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 请诵我名
如果再加上远古时代的幽梦,这些王座便能从古贯通至今。
梦婆婆站在奈何桥上,手里拿着木瓢,看着洪荒的天,眼中雷罚身影清晰,梦婆婆眉梢跳动,脸上升腾起了异样的红润,她老人家有点兴奋,好似随时都有挥瓢打向雷罚的冲动。
梦婆婆从来都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定因素。
轮回无极地的后土娘娘看着天道无极地,其大无外的天道之轮下站着一个模糊的老人,他老人家已合道极深,几近于道,自我缥缈,仿佛随时都会化道无极,后土娘娘久久失神。
不知过了多久,后土娘娘手指动了动,她眼中仿佛有什么在形成,也许是一个想法,也许是一个决定。
共工离开了北俱芦,没有朝九幽地府而来,而是大步走向了天罚。
麒麟族的老人,魔族的老魔,龙族的龙主,二仙山的黄龙,玉泉山的玉鼎……
都踏上了征程,这一次是伐天。
洪荒大地,十二座传承巫殿大门打开,一个个流淌着巫族血脉的巫人有感。
天罚依旧,勇敢的人族儿郎踏上了他们的传承之路,或隔千山,或隔万水,但灯塔已在他们心中亮起,指引着他们前进。
这何尝不是一种考验,天罚之下的地道考验,勇敢者,无畏者才能踏上传承之路,就此迈出第一步,胆怯者,懦弱者,将不会有踏入祖巫殿的机会,他们的巫族血脉也将荒废,地道那扇门也将在他们面前关闭。
大世之中,他们将彻底沦为废人,软弱一生,也畏惧一生。
天道之轮凝滞了一瞬,那个老人的身躯真实了一分。
地道向人道出手了,也是向天道出手。
洪荒大地,人族遍布四大部洲,流淌着巫族血脉的巫人远远超过了缁衣氏带走的那个比例:三分之一,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多的多,人族最大的力量便是繁衍,繁衍又是血脉交融,地道血脉早已因一万年前玄都的一个天真想法,遍布洪荒,深植人族。
真可谓无意插柳柳成荫,功劳最大的是玄都这位玄门三代执掌,接着是石矶这个牵桥搭线的中间人,最后是后羿,站在巫族的角度,则是后羿功劳最大,是他收留了无家可归的人族,也庇护了蝼蚁一般孱弱的人族。
当然,人族不会忘了石矶,巫族也不会忘了石矶,因为正是因为有她,这一切才变为了可能,巫族更会将玄都那个娃娃忽略,将他的功劳也算到他们巫族的琴师头上,这是睿智的琴师大人为我巫族的谋划,与他人何干?
当然,玄都也不会介意。
人道大势从天道之下脱离,偏向了地道,或者说走向了地道。
而洪荒的大势在天罚之下凝聚。
大势中心的石矶第一次开口,向整个洪荒发出了声音:“凡我洪荒生灵,请诵我琴师之名。”
人族祖地,一个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出了茅屋。
为首的高大老人,躬身向她作揖:“有巢氏拜见琴师大人,琴师在上,佑我人族。”
清瘦的老人躬身,眼圈微红,神情激动道:“缁衣氏拜见琴师,琴师在上,佑我人族。”
威严男子肃容作揖:“遂人氏拜见琴师,琴师在上,佑我人族。”
“琴师在上,佑我人族!”
“琴师在上,佑我人族!”
北俱芦洲,巫族举族抱拳:“拜见琴师大人!”
小九一拍腰间黄皮葫芦,招妖幡飞向北俱芦洲……万妖齐拜,“拜见琴师大人。”
包括北冥妖族,便是鲲鹏这位上古天庭妖师也极憋屈的叫了一声:“琴师。”
四海龙族水族齐诵琴师之名。
凤凰台上,凤祖一声琴师传遍天南,天南生灵齐诵琴师之名。
麒麟崖,少年王者与麒麟一族老幼同诵琴师这位恩人之名。
深魔渊,魔音高亢,用的是太古魔语。
灵山,三千佛陀双手合十,同诵琴师之名,这个他们最拿手。
唯燃灯古佛与曾经的阐教古佛菩萨神情复杂,但除了燃灯,都诵起了琴师之名。
天琴海的凶兽一族,骷髅山的死神一族,洪荒的死神一族,声音最大,因为这是王的命令,这是主人的声音。
她龙族的弟子,凤族的小小鸟,巫族的弟子,通天道的晚辈,骷髅山的童子门人,还有一位道友,都在用心诵她琴师之名。
还有她衣袖里的一众大小石头。
第913章 伐天
月亮上的小十二,太阳上的小十兄弟。
天庭的鸣剑西惑君,地府的五方鬼帝,黄泉路上的浩荡鬼魂。
还有一个出人意料的声音,冥河老祖很扭捏的唤了一声琴师,整个血海阿修罗众掀起了琴师血潮。
“算我冥河欠你的。”冥河老祖又很不冥河的补了这么一句。
很欲盖弥彰。
洪荒大地的诵名声,如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星罗棋布汇成了大河奔腾之声,传染着广袤大地上的每一个生灵。
五庄观的镇元子,铁叉上的度厄真人,镜湖的观鱼,一座无名山头的抱剑道人,一个茂林深处的野人,一处古怪之地的影子……
仙岛上的仙人,天地间的散修,青龙关的枉死英灵,一个背剑少年,一个有点小坏的大白鹅,一个胖乎乎的小童……
八景宫的青年道人,天地间的琴修乐师,正道,邪道,有灵众生,这一刻都发出了他们的声音。
还有不可知之地的一个个活死人,他们眼睛亮的惊人,死寂的眼中出现了希望的光明。
洪荒在觉醒。
应她一声请。
“凡我洪荒生灵,请诵我琴师之名。”
不管是能说话的,还是不能说话,不管是狼虫虎豹,还是牛羊鼠兔,都听到了石矶的声音,也听明白了琴师之请,因为她是天地琴师,她的声音通灵众生之心。
每个生灵发出的声音都不同,却是一个意思,一个称呼,一个名字。
如果洪荒有很多的心,那么这一刻,洪荒的心是最齐的,又是一心。
生灵的声音汇成洪荒的声音,为她呐喊,为她祝福。
她手中的神明法旨向东、向西,向南,向北,铺陈开了洪荒域图,金色域图,黄金神域,一个个大小天地显化,山河万里又万里……
欲与天公试比高。
一棵月桂破开黑暗插入了漆黑如墨的天罚神域,众生看到了一轮明月,停在了枝头,明月与月桂相合,她脚踩月桂抵抗天罚,正是九天月神,此方天地为明月天。
一座神山起微末,来到王母脚下,王母脚踏实地,与天地相合,她是西昆仑之主。
一道五色神光破入雷罚神域,一棵梧桐祖根应他而生,供他驻足。
孔宣五指一握,五色归一,凝为一尺,天地元气随他挥出,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三**功德轮联袂升起,伏羲举指画卦,河图洛书在他头顶补全太极阴阳鱼眼,八卦成图,包罗万象,被伏羲托在掌上逆天而行,伏羲两侧,神农举鼎,轩辕出剑,人道三皇逆天伐道。
伏羲脚下一方高台升起,高台八方,乾天,坤地,巽风,震雷,坎水,离火,艮山,兑泽,八方奇景,与他头顶掌上先天八卦合为八卦天地,此台正是伏羲的证道之地画卦台。
神农脚下一片农田,五谷丰登……
轩辕脚下一处古战场,战鼓擂动,杀声震天,带着上古的征伐余音。
一道佛光,十二品功德金莲托着如来直入雷罚中心。
灵山起微尘,又一高峰,金莲落地,佛祖抬手,掌托天罚,力大无穷,是为世尊。
人道花开东西两枝,读书人读书明智,出家人静心悟己,都不向外求。
儒与佛,都不再信天由命。
是不同的两种逆。
一拳西来,霸道破空。
魔烟滚滚,一朵十二品黑莲在老魔脚下升起,大如山岳,覆盖魔土,老魔红了眼睛。
一拳东来,大河奔腾,天地不周在共工脚下升起,共工落泪。
两佛同至,一座紫色山崖托起两人,碧海青天,山崖紫透,龟灵乌云潸然出手。
一个和蔼老人出手,麒麟崖在他脚下升起。
一个威严男人出手,万龙巢与他大道相合。
一声龙吟,黄龙到了。
一声剑鸣,玉鼎到了。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场伐天之征。
石矶只手托起他们,如同托起了一个洪荒,确实是一个洪荒,她的黄金神域平地起高山,万里成大河,她将一个与天一样大的洪荒托在天空,洪荒的天地元气,她与天道平分,这些天地元气凝成了天地道域山水,都归洪荒的大神通者调用。
伐天,岂能无力!
