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九节 蛮夷之地
种珍珠只是顺便,能不能种海,白晖都没有认真的去想过,自己只是知道大概的意思,好象就是这么干的。
船上有水兵,在海里捞了几十筐海蚌之后,船只继续往南。
白晖真正的目标是,后世的岘港,这里是东南亚靠近华夏南海几个好港口之一。
白晖选这里,并不是因为这里是好港,而是因为这里最容易控制小半个中南半岛,白晖这次出行的目的不是战争,而是立足。
同时,在战争来临的时候,就在这里挡住骆越人南逃之路。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关门打狗。
白晖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打了有快一个月时间,文萝身为文官都已经披甲上阵。
打头阵的两条船,兵力不多,却也杀出了三十里的控制区,抓了奴隶一千多人。
白晖远远的看着文萝立起的灯塔,当白晖的船靠岸的时候,文萝身穿军铠来到了白晖面前:“奉大河君令。这里为征伐之地,骆越皆为贱民。我登陆之时,般只靠岸的当晚,营地遇匪,屈原大夫……受伤了。”
“啊,屈原大夫受伤了?”白晖大吃一惊,吩咐立即带自己去见屈原。
屈原确实是受伤了,但伤的非常非常的轻,只是被一只投抛形的石斧打中了手臂,骨头没断,就是手臂上青紫的好大一块。
原本这里就被白晖列为征伐之地,刚到这里头一晚就被攻击。
这事秦军不能忍。
杀了一个月,扫平了方园一百里的地皮,并且严密的控制码头范围三十里的范围。
这一战,别说是文萝这个文官,就是水师的船工,作饭的伙头军都上阵了。
屈原也参战了。
只不过屈原没上战场,只是负责调度物资以及整理情报。
“屈原大夫,你……受苦了。”白晖想挤出两滴眼睛,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反正就算自己哭成泪人,屈原也不会领自己的好,何必辛苦自己的演技呢。
屈原手上提一把剑,怒吼着:“蛮夷,这里皆是蛮夷。礼法讲先礼后兵,未知我等是敌是友之时,便纵兵夜袭,还将自己涂画的如同鬼怪一般,若非军士英勇,我等性命便断送在此。”
白晖一副很悲痛的神情之中点了点头。
正当白晖准备编点词劝慰一两句的时候,却听见门外有人高喊:“找到宝了,找到宝了。屈原大夫的伤势必会痊愈。”
屈原是大夫,是名士,也是有大学问的人。
出海这段日子里,屈原一直在教船上的秦军士兵诗书词赋,可以说与秦军士兵的关系好的不得了。
只见一个秦军士兵冲了出来,手上提着一个两尺多长的人形土块。
白晖只是看了一眼,也没当回事。
秦军士兵的态度他很满意,他的目地就是让屈原不知道攻楚的事,其余的他还是挺喜欢屈原的。
却见屈原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巴傻了。
邹衍这时入内,看了一眼军士手上提到的东西,又看了看屈原,淡淡了来了一句:“这个估计能把屈原大夫吃死。”
“这,这个没毒。药匠说这种东西是大补之物。”
“没错,是大补,太补了,这个给屈原大夫吃下去,他可以夜御百女,接连百日。”邹衍大笑,然后冲着白晖一拱手:“大河君,这里是宝山,山林之中随处可见名贵药材,这还是我们这两条船上下等药匠所找到的。”
白晖点了点头,赢姜接过了那根足有两尺长的人形何首乌,这一次白晖可是带着大河卫精锐来的,有特等药师。
邹衍这时对赢姜说道:“赢将军,这算不上是宝,五天前有几十名军士将一个比这支更大的当萝卜那样煮肉吃了。”
邹衍的意思是,这东西还算不上是宝,这里有百年生,千年生的极品。
只是眼下他们还在海边,还没有真正深入森林之中。
赢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不过,这一支确实不能给屈原吃,这东西会补过火的。
赢姜出去之后,白晖问那名军士:“本君问你,那天把这东西当萝卜吃的那些人,怎么样?”
那名军士尴尬的一笑,显然他也是其中之一。
可白晖问,他却不能不回答,只好说道:“大河君,先是鼻子流血,然后夜里睡不着,在女奴营待了两天之后,出来又脚发软。”
“挺好,去忙的军务吧。这份心意,本君代屈原大夫领了。”
“诺!”那军士施礼之后退离。
军士离远之后,这屋内白晖首先笑了,然后所有人都大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之后,白晖很严肃的说道:“屈原大夫,这里有件事情要劳烦你辛苦了。”
“有何事,大河君尽管吩咐。”
白晖说道:“这地方,有一个叫鸿庞氏的,他们自立为王,自号骆王。但有传说,他们是药神后裔。”
“药神?神农氏?”屈原大吃一惊。
白晖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狠狠的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这天下谁说了算。”
“他们确实是蛮夷,绝对不是我中原后裔。”在屈原眼中,这些如野人一样不服教化的,怎么可能是神农氏的后裔,这是在污辱两帝。
白晖又说道:“就我知道的,他们一直称北方为‘殷寇’。并曾击杀殷王为骄傲,尊其王为雄王。”
屈原脸色都变了,冷声问道:“当真?”
“攻下珞越,无论他是叫赤鬼国,还是叫文郎国,其典籍便可证实我有没有随便乱讲。”
屈原气的重重一拍桌子:“此等蛮夷,当天诛之!”
白晖给身边的亲卫打了一个眼色后低声说道:“立即准备纸笔。”
准备纸笔,白晖就是让屈原负责写一份文书,这文书是要上报朝堂的。
写这份文书有两个好处,一是迷惑楚国,让楚国以为白晖真的去出海,并且发现了蛮夷之国,正在战争之中。
另一个便是要名正言顺的,好好的教训一下历代猴子。
邹衍双手交叉随意的放着身前,嘴里默默的念着:“殷寇,他们也真敢!”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六零零节 沙滩、大海、大河君
邹衍不是战争狂人,准确点说,邹衍是一个天象学者,农业是他的副职,他出名在阴阳学说,靠农业的技术来当官。
纯粹的阴阳学说,不足以让他成为高级官员。
邹衍平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星星。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提笔上书,请求大秦朝堂批准。
灭!
当然了,这份文书送到咸阳,估计到半年之后了。
眼下,先砍再说。
白晖呢。
穿着一条麻布的大沙滩裤,套着一件轻薄麻布的马甲,坐着用藤条与麻绳编的沙滩椅上,正在晒着太阳。
距离白晖十步远,就是沙滩,就是海水。
白晖的手边放着一只椰子,椰子上插着一根竹管。
赢姜到。
作为军人,赢姜在军营之中也见习惯了那些赤着上身的士兵,更何况这个时代还没有那种近乎于变态的男女之防。
赢姜将一只椰子放在白晖沙滩椅旁的小桌上:“大河君,我们发现,这种摇起来有水声的,比起没水声的更甜。有水声的应该是长熟了,长的空了。没声音的还不够好。”
“有熬油吗?”
赢姜回答:“正在尝试,依大河君所吩咐的,要清如水、遇极冷如乳的上等油,可能还需要些时间,这个相当有难度。更何况,这里所有的器具都需要重新制作,好在发现一块小煤矿,山中应该有铁矿。”
白晖点点头没说话。
他不需要去忙碌,只要人在这里就可以了。
赢姜又说道:“大河君,你相信木头会沉在水里吗?”
“什么?”
白晖身体一弹就跳了起来:“什么颜色的,黑、紫、红、还是黄色,或者是其他什么颜色的树。有没有香味,芯材与皮材是否双色,长的有多粗。”
白晖的反应让赢姜一点也不意外,似乎就没有白晖不知道的事情。
赢姜很平静的回了一句:“紫色!”
“有没有切开,有没有中空?”
“没有!”
“多粗?”
“很细,只有不足一尺。”
哈哈哈,白晖大笑:“很粗了,这种树五年长一轮,八百年才成材。快,带我去看。告诉他们,连一根树枝也别给我浪费了。”
“诺!”
“传我命令,任何人不么私伐紫檀,此为……。天赐之木。”白晖原本想说皇家专用,可再一想这话回头不好解释。
很快,白晖便见到这一株紫檀。
说起来,这并不算是真正的顶尖紫檀,可对于初见到这种木料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极珍品的木料了。
有香料师上前:“大河君,此木芯材,香味奇特,似有宁神之功效。”
“檀香紫檀。不,这不是。虽然我没有见过,但这个感觉还不是最顶极的那一种,不过也是珍品了。留档,记录吧。”
说完后,白晖便转身离开。
赢姜要去负责处理这种珍品级木料入库,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又走到白晖身旁:“大河君,末将有一个疑惑,不知可问否?”
“问,有什么不可问的,尽管问。”
赢姜问道:“大河君初闻此木,很欢喜,很兴奋。可见到之后,为什么反应如些冷漠?”
“因为从来没见过,可见了之后我便在想。这种木料八百年才成材,说起来需要千年以上的木料才有用。可人生在世别说是千年,百年有几个。”
听了白晖的话,赢姜默默的点了点头:“大河君说的极是,赢姜准备上书朝堂。此木为神木,非祭祀不得砍伐,砍伐及买卖者重罪。”
白晖没接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正当白晖准备再次离开,赢姜再问:“大河君以为末将的上书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就算你的上书被朝堂认可并且执行,数百年之后,人的**是无限的,这种木料终就会在人间绝迹。要怪就怪,它太好了。罢了,说这些没用,倒是你要小心,这里恶蛮之地。”
赢姜行了一个大秦的军礼:“末将明白,末将会安排好护卫之事。并且限令范围,不得过于深入此地。”
“恩。”
白晖又回去沙滩,坐在了自己的沙滩椅上,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海面。
这里没有冬天,任何时候只有热与更热,大雨与大暴雨的日子。
在营地内,大秦的工匠发挥出了他们高超的智慧,比重这个词这个时代肯定是没有的。
但在作的工匠有着他们独有的办法。
工匠们截取一段木料,尺寸为一尺长、五寸宽、三寸厚,然后在四周上钉子,用丝麻绳在四周制作一个吊环,吊环下挂上铅块。
重量正好是一百只标准铅块与木料同体积的水,同重。
接下来,木料上吊铅块放在水面上,需要吊的铅块越多的木料,便是越差的木料。
反之,吊环上挂兔子尿泡,挂的越多都难浮起来,定义为上等木料。
至于其余的指标,除了有香味之外,其余的暂时不管。
眼下,并非开始砍伐,还是制作这里独有树木的图册,先定下木料的级别。
码头已经开始兴建,只允许能浮在水面上的木料去建码头,但凡是比水重的,绝对不能随便砍伐。
工匠们已经听说,那紫色的树,八百年才成材。
依民间传说,这样的树木不是凡木,而这种木料是肯定不会浮在水上的,所以不用赢姜的命令,工匠们已经在刻意的绕开这些成材年代久远的神木。
傍晚的时候,白晖回到了自己临时居住的木屋。
文萝亲自来白晖送来晚饭。
“文萝,你不忙吗?这些事情让仆役来作便可以了。”
文萝放下饭菜:“为主上作这些小事没什么,门下观主上这两日似乎心情不好,可是有心事?”
