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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叶金     洪荒之石矶txt下载     洪荒之石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42章 老人和孩子

    乐毅能打下齐国,燕国却吞不下齐国这么个庞然大物。

    秦与齐之间隔着赵魏韩,与齐并不接壤,所以,秦昭襄王嬴稷在伐齐前便有言在先:秦国伐齐,只为道义,不取齐一寸土地。

    不是不想取,而是想也取不了。

    韩国小国,四面邻敌,自保尚且勉强,根本无力伸长。

    魏国早已不复昔日强大,更有强邻在侧,寝食难安,伐齐与韩国一样是为了转移来自秦赵两国之间的压力。

    赵国兵强马壮,国力强盛,又具地利,一开战便抢占了齐国大片疆域,不过后面却没有大举东侵。

    因为秦赵之间的大战已在酝酿,秦赵一旦开战,赵国便无力分心东顾,赵国不想陷入齐国这片泥潭,所以见好就收。

    最终,齐国这块肥肉便丢给了燕国。

    燕人攻破临淄烧杀抢掠一番后,报了仇,也尽了兴,加上来自红衣坊二楼的威慑,收敛了很多。

    临淄也逐渐恢复了平静,不管是外来的,还是幸存的,都要生活,仇人也罢,死敌也好,要活下去,就要吃饭。

    死人要埋,活人要活。

    这座城被刀兵洗礼了一遍,又被血肉浇铸了一遍。

    最终剩下了残破和悲伤。

    在残破中,神情枯槁,翻捡垃圾的老人,和衣不遮体捡垃圾吃的孩子。

    老人没了儿子,孩子没了父母,家毁了,都成了脚下的破碎,和她们的心一样破碎,她们在捡起这些破碎,拼凑成一个遮风挡雨的家,即便有用的东西不是被打碎了,就是被卷走了。

    剩下的,在强盗眼里都是垃圾。

    但她们还要靠这些垃圾活下去。

    红衣坊新主人,一夜之间发出了二十四枚红衣令,红衣坊的刺客也走了大半。

    他们或向北,或向南,或向西,去燕国,去赵国,去卫国,楚国,魏国,韩国,秦国,去调动物资。

    红衣坊将动用红衣坊三百年来积累的财力物力人力。

    这个决定,石矶知道,但却与石矶无关。

    做出这个决定的不是她,但又不能说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因为她的存在,红衣坊才敢做出这么大胆的决定。

    红衣坊才不怕各国诸侯的拦截阻碍。

    只要红衣坊二楼的琴音还在。

    琴音响起时,老人,孩子,总会从四面八方走来,在楼下汇聚,只有这时,她们脸上才会露出悲哀,记忆中的美好。

    孩子会仰望,会崇拜,老人会磕个头,也会露出复杂的神情和一丝不解。

    不解,她为何不救赎齐国,不救赎临淄。

    这样的复杂不解过后,又会生出自责忏悔。

    这就是人心,这也证明了她们大多心底良善。

    红衣坊,收留了很多孤儿,他们大多年纪很小,吃的很少,但放在外面会活不下去。

    其中有一个伤了眼睛的小孩,他总会摸到楼梯下,静静坐在那里听琴。

    有一天,这个很少开口说话的安静小孩,在吃饭的时候,小声提出了一个请求:“我能摸摸琴吗?”

    他还不知道琴的样子,他想知道琴长啥样子。

    小孩声音很小,却打动了老坊主的心。

    不久前,他也向祖师提出了这么一个请求。

    祖师答应了,他也点了头,老坊主一脸慈祥的走到小孩面前轻轻摸了摸小孩的头,说了声:“行。”

    他并不知道,这是一次剑脉之主隔代摸琴脉之主的头。

    他们一老一少有一个共同的请求,想摸一摸琴。

    一个是余愿,一个则是希望,一个是结束,一个则是开始。

第943章 小瞎子

    老人一天天老去,小孩一天天长大。

    老人不知道他是怎么老的,小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

    岁月安静逝去,临淄也渐渐恢复了生机。

    在田地死后,乐毅死后,齐国也出现了转机,田地是来救他的人杀死的,乐毅是他效忠的国家害死的。

    齐国死灰复燃,临淄也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不过这一切都与红衣坊二楼无关。

    还有楼下每天擦桌子抹椅子,而后坐在楼梯下静静听琴的小瞎子无关。

    二楼主人,足不出户,视野遍及天下。

    一楼小瞎子,世界就这么大,桌子椅子,二楼的琴声。

    他很快乐,也很满足。

    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单纯,小瞎子的世界更简单,简单的只要听到琴声便会像小鸟一样快乐一整天。

    他是个安静的小孩,即便开心,也只会安静的笑,没有笑声,但真的很开心。

    小瞎子心里有一个秘密,他藏着一个丰富多彩的小世界,这个小世界来自二楼的琴声中,琴声里面什么都有,这是小瞎子的发现,小瞎子每次听琴都丰富着自己的小世界,这也是他快乐的源泉。

    小瞎子有一个计划,攒钱,买琴,他手中的刀币每多一枚,小瞎子的世界都会发光。

    终于在他九岁那年,小瞎子将一个装满钱币的小陶罐捧到了坊主面前,用他那不可视物眼睛认真的看着小坊主,声音不大却极其坚定的说道:“我要买琴。”

    两鬓已微白的小坊主想起了老师临终前的交待:“那个孩子,照顾好他。”

    小坊主看了看陶罐中的钱币,眼神柔和,嘴边多了笑意,红衣坊的人谁不知道,这小家伙从小就在攒钱。

    小坊主笑着道:“这些钱可不够制一床好琴。”

    小瞎子小脸一红,声音更加小了,几近嚅嗫,“不用太好。”

    小坊主脸上笑容扩大,可惜小瞎子看不到,他抱着小陶罐的小手已紧张的出了汗。

    “行!”

    小坊主笑着接过了陶罐。

    小瞎子一瞬脸上绽放出了令小坊主一怔的笑容,干净,纯真,耀眼,仿佛他已得到了一个世界,又照亮了一个世界。

    小坊主不知为何扭头看了一眼二楼,他想,如果祖师看到,是不是……会有一种可能?

    可惜二楼一如既往的安静。

    不久,小瞎子得到了一张物超所值的新琴,小坊主补齐了差价,算是他给这孩子的礼物。

    小瞎子洗了三遍手,才抑制着内心的激动摸到了桌子前,他小心翼翼的打开琴盒,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的伸向了里面的琴,一点一点,很慢。

    “叮”一声在漆黑的夜色里响起,小瞎子的世界一下子亮了,包括他那张巴掌大小的小脸,仿佛生出了莹莹光泽。

    琴音,断断续续,跌跌撞撞,稚嫩又生涩。

    二楼的石矶却笑了。

    只有当年她听到稚童伏羲充满童趣的琴音才这样笑过。

    孩子的琴里总是充满惊喜。

    石矶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听得入了神,忘记了时间。

第944章 入室

    时间仿佛在石矶一闭眼一眨眼间便过去了很久。

    红衣坊二楼已经很久没响起琴声。

    临淄的百姓,临淄的主人,越来越多的耳目分布在了这里,这一切都源于他们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担忧。

    但没人敢去一探究竟,就像天下诸侯不敢冒然试探二楼深浅一样,齐宫的主人,也不敢轻易撩动那根神经。

    毕竟他不姓姜,而姓田,田氏曾是姜氏的家奴,在她面前,他自觉矮了一截。

    除了红衣坊坊主,没人有资格登上二楼,便是坊主,也只会在门外请安问好,一生能见到石矶的次数寥寥无几。

    红衣坊内,听不到二楼琴声后,最失落的不是红衣坊众人,也不是坊主,而是总安静的呆在一个角落的小瞎子。

    小瞎子脸上再也没有了那幸福又满足的干净笑容,每天早上,一睁眼,小瞎子充满希望的眼神总会随着时间流逝,最后,变成夜晚的失望和黯然。

    一天一天,小瞎子安静的小脸上出现了焦躁,一种莫名的情绪充斥他的心房,越来越强烈。

    终于有一天,他抬起了走向二楼的脚步。

    第一阶阶梯,他的心,他的手,他的腿,都在颤抖。

    但当他的小手抓紧了扶梯,一只脚落在了第一阶楼梯之上,落下,踩稳,并未响起喝叱声时,他坚定的迈出了第二步。

    他并不知道,红衣坊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或捂嘴,或一脸震惊的看着他,红衣坊的主人抬手制止了她们发声。