第914章 天道人心
她将洪荒举过了头顶,金色神域代替了原来的苍穹,洪荒生灵何曾见过这样的天,洪荒仙人又何尝见过洪荒的全貌真容。
今天他们看到了,洪荒被她托在天空,金色的苍穹隔绝了天罚雷劫的黑色恐怖,天威被隔开,天罚天威由一个个大神通者承载。
即便天塌了,也伤不到苍穹下的生灵。
苍穹上,神山之巅,仙山之顶,是一个个洪荒最高大的身影,每一位都能顶起一方天空,每一道身影都是大道巅峰,洪荒砥柱。
这一刻的洪荒,很不同,很是不同。
生灵心安,仙人激动。
他们都在仰望,仰望着金色天空,或者山巅的前辈。
金色天空很温暖,也很亲切,就像他们自己便是那天,山巅的前辈很可怕,每一位都很可怕,他们却都希望自己会是他或她,他们握紧双拳,面皮涨红,他们抑制着热血沸腾的野望,仰望着大道之巅的前辈伐天。
总有一天他们也要让琴师为他们升起一座山峰,他们也要站在洪荒的强者之林。
洪荒的大罗金仙,洪荒的年轻人,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坚定,他们渴望力量,他们渴望强大,他们也要登峰,他们也要登顶。
这里面有杨戬,有哪吒,有黄天化,有十二月,有小蝉,还有白景,大白鹅,还有一只狗。
狗头歪着,狗眼看天,不断磨牙,似乎想咬下一块,尝尝天罚的味道。
他看上了一条腿。
狗胆包天,说的大概就是他。
遗憾的是它牙口还稚嫩。
三十三重天以上,黑云翻滚,如墨池沸腾,天全黑了,与石矶托起的天一样大,石矶托起的是天,也不是天,确切的说,她托起的是洪荒,洪荒的大地,黑天黄地,金色的大地又是石矶头顶的天。
天罚之主已越过了三十五重天,他的头颅到了三十六重天,他还在长,洪荒的大神通者,共工的祖巫真身高达万丈,在他脚下依旧是蝼蚁,如来的佛陀金身,孔宣的圣人法相,都极高极大,但在他的天足之下依旧渺小的可怜。
因为天太大,天心更大,天道之下皆蝼蚁,包括曾经的天道圣人。
三十六重天,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两道身影。
女娲比准提先到,在伏羲出手的一瞬,女娲娘娘踏足了洪荒,准提是在如来出灵山之时离开的神魔战场。
他们没有急着动手,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洪荒。
他们从没看到过的一个洪荒。
人心。
两位圣人失神了。
越来越多的大能、大神通者破空而来,这样的洪荒,仿佛无穷大,又无穷强大,似乎不需要他们出手。
还是人心,西王母的出手带来了天庭人心,天庭的大能相继到来,帝九祭出招妖幡时,白泽带着妖族大能联袂而来,孔宣出手时,凤族的老人怎么放心的下,如来出手时,龟灵乌云,还有药师佛来了,万龙巢主人出手,龙族的活化石怎么还坐得住,共工出拳,便像一个风向标,刑天、风伯、相柳、九凤、玄雨,一个不落都来了,镇元子出手,很多老家伙都来了,不知是镇元子面子大,还是这些老家伙们面子抹不开,亦或是认为镇元子老成持重与天同寿死不了,跟在他后面也不会死。
到后面,好像不来,便矮了他人一头,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想来的不想来的也都来了。
如赴道会,前赴后继,成了盛事。
这何尝又不是人心。
天罚在加重,人力也在加众。
天与人之间,天道与洪荒之间,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天人道战。
双方都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彼此动用的力量消耗的力量也越来越多。
天道无极地的老人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一眼天外浩瀚道域。
天道之下,三千大道分崩离析,三千大道重返洪荒,万千中道小道尾随其后……
天外道域,崩!
道祖看了一场流星雨,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收取了三千大道,又放开了三千大道,他还是鸿钧,紫霄宫的鸿钧,洪荒的道祖。
道祖笑了,不过没笑多久,他的眼神又变得冰冷起来。
他的战场一直不曾消停。
第915章 意外
大道回归,小道相随,百舸争流,竞向自由。
千道,万道,千万道,一场历时持久的流星雨从洪荒最高处下起,给洪荒死寂的天空添上了绚丽多彩的雨丝,诸道显化,万道峥嵘,大道之音不绝于耳,直到一声钟响,天地一静。
女娲嘴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准提也是,震惊,极度的震惊之下,便是她们曾为圣人的道心也激荡难平,难以平复。
天罚出现了短暂的停滞,仿佛连天道也被震惊到了。
天罚下的洪荒大能,大神通者更是一脸呆滞,一个个如痴人做梦一般恍惚,一脸难以置信,道心更是在短暂的停滞之后,疯狂跳动,跳得自由、奔放、无序、又失衡,仿佛比凡人还不如。
唯一冷静的便是托着洪荒神域的石矶元神,她眼中闪过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便是那惊讶,也是绝对的冷静。
天地间最宏伟的钟声定住了天地,却惊醒了世人。
女娲准提回神,她们的大道已在眼前,触手可及,两大混元神情复杂起来,最后她们,一拂手,一推手,将触手可及的大道推了出去,她们已不是过去的她们,而这大道却是她们过去的大道。
她们已经走上了另一条道,而且已经走了很远,她们不想再回头,再走回头路。离开了洪荒,她们是超脱天地外的混元大罗金仙,混元大道自成天地,得大自由。
洪荒的道,该留在洪荒,总有一天,这两条道会有人走,这两条道也会有新的主人。
女娲准提相视一笑,一个不羁,一个洒脱,一切都在不言中,她们的选择相同,他们的境界也最接近,因为她们都破开了那重屏障,在混元大道上走在了众圣前面。
与她们的推开不同,八景宫的太上老君收起了太极大道。
元始天尊更是回来了,白袍不染尘,须发如雪,他回来了,虽然不过一道分身,但他终究放不下,大概放下了,也就不是他的道了,他的道在洪荒。
接引也回来了,他也放不下,放不下西方大教,从此西方灵山脚下多了一尊接引佛祖,接引诸佛诸佛子,从此再不离洪荒。
除了不知身在何处的通天教主,洪荒五大混元都做了抉择。
女娲准提还是道友,老子元始还是师兄弟,不过他二人之外,还多了一位西方道友。
大道回归,如流星落入洪荒,又如陨石坠入天罚雷云墨海,大道相斥,墨海激荡,如漫天飞剑刺入了墨池,穿透,破开,留下身后的千疮百孔,深不见底,久久无法合拢,漆黑如墨的天罚神域成了筛子,仿佛遭到了天罚,不过这天不是天道的天,而是洪荒的天,天道未压下诸道前的那个天,盘古开天辟地开辟出的那个天,千道万道并起大道争锋又共主沉浮的那个天。
洪荒的天回来了,也变天了。
大道各寻其主,除了远古四族,西王母,嫦娥,镇元子,还有寥寥几位老家伙,其余的道人皆有道归,一个个道人大道加身,如鱼得水,与天地契合,我是道,道也是我,真正成了一方道主,道的主人,洪荒的主人。
鲲鹏化鹏,扶摇直上九万里,冥河一剑出血海,连破九重大地出九幽,两位老祖,各向一道,急切之极。
他们的危机感迫切感来自于同一人,鲲鹏怕石矶截取他的风水大道,冥河则怕石矶为她的弟子夺他的杀道。
大道事关根本,容不得半点差池,更不容她人染指,如若争道,便分生死。
他们也相信石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这种不智的事,但石矶本身就是意外,谁能保证她不给他们一个意外,如果她给他们一个,那意外就大了。
他们谁都不愿意看到那种意外,也不想要那种意外,所以,唯一的选择,便是尽快,尽快将自己的东西尽快抓到自己手里。
他们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三十三重天两个神域之间,天罚脚下,抓住了自己的大道,他们是谁?他们可是洪荒速度第一的鲲鹏,和九幽速度最快的血海之主,他们比任何人都快。
但这个时候,天罚怒了,彻底怒了,暴怒,震怒,迁怒,各种怒!
