铜钱已经与秦新钱不同。
不同的只是花纹与文字,大小、重量是相同的,与秦新钱等值交换,但白晖定过规矩,海内、海外的钱,不得通用。
也就是说,中原的秦新钱在这里不允许使用。同样,这里的钱也不许在中原使用。
没说违反会如何。
但秦大河君白晖下的命令,还没有谁敢以身试法。
秦王问白晖:“那是什么草,看起来差不多,怎么有的一筐才两个钱,有的却十几个钱。”
“便宜的那个是制作靛蓝用的草。贵的那个应该是某种用于制作香料的草,应该是这样。香料的价值高于染料。”
白晖解释之后,秦王再问:“那么,你为何不说那个是药材?”
“药材在那边收购,这里就香料与染料区。”白晖指了指那边挂的大牌子。
秦王想问什么,却没顾上问,远远的看着一个背着筐的少女疯跑着往那边市集而去,一头扎进了一家店铺。
白晖想说什么,秦王制止了白晖:“别急,让为兄先看看。”
没多大功夫,那少女就抱着一块花麻布跑了出来,然后跟上其他人一起,从来的山路往回走。
秦王这才问道:“这些人一天可以挣多少钱?”
白晖那知道这些,冲着负责这区域的那个管事打了个响指,这管事小跑着就过来。
白晖与秦王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管事就已经知道,所以早早的等在一旁。
“臣莫忠名,岘港山货区大管事,见过王上。”
“寡人想知道,那些山民,一天可以挣多少钱?”
莫忠名回答道:“回王上的话,这个说不准。若是寻常的药材、染料、香料,一天十个钱肯定是能挣到的。但若是珍贵的药材,珍贵的香料,有一天拿到七枚银币的。”
秦王来了兴趣:“一天,七银币?”
“是,臣不敢欺瞒我王。”
“是何物,让寡人看一看。”
珍品仓库,这里守卫的相当严,而且从保管到运输都有专人负责。
一捆足有半尺长,用麻绳捆起来差不多四十至五十只,巨大的千足虫,也就是蜈蚣捧到了秦王面前。
“好。”
野生的,长这么大,这确实算是上等药材。
接下来,成筐的灵芝……
秦王是看花眼了,这里确实是上上等药材园。
这还不算,一只钢制的箱子抬到秦王面前打开,面里码着一根根树芯材:“报我王,这便是沉香。”
秦王特意叫人拿来一块丝绸,然后才捧起一块木头,一闻之下脸上喜色大增。
“这,这便是沉香。”
白晖在旁插嘴:“可能是,因为这里树芯材有香味的不少,那一种才是真正的沉香,大河研究园内也是争论不休,所以暂时有四种都被称为沉香。所以说,一天几个银币不算什么。”
莫忠名说道:“大河君说的是,只是眼下还没有发现一株真正的沉香木大树,这些短木已经是非常难得的珍品。眼下密林难进,就是扶南当地人也不敢深入密林。”
秦王问:“密林难在何处?”
莫忠名回答道:“报我王,第一难便是迷路,第二难更是毒虫,第三难是天气,第四难有外敌。”
秦王微微的点了点头:“看来,这敌不除,对我诸夏在这里是一个隐患。”
“王上英明。”
秦王摆了摆手:“传寡人诏令,既然是谈和之族,那么便是我诸夏的友善之族,人不负我,我不负人。但若负我诸夏,诸夏雷霆之击必然降下,若与我诸夏友善,那么商必有信,难必有助。”
“王上英明!”
周边一片高呼之声。
白晖对秦王说道:“王上,不如登高一望,这里往北有一处海云峰,海天与云一色,风景极佳,也好让王上一观岘港,也可观海,还可观山、观云。”
秦王爽朗的大笑几声:“好,那便去看看,必然很值得一看。”
话说两边。
崖山。
赢骊到了崖山,屈原与邹衍自然是亲自迎接。
屈原是个直性子,一见到赢骊就大声说道:“赢老头,你这次不能有私心。有一处极富饶之地,既然在海外诸夏为一家,那么你不能只为秦,心要有公心。”
第六二六节 回新港
赢骊给说愣了,他还完全没反应过来,到底这里发生什么事。
邹衍拉过赢骊:“这事,非同小可,眼下海外这里也只有我们三人,王上说了,天下为公。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王只是代天牧民,所以这次是诸夏之事,非秦一家之事,事关重大。”
赢骊越发的感觉迷惑。
但,屈原与邹衍的态度已经告诉他,不是一件小事,更是一件不可轻视之事。
“那么,现在呢?”