白晖没回答,开口问道:“韩王、魏王这两天如何?”
文萝坐了下来:“有许多有趣的事情,若是主上有兴趣听,门下给主上讲讲?”
“你吃了没,若没吃,一起吃,然后你给我讲讲。”
“门下吃过了,其实,昨天的时候,韩王、魏王打架了,他们亲自动手,然后韩人、魏人在围观。这对我大秦来说,是一件好事。韩人、魏人心中,已经开始尊我王。”
“说说,听起来挺有趣。”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六零一节 诸王打架事件
文萝在讲韩、魏两王的故事。
这事要从距离海边不足十里的一座小岛说起。
白晖选这里,首先因为这里有很长的海滩,而且沙质好,非常的漂亮。
其次,才是因为这里靠近山区,而且有天然的良港,以及可以阻断南北。
魏王呢,他人往南,在距离港口大约一百里外遇到大河,这里是一处河流的出海口,而且有着种积平原,这里有大量的部落。
魏人很兴奋,这里有许多魏人是头一次到海外,却也听说在倭岛的魏人都发了大财,见到部落提着武器就杀了上去,他们要抓奴隶。
而韩王,则是从港口往西,要进山去找宝贝。
按理说,这两人是不可能相遇的。
但偏偏,两人就相遇了。
位置就在那处河道上,有一座岛,这座岛后世很有名,以美丽的水椰林而闻名。
韩王在往西的时候,遇到了一条河,带上人马制作木筏然后顺河往下,想看看有什么特别一点的地方。
韩王打算给韩民挑一块居住地,最好就是能种田的。
因为白晖说过,这里种稻米一年三熟。
然后,韩王发现了一处好地方,能不能居住另说,只说这里非常的漂亮,而且四周都被河水包围,再不远似乎就是海。
韩王作了决定:“来人,先立木牌,这里是咱们韩人的地方。”
手下人没二话,立即开始整木牌,还有准备去找合适的石头,然后开碑立碑。先把这块地方占下再说。
很快,这块方的木牌就立好了,而且不止一面,足足十六面,占据了这个岛的一圈。
韩王亲自在岛上寻找一处准备给自己建一座别院。
要说天寒地冻的时候,到这里来避寒确实是一个好选择。
然而,魏王到了。
魏王刚刚亲自上阵,清理了河北岸的一个部落之后,听到往南约五里有条大河,便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站在河边,魏王欣赏着风景,一边准备感慨两句。
突然,一块木牌映入魏王的眼底。
距离远,看不清。
没关系,立即命人准备木筏,先头的士兵冲到木牌前,士兵们看了一眼,都是一脸的古怪。
魏王到了近前,一看到木牌,立即火冒三丈。
一刀劈了木牌之后,魏王高喊:“是谁,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偷本王的土地。”
韩咎到了,看到自己立好的木牌被魏王给砍了,抽出刀来大步向前。
魏人的百将从怀中摸出一只果子扔给了韩人百将,然后低声说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韩人百将一边打量着这果子一边回答:“顺着河往下,就到这里了。话说这果子……”
这果子有难度,是吃什么部位呢,是切开,还是剥皮呢?
魏人百姓乐呵呵的笑着:“这不是最难的,我们发现一种果子,奇臭无比。然后当天打赌,谁输了谁就吃那臭果子,结果你猜如何?”
韩人百将已经将那果子切开,细心观察着。
这头一口要是吃错了,会被人嘲笑的,这也是大伙在这里的乐趣之一。
有毒?
不怎么可怕,只要毒不死便没事,尝试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才是乐趣所在。
韩人百将听到那臭果子说道:“我们见过,脑袋那么大,外壳上全是刺,壳发黄臭气越浓,这果子越是甜美。”
两人正说着,一名韩人士兵也将一枚果子递到了魏人百将面前。
很明显,韩人也要给魏人一点难堪,看看会不会吃这果子。
韩人、魏人虽然在较劲,可却是有说有笑的。
那块木牌前,魏揪着韩咎的衣领子:“你竟然敢圈我大魏的土地。”
“放你的屁,这里是谁见谁先得。”
“放你的屁,这里是我大魏的土地。”
“放你……
“放你……
两王正吵着,却见几位韩人、魏人百将相互用眼神一交流,立即各自派人一人,先将各自王手中的钢刀拿走,然后换上一把木刀。
木刀在手,韩王与魏王劈对方的时候便没了顾忌,骂着骂着就开始大打出手。
韩人与魏人聚在一起,开始交换他们各自找到的稀奇古怪的果子、花草之类。
那边,韩王与魏王已经开始揪头发了。
这边,韩人与魏人围在一起,对一些奇怪的花草正在点评。
“我说这个肯定没有人见过,依这次出海的规矩,找到有用的,且没有记录在案的药草,或是香料,赏百银。”
另一人问道:“有谁领过。”
几位韩人将一个小个头,看年龄不过十八岁左右的面嫩士兵揪了过来:“他,他领了。”
“你领了。”
“没!”
“不是说你领了银币吗?”
那士兵赶紧解释:“我没领,那一百银币带身上怕丢,就记了个文书,可以回家再领。”
众人轰然一笑。
为首的韩人百将指着那些花草说道:“这个靠自己去找是凭运气,我听说秦人有一队带回去一百多种花草,其中就有那么两种或是三种有用的,其中还有一个叫什么香,大河卫的女兵营都在打听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魏人百将说道:“我听说,找到沉香木,赏百金。”
“那神木才赏了百金。”
“沉香木也是神木,为天下四大香料之一,那木料的芯材可以制作成香,为天下四大名香。”
众人在商量着,谁到过那里,见到了什么。
相互交流着信息。
不远处,韩王与魏王打累了,两人坐在地上继续对骂,谁也没伤到谁,主要是打的时候,谁都没下狠手。
韩人与魏人都看到了各自的王,谁也没靠近。
魏人百将说道:“这地方太大了,听说有两种天然的粮仓,但大河君暂时没让咱们靠近,那里必然有敌军的军队。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天下太大,就这里站在高山往远处看,也有十个魏国的大小。”
韩人百将也说道:“不就是一个岛,这岛估计有几百个。”
“行,咱们各自劝说王上,然后各忙各的事。还有,你们出来的早,今个早上有消息放出来,谁找到超过千亩的蕉林,赏银钱五十个。”
“谢了,若是我们找到,回去请酒。”
“记下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六零二节 有人助战
韩人与魏人聊了半个时辰,交流了许多有用的信息之后,开始上前劝说各自的王。
韩王与魏王就没有仇恨,打架也就是一时气不顺,有个台阶下也就顺便下了。
相互骂骂咧咧的,被各自的部下拉走。
离远了,一名亲信魏将劝慰魏王:“王上,这事其实没必要,这天下要多大就有多大,听秦军的士兵说,大河君讲过,这天下八万里,七成是海,这怎么算来也有这个,这个,这个……”
这名魏将卡住了。
魏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出息,晚上秦军在学识字的时候,你们在玩牌赌钱,连这点小数字都算不出来。是二万四千里。”
“二万四千里!”魏自己也被这个数字惊到了。
那魏将说道:“王上,往之前,咱们打死打活也就图二百时之地,不是咱们对王上不恭敬,可看看人家大河君,随便伸手一指,就是八百里之地给了那美姬。”
“美姬,那一个?”
“越国公主。”
“确定?”魏倒是没想到,白晖竟然和越国公主走到了一起,这事相当的麻烦,以自己的心思而乱,自己魏国重臣与一个亡国公主走到一起,肯定会让自己不安心。
更何况是白晖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自己肯定会睡不着。
八百里之地。
宋国也没有八百里。
“不行,这事我要劝劝他。”魏认为自己和白晖是朋友。
那名魏将在旁说道:“王上,没什么好怕的。我听从倭岛出来的兄弟讲,宣太后说八百里太小气,直接给补了二百里,真正的千里之地。”
“千里,足够越国复国。”
“越人才不想复国呢,复国那有现在好。还有一事,这事王上听了别生气。”
魏冷声问道:“你说。”
这魏将说道:“我说了,王上当真别生气。”
“尽管说。”
“公孙诚。”
“公孙诚?”魏一直就被这个名字吸引住了,公孙诚可不是普通人,其祖父是当世英杰犀首公孙衍之孙。
公孙衍也是一名纵横家,而且还是一名出色的军事家。
不仅出任过魏相,还出任过秦相,甚至还佩带过五国相印,联军攻秦,最厉害的是,他还胜了。
以天下人论,公孙衍比张仪更强,只因为张仪背后秦国太强,所以公孙衍才最终失败而亡。
魏问道:“他怎么了?”
“去年倭岛论功,他为第一功。宣太后要赏赐给他一百三十五里半之地。”
“一,一百三十五里半?”魏不解:“怎么有这么细的数字。”
“百里是首功之赏,三十里是他献策倭岛奴政之策。五里是谢他祖父曾经在秦为大良造,还有半里是太后私下赠送,以念当年犀首。”
魏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魏脑袋里想的是,自己附秦这事,秦国应该给自己多少里土地。
那魏将很是疑惑:“王上,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咱们魏国已经附秦,依礼法受秦之赏没什么不正常。但这事不公道,我要找秦王说一说。凭什么一个什么越国公主就有千里之地,我魏人有大功,竟然才有一百多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啊!”
“啊什么,赶紧给本王去打扫战场,然后都滚去抢人,抢林,抢地皮。本王先去找白晖论一论这千里之地的事情,或是给越人的还好说,若是给越国那公主的,这事不能善了。”
魏用力的踢了自己亲信魏将一脚,然后吩咐人准备船,绕道出海,自己要去见白晖。
话说白晖。
此时的白晖也思考,自己是不是要再出海。
沙滩上,白晖画着一副自己记忆中的地图,这里便是暹罗湾。
若是从岘港直接往南,便有上千里的海域需要越过。若是一直沿着海岸走的话,先不说有多远,白晖暂时还不想让天下知道这处海域的详细地形。
更何况,暹罗的大城这一块宝地,白晖暂时不想让任何人去争。
从海上远航,这事不是普通的危险,以秦国眼下的造船术,横渡倭岛事实上也是绕道北上,经过胶东半岛,然后经过很短的一段海域到辰国半岛,然后再到倭岛。
只有少数的秦军水师的大船尝试过从新港一路往东,直接到倭岛的。
白晖记得,自己最初派出去的一只小船队,一直到自己离开倭岛都没有回来,他们就是去寻找那霸,并且调查附近海域制作海图的。
也不知道,这只小船队现在如何。
白晖很想去淡马锡看看,白晖选择了那里作为自己未来的封地。
正在白晖思考的时候,文萝飞奔着过来。
白晖赶紧用脚将沙滩上自己画的地图抹掉,然后背着手看着大海。
白晖的动作没什么隐蔽的,文萝看到白晖将沙滩上画的东西用脚抹掉,也知道白晖看到了自己。
文萝感觉最近自己的主上有点怪,但作为门下他知道有什么可以问,有什么不要问。
文萝飞奔着跑近之后,刚才的事情就当完全没看到,文萝急急的说道:“主上,出现了大变故,门下也不知是好是坏。”
“说!”