    她们并不知道她们坊主此刻比她们还要紧张,坊主紧紧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看着他,一步一步,摸索着走上从未有人敢擅自踏上的楼梯,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的心砰砰狂跳,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他却不敢发声,他怕惊到……

    小瞎子,一步一步,登高,上楼,众人的视线也随着他小小的身影一步步抬高。

    从最初的震惊,到此刻的莫名,是一种不敢高声语的极力屏息。

    有人握紧拳头,暗暗鼓劲,有人心悬一线,越提越高,也有人复杂莫名,还有极少藏在心里的阴暗露头,希望,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不管楼下的人是何心情,登楼的只是一人,楼下的看客,决定不了登楼者的命运。

    可以说,她们都是局外人,即便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段楼梯。

    小孩终于最后一只脚迈上了最后一个楼梯,站在了众人目所能及的最高处。

    小瞎子抬手用衣袖抹了抹额头的汗,这段路对他并不容易,每一次抬腿落脚,都很沉重。

    终于他上来了,小瞎子转头,很准确的找到了他心之向往的方向,小家伙转身迈步,毫不迟疑,并不重的脚步声,落在众人耳力却极响,每脚都踩在了众人心上。

    所有人都极力竖着耳朵,抬头看着小孩身影最后消失的地方,没人收回视线,即便早已看不到他。

    小孩走到了门前,小手也碰到了门。

    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小孩在门前站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发出了心声:“我,我……我想跟您学琴。”

    小孩的声音在颤抖,不大,却已是他最大的勇气。

    很久,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为何?”

    很好听。

    楼上楼下的人都听到了,无不心神一颤。

    “为何?”

    小瞎子几次张嘴,却都没能发出声音,最后只说出了两个字:“喜欢……”

    楼上楼下一阵安静,直到同样两个字的答案出现:“够了。”

    楼下众人听到了开门声,不久,红衣坊二楼琴音再次响起。

    “入室,入室弟子!”

    红衣坊主人激动的神情难以自己。

第945章 世上英

    红衣坊二楼琴声再次响起,有人心安,就有人失望。

    不过,不管是心安,还是失望,都没敢发出声音,没敢在这里发出声音。

    红衣坊二楼的琴声,从单音符,到断断续续的单音调循环,花去了很多时间,这是石矶在教小孩最基础的指法和技法,只是最基础的,并不繁复,但要求却极其严格。

    哪怕一个单音符,一个简单指法,小孩都需要一遍一遍又一遍从早到晚的练习,好在沉浸在音乐世界中的小家伙,快乐满足的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鸟,小家伙眼前没有白天,心里没有黑夜,只要石矶不喊停,他可以没日没夜的拨动琴弦,物我两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绝对专注。

    这一点,最令石矶满意,她也因此愿意手把手的全心教导这个孩子。

    在小瞎子全心全意学琴,石矶用心授琴的这段时间。

    秦与赵之间,酝酿已久的决定天下大势走向的大战终于爆发了。

    秦赵两国最精锐的部队,秦赵两国最善战的将军,秦赵两国最负盛名的统帅,在两国边境拉开了天下一统的战幕。

    咸阳的秦昭襄王,邯郸的赵孝成王,都拔出了腰间意指天下的王者之剑,剑之所指,天下所归。

    秦昭襄王嬴稷剑之所指,王龁大军兵锋所向,廉颇大军屡战屡败,转而以退为进,依托地势,筑建防御壁垒,想借此以挫秦军锐气,再图反击,果然,赵军扼制住了王龁大军的势头。

    嬴稷剑指长平的剑锋在此受阻,两国大战也被拖入了无法速战速决的相持阶段,由兵锋的锐利,转为了国力的较量。

    漫长的相持将赵国拖入了困境,赵孝成王最终选择换将与秦一决胜负。

    秦昭襄王嬴稷,也暗调秦国不败战神白起秘密前往前线换下了大将军王龁。

    长平之战,决战在赵国老战神赵奢之子赵括与秦国不败战神白起之间展开了。

    一战功成万骨枯,长平之战,以秦军斩杀活埋四十五万赵军的可怕数字震惊天下,震惊世人,也同样震惊古今。

    这一战,彻底铸就了白起万古不寂的杀神之名。

    赵孝成王剑折,嬴稷剑指邯郸,赵国覆灭在即,四大公子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赵国的平原君积极组织力量备战,坚守邯郸。

    同时向外发出求援。

    魏国公子信陵君魏无忌接到姐姐平原君夫人求援来信,与门下三千门客相商,大梁守门人侯赢为其引荐屠夫朱亥为助力,完成了窃符救赵的壮举。

    大梁守门人侯赢则在公子无忌功成的那日,面朝北方自杀。

    “我应当跟您去,但我已年老,不能去了,请让我计算公子走路的日程,在您到达晋鄙军营的那天,我面向北方自杀,以此来送公子!”

    老人用他最后的生命为公子无忌践行。

    侠肝义胆,千古流芳。

    有诗为证: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第946章 长生不老

    在信陵君率魏国八万精锐日夜兼程援救赵国邯郸之围的时候,楚国春申君黄歇也率楚国精锐救援邯郸。

    秦国围城大军在魏楚赵,信陵君、春申君、平原君,三大公子,三国精锐的联合下溃退。

    邯郸解困,赵国解危。

    至于另外一位公子孟尝君田文,则有率齐、韩、魏,三国之兵大败秦国,攻入函谷关,逼迫秦人求和的不世之举。

    当然,孟尝君也有鸡鸣狗盗仓皇逃难之时,不过,总体而言,他是齐国最后一位厉害的人物,曾败楚秦两大强国,令天下诸侯敬畏。

    不过长平之战发生时,孟尝君早已离世。

    他的时代并不曾与后来和他齐名的三大公子接壤。

    或者说三大公子有向他学习。

    齐国孟尝君,魏国信陵君,楚国春申君,赵国平原君,成了战国最后一道风景线。

    他们之后,战国再无七雄,只剩下了一强。

    坐在咸阳宫中的秦王嬴稷,他收剑入鞘,虎视天下,他一边积蓄着秦国横扫天下的国力,一边看着他的一个个敌人挣扎,衰弱,最后在绝望中死去。

    他在位五十六年,耗死了齐楚赵魏韩燕一个,两个,乃至三任国君,在他在位的五十六年间,秦国国内稳定,兵戈一致对外。其余六国,则大乱小乱不止,每换一位国君,都代表着一次动荡内乱和消耗。

    这位秦国待机时间最长的国君,为子孙攒下了超过六国总和的雄厚国力。

    这个时候,秦国已经不需要纵横家的连横之术,乱世即将结束,纵横家也提前退出了历史大潮。

    纵横,乱世才有纵横,才有纵横家超常发挥的空间。

    其余诸家也逐渐退场。

    退出了历史主流。

    包括儒家。

    咸阳,依法治国。

    法家才是最后最大的赢家。

    “百家争鸣,一家独尊。”

    石矶笑着关上了窗户。

    天下大局已定。

    窗户再次打开,已是四十年后,秦王贲大军已至临淄城下。

    秦王嬴政只用了十年时间便先后灭了韩、赵、魏、楚、燕,到了临淄城下。

    红衣坊外跪了太多的人,有王公大臣,有齐国国君,有临淄百姓,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惶惶惊恐和紧张的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哀求。

    石矶打开了窗户,下方的人齐齐抬头,一个一如传说中四十年不曾有变的青衣女子,她不曾低头,自然也不曾看向他们,她看着前方,或者说远方,他们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却不敢出声。

    他们不敢多看,赶紧低头,眼中却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他们把头低的更低,以他们所能做到的最虔诚姿态膜拜,膜拜他们齐国的剑圣。

    希望得到她的救赎。

    “小高。”

    石矶轻轻唤了一声。

    “老师。”

    一个少年身影出现在她身后。

    “去城外告诉那位将军,临淄城破之后,不要惊扰城中百姓。”

    “是。”

    少年耳朵微动,轻飘飘的飘出了窗外。

    “告诉他,我会去咸阳城,见一见天下共主。”