第916章 洪荒的强者之林
天道眼里,逆天夺道者,鲲鹏!冥河!首当其冲。
而且是那种肆无忌惮争先恐后的逆天,一点都不曾将天道放在眼里。
如果天道有口,一定会怒喝一声:“放肆!”
如果天道有手,一定是六圣齐出,替天行道,围杀镇压此二人。
可惜天道的口与天心不合已经很久,口不对心,自然,口也不会应心。
鸿钧老祖已经很久不曾说话,不曾为天道发出声音,他已封口已久。
天道之手,更是被天道自废了,洪荒没了天道圣人,自然不会有人替天行道。
怒在心中,也在眼中,天罚怒不可遏,亲力亲为,惩处叛逆。
天道自己干了!
那一脚的力道,苍穹震颤,重返混沌,雷罚如鞭,根根粗壮,千万百万亿万鞭齐齐抽向了鲲鹏冥河二人。
鲲鹏冥河脸色都很不好看,但又不是很难看,因为他们抓住了自己的大道,拿回了自己的大道,其中的喜悦不言而喻,失而复得,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大道有望,即便此刻直面天罚,似乎也可以接受。
而且两人毕竟都不是愚人,拿回自己的道,便意味着要站到天道对面,与天道为敌,在他们伸手的一瞬,便注定了这个结果,在他们伸手的一瞬,他们自然而然回归洪荒,成了洪荒的老祖,与其他老祖,天地大能,大神通者,还有石矶,成了一个阵营。
这是必然。
与天为敌,也是必然。
与天为敌,他们心中并无抵触,因为他们是洪荒最古老的生灵,对天道本身没有多少敬畏,或者说根本没有敬畏。
漫天雷鞭袭来,鲲鹏张口,冷眸阴厉,黑袍激荡,长发飞起,自有一方枭雄霸气,亿万雷电之鞭尽入他口再入他腹,闷雷滚滚,在他腹中响起,鲲鹏化鲲,混沌其皮,大不知其几千里。
鲲鹏之后,冥河双剑合一,斩向混沌雷罚天足,那一剑的红,刺破苍穹,划破宇宙,几成永恒。
元屠阿鼻,剑斩天罚,那杀性,那果断,那绝然,丝毫不下于鲲鹏张口吞雷罚的霸道。
这两位老祖谁都不曾言语,配合的却天衣无缝,如果让那些雷鞭抽在冥河身上,冥河绝对不会好受,因为天雷诛邪,正好克制他的血海污浊。
但元屠阿鼻恰好相反,先天成胎,与冥河相伴而生,补的是冥河的大道所缺,也与血河属性相反,正如极阴之地孕极阳之宝,天生的杀器,极刚极利,可与诛仙四剑媲美。
此时,冥河,身与道合,又与剑合,剑起逆天,自生戾气,自有傲气,我冥河的道,岂容他人踩在脚下,便是天道也不行!
一道血痕,犹如鸿沟,深不见底,出现在天罚之主的天足底部,如开血河,触目惊心。
人与剑都已没入其中,不知破开几重。
轰然一声,天足踩下,踩在鲲鱼背上,鲲鱼一沉再沉,直到一座冰山升起,托住了它,洪荒诸道齐出手打向雷罚,这个时候,凡有主之道,皆已回归道主本身,无主之道也有人收拢。
一座高峰之上,一个男子虚影伟岸,他头顶一个混沌钟影散发着镇压天地万物的气息,他出拳时,天地万道都得避让。
一座高台升起,一个如日中天的男人,众星拱卫,他抬手,天罚仿佛都能被他玩弄于掌中。
一座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站在最高处的绝代虚影,袖中光阴如白瀑,逆罚苍穹。
一座座高峰升起,一个个时代的主宰显化,与他们遗留的大道相合。
不知有多少人失声,有多少人失神,又有多少人落泪。
洪荒的强者之林在石矶头顶一座座升起,一个个强者的记忆如同被拂去了尘埃,如日月倒转,岁月倒流,他们都站着,不曾倒下,也不曾成为过去,不曾落入尘埃。
这才是一个洪荒,一个英雄辈出的洪荒。
第917章 人不可以与天斗?
一个个大道印迹复苏,一个个大道印迹显化,他们很多都已模糊不清,时光消磨了他们太多,只剩下最纯粹的一点根本道念。
曾经有多少道人走进紫霄宫,今日便有多少大道站在了天道之下,与天为敌。
一个个道人,一条条道脉,一个个神通,一脉脉道法,洪荒的大道从没这么齐过。
天罚也从没这么重过。
知道天罚沉重的人只有一个,便是不知何时小了一倍,已改双手托天的石矶。
天罚每一次落下,她都在震颤,不过震颤的不是她的须弥元神,而是她的道体。
不知何时,石矶的道体遍布裂纹,如即将破碎的瓷器,触目惊心,仿佛轻轻一碰,便能碎成无数碎片。
神通来源于血脉,她的本命大神通也不例外,她以元神支撑起了洪荒神域,天罚的重量却次次落在道体身之上。
她的道体已裂纹遍布,血痕纵横交错成了密集的蛛网,恐怖之极,不过却没人留意,因为她站在那里太不起眼,也不曾有任何作为。
所有人的注意力不是在托起洪荒的须弥元神身上,便是在洪荒之上众多高峰之上。
与他们高大的身影相比,她太渺小,太普通,如一粒尘沙。
很少人会留意这样一个石矶。
但谁又知道,从开始,每一道雷罚,都是她在默默承受,即便道体已濒临破碎。
他们看到的却都是她的光辉形象,大如须弥的元神,通天彻地的道法,天罚之下的神通广大。
但谁又曾想过,她也曾平凡,她的平凡跟脚。
就像曾经平凡的她入不了太多人法眼一样,即便她站在那里,也不会有人多看她一眼。
因为微不足道,因为她不发光。
天罚在继续,伐天之道也在继续,石矶双手托着洪荒的根基,默默承受着一切重量,她被压下,又奋力而起,一次一次,在苍穹之下很多人提心吊胆中不曾坠落,也不曾放手。
她的元神也在一次次黯然落魄时重新发光生辉,三十一重天,三十二重,终于,她破开了三十三重天,又稳稳的托住了神域,洪荒众生眼中天,金色的天,起起落落,高高低低,但终未掉下去。
因为那里有一个大如须弥的白衣神人双手牢牢托着天,他们很多人都没见过女娲大神补天,更没见过盘古大神顶天立地,但今天,他们似乎见到了另一位大神,她为他们托着头顶的天。
因为有她,天才不曾塌下,他们也才安全。
他们都知道她是谁,琴师,洪荒的琴师。
他们洪荒的又一位大神。
雷罚的持久,令石矶倍感疲惫,人力有穷尽,便是盘古顶天立地也曾力竭,更何况是她。
其他道人也不轻松,尤其是最先出手的嫦娥和王母,即便有源源不断的天地元气供她们予取予求,但心会累,元神也在消耗,人可以与天斗一时,但不可以与天斗一世。
洪荒诸道出现了颓势,但天道之罚却依旧看不到尽头。
一道剑光划破苍穹,一道孤傲身影,站在大道尽头向天罚出剑。
通天教主,洪荒第一位混元出剑了。
第918章 混元圣人
尽管同样是道迹显化,但作为洪荒六大混元,曾经的天道六圣之一,他的大道印迹已在大道尽头,深刻的如同实质。
他这一剑,如碧游宫中,青萍出鞘,逆天截道,一剑照亮万古苍穹,碧海蓝天,天足被他从中间斩断,清气充塞,久久不能愈合。
三十六重天之上的混元境界,终是不同,即便只是一道印迹,也极为不同。
通天道身青袍凌风,背影孤傲,如插在诸峰最高处的寒剑,又如悬在天之最高处的孤星。
难以触及,极远,极远,因为他站在一条大道的尽头,与诸道有几重天的距离。
“老师……”
“老师……”
多宝失神。
云霄、碧霄喃喃。
龟灵更是红了眼睛。
乌云一动不动看着那道身影。
通天出剑,洪荒诸道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但仅凭通天一道印迹还是拦截不了多久。
接连数剑过后,通天教主身影越来越淡,手中的青萍也越来越透,不过依旧维持着剑形,锋芒不曾有钝。
在天足崩了青萍,即将踩上通天头颅之时,一条金桥挡住了天罚之足,金桥上站着一个老人,皓首白发,一柄拂尘起微尘,太极成图。
“还请诸位道友出手!”