“在往西一百二十里处,咱们与荒蛮部落交战之时,突然对方来了许多援兵,差不多三千人对咱们四百人,这四百人当中只有正规秦军五十人,其余皆是韩、魏、燕的部卒。”
“败了。不应该。”白晖不相信,这里的人以十倍的人数,在正面战场上可以击败自己全副武装的军团,这不可能。
文萝说道:“最初咱们伤了几十近百人,开始后退固守,然后准备重整阵形再战。这时,从西边杀出来约有五百多人,这五百多人并非敌人,而是前来援助我们,这一战杀敌三百,抓奴过五千人。”
“你是说,一百五十里?”
“是!”
白晖想到了,那里应该是真腊或是扶南的地盘,不过似乎公元前并没有这两个王国的记载。
若不是王国,那么或许是原始的部落联盟。
“传令,就说是本君的命令,执贵宾礼。”
“诺!”
第六零三节 扶南
文萝应声之后,又说道:“主上,门下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大原则,已经派人以美酒招待,并且请对方首领前来。主上要见还是不见?”
“见!”
“诺!”
无论是什么人,白晖都打算见一见。
语言上肯定不通,但是这天下间语言并不是唯一能够交流的手段。
秦人与人示好,还有酒。
有人说,越寒冷的地方人酒量也就越好,但也不是绝对。
大碗的酒,大块的肉。
帮秦人打仗的这个部落来了十五个人,都是极精壮的汉子,当然相对于他们本身,这已经是精壮了。
比起秦军有的身高两米这种类型,他们还是瘦小的。
十五个人,有一半见酒就倒,还有几个能喝几口,却有一人,硬生生的放倒了秦军两名军侯,然后在沙滩上狂奔了几里地之后,回来才睡着了。
语言问题是一个大问题。
别说是秦人,就是整个战国都有不知道多少种方言,好在都在中原,相互之间可以有交流,也并不是很难。
但对于这种完全语言不通的,难度是相当的大。
连续三天的会议,文萝可以说脑细胞死了几百亿以上,用尽了各种办法,最终用画的。
画图,把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画出来,然后让这些当地人看。
当地人呢,则一会穿上自己的衣服,一会穿上其他部落的衣服,一会打,一会拥抱,他们在展示他们的敌对关系。
足足三天时间,文萝只给了白晖一个有用的信息。
“主上,根据他们的意思是,那个鸿庞氏是死敌,他们部落有不知道多少人,以及他们一族其余的部落,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鸿庞氏抓了去成为奴隶,许多人都是活活被累死的。”
“恩。改名,不许叫鸿庞氏。这种称呼,虽然是本君所说,但却带有我中原天朝的味道,不利于更好的体现他们的存在。”
“诺,主上以为如何称呼。”
白晖咧嘴一笑:“叫他们,南猴子。”
“诺。就如此称呼,他们这些蛮夷,不足以称为人,当为征伐之地。”
文萝这家伙也是一个蔫坏。
他不是武将,是一个纯文官。
可他比起一般的武将更喜欢打仗,至于白晖定义谁为征伐之地,谁有友谊之地,谁为贸易之地文萝表示无所谓。
至于为什么是征伐之地,更无所谓。
划出地块,咱们去打,去砍,去杀。
然后把财富带回去,让自己家人发财,吃好的穿好的,这便是正事。
别看文萝在白晖面前是一个小人物。
可是文氏不小,文萝这一支眼下,拥有良田万亩,美婢数百。
文萝是白晖的死忠,白晖往那里他就冲锋在前,比如这次南下,文萝就安排了自家的堂兄弟什么的随军,此次对外征战,文萝的族人就有几十人在战场上,他们积累功勋,获得财富。
又是五天过去了。
文萝带着十数名文吏,可以说累到要死了,画了有几百副图画之后,终于和对方达成了协议。
这部落不止一个,他们也拥有广阔的土地,以及同族的许多个部落,甚至还有数万人的大部落群以及部落议会,部落大小首领,族老等等机构。
白晖赐名,秦之扶南。
在文萝听来,这便是秦国准备发展的一个亲属国,秦会扶持这里,这里正好是秦国的南边。
白晖却知道,几百年之后,这里真的会有一个扶南王朝。
最初的协议只有四条。
第一条是一起打仗,打南猴子,然后消灭南猴子,平分南猴子的一切。
第二条是贸易,以物易物。
第三条是道路,扶南人希望可以捕到鱼,而南猴子正好挡住了他们出海的路,所以岘港这里白晖特意给他们划了一块地。
第四条最重要。
秦人负责教扶南人文字、画图、数学种田等等一切知识。
协议是用秦国上上等纯白色的绢写成的,一式四份。
扶南这十五人,本就是一只大部落的精锐勇者,他们有一定的话语权,却没有决定权。所以协议还要是拿回去给部落首领以及族老们看的。
相对于四份绢书。
那几百张在纸上画的图画,对于这十五人来说,才是珍宝。
这东西背回去,更容易给大首领解释,而且这样精美的图画,本身就是宝物,也同时是与华夏天朝来往的贵重证据。
送这些人离开之后,文萝问:“主上,为何不是大秦,而是诸夏。”
“我王代天牧民,即将成为天子,秦只是一国。王意在天下,而天下便是诸夏,可是华夏。”
“明白,是文萝短视了。”
秦国要一统天下,不代表就这一定要守这个秦字。
秦可以取周而代之,秦也可以代天伏周。
代天牧民!
这顶帽子足够大,这天下间也只有秦王有资格戴上这帽子,执此大意。
白晖的作法让韩王、魏王很满意。
两人找到白晖。
“我说白晖,你办事总是办的这么漂亮,这扶南的事情更是办的漂亮。咱们就是代表诸夏而来,不是你秦人一家的事情。”
“秦人,也是诸夏的一族。”
“这话说的好听。”韩咎不住的称赞白晖。
在海外的事情让韩人很满意,没有秦、韩、魏、燕之分,都是来自中原,来自天朝的上民,大家是一样的,军功、赏赐、财富也是按人头,按军阶,按职务去分,不分秦、韩、魏、燕。
以往,就算是合纵,也是为主的国家分的多。
秦国这事办的公平。
韩人这一边,对于韩王附秦从最初的恨,到不理解,再到此时支持,都认为韩王英明。
魏王却问道:“问个事,你给我们来点实在的。”
“你问。”
“越国的公主,听说你给了千里之地,这事你要给个说法,凭什么她就能得到千里之地。”
韩咎还不知道这事,因为并没有正式的公布。魏倒也是实话实说,把自己听到当着白晖的面给韩咎讲了一遍。
然后魏问道:“这事,你要给个说法。”
“我说魏,你以为我白晖作人不公道,还是我秦国作事不公道,所以你才过来问。”
第六零四节 千里之赏
魏摇了摇头:“我没说,反正这事你要给一个交待。”
韩咎也在一旁说道:“没错,既然要公道,那么就要有个说法,凭什么她就能得到千里之地,我可知道,宰氏才得秦王赏赐三百里之地。”
“交待!”白晖干笑几声,抬脚就往外走。
两王也没有去拦着白晖,只是跟着白晖背后一起出来。
白晖一直走到海边,站在一尺多深的海水之中,魏王与韩王也跟着下了水。
这里没有外人,若想偷听的话,海浪声又可以让人在远处听不清。
白晖这才说道:“吴楚之战,两位不会不知道吧。”
“当然知道。”不管怎么说,韩咎与魏也是王族,他们自小受到的教育还是相当不错的,这一段历史他们知道的非常详细。
白晖再问:“楚昭王十年,当时,楚民正在准备反抗楚王暴政。至少我在秦宫秘录上看到有这样的记载。”
韩咎说道:“有,就我读到的典籍上有记载,当时令尹子常索贿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并且将数位阻止他的良善之臣杀死,把持朝政。楚民确实有反意。”
“不是有反意,就我魏国宫中记载,已经有数地乱民袭击了官仓,抢夺了大量的粮草还有军械。”魏在一旁补充道。
白晖笑了:“想必是当时的楚王也想不到,最终是这些抢了他官仓,抢走了粮食与军械的乱民,最终成为了救楚的主力。”
“这……”韩咎与魏两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就他们知道的细节,确实是如此。
“伍子胥,虽然说他的父亲冤死在了楚国,可他作了什么。若只是攻打楚国也就罢了,他纵兵抢民,屠戮残杀无辜,他不被鞭尸才是天理难容。”
白晖的话让韩咎与魏没办法接下去,在他们的道德之中,贵族便是天。
韩咎说道:“说这些干什么,说那千里之地。”
白晖冷冷一笑,知道这两个家伙是不会认同自己的话,既然韩咎问了,白晖便说道:“就说这千里之地。你们应该知道越国灭了吴。”
“对!”
“吴国当年可是攻下楚王都的。”
“对!”
白晖再问:“那么楚国灭越,得到了什么呢?”
韩咎与魏对视一眼:“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当年越宫一把大火,一切都烧了。”
“火是谁放的?”
白晖这次问住了两人。
韩魏两王摇了摇头,他们当真是没办法回答白晖这古怪的问题了。
白晖这才说道:“这就是千里之地的真相,秦国什么时候不公道,我白晖什么时候轻重不分,我白晖都没有给宰氏半分,是我王赐予宰氏,而并非我妻宰氏,还要理由吗?”
“不,不,越国有什么?”
魏急急的追问之下,白晖只是淡然一笑:“灭楚之宝。”
“灭楚,之宝。”
魏与韩咎脑袋转的飞快,他们想到了许多。
比如吴国攻打楚之时,行军路线,楚国的详细地图。还有楚国宫中,楚人的要塞、军仓等分布图。
可再一想也不对,这已经是过去了那么多年,要塞、军仓肯定早就变了。
那么还有什么,值得秦国直接就给了千里之地。
白晖肯定不会再说,能说这么多已经足够。
话说越国给的东西真的不少,当年越宫之中存下的所有的典籍,所有的地图,只要是带字的,一件也不少的分近百次秘密的送到了洛邑。
要说这些资料放在那里最安全,不是咸阳,反而是洛邑。
咸阳城中细作无数。
洛邑也有,可洛邑却因为是天子之城,所有许多区域是绝对封闭的,比如原本放在广场,后存于宫殿的九鼎。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周天子历代大礼器,都存放于一个被查抄的天子近臣府内。
这府外,有着秦军四卫挑选的精锐负责巡逻。
府很大,除了存放这些东西之外,还有一些秘密的东西也被白晖放在这里。
在白晖对韩咎、魏讲这事的时候,白起就在洛邑。
白起人在洛邑,天下太平。
就在那么存放重要物品的府中,白起穿着一身很普通的秦军百将的军服,用衣领挡住脸,在其余几名秦军士兵的掩护下进了府中。
一处小院内,那堆积如山,许多都断了绳子,还有发霉的竹简正在被分类,被整理。
白起没进屋,只在门口站着。
有一个书吏上前:“武安君,安好!”