    “是。”

    少年声音再次传来。

    石矶轻轻关上了窗户。

    临淄百姓跪拜,齐宫主人和享受荣华富贵的齐国特权阶级却如丧考妣,齐王几乎是在内侍的搀扶下才能站起,面如死灰,浑身颤抖。

    齐国降了,秦国大军和平进入了临淄,一如石矶要求的并未惊扰临淄百姓,石矶最后一句话:“我会去咸阳,见一见天下共主。”起了作用。

    在临淄平稳过渡之后,石矶终于走下了红衣坊二楼,她身后跟着一个背琴的目盲少年,小瞎子长大了,但不曾老去。

    红衣坊,剑琴两脉齐齐拜倒,拜见她们红衣坊的剑道圣人和琴脉之主。

    石矶第二次走出了临淄城,带着自己的弟子,从此,行踪飘忽不定,直到不为世人所知,成为神话传说中的人物。

    上古彭祖享寿八百,中古剑圣三百年不老。

第947章 刺客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刺客,是六国最后的悲壮。

    从春秋,到战国,刺客,列传者众。

    荆轲刺秦王,图穷匕见,视死如归。

    要离杀庆忌,事成拔剑自刎,不为私欲,为国为民。

    曹沫持匕劫齐侯,有勇有谋,可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聂政独自一人仗剑入韩都阳翟,以白虹贯日之势,刺杀韩相侠累于阶上,因怕连累与自己面貌相似的姊姊荌,遂以剑自毁其面,挖眼、剖腹自杀。其姊在韩市寻认弟尸,伏尸痛哭,撞死在聂政尸前,至情至性不过如此。

    专诸刺王撩,一剑酬恩拓霸图。

    豫让,斩衣复自刎,士为知己者死。

    老侯赢向北自杀,万死不辞。

    春秋战国的刺客,重情重义,不畏强权,皆有大勇气,为这样的乱世渲染上了最真挚的感情和最绚烂的色彩。

    易水之滨,石矶抚琴弹曲,神情平和,波澜不惊,唯身后的少年寒毛倒竖,易水之滨,一个接一个刺客仿佛从历史长河走出,从他们的时代走来,他们或藏剑鱼腹,或藏匕于图,或混于市井,或伏身庙堂,只为杀一人。

    一个时代的刺客都在潜伏,一章一章,杀机暗伏,这是一个时代的杀机,或为大义,或为知己,或为王图,或为霸业,或为百姓,或为天下,汇成了这个特殊时代最强烈最浓烈,也最可怕的杀机。

    人道杀机。

    琴音消散,石矶止步最后一步,不曾弹完,因为最后一步,太惨烈,也太悲壮。

    易水潺潺,师徒二人,一坐一战,谁都没有说话。

    前者沉默,后者心有余悸。

    许久,少年还是没忍住,咽了咽口水,问道:“老师,这是什么曲子?”

    石矶收回心神,轻轻回了一句:“《刺客》。”

    春秋战国八百年,所得一曲《刺客》。

    所为人发杀机,天经地义。

    经和义,皆是人赋予。

    是人道的意理,规则。

    借天地之名耳。

    无外,发乎于心。

    “老师,下雪了!”

    少年惊喜的伸出手去接雪。

    胡天八月即飞雪,燕寒之地的雪也来的极早。

    易水寒,也源于此。

    石矶看着河面落雪,有寒气升起,白烟丝丝,皆为寒雾,笼住了易水,如梦似幻。

    不知坐了多久,石矶起身。

    少年看向石矶,其实他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是耳力惊人。

    少年掸了掸身上的雪,开口问道:“老师,我们现在去哪?”

    石矶轻呵一口气,成白雾,她不答反笑问:“你想去哪儿?”

    “我?”少年有些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些惊喜的问道:“是弟子想去哪里,老师都会带我去吗?”

    石矶笑着点头,接下来这一段路,她要陪这个弟子去走,不是她走,因为这不是她的路。

    “老师,我们去黄河口!”少年的声音急切又激动。

    “好。”石矶笑着回答。

    师徒启程,还是老师在前,弟子在后,因为老师是弟子的引路人。

    黄河九曲,她们一段一段慢慢走过,日饮黄河水,夜听黄河声,从冬走到夏,又从夏走到东,终至东海,少年完成了他人生第一个愿望,少年站在黄河入海口听着万马奔腾百川归海声,神情激动的难以自己,他红了眼,也湿了眼,复归平静,少年入定。

    一夜,少年踏浪而去,黎明方归,犹如梦游。

    石矶恍若不知,少年亦不知,他入道了。

    “老师,昨夜我梦中忽得一曲,这就弹给老师听!”少年兴冲冲的取过琴弹给自家老师听。

    他却不知此曲是他的入道之曲,有感而悟。

    琴音合着东方红日大道之光冉冉升起,汹涌澎湃,势不可挡,入海方静。

    一曲奏罢,复归平静,少年忙回头问道:“老师,如何?”

    “不错。”石矶出声,她又加了一句,“很不错。”

    少年闻言两眼熠熠生辉,此刻心中似有万丈豪情不吐不快,少年对着大海放声大叫,他叫一声,大海也回一声,少年乐此不疲。

    石矶也心情极好。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样的大海,这样的少年,石矶暗自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又一年春,黄沙古道上,少年问老师,我们去哪里?”

    老师回答,出关。

    “出关?”少年有疑。

    老师却未多说。

    她们从春走到夏,终至函谷关,师徒二人在楼观道稍作歇息,再次上路,少年在这里听了一部《道德经》。

    而后师徒二人沿着老子出关化胡之道,一路行至古印度小雷音寺,少年在此听大乘佛法数载飞升。

    少年并不知道,他走过的是东西方两位人道圣人,老子和释迦牟尼的成道之路。

    这一路走过不知沾了多少光。

    其中的因果,他老师却都替他背了。

    石矶送走小徒弟后,并未折返,而是继续一路向西,因为她要去拍死一位老朋友。

第948章 恶神

    东方有昆仑山脉,西方也有一条古老山脉,山顶终年积雪,亘古不化,是阻断南北贯通东西的一条庞大地脉。

    这是石矶两世以来第一次踏足这处山脉,而且是站的这么高,整条山脉都被她一点一点踩在了脚下。

    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石矶脚下的古老山脉今时今日格外安静,仿佛连大地脉动都停了。

    石矶慢条斯理的走在高冷圣洁的山脊之上,身后留下一个个足迹,有些足迹慢慢变红,仿佛渗出了血。

    无声的杀戮。

    血气被冻结,恍若血魄。

    山脉一寸一寸绷紧,又一瞬震动,一个极其尖锐的声音破土而出:“石矶,不要欺人太甚!”

    山脉震动,处处雪崩,是此间主人的按压不住愤怒。

    “那就不要藏着了。”石矶继续向前,声音平静,却带着某种未知的危险。

    山脉一瞬安静,接着是忍气吞声的服软,“当年的事,本座虽有错处,但你也没吃亏,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既然错了,就该受罚,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至于我有没有吃亏,好像跟你没有多大关系。”石矶依旧一步一个脚印封禁地脉,当年的事,如果她没有闻到这股令人作呕的血腥,也就罢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既然让她察觉了,他就该自认倒霉,谁让他没有藏好呢,又偏逢自己要陪乖乖徒弟出关走了这么一遭。

    只能说,时也,命也。

    巫妖时代结下的因果,横跨了一个纪元,又从洪荒转移到了人道祖地,这也能碰到?

    果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这不就来了?

    地脉洞穴中,一双狭长细眸阴冷怨毒的可怕,他看着自己千百年的心血在石矶脚下寸寸崩毁,含血强忍。

    强忍到夜幕降临的一刻大概已经到了他的忍耐极限。

    一声刺破天地的恐怖尖叫,刺破了一切声音,整个山脉无数生灵一瞬暴毙,接着是无数的尖叫,如海啸席卷整个山脉。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夜空之下,与夜色相融,此方天空无星也无月,都在黑色身影的笼罩之下,包括石矶。

    石矶抬眸,恰与遮天黑影的狭长细眸对上,一如很多年前,大概有万年了。

    黑影偷袭的冲动因石矶这一个眼神告破,一张苍白到几近透明脸出现在夜空之下,一双狭长的细目嗜血又邪恶,他死死盯着石矶,阴沉道:“你现在离去,你我因果,就此揭过。”

    石矶轻笑一声:“那我又何必走这一遭?”