“随我们来,在崖山有一处景秀之地,十里内无人烟,正好可以商讨此事,分毫也不会受人干扰。”
屈原已经想好了,这事情要秘密的谈。
在没有谈出一个结果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再说新港。
毕仪的运输船队已经回到了新港,带足了来自崖山的货物。随船一起回来的还有韩、魏、燕、越、中山等等,各国的在崖山派回来的低级武官,基本上都是百将一级。
毕仪的船一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家。
下货不需要船长在这里,新港码头有极专业的流程,有专人负责所有的货物。
当然,不让船上的船长、船员负责下货,有一个最大的好处,便是禁止私带。
每个离船的人除了随身行李之外,只能一只若是数只标准藤箱。藤箱分为大中小三种型号。
最高便是三只大号藤箱,这算是可以私自带回来的物品。
毕仪在出码头前,将自己的两只藤箱交给了码头上的检查员,毕仪是一大一中两只藤箱。
箱内有些水果,还有一包盐,以及贝壳、彩石等小玩意。
装的最多的便是水果,有些水果已经变色,但毕仪却舍不得扔掉,这毕竟是从海外带回来的东西。
当然,海外第一古怪水果,臭果肯定是要带两只的。
检查的人查看之后,没有什么不允许带离的物件,便放行让毕仪离开。
出了码头,毕仪说道:“各自,回家。”
“那咱们的大事?”
“大事,明晚上议一议,具体如何去作。”毕仪刚说完,就有人说道:“刚才在码头,我见到韩人与魏人随船的百将没有离开码头,他们似乎准备坐北上的船上,回去。”
毕仪摇了摇头:“既然大伙推我为首,这事依我的意见就是急不得。韩人、魏人他们附秦已久,秦大河君在韩、魏两国寻常人与军士心中,敬为神明。一但听到为秦大河君出战,韩、魏旧军士无须征招,蜂拥而至。”
众人点了点头,毕仪这话说的没有错。
毕仪又说道:“我们不同,我们眼下等同于叛臣。将来……”
毕仪没说下去,他不敢说,其他人也未必敢听。
秦与楚会有一战。
这一战会如何?
没有人敢想下去。
有人这时说道:“我打算回乡,相信可以召集千人。”
小狼也说道:“我负责招募楚人的流民,我一定可以召集五百战兵,一千闲杂人等。”
“好!”毕仪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补充了一句:“有件事情,你们别乱传。这是最后一天,我等离开之前,在崖山酒楼内文萝先生提及,大河君怒火中烧,私下对文萝先生说远,此战,极重赏。”
众人点点头,谁也没接话,分头离开。
再说毕仪,回到家的时候,自己的婆娘已经在门口等着,在船造港的时候,毕仪是船队的提督,要交接的公文不少,先离开码头的寻常船兵已经先一步赶来,告诉毕仪的家人,他们平安归来。
毕仪看到自己的妻,咬了咬嘴唇:“我,活着回来了。”
没错,就是活着回来了。
出海,早在几百年前,楚人就有出海的,九死一生。
“恩!”毕仪的婆娘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只是寻常的女子,倒是识几个字,也仅仅就是识几个字。
两只已经黄到发红的果子递到了毕仪的一儿一女手中。
两个娃子张嘴就啃,苦的直咧嘴。
毕仪给他们切开,教了吃法之后,才接过自己妻给自己拿来的洗脸布巾。
洗过脸,抓了一把贝壳给两个小家伙后,毕仪在院里坐下。
毕仪的妻这才对他说道:“那日你离开,有人来接我们,后来花钱过了楚军的关卡,到了这里才知道,这里是秦国的新港。”
“算起来,我是楚人,但却不是楚臣。”
叛臣这个词还扯不上,在战国这个时代,留印离去是常事,行走列国寻求一份差事,或是一个机会,也是常事。
毕仪的妻又说道:“到了这里,这些日子粮食盐布,还有家里的陶铁器具,以及这院子,虽然送物件过来的人什么也没提,我估算怎么也有近万钱之多,你回来了,这事咱们总要有一个了结。”
欠人的,毕竟是欠下的。
毕仪作为当家人,自然是回来之后为这些事情作主。
毕仪却是很轻松:“不差钱,这一次出海,蒙秦大河君看重,赐了提督之职管三十六船,出海的大结算要到年底,眼下支了四成,虽然我没算,也没数,但感觉至少也会有十万秦新钱,家里可以安心度日。”
“恩!”毕仪的妻默默的点了点头。
十万秦新钱,这个数值这位普通的妇人听到了,可一时间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感觉有钱可以支付这些家具、器物、粮食、盐的钱币。
毕仪又说了一句:“十万秦新钱。”
“十,十万!”毕仪的妻这才反应过来,惊的几乎晕倒。
她记得毕仪说过,真正结算在年底,这只是先支的四成,那么这一次出海毕仪就有二十万多近三十万秦新钱的收入。
毕仪再说道:“你可曾听说,这新港有片极贵的宅子。”
“听说,还亲眼见过。”
“在何处?”