“恩。”白起点了点头以示回礼,紧接着说道:“吾弟说过,那怕是再弱小,纵然是郑国、或是更小的蔡国,其宫中典籍也会有其有用之处,更何况曾经攻下楚都的吴国。”
“大河君讲的我等也明白,武安君请移步,倒是有一些有用的东西。”
白起来到了另边的房间,这里的规矩是白晖定下的,白起自然是支持,也会自己遵守。
比如更衣,比如必须站在原物一步之外,等等,一些个弓细节上的小规矩。
有一张很大的布上,绘有一副残图。
“武安君请看,这是根据几万片竹简,以及许多残破的地图上汇集到的信息我等复原的,但眼下并不完整,还在寻找有用的信息。”
白起站在那图前,默默的看着。
这是一副城防图。
别说二百年前距离现在的变化有多大,战国这个时代,有些建筑很难大变。
比如水道、比如防火廊等等。
那位书吏用长杆指着一处说道:“我们认为这里有一处出城的秘道,根据现今楚郢都的地图,这里是楚令尹公子子兰的府中后院。这处秘道当年是楚国令尹子常之府,他为逃离之用。”
“可信!”白起相信二百年前不会有想用假东西来骗此时的自己。
当时的楚国令尹只是没机会使用这条秘道罢了。
白起要过纸笔,亲自记下了这一条。
当场,有人前来备案,并且一个字一个字的将白起的记录再次抄录,留档让白起签字之后,才将白起的纸条还给了白起。
这里一片纸都不允许被带出去。
第六零五节 灭楚之三人
有资格在这里抄录资料的,整个秦国也只有不足十个人。
白起再问:“还有什么。”
“还有一份关于第四次吴楚之战细节记录,咱们手上正在复原楚宫的部分,以及吴军的军报记录。”
“可是有传闻之中的吴潜兵于巢?”
书吏回答:“有,吴军有详细的记录,我等正在核实其地点。”
第四次吴楚之战,是公元前五一八年,吴子胥的一次领军攻楚的战役,可以说以消耗楚军有生力量为主,打击归附于楚国的数个小国的一场战役。
其结果是,楚国被重创。
因为这一胜,才有了吴国在第五次吴楚大战之时,攻破了楚国郢都。
潜兵于巢,便是指当时伍子胥的一只埋伏起来的伏笔,在战斗之中起到了奇效。
白起从来没有小看过任何一个领军的将军。
那怕对方败北,白起也会从其失败之中找到一些闪光点来补充自己。
“武安君,记录并不完整,我等还在努力。”
“辛苦了,有多少看多少。”
有人拿来记录册,让白起记录留档,在这里看过什么资料,然后会有人再记录,白起在这里看了多久等等。
既然秦国决定灭楚,那么就不可能让白起一起人忙活。
白起负责打仗。
白起的任务就是用无敌的秦军碾碎楚军的一切。
可这还不够。
当年吴楚之战对于秦军来说就是一个教训,白晖曾经提出过,为什么楚国在即将被吴亡国的时候,原本要叛乱的楚民,要刺杀楚王的朝臣为什么又与楚军重新团结起来,团结一心抗击吴国。
那么,秦攻楚会如何。
白晖没说的就是,秦二世的楚霸王。
楚霸王在这个时代肯定没有出生,却不代表楚国不会更早的楚霸王。
所以,对楚国的计划,是分成三块执行的。
白起负责战争,魏冉负责祸害楚国大贵族们,白晖负责离间楚国下层的小人物们。
自叶阳后头一次正式的回家省亲之后,魏冉、白起、白晖三人便围坐在一起,研究一个小计划。
白起在研究如何攻打楚国的时候,魏冉在宜阳很是高调的,借着宣太后的名义,向洛邑发了一份秦国的正式公文。
这一纸公文激起了万丈巨浪。
洛邑这里所谓的七国宫殿事实上,真正有价值的只有秦宫、赵宫、楚宫。
韩、魏主动将宫殿放弃。
燕国都没敢派人过来接收,至于齐国,完全被所有人无视,田法章你虽然还称为齐王,可这个齐王甚至不如秦军的一个边城城守威风。
赵宫留下的赵国使节见到公文之后,第一时间就跑到了楚宫。
楚宫的使节叫斗克。
这斗姓很少见,楚国这个斗姓也不是普通的家族。
当年吴楚之战的时候,斗氏中的斗怀就秘谋要杀楚王,计划已经制订完毕,也就是因为吴国攻楚,他主动放弃了杀楚王的计划。
楚王也不计较之前的事情,在击败吴国之后,给了斗怀重赏。
这位斗克就是斗怀的后人。
赵国使节赵光奔入楚宫之后,拿出了那份秦国的公文:“这,这份你楚国可有收到。”
斗克正看着一张纸发呆。
纸张,秦国独有,制作公文用专用纸张,更是不会有半张外流,这是独有的。
“这事。”斗克竟然无话可说。
纸上写的是秦国最新的决议,秦后叶阳,为秦国王后。初次回家省亲之后,秦宣太后念及……省略二百字的称赞。而后宣太后特批,秦国将修一条从咸阳到郢都的水道,以方便叶阳后每年都可回家省亲一次。
叶阳后省亲,可促近秦楚民间的交流,秦民若愿往楚地一观,可随行。
赵光问:“你说,这专门修一条运河,这事。”
斗克摇了摇头:“这运河已经修通了。在两个月前,秦国商人已经将一船的羊皮运到了郢都。”
秦国是不是专门修一条运河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国偏偏说这运河是为楚国的叶阳公主而修,就为了让叶阳回家省亲。
这话传到楚国民间会如何。
这条运河确实已经修通,这运河而且不止一条。
首先是新的长安城经渭水到黄河,然后到洛邑。另一条则是蓝田东南处,这里原本就有河流,经武关、过丹阳,然后汇入汉江再入丹江,然后入长江,再到郢都。
到洛邑那一条,白晖已经修好伊水的一条运河,可以到安邑,然后再到鄢邑,再从长江到郢都。
问题不是这条水路,而是秦国就这条水路的说法。
斗克只是不理解,他是想不出其中深意的。
魏冉这一计有两策。
就在宜阳别宫内,魏冉正在向宣太后以及从咸阳赶来的赢骊、还有荀况等人详细的讲述自己的想法。
“首先,咱们要亲好楚民。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是这个。”
魏冉派人送进来一面钢镜。
荀况看了钢镜之后说道:“此镜是新式钢刀的副产物,朝堂之上有备案,为此事还特别给了冷泉谷一等重赏一次。”
宣太后到是头一次见这东西,看起来比起铜镜更加的亮。
荀况上前:“太后,这是为了防锈,冷泉谷的匠人在精钢刀表面要镀上一层,而后有学徒尝试用磨铜镜的方式磨了一块,却是没想到竟然如此光亮,大匠便上报了咸阳。”
宣太后看了看魏冉:“你什么意思?”
“白晖的原话,让楚国的贵族学会花钱,有钱当然是要花出来的。而且还有这一份,白晖给弟弟的一招毒计。”
魏冉献上了一本册子。
一看封皮,荀况就大声反驳:“这如何是毒计,这明明是大河君对于投秦的工匠、士兵中无家之人的良善之策。”
荀况向宣太后一抱拳:“太后莫听穰侯之话,这是利民之策。大河君让许多士兵分期付款,可以提前入住宅院,这一善举只推行了仅四个月,却得了秦军士兵以及投靠咱们秦国的工匠们称赞无数。”
魏冉拉了一把荀况:“我说,这是一招对楚国的毒计。”
荀况吼道:“是良策。”
第六零六节 确实是良策
荀况非要争,魏冉知道荀况是想差了。
“好,是对楚国的一招良策。”魏冉不想和荀况就这点小事扣字眼,立即解释道:“奢侈品,楚国贵族没钱无所谓,咱们让他们分期付款,然后加上利息,而且利滚利。”
荀况正准备再次反驳,一听魏冉这么说,荀况闭嘴了。
显然,魏冉有什么计划。
魏冉说道:“楚国贵族他们会越买越想买,越买欠的越多。花光他们的钱,让他们加倍去压榨普通的楚国民众,特别是海边的利益,让他们去坑那些在海边挣钱的楚国士兵。”
荀况在旁问道:“这计策太毒,会伤及民众的。”
魏冉这次说道:“这是良策,这是咱们秦国吞并楚国,而不是激起民间反抗的一招良策。”
“不要说什么毒计,什么良策,只说这一计。继续。”宣太后打断了两人关于良策还是毒计之争。
“姐姐有所不知,这一计很是精妙。弟弟在咸阳城尝试过,许多人只会计算自己每个月要偿还多少钱,并没有去核算一共还了多少钱。比如这一块镜子,因为明亮,价格是铜镜了五倍以上。”
五倍,已经是相当惊人的一个数字。
一面铜镜都已经是寻常人家不想去想的宝物,五倍价格,许多小贵族都不敢去想。
魏冉又说道:“若是每月只需要付五金呢?”
宣太后懂了。
寻常人根本就不会去算那些账目,只会考虑自己每个月能付多少。
那么,会有许多人买。
荀况在旁问道:“会有许多人买,那么对秦国又有何宜处。秦国大计,不是只为这一点财货。”
“他们会欠钱,会越欠越多。”
“若不还呢?”
若不还呢?
魏冉仰天大笑:“相国,你说呢,谁敢欠我大秦的钱。是看我大秦好欺负,还是说我大秦无人敢去讨要这笔钱呢?”
荀况默默的点了点头,这话没错,大秦的钱不好欠。
魏冉又补充了一句:“然后就是第二招,白晖出了点子叫集财一体。本侯投入了万金,白氏兄弟投入了一万九千九百金,赢氏公族联名存入了九万九千九百金,王上投入十万金……”
一笔笔的数着。
荀况突然发现,大秦这一笔贪财已经有千万金之多。
而且听听投钱的都是什么人。
义渠、乌氏、林胡、楼烦一个不差的投了钱。秦**方可以说,那个将军没投钱都会自己看不起自己。
司马错老将军投入了九千八百金。
甘陆等二流将军都是在六千至八千金之间。
文臣之中,小部分外臣有投钱进去,秦人的臣子一个不差。
再说大头兵。
普通的士兵都是一金、两金的往里投。有点爵位的没有三十金以下的,百将都在数百金。
荀况惊问:“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想一想,几个月前白晖与王上离开洛邑的时候,应该有人到你府上去,肯定是问过。”
荀况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当时说,让大家都拿出些钱来,这些钱可以生钱。说让本相拿出一万金。”
“你说,你知道不?”魏冉笑了。
荀况摇了摇头:“不知道,当时我以为大河君出海钱财不够用,我让人送去了三万金去伊川白府,也没提其他什么话,同朝为臣,这点钱还是信得过的。”
“看,你知道吧。多出的两万金,不会还给你,还有一个小金库,用于海外投资,你会有收益的。但大账之内,每个人投入多少金这是定数,不能多,也不能少。”
魏冉的话荀况明白了。
宣太后笑了:“照弟弟你这么说,若是楚国敢欠了这笔钱,这事可不好交待。”
“当然,用白晖的话说,楚国欠下的可是咱们秦人的血汗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他们竟然敢不还钱,不问秦国贵族,就问问秦军士兵答应还是不答应。”魏冉很是得意的笑着。
宣太后点了点头:“确实是良策。”
荀况问:“何时开始执行这一计?”