    “我劝道友不要妄自尊大,不要忘了,这里是祖地,不是洪荒。”言下之意,在这里他并不怕她。

    “祖地又如何?洪荒又如何?”

    “狂妄!”

    石矶的浑不在意彻底激怒了这个如同暗夜君王一样的男人,男人携着整个夜空压向了石矶,速度极快,在即将被黑夜吞噬的一瞬,石矶退了一步,这一步,在男人眼里刺眼之极,浩瀚星空,皎洁明月,她消失,他却无处遁形,一片更高大,更广阔的星空居高临下照亮他的夜空,一方星力大掌拍向了那一片突兀阴暗夜空。

    一声愤怒的惨叫声中,阴影化作一片血雾。

    石矶一步回到原处,似笑非笑的看着血雾凝成人形。身合天地,不要说此方天地,便是整个洪荒也没几个人能走到她前面。

    这不是找死吗?

    重新凝成人形的红衣男子脸色更加苍白,嗜血双眸却更加猩红,男人眼中的猩红由愤怒转为不甘,再由不甘转为疯狂,他怒吼一声,无数血光冲出地脉,整条冰雪山脉被血染红,如一条血龙复苏,又被无情血祭,血光骇人。

    石矶微微皱眉,沉声念咒,古老的咒言震动大地,涌向石矶的血光被纷纷震散,又在咒言牵引下再次聚拢,一条血河在石矶面前形成。

    “血河咒!”

    男人脸色一瞬变得极为难看,他没想到石矶竟然会冥河老祖的血河咒,这可是一切血道法门的克星,男人急忙切断不断上涌的大地血脉,但还是被血河咒抽走了不少,眼看血河成势,男人铁青着脸一顿足,大地裂开,黑压压的血色蝙蝠尖叫着如一道血色洪流争相恐后扑向石矶,尖锐之极的音浪更是一波高过一波。

    石矶冷着脸抬手一指,血河迎上,两道血色洪流对冲,血蝠纷纷炸开,血珠四溅,但也带走了一些血河,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狠辣手段,直到血河崩散,血蝠才不再涌出。

    男人一脸惨白,恶狠狠的盯着石矶,如恶狼一般,这一次他豁出血脉子孙数代的性命以血换血才扳回一筹,男人磨牙,恶狠狠的道:“石矶,我承认你有几分手段,但也不要把本座看成死的,逼急了,谁都别想好活!”

    石矶轻轻点头,“我已经接了你两招,你也接我一招,接住了活,接不住,死!”

    男人一脸警惕,但当他看到石矶抬手握拳时,还是发出了一声惊骇之极的惨叫。

    一**日从石矶身后升起,大日中递出一拳,如日中天,霸道之极。

    “陛下!”一声惨叫淹没在东皇拳中,漫天血蝠纷纷燃烧殆尽,石矶收拳,说了一声:“出来吧。”

    半晌,一个魁梧男子走了出来,一身圣洁光辉,正大,光明,男子躬身施礼:“昼明见过琴师大人。”

    石矶抬眸,淡淡道:“你可想过插手此事的后果?”

    自称昼明的男子再次躬身,轻叹一声道:“我不能眼看着相伴无数岁月的道友在我眼前身死道消。”

    “你倒仁义。”

    昼明不知石矶何意,不敢接话。

    石矶在昼明身上打量了一番,道:“你入了神道?”

    昼明点头称是。

    “吸收信仰之力的法门可是向佛门学的?”

    令石矶惊讶的是,昼明竟摇了头,转而一脸崇敬的说道:“我曾向太子问过道。”

    “太子?”石矶反应来,“是小十?”

    昼明点头,“正是太阳神殿下。”

    石矶来了兴趣,“他转世到何方了?”

    昼明南指,竟是埃及方向。

    石矶突然有了南行的南行的想法。

    石矶对昼明道:“既然你救下了他一命,他活着的因果你都要接下。”

    昼明下拜,“多谢琴师大量,小妖自会约束他的恶行。”

    他们曾是九天之上的井牢狱首,一个值昼,一个守夜,石矶与夜隐的因果也是在石矶坐牢时结下的,昼明却不曾为难过她,不仅不曾为难,还劝阻过夜隐。

    昨日因,今日果,石矶就此揭过了。

    石矶转身离开,离开前又对昼明道:“我生在东方,那里,你们最好不要染指。”

    昼明躬身称是,他们转生到这些茹毛饮血的人道边缘地带,就是为了避开大道之争,避开那些大神通者,东方神洲不是他们这些小喽啰能染指的。

    便是小太阳神殿下也选择了退而求其次在埃及传道,更何况他们,也只有琴师这样的狠人才能在人才济济的东方立足至今。

    看着石矶离去的背影暗自摇头,他决定回去将石矶的话写进教条,作为警世铭。

    至于他接过的烫手山芋,他也决定压制,他的教派也会贯穿他的意志,血族的师祖,还是让他沉睡归隐吧。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夜隐的弱点,让他沉睡个几千年,他还是能轻松做到的。

    石矶并不知道身后人的打算,她跨越大半个洲,来到了崇拜太阳神的神秘国度,这里是黄沙的国度,这里是黄金的国度,太阳炙烤大地,太阳神的祭祀法老执掌这个国度,衣不裹体的奴隶不分昼夜的修建着金子塔,法老戴着黄金面具手握黄金权杖站在最高处向他们的至高创世神太阳神祈祷。

    石矶远远看着,最后苦笑一声:“这还真是小十的做派和风格。”黄金,黄沙,不管人族死活,“他可真是个高高在上的恶神啊!”

第949章 凡仙

    踏足神域的一瞬,石矶便知道,小十已经回去了,但她还是走进了太阳神的至高殿堂,富丽堂皇,黄金祭器摆满祭台,神坛上一座巍峨神像戴着黄金面具,镌刻着繁复花纹,高高在上,在石矶踏足神殿的一瞬,神像焕发出金色神辉,一道虚影跳到石矶面前一脸欣喜。

    “姑姑,你终于来看小十了!”

    华丽的衣裳,少年的朝气,即便只是一道神念,也是如此的跳脱阳光。

    石矶笑着摸摸少年的头,她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少年嘟嘟啷啷抱怨了几句石矶迟迟不来,他等了好久之类的话后,便神采奕奕的讲起了他的伟大神迹,百年光阴,他便让自己的神辉照亮了这片没有信仰的荒漠,在他的神辉照耀下,这里懒惰的人类都变得勤快起来,在他的神辉之下,任何无信仰者都无法遁形,他的神罚无处不在……

    石矶一直静静听着,因为面前的只是一道神念,或者说这是小十留给她的一封信,这些都是小十想要对她说的话,她只要听着便可以。

    石矶听着小太阳骄傲炫耀着自己的丰功伟绩,带着笑意的眼神格外柔和,毕竟是自家孩子,为善为恶,并不重要。

    更何况,善神有善神的慈,恶神有恶神的威,功德各有千秋,也各有利弊。

    石矶对此不置一词,至于非洲人民的苦难,与她关系不大,她又不是非洲人。

    少年声情并茂的口述完这封长信,功成身退。

    石矶到处走了走,便踏上了归途,并不是沿原路返回,而是跨洋远游,或者说环球旅行。

    大洋之上,仅是自称海神的家伙便跳出了三个,还遇到长相丑陋的西方恶龙和歌声动人的美人鱼。

    恶龙被她揍了,美人鱼给她唱了三天歌,最后哭了,眼泪化作的珍珠都被她收走了。

    一路上牛鬼神蛇还真不少,大小神系更是自成系统,一个个圈地自嗨,都玩的不错,她这个过江龙一路游荡可吓坏了不少神人。

    历时四年的航海旅行终于在石矶回到东海时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

    她在东海碰到了千古第一方士徐福出海为始皇陛下求取仙药,见到石矶,差点没吓掉半条命。

    茫茫大海,一人踏浪而行,如履平地,对于一个扯了个弥天大谎的人来说冲击可想而知。

    老头腿一软拜倒在地,一船的甲士,童男童女纷纷拜倒。

    石矶并没有上船,只有留下一句,善待这些孩子,便御风越过楼船,直往九州大陆。

    徐福失魂落魄,两眼无神,口中喃喃:“真有仙人,真有仙人,错了,错了,我错了……”