老道抵住天足的同时向四方混元开口。
最先应声的是灵山脚下的白衣僧人,一声佛号,尽显慈悲。
最先出手的却是准提,因为他是个行者,心意一定,便来的极快。
七宝妙树,刷起一道七色彩虹,横亘三十三天,在洪荒诸道头顶架起了一道七彩桥梁,迎接天罚雷霆。
太上的两仪微尘果然没能阻挡多久,他毕竟不是本尊,也就比印迹显化的通天的教主多坚持了一会。
在准提到来后,他坚持了片刻,便退了,他毕竟不是通天,知进退。
天罚巨足落在七彩拱桥之上,大桥震动,却没有崩塌,因为支撑这座桥的是准提,准提本尊,不折不扣的混元圣人,这一刻,他确实是圣人,因为石矶神域的一半洪荒元气任他调用,不同的是,他不是天道圣人,而是洪荒圣人。
白衣僧人脚踩白莲从西而至,身后莲花朵朵,如同脚印,种满从西到东的虚空,僧人站到准提身边,抬手伸指,白莲生出,在虚空,雷劫中生出。
白莲盛开,白莲劫灭,一劫一劫,不管是盛开,还是劫灭,都扎根在雷劫之中,天罚之主心口。
他曾是魔土浊世中的一朵净世白莲,扎根魔土,自得清净,寂灭于他是道,毁灭于他是生。
他本身便代表着生,不管是与头顶天罚的毁灭,还是与九幽血海的污浊,都是大道两极。
直到莲花不再盛开,白衣僧人默默退回灵山脚下,为如来护道。
就像太上退到王母身边一样,他们选择了自己现在的位置。
准提的桥在雷罚之中挺立了很久,直到他的元神之力衰竭,大桥才出现了崩裂塌陷迹象。
“女娲道友,该你出手了!”准提笑着说道,不见一点凌乱。
伏羲闻言抬头,一道红色身影,身披漫天红霞而来,笑着叫了声:“兄长。”
她的眼里没有别人,很理所当然的没有别人。
女娲来了,却没有急着出手,直到准提不断挥动七宝妙树加持的守护大桥彻底崩了。
她才抬手抛出了一尊大鼎,古朴大鼎旋转着迎上天罚之主的巨足,不是抵挡,而是吞食,一切雷霆,一切天威,一切道文,都被尽数吸纳,此鼎之霸道比鲲鹏的鲲鱼鲸吞更为骇人。
洪荒诸道也是第一次见此鼎如此发威,站在万古冰峰之上的鲲鹏也是。
转眼功夫,乾坤鼎已遮众人之眼,大的离奇,也高的离奇,只闻雷音入鼎,却已看不到丝毫天罚雷霆,众道只看到了古朴厚重,一个乾坤世界转动的混沌造化乾坤鼎。
混沌至宝,曾经是。
时间在另一个世界的雷声中度过,离得有点远,诸道恢复蓄力,时间没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惊出天地,天变了颜色,乾坤鼎变小落在了女娲手中,上方万里山河社稷铺开,换了旧天,女娲脸色也白了几许,不过神色平静,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雷落山河,山河崩毁,头顶的山河破碎万里又万里,他们头顶的天,同样是一个世界,不过是另一个世界。
“娘娘,收起来吧。”
是石矶的声音。
第919章 大雷音寺
女娲低头看了石矶一眼,稍稍迟疑,伸手收回了山河社稷图,她也随之回落。
落到了与准提一个高度。
她虽不知道石矶要怎么做,但还是做好了随时与准提联手的准备。
她们混元引发的雷劫,也只有她们混元能接,这也是她们迟迟不愿介入的一个重要原因。
混元逆天,与蝼蚁逆天,自不可同日而语,引发的天怒、天罚,也必然达到了一个混元级数。
如果说通天出剑,老子出手,引发的天罚,准提可以轻松接下,那么准提引发的天罚,就要她以至宝来接,而她引发的天罚雷劫加上准提、接引、老子、通天,再加上石矶与洪荒诸道引发的雷劫,那绝对是一个恐怖的数字,不知翻了多少番。
也就她凭先天至宝乾坤鼎才能顶住一段时间,乾坤鼎中虽然有一个蕴含造化本源的造化世界,但毕竟要靠她来御使,更何况造化世界又如何能与洪荒比,天道怒到极处,就是半个洪荒,乾坤鼎如何能装下半个洪荒?
山河社稷图就更不用说了,山河社稷图中虽然也有一个世界,但这世界并不像乾坤鼎中的那个本源世界,而是一个生灵世界,以山河社稷图来承接天罚雷霆,于山河社稷图中的生灵无异于灭顶之灾。
女娲不在意吗?当然不是。
如果不在意,也不会在石矶开口之后,便收了社稷图。
之所以乾坤鼎之后,又用山河社稷图顶上,一是她性格使然,二是,除了她,谁还能接?