“明天。”
“明天?”
“对,就是明天。本侯已经安排人准备极珍贵的货物,雪白的貂皮、百年的人参、还有一盘大小一样三十六颗的金色珍珠,就问楚国的贵族眼热还是不眼热。三天内便出发,与叶阳后在鄢邑会合,一同前往郢都。”
魏冉的计策确实是良策。
荀况当即表示:“那么,本相也要去。”
“相国去,也好。顺便咱们找个由头,谈一谈秦楚的新盟约。”
“结什么盟呢?”荀况在问这个由头是什么。
魏冉摇了摇头:“没想好,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结盟的态度便好,不如结盟挖运河。从洛邑挖到楚国新都。”
“挺好。”荀况是支持的。
这种没边没迹的盟约最有意思,秦要灭楚,这盟约无论是成还是不成,对秦国都是有利的。
“好,咱们一同去郢都,这事越发的有趣。”魏冉爽朗的大笑起来。
宣太后却说道:“弟弟亲自去见一下白起,告诉他,守住赵国。此时容不得半点乱子。”
“恩!”魏冉收住笑声,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
荀况也在一旁说道:“老臣也会同去。”
宣太后一直在听,听完之后看了看坐在那里从开始到此时,都闭着眼睛的赢骊,若没有人注意,还只当是赢骊睡着了。
赢骊没说半个字,也没当自己醒着。
在荀况与魏冉离开,两人要去看看他们为这次去郢都准备的货物之后,赢骊猛的睁开了眼睛。
赢骊这一睁眼,吓了宣太后一跳。
可马上,宣太后却是笑了:“老叔公,你这是要把侄九媳吓出一个好歹来。”
赢骊突然说道:“月娃子,你可有想过白氏兄弟二人?”
“他们,难道老叔公信不过他们?不会。”宣太后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表情很是不善。
怎么说呢,作为宣太后,她不希望任何人说白起、白晖两兄弟的坏话。
眼下秦国这大好的局面,确实是这两兄弟打出来的,这不是立下大功,而是就靠两兄弟一手一脚为秦国打出来的。
所以,容不得人怀疑。
第六零七节 赢骊南下
赢骊在怀疑白氏兄弟吗?
不!
赢骊低声说道:“不是怀疑,而是说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
“对。”
宣太后说道:“老叔公说说,是怎么样的一件事。”
赢骊说道:“太后难道没留意,白晖有远离之心。白起这娃子老叔看的清,他没想这么多,他的心思都在征战上。而白晖却不同,白晖见识深,看的远,这次想的也深。”
“他要远离?”
“没错。”赢骊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宣太后大笑:“不可能,老叔公你看走眼了。倭岛那宅子我知道,白晖也根本不会把那里当回事。”
“不,与倭岛无关,而是往南,再往南。”
“为何,老叔公细说。”宣太后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赢骊的面前坐下,这话题已经让她揪心了。
赢骊说道:“县三族,也会不会久居倭岛。这天下之大,八万里。这话白晖说的清楚,老叔就问一句,就咱这眼下的天下,不够大吗?”
“咱们这中原,肥沃丰美,而且也够大。”
“对,可月儿娃子你想一想,当年咱秦国根本就没有人敢想一统天下的时候,白晖为什么要造船。换句话说,这海外有什么,谁知道。可他却知道,他出海每一次都是有目的,也是有目标的。”
宣太后摇了摇头:“不够,这是老叔公你的猜测。”
宣太后不信,因为没有实际的证据。
赢骊有一些证据,但远远不够,所以赢骊说道:“不是最好,这只是老叔的一些猜测,总是感觉,这娃子在给自己找个地方。”
“若说找地方,我也有这种感觉。”宣太后也说道:“伊川还有洛邑,他肯定会还给天下的。是天下,不是大秦,这一点我懂。然后他在选一个地方,这我也能够理解。”
赢骊强调了一句:“他在选海外之地。”
宣太后没反驳,似乎当真是这样。
白晖每年投入研究海船的钱是一笔天文数字,若再加上伊川那几处山谷研究用的钱,这些全部拿出来足够秦国与赵国来一次赌国运的旷世之战。
而且赵国,还撑不过秦国。
“老叔想出海去看看。”
宣太后沉默了很久之后,默默的点了点头:“好,老叔公代侄媳去看看,不过……”
宣太后没说下去,赢骊却说道:“老叔明白,这娃子有大功于天下,天下一统,我王代天牧民,就凭这份心情,他兄弟二人当立碑建殿留名千古,老叔有分寸,这次只说去见识一下海外。”
“也好。再带一千四卫的精锐,调足新式海船。装足货物,把白晖屯积的麻布给他拉上,这天下无论在那里,侄媳看来这麻布都是好东西,都是当钱的物件,他屯的好。”
赢骊很严肃的点点头:“恩,也请太后下令,让巴蜀多多生产麻布,为天下计。”
赢骊这次没再称呼宣太后为月儿娃子,而是称呼太后。
说巴蜀产麻布之事,也没提大秦,说的是天下计。
秦国高层已经意识到,白晖那句天下一统,代天牧民的深意。
以外族、外敌为引,中原天下为一家。
赢骊要亲自南下,魏冉得到消息之后,飞奔着赶来,把荀况、赢骊、宣太后,拉进一间密室。
“看来,弟弟是有要紧的事情。”
魏冉干笑两声:“赢骊公要南下,我这里正好有一份白晖留下的良策,原本还在想谁去办,赢骊公便是合适的人选。”
“良策?”荀况与赢骊都笑了。
魏冉将那良策拿了出来给三人看,然后说道:“其余这一策很简单,与我要执行的那一策倒是同用的。”
“恩!”
“这一策用意在于,让楚国贵族挣到钱,让楚国士兵挣不到钱。或是说,咱们也不用坑楚国的士兵,就让韩、魏两国的士兵去和他们比一下,长久之下……”魏冉没说下去,只是冷笑了起来。
荀况长叹一声:“长久之下,楚军必反。”
这话当真不用解释了。
十几天后,赢骊的船队到了新港,正好迎上了满船回来的一只船队。
“末将白虎,见过骊公。”
领军的一名高阶军侯,就是领军两千人级别的军侯。
也是这一支船队的最高长官。
赢骊问道:“船上都是自己人?说话可方便?”
白虎回答:“这船上有韩人、魏人、燕人、秦人、越人,都是咱们诸夏子民,自然是咱们自己人,海外蛮夷无数,我等数次联手作战,如同兄弟,自然是自己人。”
白虎这话说的船上的其他人心中暖和。
赢骊却暗赞一声好。
白晖厉害,把带出海的人教育的如此出众,这名军侯有才,秦军之中,这等才华的军侯也越发的多了。
军侯,特别是高阶军候,绝对是军队之中的中坚力量。
这级别也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团长,绝对的中坚力量。
赢骊说道:“老朽要南下,一来是奉了太后的托付去探望一下白晖。这白晖出门在外,身边也没有人照顾。所以太后吩咐禁军调百人,护送大河君府两名妾室同行。”
“末将代大河君谢太后。”
“这话说的,太后常说白晖是他半个儿,要你谢。”
白虎尴尬的一笑。
赢骊在白虎肩膀上拍了两下:“有个事,你可挑些可靠的人随我同行。原本计划之中并无你的部下,可遇上,有你更好。”
“骊公可否告知是何事?”
赢骊在白虎耳边低语几句,白虎立即表示明白,当下就从韩、魏、燕、越、中山等各族当中挑出近百人。
这百人都是白虎认定了对白晖死忠之人。
也是在数次出海之中得到了巨大好处,给家时挣足了钱币的人,相信他们一定会完成赢骊公要去办的事情。
新港,这里有铁律。
虽然是白晖制订的,却有秦王的诏书在这里押着。
每一个出海的人,只要是跟着秦军一起出海,都要换装,然后受训十天,这十天的内容只讲一件事。
出海之后,便是诸夏之军,无论秦、韩、魏、燕等,都是一家人。
第六零八节 不算意外的撞船事件
当下,诸夏之军中,有秦人、韩人、魏人、燕人、中山人、越人。甚至还有少数的吴人以及楼烦、义渠等各族人马。
却没有赵人、没有楚人。
赢骊拿到的那份计划,说起来其实很简单。
没难度。
就是让诸夏之军去刺激一下楚军。
说的再准确一些就是,刺激一下楚军的士兵。
刺激不会,那么炫富会不会?
这个。
出海的士兵完全不明白什么叫炫富,赢骊拿着白晖的策划案,反复看了十几遍之后,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给每人发一百枚银钱,让他们去买,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买东西,这个似乎也很难。
有个士兵上前:“在我们家里,都是我们的婆娘去买,街市上要买什么,这个不会。”
赢骊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
一位书吏靠近在赢骊耳边低语几句,赢骊眼睛一亮:“讲的好,立即去办。”
书吏去办事,赢骊对这一百多个士兵说道:“现在开始,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去挑一条船,然后保证这船在逆大江北上的时候出那么一点问题,然后靠港金陵去修船。”
几名船上的优秀水兵还有工匠围在了一起。
有人说:“把桅杆弄断,更好回去换新船。”
“不行,万一不给换呢,桅杆断的船绝对不能出海,这可是玩命的事情。”
“舵!”
“可以。”
众人商量之后,决定将这个搞成意外事故。
不需要瞒过秦军,只需要让金陵的楚军相信就可以了。
毕竟眼下秦国与楚国还是结盟的关系。
半个月后,一只小船队从大江上游逆流而下,然后一头就扎进了楚国金陵的官办码头,不仅撞坏了三条楚国的船只,还把码头毁了三个泊位。
消息仅仅一天后就传到了新港。
新港这边,那一百多名士兵还在等着他们出动的消息,同时在整他们的船,一边整修,一边安排着准备把舵搞坏。
消息传来,这一百多士兵傻眼了。
竟然是他们的家眷准备坐船到新港,然后船在大江上失控,然后直接冲进了楚国的官办码头,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码头上把船扣了,人扣了。
正当这些士兵抓狂的时候,赢骊出现了。
“骊公!”众士兵赶紧施礼。
赢骊说道:“这是一个意外,对于老夫来说是一个意外。对于你们不算,因为是操船的人故意干的。至于你们,去把人抢回来。”
“杀!”一群士兵纷纷去抄家伙。
赢骊伸手抽过一根棍子,照着距离自己近的那几个人每人几棍子。
“猪脑子,你们去打架。凭你们这几个,那金陵可是楚国的新都,那怕眼下还在建,一人扔一片甲叶子就足够把你的砸死了。”
“赢骊公作主!”