    再想追寻,可哪里还有仙人踪迹,至于他口中的错了,是做错了,还是找错了方向,亦或是错失了仙缘,就不足为人知了。

    谁让他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

    再难回头。

    风驰电掣,九州神土在石矶眼前放大,再次旧地重游,百姓却是哀声哉道,赋税徭役已经压垮了这些刚从战乱中解脱出的百姓。

    战后本该休养生息的时间,却是无情压榨。

    真是:亡,百姓苦,兴,百姓苦。

    到处可见戍卒押着衣衫褴褛的愁苦百姓北上,只因始皇令蒙恬北筑长城,天下三十六郡百姓都要去服徭役。

    石矶转道一同北上,本来她是要去终南山的,现在则决定去筑长城,令她没想到的是,此去还遇到了一个老朋友,也在搬砖,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她们成了工友,为华夏民族共筑长城。

    可惜,他不认识她,这是一世,昊天的是累死的。

    站在奈何桥上,昊天百感交集,最后化作一声长叹,拂袖拭去一身疲惫,笑着接过梦婆汤一口饮下再入轮回。

第950章 修长城

    一个人的死亡,对于长城修筑这样浩大的工程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人死了,埋了便是。

    在这里,死人,早已司空见惯。

    昊天这一世的消失,也无人问津。

    大概还记着有过这么一个人的,也只有石矶了。

    对于昊天的离世,石矶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她一如既往的按时上工,任劳任怨,看到能帮的帮一把,吃饭时,能少吃一口,便少吃一口,除了这个,她和其他劳苦大众并无任何区别,粗布麻衣,身上补丁摞补丁,乱糟糟的头发挽着发髻,尘满面,鬓如霜。

    今日石矶和往常一样准时上工,干的还是最吃力的搬运,监工也知道她力气大,为人又老实,这样的活自就落在了她头上,石矶也从未表示过不满,倒是令上上下下对她都很有好感。

    关外漫天黄沙,头顶秋老虎依旧火辣,干活的号子声随着时间变弱,就连监工喝叱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大家干活的节奏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忽然,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传来:“都打起精神,将军巡视!”

    从上而下,一个个监工都是一个激灵,忙挥动鞭子,出声厉喝:“都打起精神!动作快点!不要偷懒!”

    此起彼伏的鞭子和闷哼声炸出了人们最后一点保留气力。

    半个时辰后,将军终于巡视到了他们这一段,石矶抬头看了一眼,背上被抽了一鞭子,这是还监工第一次打她,石矶不由得苦笑,想不到,她也有这一天。

    很熟悉的一幕,不过那时候天不亮要上工是妲己,皮鞭落在身上的也是妲己,现在换成她,滋味又不同了。

    “石矶!谁是是石矶?”

    石矶抬头,这次监工没有打她,而是同她一起看向来人。

    一个身着黑甲的黑脸汉子虎目圆睁,有些吓人。

    监工一个哆嗦,忙指着石矶道:“他,他是。”

    军汉没监工一个眼神,而是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石矶一番,道:“将军要见你。”

    石矶一头雾水,但在监工的急切催促下她跟上了黑脸军汉。

    走到一处高地下方,军汉抱拳:“将军,人带来了。”

    说完退到一边,石矶这才抬头看到了一张威压的面孔,方口阔鼻,眼神迫人,不怒而威。

    一声喝叱在耳边响起:“见了将军还不见礼!”出声的是去找她的黑脸军汉。

    石矶轻笑,并不在意,她轻轻掸了掸身上的土,抬手行了一礼。

    两旁军士看不明白,为首将军却是脸色微微一变,将军神情严肃的道出两个字:“剑礼?”

    上古剑礼,除了在一些古老姓氏中,已经很难见到了,当然,还有一个地方是例外。

    想到那个地方,将军神情多了一分耐人寻味的复杂。

    将军沉默片刻,开口问道:“阁下为何会在这里?”

    石矶轻轻一笑,“那将军以为我该在何处?”

    将军皱眉,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左右将士也察觉到了不对,一时气氛凝重。

    最后还是石矶打破了这份不同寻常的静寂,石矶开口询问:“不知将军找在下前来所谓何事?”

    将军回神,想到找人来的目的,轻咳一声,道:“阁下已来有五个年头吧?”

    石矶点头:“有了。”

    “五年呀。”将军叹息一声,道:“能坚持五年而无一日旷工,本将自认自己做不到,阁下身体素质之强韧,意志力之坚定,为我平生所仅见,若能投身军中,定可有一番大作为。”

    将军看着石矶的眼神火热,招揽之心不言而表。

    石矶拒绝:“在下是来修长城的,也只对修筑长城感兴趣,将军当知在下并不在服徭役之列,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呆这么多年。”

    很多人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石矶,但石矶并不在意,“将军若再无其它事,我就去忙了。”

    将军半晌无言,碰上这么个奇葩,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挥挥手,让石矶离去。

    这件事不久,传的是众人皆知,大家不免好奇来看这么个傻子。

    就连巡察的将军们都会在这段多逗留,看大熊猫一样,看着石矶卖力气。

    最后得出的一致结论是:这是真爱修长城,要是不是真爱,谁能从早到晚这么的卖力气,那力气也是真大,看得一个个将领直咋舌。

    最后这件事连蒙恬大将军都知道,蒙大将军看过之后,对石矶这样的铁人精神大为赞赏,并且上报朝廷为石矶请功。

    一不小心,石矶便成了大秦朝第一劳动模范。

    公子扶苏被发配到上郡以后,也借慰问过来见识了一下石矶这个奇人。

    石矶对这个小伙子观感很不错,问他要不要放弃皇位跟她修仙,结果小伙子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她,最后还勉励她好好修长城,不要多想。

第951章 公子扶苏

    春去春又来,修筑长城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除了石矶,都换成了新面孔,旧人八成都埋在了长城根底下。

    石矶岁岁都在老去,就是不见死,这也成了一个老不死的传说,一不小心,石矶又活成了一个传奇。

    年年朝廷都来慰问,月月都有大人物来参观,便连始皇陛下也来问过她的长寿秘诀。

    石矶的回答是:长城尚未筑成,我又怎能倒下。

    一句话:我爱筑长城。

    这个,大家都知道。

    石矶日日上工,从无懈怠,不知不觉竟熬死了秦始皇。

    石矶第一次放下手头活,去劝一个人。

    公子扶苏接到始皇诏书命其自杀。

    蒙恬劝说无果,门外来了石矶。

    听说来的是修长城的那个奇人,扶苏迟疑了一下,放下手中剑,出门迎接。

    已过而立之年的扶苏见到更加苍老但精神依旧矍铄的石矶,一时百感交集,竟红了眼睛,这大概也是扶苏最脆弱的时候。

    “老丈,您怎么来了?”扶苏三步化作两步迎上。

    石矶笑着说道:“来送小友一程。”

    扶苏脚步一顿,惊奇问道:“老丈如何得知?”

    石矶张口就来:“我已到了知天命之年。”

    扶苏半信半疑,“这么说老丈已知生死?”

    “知道,你这不就要死了吗?”

    扶苏张口结舌,又黯然神伤。

    半晌才收复情绪请石矶入内,依旧有些失魂落魄。

    父赐子死,这是何种的打击和悲哀。

    “决定要死了?”石矶问。

    扶苏苦笑:“君要臣死,父要子死,不得不死。”

    这是扶苏给石矶的不得不死的回答,同样是他给蒙恬的回答。

    不管是为人臣,还是为人子,他都必须死,这不是愚忠,而是教养。

    石矶轻轻点了点头,道:“那就死吧。”

    石矶抬手一把掌糊过去,扶苏一脸愕然,他就这样愕然的倒了下去,愕然的死了。

    一声公子去了,满堂悲声从石矶身后传来,有那道圣旨在,扶苏的死只剩下了可悲。

    实在是因为始皇的皇威太重,压的九州无人敢逆,就连手握三十万大军的蒙恬,也生不出半点违逆之心。

    公子扶苏死了,修筑长城的人群中却多了一位无名氏,跟在石矶身后,日复一日,埋头修筑长城。

    始皇驾崩的消息传来,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伏地恸哭,伤心欲绝,不久,蒙恬上将军也被赐死了,修筑长城的人逐渐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她们也逐渐被遗忘了。

    但她们修筑长城却不曾有一日中断,不管刮风下雨,风雨无阻。

    空荡荡的城墙上,就她们两人忙忙碌碌。

    “可曾后悔?”