“在内河以西五里,有一处四河交叉口,那里的西北角汇成一个小湖,湖的北边有一片千亩的园子,每户都是十亩的宅,一套宅要八十金,听闻再加上添置家具、物件,要百金。”
听这话,毕仪的妻不仅知道,真的去亲眼看过。
话语之中,充满了羡慕之情。
第六二七节 四万八千里
毕仪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取出一只小竹筒,竹筒内抽出一张纸。
“秦大河君作保,让我可以先付十五金,然后依十年还清宅院的钱。明个你拿着这张大河君的手书,去挑一个宅子吧。”
“这,这!”
识字不多的毕仪之妻双手颤抖的接过。
接过之后,她也认不全上面的文字,但最后签字的秦大河君印记以及白晖二字,她却是认识。
“夫君不去?”
“不去,大河君说了,买个宅嘛,宅子就是妇人当家,男子当在外拼杀,女主内、男主外,家可兴。所以挑宅子之事为夫不去,为夫有大事要办,为我们的家,也为了众兄弟。”
毕仪的眼神变了。
他体会到了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不再为了柴米油盐这些事情劳心。
那么,他也不想什么楚人,只希望诸夏这次可以攻下那些南猴子,为死去的诸夏军士报仇。
当天,毕仪的妻尽其所有的为自己的夫君毕仪,还有自己的两个孩子准备了最为丰盛的一餐。
餐后,毕仪的妻只提了一个问题,能否让妻娘家的弟弟也过来跟着闯一闯。
毕仪吃过饭,没在家里待,而是往西南而去。
毕仪已经听说,在西南有座山距离内码头有五十里,那里建了一座塔,那塔名叫镇灵塔。
借了一匹马,毕仪想过去看看。
入夜的时候,毕仪到了,让毕仪意外的是,这塔外已经有近百个帐篷,许多人一边在喝酒,一边在低声说着什么。
毕仪正准备打听点什么,却见一人从林中走出。
“毕将军!”
“司马将军。”
这人正是司马长河,他与毕仪相互施礼之后,打量了一下毕仪,看毕仪什么也没有带,一招手,有人送来了麻袍,祭品等物。
“先入内,老夫在那边第五个帐篷。”
“谢过司马将军。”毕仪道谢之后接过麻布套上。
前来祭祀的人不少,却很少有组队的,都是单独前来,然后在这里遇到相识的一人就一起坐下守一夜。
韩人、魏人、楚人……
各国都有不同的祭祀之法,这里的祭祀却依旧的古周礼,无论各国都源自周,自然出海后自称诸夏,那么古周礼便是最合适的礼法。
毕仪祭祀之后,来到司马长河所说的那个帐篷。
这里有肉食,也有酒。
司马长河冲着毕仪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的和面前的几人说话:“三千技击之士,那怕是去伪齐都抢人,也要在三个月内抢齐了。”
“是,我们一定办到。”
齐国的技击之士,原本是普通百姓之中招募,然后以高强度军事训练培养成优秀的剑士,武者。
曾经有人说过,齐军一对一,可敌秦军。而齐军与秦军一百对一百,齐国完败。
也就说是,齐军的单兵力量不弱于秦军。
白晖对临淄之战,齐军大败,败在军略,败在军势之上。齐国的精锐技击之士,并不弱,特别是论单打独斗的力量,比不过白晖四卫的一等兵,却可以与二等兵一战。
但很可惜。
齐国败了,而且齐国田法章聚集技击之士,从最初的高赏赐再到现在的,支付不起赏赐,许多人都离开了。
再加上大环境不好。
秦国的精锐之师,有了功劳可以家人继承,而且有钱有赏有爵,还有田有宅,只要不断的立功,就可以不断的受赏。
其中象白起,就是杀出来的大良造。
秦国的秦军精锐,世人皆称勇于公战,怯于私斗。
齐国却相反,技击之士打架很强,打仗却越发的弱。
自从被秦国完败之后,技击之士更是闻秦色变。
但是,技击之士再差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优秀士兵,这些人可以南下作战。司马长河的想法所有齐人都明白。