赢骊微微的点了点头,身后出来十六个精壮的汉子,每两人抬着一只大箱。
每一只大箱内都装满了秦国钱币,有新铜钱,有银币。
赢骊抓起一把银币冲着为首的士兵脸上砸了过去:“就这么办,用这些钱往码头官员的脸上砸,告诉他们,你们楚人那破船,这点码头的损失,咱们这些人根本不需要请上面的出面,你们兄弟就可以用钱砸死你们。”
好粗俗!
不过,好开心。
一百多士兵抬着箱子,提着棍子就上船了。
他们行吗?
赢骊也不敢肯定,所以派了两个人跟过去观察,不需要作什么,只要看着这些人会干什么就好。
两天后,金陵码头。
坏掉的两个泊位已经修好,几只坏掉的船,连同秦人的那艘撞进来的船都被拉上干船坞正在修理之中。
楚军一看秦人这船上,十成十的女眷,倒也没为难这些人,只是暂时软禁在一个园子里,好吃好喝供应着。
金陵的楚官正在准备派人去新港,那里有秦人的官员,这事怎么也要有个说法。
那三条船怎么赔,船上有受伤的人怎么赔,码头的修理费等等。
码头上。
只见一条秦国的武装货船先是逆流而上,然后再顺流加速往码头冲了过来。
这只船连挤带撞的硬生生的冲进了中心的泊位。
楚国码头的护卫士兵立即开始紧急召集,等楚国码头护卫冲到船只前的时候,只见直接从船头上跳下来了五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一根木棍。
木棍,代表和平。
没错,木棍是打架的,刀剑是战争用的,所以木棍就代表和平,这个完全没错。
一个楚人小官走上前去,那秦人手拿木棍一指:“是那一个,敢抓我家婆娘。”
没等那楚人小官开口,就见一个商人冲了过来:“你们讲不讲理,撞坏了我船上的围栏。”
最初跳下船的几人往那边一看,确实是自己停船的时候撞了对方的船。
不过,没关系。
一名韩人士兵带人借滑杆从船上到了码头,然后将一只口袋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秦钱往那商人砸了过去:“今个是来救我家娃他娘的,没你什么事,滚。”
另一位也砸了一把钱:“滚!”
那商人看了看地上的钱,飞快的叫身边的捡了不少,然后飞快的跑开。
只是围栏给撞断,修理花不了几个钱,这两人砸过来的远超他的损失。
码头上的楚国官吏听到消息立即赶了过来,这种事情不是普通的小官可以处理的,没一定的身份肯定没资格处理这种事情。
再看这些人的打扮,有着五花八门的服装,并非任何一只的军队。
还有男子穿大红色的裤子。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飞翔的箭鱼!”
楚国的官吏一脸的懵逼,这是什么名称。
这时有名护卫拉着那官吏指了指那船,只见船主帆上画着一只拥有非常长尖嘴的鱼,然后船身上写有一个全新字体的文字,飞箭鱼。
“我知道,我听说过。”围观的人群当中冲出来一个人,这位可是随船出海了有十次的楚国水师的士兵。
那楚国水兵跑了过来:“我听说过,我听说过。号称在海上纵横八千里,整个大秦出海舰队之中,追随秦大河君走遍每一片海域,海一个座港口的六条传奇海船之一。”
第六零九节 砸,砸,往脸上砸
传奇。
确实是一个传奇。
就是白晖的旗舰都换过三次,并没有走过眼下每一片海域,每一个港口。
却有那么六条船。
这是最初的十条集秦国、楚国、齐国、越国工匠聪慧为一体的结晶。
比起新式的船只显得有些笨重,没有那么好的流线。
另外四条改装成了重型战舰,秘密的加装了火器后驻守倭岛,另外六条则跟随着白晖的脚步,走遍了眼下白晖走过的每一片海域,每一片沙滩。
每一条船,都有一个非常响亮的称号。
这名楚人士兵的高喊引起了码头的阵阵惊呼。
为首的那位大笑几声:“哈哈哈,既然被人认出来了,那么兄弟们,别丢了咱们飞箭鱼的脸。”
“换装!”
既然是传奇船只,每个船只那怕是杂仆都是拥有爵位的。
服装分为礼服装、便装、训练装、行船装、战斗装。
礼服装是长度到膝盖的长靴,然后是灯笼裤配一个巨大黄铜箭鱼标的腰带扣,配三指宽牛皮腰带,然后腰带上带有佩刀的、短匕、杂物小包。
接下来是独有的腰袍。
这袍很特别,就是装饰用的,象是贵族穿的长袍。船员们的却不是这样,在腰带以下,前面开叉背后是短袍,纯粹就是装饰用的。
接下来是开衫上衣,配有铜扣紧袖,然后再加袍袖。最后是一个单肩披风。
全部换装之后,船员们站在船舷,船上的船长、大副等有职务的则站在码头上。
就凭这风采,闪瞎了不知道多少双眼睛。
“我家的婆娘、还有众兄弟的婆娘从安邑南下,准备到新港,然后去我们兄弟的新地盘看看,然后去见识一下海上的火山。结果听说被扣到这里了,所以我们兄弟就在这里了。”
飞箭号船长是越人,是位受众人尊敬的优秀船长。
大副是秦人,操船的水平二流,却是陆战、弓战以及负责纪律的专业人士。二副操盘水平不错,原本是齐人。
楚国码头上的官吏说道:“这事,我们已经上报,应该已经派人去新港联络秦国官吏。”
“她们犯了你们楚国多大的事?”
“操船不当,造成码头很大的损失。”
“这破事,还用见官。我们兄弟自己管了。”
“你管不了,码头修理、还有船……
这位楚国官员卡住了,只见一箱银币,还有一盒金币就摆在地上。紧接着,又有六只箱子抬下来放在一旁。
秦人大副一只脚踩在箱子上:“报个数,咱们兄弟不差钱。”
楚国官吏深吸一口气:“损失折算新秦钱,十一万一千四百钱。”
“什么,哈哈哈。”码头上,船上的人都大笑。
“小七,和这位兄弟去结账,兄弟们,去接咱们家人!”
“走!”众船人轰然响应,码头上只留下负责留守船只,以及船上负责管账的,被称为小七的文吏。
小七从银钱箱中抓出来几把银币,快速的数出了比相应数值更多的银币。
“多出来请你们喝酒了。”说完,又数出来二十枚银币补充道:“请码头上的兄弟们都喝一杯。”
一枚秦国银币的购买力在整个天下都是知晓的。
一石精米。
这不是带壳的米,也不是粗碾的米,而是磨过的白米。
二十枚银币,不够在有名的店铺大吃大喝,却足够请码头上这些护卫们吃一次粗酒。
再说杀气腾腾的冲到那处软禁秦国女眷的园子。
一名楚国小吏飞奔着先一步赶到,为了不引起麻烦,他要先一步告诉这里的守卫,别起冲突。
满头大汗的小吏奔到的时候,飞箭鱼号的人刚到。
“别,别冲动。”
“哈哈哈。”秦人大副用手指弹出一枚银币给了那小吏:“请这几个兄弟去吃酒,咱们……”
咱们后面说什么众人已经听不到了,只见一只纤纤玉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然后这位一个人敢单挑一群南猴子的猛人就被揪进了屋子,然后就听到好几声惨叫声。
众船员大笑。
然后这笑声消失了一半。
这批船员当中,自然是各国的人都有,那么家眷其实也一样,只因为在秦国生活,所以多穿秦服。
“任务很难,也不知道骊公安排你们过来干什么。也不知道命令是什么?”越人船长年龄已经快四十岁了,孩子都已经正式参军了。
船长夫人轻声说道:“我们接到命令,只说让南下,然后在金陵码头找麻烦后被困在金陵,其余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这任务也不知道我们能否知道,既然在秦地生活,也要为秦国作些事的。”
“是。”
船长夫人再说道:“无忠无义的人,难大富贵。”
“骊公说,让我们在金陵花钱。让楚人知道,我们这些人挣到钱了。”
船长夫人反问:“那你们挣到了吗?”
“恩。挣到了。”
“有多少?”
“不知道,账目还在核算当中,不过我们私下算过,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们这条船能够分到至少五千金的赏赐。依船长四份……”
没等越人船长说完,船长夫人就听到旁边屋一声刺破天空的惊叫。
两人赶紧到旁边的屋去看,只见秦人大副的夫人双手掐着秦人大副的脖子:“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五千金,怎么就会有五千金。”
五千金这是最少数值,依这条船这一年的征战、贩运等等,他们依比例分配,确实可以得到五千金以上。
五千金,就是五万枚银币。
折算秦钱,一银币五百秦新钱,这就是二千多万秦新钱。
船上一百多号人手,那就是每一份在十五万秦国新钱以上。大副三份,也就是大副这一年挣了五十万钱的收入。
五十万钱,吓死人了。
大副的夫人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的说道:“五年前,咱们家里还在为一年全家一千多钱的人丁税发愁,今年你挣了五十万钱。”
“骊公说,让在金陵花钱,还特别给了每人一百银钱,让咱们放开了买。”
“花钱!哈哈哈!”大副的夫人大笑,然后一伸手:“钱拿来。”
第六一零节 花钱
花钱这种事情。
对于有些人来说,相当的有难度,逛街都会感觉到呼吸不顺,氧气不足。对于有些人来说,天生就是花钱的高手。
船员们变成了苦力,他们负责推车,背包。
一家小有名字的江南团扇店。
这是用竹或是木制作的圈,然后以丝撑扇面。这种扇面,就是原本越人的技术,但金陵被楚人拿走,许多越人的工艺也归了楚人。
船长夫人见到这扇,内心多少有些伤感。
大副的夫人指着这店对身后的人说道:“大伙都听过当初在洛邑,乌氏娘子如何买货物的。”
众女子纷纷点头。
“你,就你了。”
随手指了一位,那位兴奋的站了出来,然后在店里伙计的注视之下拿起了一只团扇。
“贵客,我们店里的扇都是上等的绣品。”
这位将手上的团扇放在伙计手上,然后语气有些颤抖的说道:“除了这一只,其余的,全包起来。”
“啊!”伙计愣住了。
众女在旁大笑,很显然被选中的这位太紧张了。
“来呀,这里所有的扇都包了,然后下一家店。”
金陵这刚兴建的半座城,最繁华的街市上,一群衣着华丽的女子,浩浩荡荡的扫荡着每一间店铺。
这支队伍,最初长度约为百步,短短半个时辰之后,这支队伍达到了一里。
一里是什么概念。
金陵城最繁华的街市全部的街道加起来,也不过五里。
这一里的队伍当中,光是被雇佣过来的挑夫,脚夫,车夫,就有四百人之多,到了下午的时候,金陵这最繁华的街市上,全部的酒楼都被包场。
包场这个词,最初源自洛邑。
当然是来自大河君白晖了,白晖去某个酒楼品尝一下美食,加上自己的护卫还有随从,一去便是包下整个酒楼。
在这里,整条街上所有的酒楼全部被包场。
好一些的酒楼,自然是给这队妇人采购大队,差一点给脚夫、挑夫吃饭。
甚至于,有间酒楼已经没有地方,那些脚夫就在门外排着队领饭食。
这时,有人混进来想领一份,有脚夫发现,大声喝止。
负责与酒楼结算的船员大笑:“今天高兴,来者有份。给咱们的这些人每人加一块肉,加一碗酒,其余的照旧。”
当真是有钱任性。
连续三天,金陵最繁华的街市上店面空了一半。
没货了。
回到那个庄子,妇人们一核算,发现自家男人的今年挣的钱似乎没花多少,或许还可以买地?买奴?