准提已经力竭,即便他如初来之时,现在也接不下来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酝酿,此时的天罚不知又翻了几番。
女娲落下的时候,石矶在飞升,她越过了诸道,托着一个洪荒迎上头颅已越过三十六重天,脚在洪荒,头在混沌的混沌天罚雷霆之主。
黄金神域,一个洪荒的山山水水,将一个个洪荒强者留在了原地,或者说穿透,除了有主之道,洪荒大小诸道与石矶一起迎上了已在洪荒之外的天罚之主。
大道法则在前,小道法则在后,如一条条大道小道锁链沿着天罚之主的巨足,天柱一样的巨腿,锁向了天罚之主。
洪荒诸道并起,一个个模糊道人身影化为大道之首,带着大道逆势锁天,最前面的一条大道身影便是通天,他是道,道也是他,他是最坚韧的那道大道锁链,其余诸道随后,有东皇为首的镇压大道锁链,有帝俊为首的群星周天锁链,有羲和为首的太阳大道锁链,有嫦羲为首的光阴长河锁链,有红云的火云锁链,有东华帝君的九阳锁链……
一条条大道缠上了天罚之主,一个个道人镇向天罚之主,如一尊尊大道神灵,镇向天罚之主每一个窍府,他们多已故去,此次苏醒,恐怕也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苏醒,此次过后,他们将彻底消散,再无一点印迹遗留。
但这一刻,他们遵从最原始最纯粹的大道之念,应石矶之请,为大道自由一争。
千道,万道,千万道,大道加身,不是合道,而是囚禁,手上,脚上,皆是镣铐,重重禁锢。
在这个过程中有小道破灭,有道人散去,在电光雷霆中,淡成轻烟。
但终于,天罚之主被拉进了洪荒,他伸出洪荒深入混沌的头颅被拉下来,力量再大也挣脱不开。
然后,祂被洪荒包住了,一重重山,一条条河向祂合拢,一个金色的洪荒包裹住了祂……
这一切都发生在诸道眼前,他们看着石矶托着洪荒包裹了天,和天之恐怖主宰,就那么一点一点包了起来。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两个人助了她一臂之力,女娲的造化大道和准提的众生道化为了两道最粗大的锁链,一道人头蛇身,一道不朽金身。
洪荒诸道为索,众生信仰扩充的黄金神域为牢,最后,神明法旨为皮,将不可战胜的天罚之主与洪荒隔离封禁。
被石矶托在手上。
天怒吗?
那一定是怒的,但天却晴了,如被人大袖扫过,亿万里无云。
天道无极地,那个老人抚须,浅笑,天道有缺,他又出来了。
他不仅出来了,还加了一道封印,不过石矶并不知道。
石矶托在手上的黄皮包袱,在她眼里依旧是个危险至极的不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炸开,半个洪荒就没了。
但这个危险物品又不能带离洪荒,不仅因为洪荒诸道都在里面,还因为这是一半的洪荒元气。
该怎么处理,这就成了一个大难题。
石矶看向女娲准提,女娲头迈到一边,意思很明确,你自己整的,你自己处理。
准提苦笑摇头,他也没办法。
洪荒诸道更是干笑干咽口水。
令石矶没想到的是,有人站了出来,将这个滔天大祸端揽了过去。
是多宝,也是今日的如来,如来双手合十道:“我西方地广人稀,生灵稀少,若琴师放心,便由贫僧接下,压在灵山之下,由贫僧与灵山三千佛陀一起镇压。”
石矶看着如来问:“你不怕?”
如来道:“这便是我的道。”
石矶明白了,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但这又何尝不是西方复苏的一个大契机。
准提接引对视一眼,接引上前,站在多宝如来身边对石矶稽首道:“贫僧愿化一朵白莲,扎根此方世界,一日雷劫不消,贫僧便一日不出。”
这已算是宏愿,不过今日天道注定不会应他。
石矶点头,说了声稍等,她向轮回之地稽首,“还请后土娘娘加持一道轮回封印。”
一股来自轮回的和风拂过,石矶手上乾坤颠倒,轮回印迹在上镇压天道印迹在下。
石矶将黄皮包袱交给了多宝,多宝带着黄皮包袱与接引一起返回灵山。
从此灵山脚下多了一朵净世白莲,灵山之上多了雷音,三千佛陀常坐灵山,安忍不动。
从此雷音伴佛音,此处成了西方灵气复苏之源头,真成了真灵山,灵山之上有雷音寺,世尊在寺中**,千百年不动。
第920章 造化之主
在天罚雷劫消失的一瞬,人道祖地,红衣坊二楼的石矶收回了视线。
人道祖地虽被道祖封印,但用的还是同一块天,不过此方天极小,也极低,九天明月也在天外,离得极远。
石矶关上了窗户,转回琴案前,悠悠琴声再次在红衣坊二楼响起,与上一次已经隔了很长时间。
楼下的很多人都舒了口气,包括红衣坊的现任主人。
三十三重天也是,除了最先离去的鲲鹏冥河二人,其余人都没急着离开,劫后余生的轻松在每个人脸上洋溢,毕竟,这是一场胜利,每个人的心境都有大的提升,伐天不易,伐天成功更不易。
此生大概也就这么一次。
石矶已至三十三重天的须弥元神变小,走向了自己犹如碎瓷拼凑在一起的身体,到现在,大家都看到了石矶的状态。
三十三重天元神,濒临破碎的道体。
是得,是失,再也嚼不出一个明显的滋味。
白光逝去,爬满道体的裂纹消失。
但大家都知道,裂纹还在,只是被掩去了。
青衣如风,平淡如故。
很多话都难再出口,堵在喉结,有关心之言,也有已经准备好的问责之语。
这一次天罚雷劫,很多人对石矶的做法都不认同,多有怨言。
这里面包括女娲娘娘,石矶做什么,她并不在意,但牵连到她兄长就不对了。
女娲看着石矶问道:“琴师觉得可值?”
这其中有几分讥诮大概也只有女娲知道。
“不后悔。”石矶这么回答。
女娲挑了挑眉,没有再多说什么。
准提看了石矶一眼,什么都没说,便返回了神魔战场。
来也无声,去也无声,更洒脱了。
共工抱拳离去,他去的是九幽方向,轮回之地。
除了玄雨,刑天与九凤三位大巫返回北俱芦洲。
孔宣跟石矶点了一下头,与凤族高手化虹离去。
万龙巢主人跟石矶也不陌生,寥寥数语,与龙族大能离去。
麒麟族老人,魔族相继离去。
一个个老祖,一位位绝顶,稽首离去。
镇元子走的相对晚,跟石矶说了几句话。
最后就剩下了,天庭众人,与妖族一系。
很显然,他们都有事。
石矶跟王母简短说了几句,王母让天庭众人先回,她则走向了远处。
这里就只剩下了妖族,女娲、妖帝、白泽,三十余位妖族大能,还有伏羲三皇。
石矶没有看女娲,而是看向了帝九。
帝九早有心理准备,在接收到石矶视线后,他很平静的走出,向伏羲郑重行礼:“请羲皇回归妖族,主持完善星斗大阵。”
这便是石矶带他此来的目的,洪荒前三,防御第一的阵法需要伏羲这位妖族羲皇,除了鲲鹏,也只有他才能恢复周天星斗大阵昔日的荣光,更何况河图洛书也在他手里,他是继帝俊之后,主持周天星斗大阵的最佳人选。
比起人族的圣皇,他更适合妖族的羲皇。
伏羲沉默,女娲沉默,很多人都很沉默,其实大家多少都有猜测。
伏羲看向了神农轩辕,他们又一起看向了石矶。
石矶道:“是我的意思。”
神农虽不舍,也没说什么。
轩辕点了点头。
伏羲却迟疑了。
最后他说道:“我可不可以留下一个善尸。”
石矶轻轻一笑,“当然可以,人族三皇,身负人族气运,缺一不可。”
几人这才恍然,原来石矶早有这个打算,不过没说出来。
伏羲向石矶作揖,再向神农轩辕作揖,算是作别。
女娲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大概做出决定的是她兄长,她自不会有异议。
人族三皇入世,伏羲跟随帝九去了北俱芦洲万妖祖庭。
女娲目送伏羲离去,这才开口:“你这样终非长久之计。”
石矶轻轻一笑,道:“本打算此次火云宫之后便去拜访娘娘。”
女娲娘娘看着自己完美无瑕的手指道:“找我干什么?”
石矶抖了抖衣袖里的大小石头道:“想向娘娘请教诸石化形之法。”
女娲娘娘瞥了一眼石矶的衣袖,道:“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找我也没用。”
言下之意:你是什么,又是怎么化形的,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数?