连毕仪都知道这一次征伐南猴子,秦大河君白晖拿出了极重赏。
司马长河如何不知道。
所以,司马长河要为齐人挣这一份极重赏。
司马长河吩咐完自己的人招募技击之士,之后又对毕仪说道:“既然同来诸夏之军,老夫有句话提醒你。”
毕仪长身一礼:“请司马将军指点。”
司马长河受下了这一礼,而后说道:“大河君,出了海不叫秦大河君,就叫大河君。是我们诸夏的大河君。”
“晚辈明白。”
“很好,那么说一说大河君的规矩。大河君的赏赐分为两种,第一种为极功者,也就是最优秀的人,一般而言,这样的赏赐每年最多十三人,最少九人,不会太多,每个受赏者都是拥有奇功之人。”
毕仪点了点头,他表示自己明白。
司马长河特别解释了一句:“去年的极功,第一重赏是越国公主。为什么赏没有明言,赏赐千里之地。第二功是魏人公孙诚,赏赐一百三十五里半之地。他的赏赐是因为攻倭之极功。”
“攻倭之极功?”
看到毕仪惊讶的神情,司马长河笑了:“看来你明白了,攻南今年还没有出极功者。明年看各人手段,这不仅仅各将之争,更是各国之争。”
“恩!”
司马长河再说道:“第二赏,便是国赏。诸夏为一家,但天下分各国。换个说法就是,家大了,兄弟之间也有分家的。这种赏便是大家之中,各兄弟之争,赏的不是人,是国。”
毕仪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他意识到自己接触到了不寻常的东西。
毕仪拿起酒瓶,给司马长河倒上,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是拿着酒瓶在发呆。
司马长河淡然一笑:“去年国赏最重的是秦人,这并非特殊照顾。而是秦人在倭岛出战的老三族。”
老三族,就是秦国孟西白三族。
这三族出战,绝对不能轻视。
司马长河伸出三根手指:“三里银山,莫小看这三里银山,银山遍地都是银矿,夹杂着数不清的铅、锌、金、铜矿石,可以说,就那孟西白三族来说,他们自此不出战,五百里也吃不空这三里银山。”
毕仪便是不懂了:“可在崖山,孟西白三族依旧在作战?”
哈哈哈。
司马长河大笑:“你不懂,若不懂的话,为何坐在这里。这是诸夏之战,不是捡到一块银子就忘记了,这天下还有四万八千里。”
第六二八节 这必是一计
消息只要有价值,传递的速度绝对不会比马儿跑的慢。
关于秦国大河君白晖招募战力之事,没有官面上的文章,也没有官面上的通告,但私下却是流传的极快。
就连赵奢、项汕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对于一些个几百上千士兵离开去了新港这种事情,无论是赵奢还是项汕都没放在心上。
战国没有封闭国界这一说,有关卡,却不是卡人的。
就算要卡,也卡不住。
这个时代没办法封闭住全部的道路。
但有一点,却引起了赵奢的警觉。为此事,赵奢特别给廉颇写信,希望可以商讨一下。
赵奢的信中写的意思大概就是,这个白晖野心勃勃,对出海的人不再区别国,而统称为诸夏之民,诸夏之军。此事,廉颇你有什么看法。
廉颇回信,就一句话:我们不是诸夏?
对于廉颇的回信,赵奢很无语,赵奢又找到了乐毅,却谁想田文主动找上门,显然田文得到的消息不比赵奢少。
“左大夫,本将要去见乐毅将军,不如同去。”
“好。”田文没意见。
乐毅府,三人坐定之后,田文先一步开口:“敢问赵将军,白晖此时在何处。有消息说,秦军正在往灵渠集结,人数已经多达三万人,还有民壮七万,只说要挖完整的灵渠,我就不明白,什么是完整,什么是不完整。”
渠这个有长有短,怎么才算是完整的,怎么就能说是不完整的。
这话倒真不好回答。
乐毅低声说了一句:“这是声东击西之计,白晖与白起这两兄弟,行军作战虚虚实实,很难摸清其真相。以本将看来,十年之约即将结束,白氏兄弟有可能先对楚国下手。”
“然也!”