当然,能称为传奇的船,其收入肯定是所有船中最高的。
楚军发现,这些妇人似乎把原本软禁她们的庄子当成了自家,甚至有人来问,这庄子要多少钱,买下来,以后有空了可以过来玩。
楚军心中,一句码码批。
再说那些船员们,他们包了一家酒楼,一个个坐在地榻上累成了狗,有人说道:“这在街市上花钱,比咱们兄弟去砍人还辛苦。上次去对付倭人,咱们兄弟十三人被二百多倭人追了半个月,现在想想,也没这么辛苦。”
“去他娘的,这活就不是人干的。伙伴,赶紧着,再送十坛酒来。”
船员们在酒楼里骂着娘。
几个更苦命的,他们逛街累成狗,却还要去看那条船的修理进度。
船坞内,一只折叠方桌上摆满了金陵的美食,旁边的地上堆着十个酒坛子,这几个也是一边骂娘,一边吃喝。
有楚军士兵过来送来一张图:“船工们问,那船的前舷肯定是修不了,是原样给重新制作一个,还是换个新式的。这新前舷带青铜撞角,前头重了,那么后舷也要改。这种作法,秦军的新船也在用。”
“改,就照好的改。来,喝一杯。”
那楚军士兵坐下,大碗的连干三碗。
楚酒不比秦酒,楚酒多是黄酒,还有一些绿酒,以秦军的酒量要论坛整才有可能喝醉。
喝这些酒,只当是喝水了。
“来,再整一坛!”
请人喝酒用坛的,这个说法很霸气。
楚军士兵倒也没客气,坐下捧起碗连干三碗。
“好,这才是纯爷们。”不仅仅是秦人,天下男子皆对酒有钟情,可惜喝酒是要花钱的,酒的价值是相当高的。
在酒楼里,多是论杯买酒,解个馋便是。
如这些船几乎无限的要酒相比,以前那叫尝,这才叫喝。
三碗酒下肚,楚军这名士兵开口:“我叫毕仪,在楚军当中也作过船长。”
“再干三碗,就冲兄弟这话,喝起。”
又三碗下肚,话匣打开了。
毕仪说道:“当初在辰国半岛,我的船也去了,我的船负责运送粮草。而后还去过两次倭岛,眼下只是……唉!”
“如何?”
毕仪又灌了一碗酒后再叹了一口气:“如今,我们那算是海船,顺着大江往东,然后绕过新港再转头回来去杭州。听闻楚王有想修水道,把金陵到杭州的内水道修通,我等将来……”
毕仪摇了摇头,心中有些苦涩。
再灌一碗酒,毕仪又说道:“我的船已经有四个月没有出港,眼下船员在码头上作事,我也一样。”
“为什么不出海?”
“出海作什么,船上不装货,空船出海又有什么用。”
“挣钱啊!”一众飞箭鱼号的船员吼了起来。
毕仪一脸的茫然:“挣钱,你们行船的月奉很高吗?”
“月奉……”被问及的船员愣了一下,然后问旁边的人:“咱们有月奉吗?”
“月奉,好象……有!”这位回答的也不敢肯定。
另一人说道:“没有,咱们没有月奉,只有出海帖金,每天是五个钱。”
“不可能!”毕仪跳了起来:“五个钱,这里的酒每坛至少要一百钱,五个钱!”
五个钱不少了。
秦国新钱的购买力远高于列国的钱币,依当下秦国新钱对于禾,就是小米是三十钱每石,以前麦是二十八个钱,眼下因为麦的食用方法更多,特别是有了面粉之后,麦的价格涨到三十五个钱。
当然精米更贵。
雪白的精米不是普通人去考虑的,因为他们也不吃这个。
第六一一节 五千金的震惊
在秦国,对于普通人食用的粮食是有定价的。
面粉的价格到了每石七十个钱左右,普通粗米是四十个钱。
不定价的比如极精细的白米,因为工艺复杂,所以五百个钱一石,也就是一银币。
秦国的农夫一年差不多可以收入约八百个钱左右。
一个船员,一年按每天五个钱计算,那就是有一千八二十五个钱,这也是高收入了。
但是,这种高收入,远远不够这里论坛买酒。
坐在这里的船员相互看了看,突然有人说道:“好象,去年就忘记去领出海帖金了。”
“我就没领过。”
“我们就不知道有这笔钱。”
毕仪听的傻了,这些家伙不记得有钱要去领吗?
要知道,楚军这边每个月为了月奉,还出过一次几千士兵准备闹事的风波。就因为推迟了半个月都没有发下来。
对于等米锅的普通士兵来说,不发钱家人吃什么。
既然是职业兵,领钱天经地义。
一位船员伸手在毕仪肩膀上一搭:“我说兄弟,这点酒咱们吃得起。你知道在有一处港,咱大河君还没给港起名,咱们叫那里白沙滩港。在那里一坛二斤装的秦新酒要一银币。”
“这,这么贵?”
“这话怎么说呢,物以稀为贵。酒运到那里不容易,所以一坛一银币也不算贵,可有多少,都存不住。就是说,有多少运过来就能卖出去多少,咱们兄弟还不差这点酒钱。后来定了规矩,限量了。”
众船员都跟着大骂:“那个混帐不舍得给咱们酒喝。”
五百秦新钱一坛酒,这喝的不是酒,论重量计算,数倍秦新钱的重量才换这一坛酒。
“你们,五百钱可不是小数字。”毕仪带着疑惑问道。
当下最瘦弱的一个船员被揪了出来:“说说,你是船上管账的,咱们兄弟今年能挣多少?”
“不,还没清算。”
“说个数,估摸着有多少?”
“你,你可能是十八万钱。”
十八万钱。
以秦钱的购买力,十八万钱已经远远超过不知道多少楚国贵族一年的收入。十八万钱,相当于楚国拥有三千亩至四千亩中等贵族一年的毛收入。
若加上扣税等,至少顶拥有五千亩良田的贵族一年的田产收入。
毕仪看了一眼四周,然后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船员们吓坏了,以为这酒喝多了,把人喝出问题来。
一群人抬着,架着,把毕仪送回了码头,码头上有医官检查之后告诉飞箭鱼号的船员们:“这是急火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好治。”
飞箭鱼号的船员们这才放下心来离开。
下午的时候,早就清醒过来的毕仪望着房梁在发呆,几个与他相熟的好友过来探望。
毕仪说道:“下午一口气没上来,不是喝的多了。而是给吓到了,那飞箭鱼号上的一个船员,一年能挣五千亩地的收入。”
“是整条船吧!”
“不,我听的清楚,就是一个人。”
“真的?”
“谁知道呢。”毕仪也不敢肯定。
“要不,咱们再去问问?”
听这位的提议,毕仪腾一下坐了起来:“对,去问问。”
“怎么问?”
“请他们喝酒。”
提到喝酒,毕仪与他的小伙伴们痛苦了,十几号人凑钱,都不够买十坛酒的,可这也是心意,再加上一些鱼,还有点炒豆、煮豆什么的。
找到飞箭鱼船员们住的地方,一看这一百零几人在这里,只有十坛酒,楚军的这些小军官们很是尴尬。
“哈哈哈,这不是毕仪兄弟们。”中午喝酒遇上的船员给船长一介绍。
越人船长当下吩咐道:“来呀,去让酒肆送酒过来,然后咱们动手宰鸭杀鹅,你们几个,去给咱们煮点盐豆。”
大副不声不响的靠近:“我说船头,要不要把那东西取来。”
“那东西?”
“当然!”
两人同时笑了,船长点头之后,大副立即命人去准备。
相比起楚军几个小军官的准备,飞箭鱼号的船员准备了十倍以上价值的酒与食物。
酒过三巡,秦人大副一副很神秘的表情:“几位楚军的兄弟,有一样东西,给兄弟们品尝。”
一只盘子端了上来,原本还在有说有笑的船员们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这东西他们认识。
只见盘子里有一坨发黄又有黑汁的东西,闻起来臭的让人想吐。
楚军的小军官们懵了,这是屎吗?
再抬头看端盘的人。
这位可是飞箭鱼号上的二把手,这若是不吃便是不给面子。
可吃粪?
毕仪一咬牙,用筷子夹起一块也不敢闻,就那样放进嘴里,一进嘴,先是有些微酸,然后却是香甜可口之味。
“恩,这个!”
“哈哈哈,是兄弟,把我们当兄弟。来,喝起。”
有人过来解释:“这东西也不知道叫什么,树上长的一种果子,脑袋那么大,有很多尖刺。”
又有人拿来了原果。
至于黑色,这可是好东西,一种长在树干上的黑色果实,发现的时候依当地人的说法,这东西一年四季都在开花、结果。树干上一片一片的小果子密集的长出来,然后由青变红,由红变紫,最终是紫黑色。
所以看起来是黑汁。
榴莲加黑色的树果,怎么看,怎么闻都是粪。
可吃起来却是极美味的。
越人船长开口了:“你们算是咱们诸夏中原最先吃到的,这东西我们带了一些回来,也只是自己用。并没有列入船货的目录当中。这是好东西,专门用来给新人品尝的。”
楚军的小军官们只有苦笑。
这不是品尝,这是整人专用。
毕仪放下酒杯:“今天中午,听闻贵船可收入十八万钱。”
“恩,我们一船,应该在五千金往上。这不是船的收入,而是我等船员们的,不过,这些钱肯定不能分了,还需要划出一部分用于整修船只,给我们采办些装备。”
二副补充道:“出海的酒、肉干、果坛子。若想吃好的,也要自己出钱从码头上买。”
船长的话让楚军的小军官们震惊。
造一条船才多少金。
第六一二节 吃米田共呢?