    男人摇头。

    沉默一会,男人开口:“便是为了父皇,为了蒙大将军,我也不会放弃。”

    石矶点头,“那就好。”

    “那前辈为何救我?”他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救他对这位前辈有何好处。

    石矶淡淡回答:“年轻力壮,那样死了怪可惜的。”

    这样的回答,男子多是不信,但石矶确实是为了弥补一个遗憾,未来很多人心中的遗憾,公子扶苏的死,对很多华夏人来说都是一个时代的历史遗憾,包括曾经的她和未来的她,所以她横插了这一手,让她不再有遗憾。

    “那前辈为何不救蒙大将军?”

    “他老了。”

    石矶只说了这三个字,便低头干活,表示不想再多说。

    扶苏也知道石矶的脾气,低头干活,不再多言。

    她们这里风平浪静,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却在天下广为流传。

    秦始皇死了,原来敢怒不敢言的大秦子民终于敢出声反抗秦的暴政了。

    民怨如潮汐,天下动荡,六国残余也开始活动起来,秦二世统治下的大秦已是暗流涌动。

    丞相李斯被处死,赵高独揽朝政大权,最后逼迫秦二世自杀,另立子婴为秦王,朝政糜烂,大秦内忧外患,大厦将倾。

    终于在大泽乡的地方,一个素有鸿鹄之志的汉子发动了农民起义,口号是:大楚兴,陈胜王!思想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而这些与边关默默修长城的两人无关。

    即便有很多人打着公子扶苏的名号起义造反,也与她们无关,天下已经乱了。

    乱势已成,英雄辈出,不决出个胜负,谁都不服。

    西楚霸王的时代来了。

    石矶抬头看了一眼。

第952章 英雄落幕

    亡秦必楚的项羽横戈立马,同叔父举旗反秦,少年英豪,雄姿英发。

    再看她身后,壮志未酬,已是满头华发。

    石矶于心不忍,再次开口:“你可愿意跟我求仙问道,追求长生。”

    扶苏慢慢抬头,半晌才缓缓开口:“像我父皇那样吗?”

    只一句,便知其对石矶口中的仙道长生是何等的厌恶排斥。

    石矶淡淡道:“你父皇是你父皇,仙道是仙道,你父皇贵为帝王,本就不该奢求长生,三皇之后,人族帝王都不得长生,这已经成铁律。”

    扶苏神情古怪的看着石矶问道:“前辈说的如此煞有其事,莫非上古之事,前辈也知道?”

    石矶轻笑:“不仅知道,我还见过。”

    扶苏嘴角抽搐,低头干活,不再说话。

    很明显他不信,不仅不信,还认为石矶这牛吹大。

    石矶轻笑一声,问:“不信?”

    扶苏沉默是金,他不想跟石矶这个和亦师亦友的长者做无谓争论。

    石矶轻轻一笑,指尖划过虚空,有琴音响起,琴音低沉,山河倒卷,扶苏只觉眼前白驹过隙,时空转移,脚下长城不见,苍凉古老的蛮荒气息扑面而来,他从未见过天有如此之高,地有如此之广。

    忽闻一声龙吟,有马脚踏祥云负图而至,水成霞蔚,有玄龟出水背书而至,扶苏只觉心脏扑通扑通仿佛要跳出胸腔,他面红耳赤,热血沸腾,口中喃喃:“龙马负图,玄龟背书,河图洛书!”他想到了一人。

    果然,在环山抱水的高台之上,一位形容憔悴的老人睁开了眼睛,龙马低头,玄龟上岸,拜见人皇,河图洛书同时飞入老人手中,老人左手河图,右手洛书,再次入定。

    扶苏攥紧双拳,抑制住心中的激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死死盯着老人,不舍得移开半分,他已顾不上去细究为何自己会来到这里,又为何会看到这些,只要一想到他见到的是上古人族圣皇,他便激动的难以自己,便是这是一场梦,他也不愿现在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刹那,仿佛又似永恒,老人再次睁开眼睛,天地仿佛都在震动,那眼中无穷变化的智慧深深震撼了扶苏,老人抬起手指,一画开天,老人苍老的手轻轻一划,仿佛将天地分开,大道轰鸣,老人一指画一爻,三爻成一卦,地火风水,雷泽山天,一切变化皆在其中,伏羲画卦,天将功德,万灵跪拜。

    扶苏已是热泪盈眶,拜倒在地,口诵圣皇功德。

    接着他见到了伏羲禅位,人族先贤朝拜,三教仙人来贺,天降无量功德,圣皇功德圆满,乘龙马飞升而去。

    伏羲之后,他见证了神农圣皇和轩辕黄帝的功绩功德,也见证了两位圣皇的禅位大典,两位圣皇功德圆满,先有伏羲圣皇牵着龙马来接神农圣皇,后有神农圣皇牵马来接轩辕圣皇。

    上古盛世,人道之昌,令扶苏振奋之余又叹为观止。

    琴音由远及近,时光飞逝,岁月变迁,一切迷雾散去,他还是他,他还站在长城上,如梦似幻的琴音也不知所踪。

    扶苏沉浸在上古画卷中,久久难以回神。

    他站了很久,才找回了现实的存在感,扶苏看着前方灰扑扑的身影,声音颤抖:“是真的吗?”他问石矶。

    石矶笑而不答,扶苏拜倒在地:“请前辈教我。”

    石矶轻轻点头,“我传一道练气法门,能走到何地,就看你自己了。”

    毕竟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她第一次问他时,那才是机缘,这一次,不过是她的补偿,毕竟是她将他拉出来多了这么一段强加的人生,而且是为了弥补她自己的遗憾。

    是她欠他的。

    扶苏磕头。

    从此大秦又多了一个练气士。

    一日,扶苏忽然睁开眼睛,问:“先生,我大秦亡了吗?”

    石矶点头,“咸阳破了。”

    扶苏黯然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了。

    刘邦先入咸阳,却将咸阳让给了项羽,这也是不得不让,项羽入主咸阳,立国西楚,封刘邦为汉王。

    项羽重要谋士范增立主杀刘邦,项羽被说服设下了鸿门宴,一场杀机暗伏的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石矶看了一场好戏,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霸王不够心狠,沛公逃过一劫。

    一个莫欺少年穷的穷小子韩信受了一饭之恩,也受了胯下之辱。

    少年先投项羽,后投刘邦,终于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楚河汉界从此开打。

    最终以十面埋伏,四面楚歌,霸王别姬,乌江自刎,画上了句号。

    成王败寇,大汉建立,刘邦称帝。

    石矶从开锣,看到了落幕,见过了十面埋伏,听过了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危机四伏,四面楚歌,楚歌悲戚。

    好一个韩信,这是霸王的时代,也是韩信的时代,刘邦,不是英雄,英雄都死了。

第953章 天婚

    天下易主,江山易姓,大秦边关换人。

    “你们,干什么的?”

    石矶抬头:“修长城的。”

    “修长城的?”来人面面相觑,接着又问:“谁派你们来修长城的?”

    这一次开口的是扶苏,他向南抱拳道:“我们奉秦皇之诏,蒙大将军之令在此修筑长城。”

    “秦皇?”一众甲士愕然,继而放声大笑,“秦早就灭了,现在已是大汉天下,你们却还在这里为秦修长城,哈哈哈……”

    扶苏不为所动,淡淡道:“但我们修的是秦长城,始皇陛下让我们修的秦长城。”

    笑声戛然而止,有人震惊问道:“莫非二位自秦始皇帝起便在这里修筑长城?”