石矶轻叹一声,道:“正是因为我做不到,才来向娘娘请教,娘娘主掌造化,一切有形之物皆在造化之内。”
女娲娘娘看向石矶,看了很久,啧啧道:“这么短时间,便触及了我的造化本源,果然厉害。”
石矶摇头:“知易行难,我也不过是在娘娘赐予的造化神通上略有所悟。”
女娲轻笑一声,又欣赏起自己赏心悦目百看不厌的手指,翻来覆去。她轻轻说道:“能有此悟,更说明造化不浅。”
石矶躬身稽首,一言不发。
女娲却用很无赖的口气说道:“求我也没用,除非你想我将他们都炼成灵宝。”
石矶的衣袖明显抖了一下。
石矶有些失望,问道:“真的不行?”
女娲声音散漫:“不行。”
石矶沉默了片刻,意有所指道:“那它怎么行?”
女娲微微一愣,然后看向了东海之滨的一个山头。
这次轮到女娲沉默了,女娲沉默了很久,说道:“它,得天独厚。”
女娲又补充了一句:“它虽未补天,却有补天遗泽。”
同炉所出,本出同源,无补天之实,却有补天之心。
举世也就它一枚,当得起,得天独厚。
女娲走了,走之前说了一句:“你还是好好关心关心自己吧。”
是的,是一句关心。
石矶稽首恭送。
她的道体虽是支离破碎,却适合她如今的处境,也不能说就没有她故意为之的成分。
太大的元神,只有住这样八面漏风,漏风又漏雨的房子,才不会憋屈。
以前元神住得憋屈老想出门,现在里面和外面也没什么区别,通风又透气,和幕天席地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样的破房子却禁不起一点打击,在一定程度上,石矶是舍弃了肉身,但又不是完全舍弃,和佛教舍弃肉身臭皮囊只修舍利金身还是不同。
她的道总是走的很离奇。
好像别人不敢走的道,她都敢试,也敢走。
女娲走了,石矶才想起来,她好像还有一件事没说,石矶轻轻一笑,对自己说了一声罢了。
她本来是想借乾坤鼎的。
借?总有借,和不借,两种可能。
现在就是没借到的结果,她并不怎么失望。
石矶迈步走向了天边,王母在那里等她。
第921章 我说了不算……
天净如洗,云细若鳞,石矶踩着波光粼粼的云海,一步一步走向王母,柔和的风,明媚的光,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整个世界就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在这仙境中,她们走到了一起,再一起向前漫步,谁都没有说话,彼此享受着此刻难得的宁静祥和。
直到一人止步,另一人也停了下来,她们看着远方,仿佛她们已经走到了天地的尽头,也许是她们心中宁静的尽头,她们看着的远方,大概是宁静过后的狂风暴雨。
属于她们的宁静都很短。
她们谁都知道。
“我来之前做过最坏的打算。”
王母的声音不高,依旧谈不上柔和。
少了威严,多了雍容。
身上象征她身份的王母金装仿佛也褪了颜色,变得朴素起来。
她数次和石矶见面都穿的比较朴素,大概是因为要见的是石矶。
石矶点了点头,如实说道:“我也没想到娘娘会来。”
而且还来的那么早。
后面半句她没有说,因为不用说。
王母笑了笑,说道:“因为琴师对我们很重要。”
这话也很真实。
王母话里的意思,石矶自然知道,她也笑着说道:“娘娘能来,我很高兴,也很感激。”
能让现在的石矶说出这种话的人已经很少了。
王母笑着问了一个很耿直的问题:“现在,我和昊天,你站哪一边?”
很直指本心。
石矶笑了,也只是笑。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王母却知道了答案。
答案不变。
“为何?”
王母问道,这纯粹是出于好奇。
石矶笑着回答:“因为我是他唯一的朋友。”
可以生死相托,性命交付的那种。
万仙阵前,昊天布衣背剑,毅然下凡,护在石矶身前,挡在圣人面前,他只是石矶的朋友。
事后也不用她说一声谢谢。
因为不需要。
这其中的差异不足为外人道。
王母笑了笑,跳过了这个话题,开门见山:“其实,蟠桃会后,我很想找道友好好谈谈。”
石矶笑着点了点头,静待王母下言。
“琴师所希望的事,对我震动很大,和道友一比,我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王母三分赞叹,三分苦笑,三分自嘲,最后一点复杂。
“是我搅乱了娘娘计划,那些想法也是忽然冒出来的,有了想法,也就说了,说了,做了,也不后悔,就像今天一样。”
第一句表示歉意,第二句是解释,后面是她的立场,今天之前,也许会有第一句,但绝不会有后面,不会解释,更不会表明心迹。
这就是石矶的亲疏远近。
除了站在昊天一边的立场,王母,她会真心对待。
王母笑着点了点头,最后一点复杂烟消云散。
她毕竟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更何况她一直对石矶果敢作风很是赞赏。
她们是同道中人,她一直这么认为。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对洪荒今后的走向,对天庭今后的定位。”
王母看向了石矶,很认真,也很虚心,她就是想听听石矶的意见,在意识到自己的大局不如石矶后,她更坚定了这一点。
石矶低头沉默了片刻后,她慢慢抬头,看着天边的云霞道:“如果我在瑶池说的那些话只是试探,只是虚的,那么麒麟一族复族便是序幕,人道脱离天道,便是开始,是第一步,洪荒迈出的第一步,只有走出了这一步,后面的人,后面的种族才会跟上,如果没有这一步,希望多半也只会是希望,时间拖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等瑶池我激起的涟漪热潮过了,洪荒依旧会是一潭死水。”
王母解开了一个疑团,她眼中闪过了然道:“所以这一步必须走,而且必须人族来走。”
石矶点头:“釜底抽薪,一劳永逸。”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会是灭顶之灾,你承担不起?”
石矶淡淡一笑道:“只要我觉得值,便会试试,至于后果,天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得争过了再看,更何况我不是问过道祖了吗?”
“你是说……”王母明白了,瑶池的试探。
石矶道:“天道有阻,地道在我,人道在我,洪荒也在我,这都不敢试,那我在瑶池中那些话说给谁听?”
王母彻底无言了,经石矶这么一说,天道仿佛一下子微不足道了。
王母摇头,很是无言,仿佛什么事,到了石矶这里,都会变得轻巧起来。
就像那年请她出山。
第922章 洪荒天庭
天帝去了两次,连她面都没见到。
石矶去了一次,便敲定了来年三月,王母出山。
很不可思议,却又自然而然。
就像此次,伏羲、神农、轩辕,愿意一试,愿意陪她冒险,若是换做别人说这样的话,只会被当做疯了。
她在每一个人心里的分量都不同,但无论敌我,无疑都很重。
她自然而然走到了这一步,与她走过一段的人,都打心眼里信赖她,崇敬她。
便是曾经的那些圣人,她说话时,她们也会听,而且会细细琢磨。
包括不久前那位特立独行的女娲娘娘,她们谈话时,很平常,这种平常只存在于对等的人之间。
即便王母在女娲面前也表现不出那种平常,只会你敬我三分,我敬你五分,彼此维持着一个客气的界限,都会端着。
这也是石矶另一个神奇之处,不管是跟喜欢清静的九天月神,还是跟秉性乖张脾气古怪的梦婆婆;不管是跟气度雍容的西王母,还是跟毅然走上一个时代巅峰的帝后嫦羲;不管是跟女娲,还是跟凤祖;不管是跟元始天尊,还是跟通天教主,亦或是老子,准提,接引,她都能在他们面前维持一份平常心,最后,彼此平常,不再见外。
这样,很多话也说的,很多事也做的。
即便意见相左,也有道理可论,也有道理可讲,不会是:我言即法旨,你听着便是,照做便是。
就像三教神仙会上,石矶与三教圣人同坐紫芝崖,谈笑风生。
那时她的修为不过大罗金仙一重天,比很多三教弟子还不如,更不要说燃灯了。
很多事,其实都很琐碎细小,但恰恰又是这些琐碎的小事决定了石矶今日的成就,和每一个朋友,每一位故人的琐事,汇成了今日洪荒最大的事。
也是她石矶的事。
她石矶的事,便是洪荒的大事。
“接下来,洪荒该怎么走?”王母问。
石矶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王母有些诧异,她没想到石矶会说出这么一个回答。
石矶看着洪荒广袤无垠已近苍茫的大地,说道:“我们只能开启某些东西,但不要想着去掌控某些东西,我们可以在某个关键点上用力,但不要想着一切都在我们掌控之中,如果我们掌控了洪荒,我们又与天道有何两样?天心的伟大,我们比不上,未去紫霄宫前,道祖未揭示天道辛秘前,天道是公正的,天道的公道,人心也永远比不上,所以,我们看着就好,经此一劫,天道在很多人心中都会变小,尤其是经历了这场劫数的诸方道主,他们的心都会大很多,心大了,以前很多不敢想不敢做的事,都会去想,也都会去做,头上少了天道的威胁,很多人都能放开手了,洪荒将会不同,大大的不同。”
王母仔细的听着石矶的每一句话,因为她知道,石矶的很多话都是对她说的。
许久,王母问道:“那天庭该如何自处?”