五千金就算造一条新船也用不了多少,那么其余的便是所有船员的钱。出海买的酒、肉干什么的,再贵能花多少。
对于五千金来说,能占一成就算多了。
毕仪起身一礼:“敢问,为何我等出海一年,身为船长竟然只有四千钱的收入。”
另一人还加了一句:“是楚钱。”
楚钱没有秦新钱价值高,兑换比率已经达到一比二点四。
“来,喝酒。”飞箭鱼的船员们感觉这话题聊不下去了,这个落差有一点大。
飞箭鱼是一条四桅七帆二十六丈五的中大船快船。
四桅就是有四个主帆,然后再加三个副帆,对于侧风有着良好的利用性。此时的战国造船工艺,那么用软硬帆联合形,也没办法就对逆风,工艺还需要提高。
二十六丈五,一丈合后世的二米三。
飞箭鱼号排水量约在七百吨左右,装满了巴蜀的麻布,再加上淡水、食物等物品,还有人员。一次麻布在倭岛就可以得到巴蜀出仓价的五倍纯收益,若在楚亭港,可以得到七倍。岘港是十倍起。
这是单次的收益。
从岘港拉香料与极珍贵的木料回来,事实上也是数倍的利润。
那怕大河君白晖扣钱、扣税、扣管理费、扣上交利润、扣船只消耗费、码头使用费等等。
对于船员们所得来说,也是巨利。
出征的陆战、水战、船员们的贸易收益,约占总利益的一成半。若是对一新地区,征服地的利益初始为四成,然后依据稳定的程度与时间,开始慢慢的减少,最终停在一成五左右。
这个数值,飞箭鱼号的船员们是万万不会说的。
那怕出海的人无论是韩、魏、秦、燕等等这些人都知道,可一但回到中原,这便是军中的秘密,不可言。
毕仪喝到半醉的时候,开口问了一句:“其它的船,也如你们这船,大伙都有钱拿?”
“新人,五十银还是能拿到的。”
这话,由不得楚军的小军官们怀疑,因为这些船员没必要骗他们。
船员们又补充了一句:“这个也要看运什么货,一般来说。依我们出海船队的规矩,贱仓与富仓是混装的,粮食算是收益最差的,丝绸价高可穷地方也买不起,上等的瓷器也一样。麻布与精陶最值。”
“有多少?”
“五倍。”
五倍是一个假数字,只是到倭岛是五倍的利。
楚军的小军官们低头议了几句,他们信了。可再想一想,当年他们都去过辰国半岛,也去过倭岛。运的是楚布。
虽然不知道楚布是巴布、蜀布、关布、洛布等的差别,想来应该不会太大。
那么,楚国的贵族给他们这些船员们,似乎有点少。
“有空去新港,我们说的不是什么机密的事,看看便知道了。”
这酒是喝不下去了,楚军的小军官们心中有事。
酒没喝痛快人却是走了。
秦人大副站在了桌上:“客人走了,可酒没喝好怎么办。”
“继续整!”越人船长一巴掌又拍开了一份泥封,然后再吩咐道:“去把那果子都取来,估计是留不到洛邑了,这天气越发的热。”
酒喝上,大伙自然是越喝越开始。
倒是后院的妇人们开始感觉不太高兴,这好多日子没见,难道这回来相见了不交公粮吗?
秦人大副的夫人出来了,原本是准备收拾一下自己这个不守夫道的男人。
可进了前院一看,这大副夫人乐了。
“你,你,你们竟然在吃屎,这么大乐子。”
秦人大副已经半高,看到夫人好大笑:“吃屎好。”说完,抓起一把塞进嘴里,然后伸手就往自己夫人嘴上喂。
“你这混人!”
莫小说秦国妇人,战场上秦国女兵凶起来很吓人的。
大副夫人先是一记过肩摔,然后提着自己男人的脚拖在地上就往外,然后把人扔小河里了。
众人大笑。
再说楚军的小军官们回去,酒没喝多少,却让他们心事重重。
同样是出海,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呢。
有人提议:“要不,咱们去新港看看。”
“可以。”
“好,那么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就出发。”
“不,今晚就出发。今晚正好有船要往杭州去,咱们上船在新港那怕船不停咱们也能跳下去游进新港。”
这几个小军官还真是求真心切,这么愉快的就作了决定。
从金陵到新港,顺水行船也不可能当晚就到,怎么说也有八百里水路,到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天亮的时候。
在船上睡了一觉之后,毕仪等人借用了一条小船,独自往新港而去。
新港带上并不一座港,新港只是一个地名,新港这里有三处码头,两处海边的码头,一处江内的码头。
江内的码头是连着工坊区,主要生产生活用的各种产品。
江内码头放在后世的说法,就是黄浦江上的码头。
而后是江出海口,海边的码头。最后一处是江北的码头,是为越人居住区准备的一座码头。
列国称新港,多指江口海边的这一座码头。
毕仪等人是用小船靠港的,登记的内容是楚人,到这里来找活干,曾经都在楚国作过水师船员,所以有船上的真本事。
“当过船员,很不了起?”
负责登记的很平淡的回了一句之后,伸手往远处一指:“看到没有,那边。就是有几千人聚集的那里,若想当船员,去那边登记吧。”
毕仪等人道谢之后,往那边走了过去。
远处看没感觉到有什么,可走近了一看,几个人当真是吓了一跳,黑压压的全是人,这些人都自带小马扎,一群一群的围坐在一起。
几人正往里走,却突然被人拉了一把,然后被数人围了起来。
毕仪的第一反应是,坏了。这是被秦人发现,他们来刺探军情。
事实上,并非如此。
“毕头,你们怎么也来了。”
“小,小,小狼子,你怎么……”毕仪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没错,拉他的就叫小狼,身份低微的人是没姓氏的,因为其父是猎人,杀狼为生。小时候这娃子娘死了,他爹竟然给他喝了几个月的狼奶,所以他自小叫被人称为狼娃子。
第六一三节 曾经死掉的人
小狼在楚军的登记上写的是,死亡。
海上落水,不是死亡是什么?
没听说谁活着回来的。
小狼抓了抓脑袋,毕仪这才注意到,小狼的头发短的都伸手抓不住,当下问道:“你被人救了。”
“不瞒毕头你,我是自己跳海的,就是想逃了。前些天也偷偷的把我爹爹接了出来,我还娶了一房婆娘纳了两个妾。这些人都是我手下的人,一半是我们村的,另一半是收留的。”
小狼解释完,冲着周围的人一瞪眼,众人赶紧抱拳:“毕头好。”
毕仪看看小狼,再看看四周,这人数似乎有近百人。
“你在这里,还好?”
“还行,眼下就是在等船。”小狼回答之后,给两个汉子说道:“你们在这里盯着,中午招呼兄弟们吃好,我请毕头去吃酒。”
“狼哥放心,只是若有活,是去叫你,还是我们安排人先上。”
“你们安排。”
小狼正带着毕仪准备离开,却见那边有几个穿着丝绸的人靠近,这几人身旁的小厮大喊:“下货,每个人……”
没等他喝完,就见几十块石头飞了过去,砸的这些人抱头就跑。
石头砸完后,才有人喊了一句:“滚远一些,找扛包的滚去西码头。”
从这一处走出不远,就是连成片的酒楼。
应该说,不叫酒楼,是卖酒的馆子。
一片空地一间屋,一大片空地几十间屋,屋是厨房,屋是仓库。吃饭都在空地上,有桌子,有长条凳。
小狼坐下:“掌柜的,上好菜,来五坛出自九濮红河谷的好酒。”
“你小子,发财了。连上等的红河谷都敢点,不过我这里没有,你等着我派人去给你买。一坛一个银钱。”
小狼从怀中摸出一只钱袋,倒出十个银钱递给掌柜的:“上好菜,一定要有海八珍至少四珍。”
“安心,八珍说有你也不信,四珍你瞧好。”
一坛一个银钱。
一个银钱相当于五百秦钱,一千二百楚钱,两坛酒就是毕仪一个月全部的收入。
毕仪不无感慨的说道:“看来,你现在过的挺好。”
“是挺好。”
另一人问道:“这九濮会酿酒?”
小狼回答:“不是,去的是咸阳宫、齐宫、魏宫、韩宫、越宫最顶尖的酒匠。大河君在红水河上流亲选的一地,说那里水好、土好、人杰地灵。那里方园三百里不允许建工坊,不允许随便砍树。取水的地方都有秦宫镇守,那里的酒分三等,最顶级的咱有钱也买不到。”
赤水河上游,白晖亲选的地点。
调的五国宫中最出色的酒匠,这酒肯定不俗。
就凭小狼说的这些个条件,一个银币一坛,怕是卖的便宜了。
等酒上来,毕仪才知道什么叫贵。
一坛,平常说的一坛就是五斤酒,大坛还有二十斤的。这一坛,怕是连二斤都没有。
小狼拿起一坛放在毕仪面前:“这是二十两一坛,能喝一坛不醉的不多。”
毕仪为小狼倒了一杯酒后问道:“你当年,自己跳的海。”
“不敢瞒毕头,确实是自己跳的海,是船上的兄弟帮我打的埋伏,报我落水没救上来,事实上在不远处便有船只接应我。我当年为这一出,把存下的所有钱都花光。”
毕仪再问:“然后呢?”
“然后随秦船出海,这一年半以来,挣了些家业。”
“那现在呢?码头上那是怎么回事?”毕仪此时有无数的问题想问。
小狼想了想后说道:“新港的船,或是说秦国的船没有私船。所有的船那怕是自己买的都要受秦军水师来管,什么时候出海,走什么线路都有凭引。装货半船至四分之三,是配货,其余是自己的货。”
“恩!”毕仪点了点头,这些他也听说过。
小狼继续说道:“秦军管的严,不是没有人作假,可一但发现后果很严重。再说船上的人,无论是那一种船,除了秦军水师直属,其余的船都是出海前一天才招船员。”
“为什么?”这一点让毕仪有些不理解。
按说,固定的船员不是更可靠吗?
小狼解释道:“因为船到港之后,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再出海,要休整,要备货。除了固定的几个主要船员之外,其余的都是临时召募。不过说是临时,其实大伙都有自己相熟的船。”
毕仪听懂了,这是船歇人不歇。
有的船为了备货要等一个月,可这个时间里有的船员坐其他的船又跑了一次。从新港到倭岛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一个来回了。
毕仪再问:“挣的多吗?”
“不算少,秦军的军规,军船出海给的一个大份,具体是多少,只有水师的知道,象我们这些人,上船之后大约货值七分归我们,或是商量一个钱数,先付一半回来再付清,不过钱数肯定低于货值,但货有时候换不成钱。我家里还堆着一千多匹布。”
“布,不是钱吗?”
“在秦军这里不是,布也有质量的差别,不过最近听说布价上涨,秦军开始调巴蜀的麻布往新港运,昨个还见到两位从咸阳来的大商,那可是真正的大商,有一位还是咱楚人。”
提到这位大商,当初就是在北屈的时候和白晖交易的那位楚商。
移居洛邑,然后把户籍落在咸阳。
有白晖作后台,他的生意可以作到岘港去,那怕税扣的黑到暗无天日,他能去岘港作生意,已经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
终于,毕仪忍不住问了他最想知道的事。
“听说过飞箭鱼号吗?”
小狼大笑:“毕头,你说笑话呢。谁不知道跟着大河君纵横八千里海域的六条船,没听过飞箭鱼的人好意思在这码头上混生活。”
毕仪压低声音问道:“我见过飞箭鱼的船长,是越人,他说飞箭鱼今年分给船员们的钱很多,有数千金。”
小狼拿着酒杯发了一会呆,默默的点了点头:“差不多。上次行船,在海上帮着救了一个落水的人,那人是名书吏,搭的是六条传奇船之一的金枪鱼号,后金枪鱼号在新港派人送来礼物,我与他喝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