    “然。”

    闻者无不动容。

    现在已经是大汉二年,西楚覆灭都两年多了,更不要说还在西楚前面的大秦开国皇帝了,好像离他们已经好远。

    毕竟经历了十年的乱世,行伍之中能从秦活到汉的人不多。

    有人善心上前:“二位老人家,不用修了,快回家去吧。”

    扶苏头也不抬,淡淡说道:“已无家可回。”

    众人默然,见两位老人依旧孜孜不倦的搬石垒墙,都抱拳一礼,退去报知上官。

    不久,又有人来,劝他们离开,被扶苏以奉始皇诏令修筑秦长城为由拒绝了。

    至始至终,石矶都不曾说话。

    有脾气不好的试图以武力驱逐他们,却未能撼动两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扶苏已经练气七年了。

    最后不知为何,守边将领选择了忽略他们,并未上报。

    他们就成了大汉国土上唯二的大秦遗民,他们守着脚下唯一一点大秦长城,不吃大汉粮,不饮大汉水,就这么活着。

    活成了两个不知所谓的顽固老怪物。

    这一年,匈奴南下,他们守住了脚下的一段长城,大汉却败了,选择了和亲。

    扶苏讽刺大笑:“若有蒙大将军在,匈奴安敢南犯秋毫?若有我大秦黑甲铁骑在,匈奴安能入我国土半寸?”

    说到最后却是泪如雨下,二十三年了,他终于发泄出来了。

    石矶掸掸身上的土,说道:“走吧,离开吧。”

    扶苏擦干泪水,如雨过天晴,又如拨云见日,他整理须发衣袍,慢慢拜倒在地,默默叩首,白首叩头,他也已到了知天命之年,也到了知天命之境。

    今日打开枷锁,此方天地已不留他。

    “扶苏拜别先生。”

    二十年来,扶苏第一次脸上有了笑容。

    ……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石矶迎着塞外大风,饮一壶军中烈酒,扶苏走了,她也就不忌讳了,大汉的酒,她还是要饮的,汉高祖的诗,她也是能吟的。

    至于长城,从今日起,她修的大概要算是汉长城了。

    慢慢,她与汉家的守边儿郎也混熟了,他们也愿意送些酒肉来听一些前朝旧事,上古传说,石矶也不吝口舌,听得一个个军中儿郎大呼小叫,都是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贫苦人家娃娃。

    毕竟戍边是最苦的差事,加之匈奴连年犯边,富贵人家谁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这里来当兵。

    石矶放下酒坛,拍拍身上的土,道:“走啦。”

    四周军士忙问:“去哪里?”

    石矶轻轻一笑:“去喝喜酒。”

    “喝喜酒?你不是早没亲人了吗?”

    “但有朋友呀!”

    石矶挥挥衣袖,在一众军士目瞪口呆中走下了长城。

    他们头上无数个问号同时冒出,他到底多大岁数了?他的朋友又多大岁数了?怎么现在要去喝人家喜酒?这莫非是老糊涂了?

    石矶不管身后的后生们怎么想,她却是笑着摇头,谁又会知道她这次是去参加天婚。

    张家子要娶王家女结秦晋之好。

    农门内外张灯结彩,大人小孩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石矶站在门口,看一对新人入门,再随人流跟着入院见证两位新人拜天地入洞,石矶抬头见祥云异彩,龙吟凤鸣,瑞气千条,天花乱坠,不过这些异象都被阻在了祖地之外。

    石矶吃过酒席,留下贺礼,离开了张家,张家新郎叫张百忍,新娘叫王尚香,都是故人。

    吃完喜酒,石矶去长安转了转,想了想,又回了边关,大概是习惯了那里的风沙和荒凉。

    不知不觉,汉已传三代,江山传到了刘彻手中。

    汉家对待匈奴的态度一改怀柔变得强硬起来。

    边塞来了一位青年大将军叫卫青,很会打仗。

    后来来了个少年将军叫霍去病,勇冠三军。

    两代人的努力,匈奴被彻底打残,被追杀到了狼居胥山,大将军霍去病在此祭天封狼居胥山,成不世功勋,受封冠军侯,勇冠三军,为华夏最出名的少年将军。

    这一年,张家生了第七个女儿,张百忍历劫圆满明悟前世今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太白金星下凡恭迎,天庭众神下九天相迎,王母出瑶池在南天门等候。

    大天尊历劫圆满,普天同庆,有昊天剑在石矶袖中震颤,石矶轻轻一笑,小剑魔自天外归来,持昊天剑在昊天殿等候。

第954章 不善

    昊天殿中星光如水,周天星斗汇聚于此,昊天肉身三百六十五大窍穴开合之间隐隐与周天三百六十五颗主星遥遥呼应,这还是石矶当年布下的周天星斗大阵。

    一道紫光卷着昊天元神归来,昊天肉身一震,周身窍穴大开,周天星力狂泻而下,无量灵气潮汐涌来,昊天气息节节拔高,小剑魔冷冷站在一边,脸上表情乏善可陈,如果说有,那便是有些不耐,她对昊天可没有多少好感,当然也没有多少恶念,毕竟是本尊的朋友,但她可不承认这个朋友,她也没有朋友,因为不需要,麻烦。

    就像这次,她便是被本尊派来的,这种事,很烦人好不好。

    而且显得她无所事事很闲。

    不然,怎么不让天琴那个笨蛋来,以前这些跑腿的活可都是她干的。

    越想小剑魔看向昊天的眼神越不善,历劫归来正全力破境的昊天大帝并不知道他被满满的恶意所笼罩。

    昊天剑在小剑魔手中一动不动,装死。

    殿外的鸣剑尽忠职守,对殿内发生的一切更是无从得知。

    南天门,王母接到了大天尊张百忍和他带回的七个女儿,当然,也是她女儿,不过是分神轮回所生。

    “孩儿拜见母亲。”

    七位公主齐齐下拜,即便已知道眼前雍容华贵的妇人是她们母亲,她们还是显得拘谨无措,毕竟她们认知中的母亲只是一个平凡之极的农村妇人。

    王母轻轻微笑:“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大天尊。”王母颔首,张百忍忙点头,毕竟他不是本尊,面对王母时总有几分胆怯气弱。

    “大天尊,请。”王母侧身让开,她身后的一众女仙也让到一边。

    “您,您,请。”张百忍同样侧身礼让,跟在他身后去迎他回来的天庭诸神众仙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对于这位大天尊的水分,他们心里有数,不过看破不说破,昊天殿上空的星辰异象和天庭灵气潮汐他们又不是没有看到。

    他们是去迎接大天尊的,只要迎到人就成了,至于迎到的是分身还是本尊那就不是他们需要操心的事了。

    君不见就太上老君一路上半睡半醒都没说什么吗。

    天庭灵潮非一日之功。

    昊天闭关中,张百忍战战兢兢坐了凌霄宝殿。

    横竖不过是坐在那里受众仙朝拜,毕竟天庭大权如今都在瑶池王母手中,他想干啥也干不了,除非他能取得调动天庭一半天之力的昊天剑。

    但这是不可能的,昊天剑在天帝旷位期间一直在石矶手中,由石矶代为掌管,此次若不是石矶身在天外无法回返,定不会让小剑魔代她回来,这其中的差别在石矶看来很大。

    昊天殿,昊天吸纳周天星力,吐纳天地元气,九天九夜,连破九境,又借昊天镜斩出一尸,方才功行圆满。

    一声:“来!”

    瑶池飞来一镜。

    一声:“斩!”

    天帝斩了恶尸。

    黑袍昊天盯着小剑魔,四目相对,皆是不善。

    直到昊天起身收了恶尸,向小剑魔见礼。

    小剑魔才冷哼一声,抛过昊天剑,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表现的极为嫌弃。

    昊天一脸无措,半晌无言,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第955章 天庭之主

    昊天走回剑架前,放下昊天剑,慢慢环视大殿,许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一种熟悉感,一种归宿感,他如一叶浮萍,已经轮回了太久,也经历了太多,他的心已经很累了。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昊天的恍惚。

    昊天转身走向大门。

    “陛下……”

    话音方落,殿门已从里面打开,刚开口通报的鸣剑乍一见到昊天,先是一怔,接着神情激动起来,又一声陛下,已带上了颤音。

    昊天对上一双诚挚微红的眼神也是感触良多,万语千言最后化作一声:“这些年,辛苦你了。”

    鸣剑是效忠昊天的人族第一人,那时,天庭无人,昊天更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鸣剑毅然选择投靠,固然有石矶指引的因素,但他自己的抉择才是关键,鸣剑是异人,也是剑修,从他选择追随天帝的一刻,便不再动摇。

    他在这里一守,便是万年。

    天帝在,他守在这里,天帝不在,他还守在这里。

    昊天视线越过鸣剑看向来客,当然,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客,因为她也是天庭的主人。

    王母率先开口:“恭喜陛下历劫圆满,斩去一尸,大道更进一步。”

    昊天盯着王母仔细端详一番,摇头苦笑道:“未见娘娘之前,我也如此作想,见到娘娘后,方知道深似海,我这点修为,不值一提。”

    王母笑着道:“陛下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贫道也不过是机缘之下略有所得,若要说勇猛精进,我却不如陛下。”

    “若提到勇猛精进之道,你我谁也比不上琴师。”

    “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昊天请王母进殿。

    王母点入殿,而后分东西而坐下。

    昊天开口问道:“天外战事如何?”