石矶道:“维持一个平衡,在天道缺失的这段时间,天庭可以是洪荒的天道,娘娘可以掌洪荒的天罚。”
王母惊呆了,半晌哑口无言,或者说不知说什么好,她早知道石矶心大,但还是被她的大胆狠狠震惊了一下。
再看石矶,却是神情平和。
石矶状似喃喃的解释:“经此一战,天道如断一臂,加上道祖,天道应该在很长时间内有心无力,只要灵山那边稳得住,就不会出大问题。”
这也是她离开洪荒前,为洪荒做的最后一件事,为洪荒诸道打破了头顶的枷锁,解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但有一点,”石矶声音微微拔高:“不要去动诸族的孩子。”
王母微微一愣,不知石矶所言何意。
石矶道:“天庭想强大,要靠自己,去培养,去吸纳洪荒的新生力量,不要想着去收复诸族现成的力量,即便是最弱的种族,也不要去碰,碰他们养大的孩子,他们就会跟你拼命,这也是我在瑶池不支持你的根本原因。”
“不要想着打造铁板一块的洪荒,那将是永无休止的反抗与镇压的泥潭,不要说现在的天庭,便是上古的天庭,都是妖族,也要招妖幡镇压,人心各异,天庭应该超然在上,最后让万族信服,再辅以天条维持一个大势平衡,宁可少做,不可多做。”
石矶以这八个字结束了她跟王母的正式谈话。
第923章 ……便是晴天
一道紫气沟通天外,石矶再次踏足神魔战场。
除了四大混元,没有人知道石矶来了,直到她登临高峰,抚琴天地。
她的弟子,境界在她之下的洪荒修士,域外神魔才知道她来了。
常年如大雪降临不止的神魔停了,天地间神魔的声音小了。
不是什么杀伐之音,不过最寻常的琴曲,随心所弹,天地却静了。
很多仙人见过她,也有很多仙人没见过她,有神魔认识她,更多的神魔却不认识她,但都听过她的传说。
这天地间沉睡的亡灵,不曾腐朽的神魔枯骨,都是她恐怖的见证。
她在三千世界中是举世无双最恐怖的恶魔,比通天教主,女娲的名头还要大,还要响。
不曾远游,却已声名在外,无神不知,无魔不晓。
神魔战场上空三千个光斑的世界桥头,神魔拥挤,争相一睹石矶这个传说中恐怖存在,看到她的神魔皆是一愣,跟他们想象中差距很大,不够高,也不够大,更不够凶。
很多神魔怀疑,是不是她?
从很多面露惊恐之色的老家伙眼里他们得到了答案:是她!
琴音停了,他们却是一惊。
石矶抬头,逐个看向三千世界桥头的他们,笑着对他们轻轻点头,却吓退了三千世界的神魔。
这大概就是恶魔的微笑。
神魔暴退,大如三千个透明太阳的光斑干净了,少了很多黑点,天空亮了。
石矶坐在山顶,看着神魔战场熟悉又陌生天际风云,还有一条依稀可见真容的魔道,山河故人。
“老师!”
青年声音难以抑制的激动,石矶回头,气血如海的青年眉眼更加锐利了,还有见到她颤鸣不已的蝉翼刀也更加鲜红欲滴了。
石矶仔细看了青年许久,才抬手让他起身,指了指旁边的蒲团,让他坐下,她们师徒很多年都没坐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
青年看着风轻云淡的老师面容,罕见的露出了腼腆的笑容,眉眼也不凶了,反而有点傻,青年坐下,随老师一起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听着老师琐碎的声音,仿佛天下已经太平。
青年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睡过了去,眉宇舒展,再无警惕。
他太累了。
千年征战,千年杀戮,任谁也会累。
更何况,这个战场,他不过一个大罗金仙,危机时时都有,心弦又哪能放松。
更何况他还是骷髅山神魔战场的主事之人,这里的生死他都要负责,他还是一个师兄。
终于,老师来啦!
他不用操心了。
可以美美睡一觉,凶兽一族,贪吃嗜睡,他好像都忘了。
也戒了。
今夜,又何止是他,很多人都能睡个好觉。
天无日月,自无昼夜更替,说是今夜,其实还是白昼,石矶坐在山上,吹着另一个世界的风,一览神魔战场无余,包括她另一个弟子,太乙真仙境界的他,正在回家的路上。
西方,莲海深处,一个高瘦佛陀起身,一步一步踏出了莲海,朝东而来。
菩提树下的准提对此一点都不奇怪,倒是北方道宫的道人看了东行僧人一眼。
佛陀至骷髅山脚下,肃穆稽首,一礼,然后西归。
他来此不言一语,只此一礼,却必须亲来。
因为他是西方教主,也曾是佛教教主。
他欠她一礼,不能不还。
石矶受了。
准提随后在菩提树下向她合十,她让过半礼,又还了一礼。
准提笑了,笑着轻轻摇头。
东方仙山上的元始天尊对此面无表情,就如同,天罚之下,他这位天尊不曾现身同洪荒众道一起抵御天罚一样,他是天尊,尊的终还是天。
第924章 谁主沉浮?
不日,申公豹归来。
神魔战场,石矶开始了她的第二次授徒解惑。
老师讲,弟子听,弟子问,老师答。
石矶的传道解惑总是很随意,老师随意,弟子轻松。
在自己家里,没有外人的时候,骷髅山的师徒之间没那么多规矩,便是师出阐教极守礼数的申公豹也会在老师、师兄面前,盘膝而坐,畅所欲言。
这里的骷髅山仿佛一下子变成了故乡的骷髅山,大概是因为老师在哪里,哪里便是骷髅山。
在石矶有一搭没一搭的教授徒弟的时候,陆续有故友亲朋来访,或与石矶品茶论道,或聊一些陈年旧事,日子轻快明了。
再后来,又有后辈仙人大着胆子前来求道问道,石矶多会指点一二,她的和蔼可亲令很多心怀忐忑而来的仙人受宠若惊又如坠云海,做梦一般。
神魔战场,在她来了之后,悄悄发生着变化,不再紧绷,仿佛天地间吹过了一阵春风,起于骷髅山。
从东吹到西,又从西吹到东,吹过了每一个人的心田。
当然,对落在神魔战场的神魔来说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肃杀寒风,隆冬将至,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神做魔。
偶尔听到琴声,更是胆战心惊,神心魔心咚咚。
只要是生灵就怕死,不管是洪荒的仙人,还是三千世界的神魔,都一样。
石矶本心对他们并无厌憎。
就像曾经西周和殷商的战争一样,她虽坐在朝歌城,坐在殷商一边,却从不曾对西周的凡人将领起过杀心,便是比她修为低的仙人,也不曾动过杀念。
这些普通神魔,在她眼里其实和凡人与低阶仙人无异,除非迫不得已,她不会动手去杀他们,因为杀之无益,她心也不喜如此。
她从不曾忘记她也曾是蝼蚁,她也不会冷漠俯视任何蝼蚁。
至于洪荒与三千世界的因果,终不是她石矶一人的因果,最后的结果,也不会由她一人决定。
四方混元,女娲娘娘,通天教主,还有他们之上的鸿钧道祖,和那位老人,以及天道,轮回后土,他们才是最后的决定力量。
当然,还有可能再出现几位,比如东皇太一,三千世界有可能存在的混元,即便以前没有,最终也会有,三千世界与洪荒激起的亘古时代大潮,不知超过了洪荒量劫多少个多少,出几个混元应该不成问题。
不说三千世界,洪荒便有几人能乘势而起,当然,她石矶便占了一个名额,而且是站在风头浪尖的那个,成则一飞冲天,败则永沉海底。
她一点都不怕,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反而有些兴奋,脸上笑容也多了。
人嘛,总要做些有挑战性的事,一成不变的长生,天也许不会老,人却一定会老,会腐朽。
她的琴已经平淡了很久了,再平淡下去,她都会习惯平淡了。
不管是远游的通天的教主,还是坐镇四方的四大混元圣人,亦或是看着万事不挂心的女娲娘娘,谁又甘于平淡?