田文很是认同乐毅的说法,田文说道:“想来秦军攻楚之战不会太远。白晖此人将天下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富饶的海外,那么当楚国大意之时,必会是两路,或是三路大军齐攻楚国。”
“两路!”赵奢应声说道:“应该说是三路,一路从巴蜀过灵渠,然后入黔中,北攻郢都。另一路从安邑南下,南北夹击楚国怕是顶不住。若再加上自东往西攻打的第三路,楚国危。”
田文摇了摇头:“赵将军,你以为你我能够看清的战术,会是白起、白晖两兄弟的战术吗?”
赵奢心头一紧。
田文的话有些伤人,伤自尊。
可是,田文的话却非常有道理,白起、白晖的战术若是随便能够看清楚,那么还是白起、白晖吗?
乐毅问道:“秦新港有军吗?”
“有,新港重兵屯积。”赵奢说完之后看向田文,田文却摇了摇头:“不会,白晖不会动新港那里的士兵,一个也不会动。”
“为什么?”赵奢不相信。
田文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后,只说了两个字:“诸夏!”
乐毅微微点头,赵奢却依然不信,赵奢说道:“我以为,白晖只是找了一个借口,一个欺骗天下人的借口。新港若有重兵,为何会不用?”
乐毅看了看田文,又看了看赵奢,自己摇了摇头。
乐毅看不懂,他也看不透。
田文心中冷冷一笑,在田文的眼中,赵奢有才,但赵奢没有经历过生死大战,赵奢也没有指挥过赌国运的大战,别说是他没有白起的军事天才,就算有,他在军略上与白起可以一较高下。
可惜的是,赵奢的经验是不能与白氏兄弟相比的。
白起是在战场上一刀一刀砍出的大良造,白晖也一样,一剑一剑劈出的小良造。
这两兄弟真正崛起,那一战不是赌国运,那一战不是险恶无比。
经验,赵奢远远不如白氏兄弟。
田文又看了一眼乐毅。
对于乐毅,田文心中还不如赵奢呢。
乐毅攻打齐国,连下几十城,攻下大半个齐国,但又能如何。真正的要塞,真正的雄城,真正的齐国强军早就在被白氏兄弟打残。
也就是捡了一个便宜,打了一个顺风仗。
你们!不行。
田文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可眼下又能如何,除了赵国,谁还能对抗强秦。
无奈之中,田文只说了一句话:“新港无论有多少兵马,白晖也不会动用一兵一卒,言尽于此。”
赵奢没接话,他必要反驳,此时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再说白晖。
此时的白晖已经离开岘港,去了一处很有趣的地方,这里有二百狼刃淘汰的优秀士兵,他们比起寻常的精锐更强,而且不是一般的一强。
除了这二百狼刃之外,还有秦国女兵三千,以及神火营三百人。
燃烧弹、火雷坛都秘密的备上了许多。
当然,这里还有一万辰国海女,两万倭岛海女。
从白晖第一次到这里,给赢姜秘密的下达任务之后已经过去半年时间,这里已经有了一点点小小的成就,虽然很少,但确实有。
站在海边的只有六个人。
分别是秦王、白晖两人,然后是这里的安全总负责,狼刃正规部队的一位百将,名叫孟琦。然后是接到命令,紧急赶赴这里的赢姜。
最后两位,一位是辰国海水。
此女,没有装备可潜水七百尺,依秦尺来计算,也有一百五十米深,对于珍珠贝壳的水下辨认有着极高超的水平。
秦王特赐姓……赢。
此女名赢盈。
最后一位,原本是咸阳一位可怕的家伙,他断绝了至少一万只小公猪的猪生,他的绝招只有一个,那就是切。
手稳,刀狠。
此人原本无名无姓,别人都叫他斩屠,后起了一个名叫黑斩。
由他研究出一套下刀,种核,收伤的流程,白晖给他进了五级爵位,此时已经是七级爵的正式官吏。
六人站在海边,有四条船正在将一只巨大的木笼从海水之中往岸边拖。
在距离岸边还有约十丈的时候,赢盈上前:“我王,再靠近的话,这一笼珠怕会有损伤。”
“你作主。”秦王在这方面很大度。
专业的事,就让专业的人去办。
随便乱插手,不但会影响专业的事情,更重要的不懂装懂,秦王认为会影响到自己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