    王母笑着回答:“还好,有四大混元和琴师坐镇,暂时还算平静。”

    昊天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不管几番轮回,他最牵挂的还是此事,当初他下定决心轮回历劫,也是因为自感实力不济,无力应对天外神魔大劫,才做了这个决定。

    如今归来听到天外并无大变故,也稍稍放下了心。

    天帝接着问:“我不在这些年,天庭可有大事发生。”

    王母点头,“正要与陛下说。”

    王母将天帝历劫这些年天上地下三界洪荒发生的大小诸事一一道来。

    天帝听完,只觉物事神移,岁月变迁,洪荒,他已不敢认了。

    王母静待天帝回神后,才笑道:“这一切都起源于琴师的希望和设想。”

    天帝笑着摇头,又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我错过了娘娘那次蟠桃会,也错过了那次天罚,错过了三界同修共抵天劫,那场面,一定浩大。”

    王母点头,“那是我洪荒上下心最齐的一次,龙凤,麒麟,巫族,妖族,魔族,高手都有出手,最后,女娲娘娘,准提圣人,太上圣人都有出手,集我整个洪荒之力才抵挡住。”

    王母提起那次万众一心抵挡天罚,也是感慨良多。

    天帝轻叹一声,收起失落,说道:“娘娘能率先代我天庭出手表态,我在这里多谢了。”

    王母笑着摇头,“琴师所为,乃我洪荒大道,我又岂能有不助之理,更何况公道自在人心,我也不过是秉公而已。”

    “娘娘一句秉公而已,可抵我百世轮回所得。”他百世轮回,也不过得了众生之心,众生之心如何归入天心,他尚未得道,王母这一句公心,却在他之上。

    果然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在修道,别人也在修道。

    不论不知,论过方知道之高下。

    他不由想起了他那位以勇猛精进见长的至交好友,也不知道她这些年又走到哪一步了。

    “不知陛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还没仔细想,但我先去一趟天外。”

    王母点头,“也好。”

    王母正待再说什么,大殿此时却震了一下。

    不止大殿,整个天庭都震动了。

    王母几乎与天帝同时开始掐算,两人睁开眼睛,脸上都有了异色。

    昊天取出昊天镜,轻轻一点,云雾散开,东升胜神洲画面飞逝,最后拉近到傲来国,再缩小到了花果山,一只猴子显化。

    “娘娘怎么看?”

    王母沉吟片刻,道:“此猴跟脚非凡,乃混世四猴之一的灵明石猴,若仅是跟脚也就罢了,更麻烦的却是它的来历,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天帝点头,论见识和眼力,他还是不如王母,所以他也愿意多听取王母意见。

    他们这里淡淡揭过,凌霄宝殿却乱了套,一个个临朝打盹诸神众仙被震得东倒西歪,坐在至尊宝座上的大天尊张百忍倒还好,不过当他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两列仙班诸神众仙却说不上个所以然时,这位忍耐许久的大天尊动了雷霆之怒。

    一时,值日功曹和四方天官被骂了狗血淋头,殿内诸神众仙也都成了鹌鹑,天帝不发威,他们还真把他当病猫了。

    这一切落在昊天和王母眼里,两人都没理会。

第956章 猴子不凡

    王母与天帝又交谈了两个多时辰,方才离去。

    天帝送走王母后跟鸣剑交待了一下,回头继续闭关。

    外面的事,他暂时不打算过问,一是,他突破不久,境界还待稳固,二是,天庭的事,他一回来便插手,显得太过急切了,三是,在他和王母之间有了七个女儿之后,他们之间的同盟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王母愿意主动迈出这一步,他当然也要给予相对的信任。

    更何况,比起天外之事,天庭的事就是小事了。

    他坐凌霄宝殿,与张百忍坐,并无根本区别。

    凌霄宝殿闹腾了一阵之后,也恢复了平静。

    得知是东海傲来国一只石猴成精,大家也就没兴趣了。

    毕竟知道石猴来历和跟脚的本就不多,知道的也不会多言。

    灵山脚下,接引佛祖目视东方久久不曾收回视线。

    八景宫,太上老君古井不波的心境也起了涟漪。

    当年,是他和西方两位教主定下的佛教东传,以此换得两位教主相助,共破诛仙阵,这段因果,是圣人时代,东方与西方结下的因果。

    可如今,洪荒万道并起,佛教已经东传,当年,昆仑山的约定,今日到底是全还是不全?如果不全,这其中的因果,又该如何了断?

    这可不是小因果。

    一道白光自天外来。

    洪荒的大人物纷纷抬头,天机已变。

    西方菩提祖根下山,天机也明了了。

    大雷音寺,明了天机的如来开口:“请燃灯古佛。”

    如来法旨传下。

    不久,燃灯古佛觐见,燃灯走进大雷音寺,双手合十行佛礼于胸前,“老僧拜见我佛如来。”

    如来颔首还礼,“佛祖不必多礼。”如来轻轻抬手,一座莲台升起,“佛祖请坐。”

    燃灯合十低头,“谢过我佛。”

    待燃灯佛祖落座,如来这才笑着说道:“此次请佛祖来,是要劳烦佛祖东行。”

    燃灯眼中闪过了然,他轻轻一笑,道:“还请我佛示下。”

    如来点头,“我佛教大兴千年前便已注定,此次佛祖东去便是要与东方天庭商定此事以顺天意全了功德。”

    燃灯合十,“佛主之意,老僧已明。”

    如来点头,“有劳佛祖了。”

    “不敢。”燃灯起身,辞如来,出雷音寺,前往东方。

    燃灯古佛出使天庭,先见玉帝,再谒王母,最后与太上老君在兜率宫相见。

    太上老君眼帘微垂,昏昏欲睡,燃灯古佛手捻佛珠,也是老神在在,论资历,佛教除了准提接引两位佛祖,也就他有资格坐在这里,他们都是紫霄宫中的老人,论辈分,却是谁也不差谁,如来却是矮了他们一辈,尤其是在太上老君面前,要是深究起来,还得叫太上老君一声师伯。

    八景宫紫气冉冉,火光炎炎,一道一僧对坐蒲团,都是端得好定性。

    不知过了多久,老道才惜字如金的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燃灯也不多言,起身告辞,一点都不像来讨债的。

    当然,老道也不像欠了人家大因果的。

    不知不觉,猴子已做猴王好多年,一日见小猴子夭折,又见老猴子寿终,潸然落泪,伤感猴生苦短,猴王从老猴那里得知了唯仙人可得长生,长生执念从此而发,一发不可收拾。

    猴王舍弃了安逸生活,不顾千难万险踏上了追寻长生之路。

    茫茫大海,一只木筏,猴子这第一次下海,就在海上漂泊了九年,海上多风浪,夏有烈日曝晒,冬有寒风凌虐,狂风暴雨加身,恶浪拍打不断,茫茫大海,不见边际,孤身一人,何其艰辛,漂泊九年,其中辛酸,何人能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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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之石矶介绍:
骷髅山白骨洞石矶,得道仙人,法宝为八卦云光帕,座骑是青鸾,座下弟子碧云童子和彩云童子。为人善良、讲道理,因为没有强力法宝,被哪吒太乙真人师徒二人欺负到死,是个倒霉的神仙……洪荒之石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洪荒之石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洪荒之石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