便是鸿钧老祖,和那位老人,也有他们的路要走,谁都不会松劲。
大争之世,她能看到的契结,他们只会看得更清,也会蓄力更久。
毕竟只有一次,或登高,或陨落,混元圣人也不例外,或许还要加上那两位,也许是三位。
石矶轻轻一笑:“看谁主沉浮?”
她看到了一个人,站在桥头死死盯着她,一双神秘之极的浅色眼眸,深邃,悠远,迷人,一头银色的长发散在身后,容颜绝美无瑕,华丽的衣袍,双手拢袖,就这么看着石矶。
第925章 她的天元
他站在桥头,不曾说话,石矶也能看懂他的意思。
石矶站在山上,淡笑直视,不曾回避,也不曾说话。
男子站了很久,在确定石矶不会开口之后,他有些无情的完美薄唇轻启,带着淡淡神威的两个字落下:“拿来。”
男子的声音很好听,带着悠悠古意,和时间不可逆转的穿透力。
他说的是洪荒的语言,出自他口,韵味不同,却不见生疏,仿佛已说了千百万年,开口便是本能。
石矶对此并不讶异。
到了她们这个境界,不存在语言沟通障碍,想通晓一门语言,不过一念之间的事。
即便这位世界之主说他们大世界的语言,石矶也能一瞬明白其中的意思。
石矶手里多了半截断箭,断箭轻颤,大概是感觉到了自己主人的存在。
石矶在男子眼皮底下,轻轻将断箭插在了一具白骨神魔的骷髅之上,淡淡说道:“来取。”也是两个字。
骷髅山顶的白骨神魔骷髅,也是一具世界之主遗骸,能被搬上山顶,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至于是被谁斩杀的,就有些说不清了,也许是小剑魔,也许是石矶本人,也许是天上掉下来的,天空战场,那时人就多了,东皇、通天教主、女娲娘娘,还有手撕神魔的梦婆婆,诛仙剑阵,盘古幡,也都发过威。
斩杀的世界之主也绝不在少数。
所以,石矶这轻轻一插,淡淡两个字,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男子浅眸一寒,盯着石矶的眼神愈发森然,但始终不曾移动脚步。
他敢来取,九成回不去,谁都知道。
即便坐镇四方的混元不出手,他也没有自信在石矶眼皮底下取箭,再全身而退。
别人可能看不出,石矶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透出的神威,神性光辉,浩瀚无量,几乎淹没了她脚下的白骨骷髅大山,而且他感受到了光阴长河在其中流淌,空间如须弥纳介子在不断衍生,远远看去,她几成宇宙之浩瀚,包罗万象,真真假假,很多东西根本看不清。
看不清,自也看不到底,自然也没把握。
即便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即便他的箭就在她脚下。
彼此对望,最后他消失了。
三千世界桥头的神魔声音更小了。
怕引起她的注意。
接着来了很多世界之主,魁梧大汉,佝偻老妪,白衣少女,诡秘老者……
大世界之主,几乎都过来参观了一番,对象自然是石矶,大概是来做评估的。
石矶不藏不掖任人打量,坦荡之极,该授徒时授徒,该喝茶时喝茶,该抚琴时抚琴,该会友时会友,对桥头看风景的人,浑不在意,很有做风景的自觉。
这反而令桥头几乎每天都有新面孔出现的世界之主更加吃不准了,一个个盘桓数日,乃至数月,紧盯不放,大感皱眉。
他们猜不出石矶为何石矶突然出现在神魔战场,又有何图谋,看不懂,自要多看,想不出,自要长考,就更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幕,东方仙山上的元始天尊最为熟悉,曾经他也处在今天的神魔的位置,她的对立面,与她对弈,琢磨她的心思。
那时,她坐在朝歌城,他也进不去,今日她坐神魔战场,神魔也不敢下来。
不同的是,今日他不再是当局者,而是旁观者,却能体会那些神魔的纠结。
她动与不动,一举一动,都会是无数的可能,无数的费解。
猜中与猜不中,都没什么区别,但又不能不猜。
这就她先落一子的令人头疼之处。
一子,主客立判。
主动权现在在她手里,即便她开门揖客,又有谁敢来?
谁又知道,她来神魔战场就是来拖时间的,仅此而已。
第926章 求助于途
无边混沌,鸿蒙空心杨柳老人担负三千世界已经走了八百年,其实也不过迈了八百余步。
去时走了多久,他已经忘了,也许根本就不曾记。
当年只知道远离盘古,远离洪荒,自是有多远走多远。
三千世界,在混沌最深处,他没返回洪荒之前,没人能找到那里。
因为每一个世界都被他以三千柳叶封印着,直到解封。
他回了洪荒一趟,在混沌中留下了足迹。
女娲才能找到那里。
今天老人罕见的停下了脚步。
不是累了,要休息,而是三千世界的世界之主都来了,在前方等着他。
老人驻足,低垂眼帘,眼睛有些放空,仿佛一切神魔都不在他眼中,虽然他看着他们。
一个个世界之主大气都不敢喘,在老人眼里,他们看到了自己的渺小。
这是他们第一次走到老人面前,以前都是刻意回避,或是远远观望,如观远山,如今走到老人面前,才知山之高大伟岸,自己之渺小。
便是连仰望也不敢抬头。
这是生命层次的震撼,就像紫霄宫道祖座下的三千红尘客,对道祖,他们兴不起半点反抗,不是他们不强大,而是道祖太强大。
老人的强大,与道祖的强大又是两种不同的强大,他担负三千世界之伟力,只要看一眼,就会道心震颤的难以自己,他的眼神又是看不到边际的空,任何生灵落在其中,都只会是无垠天空奋力飞翔的鸟,终其一生,也飞不出那方天空。
老人的视线很平和,却没有人敢率先说话。
直到一个略显紧张的声音响起,是站在最前面的时间大世界之主九辰,他以神魔之礼拜见老人:“前辈,请您为我等三千大世界做主。”
“请前辈为我等三千大世界做主。”
大小世界之主的声音震动混沌,震耳欲聋。
老人神色不曾变化,眼神也平静无奇。
震动之后,是极其漫长的寂静。
一个个神魔心脏悬在腔中,静待老人的答复。
他们等了很久,老人只留下四个字,继续上路。
“你们走吧。”
老人抬脚,再落下,已把三千神魔抛在了身后。
三千世界之主遗憾过后又都轻轻舒了口气,终归试过了,也得到了一个结果。
大世界之主聚首,开始在老人之后,商量他们今后要走的路。
这一次,是以那位执掌混沌珠的白衣女子为中心,她已经踏出了那一步,在那一战之后。
成为了三千世界第一魔神,越过了原来最有可能率先跻身的时间之主九辰。
这大概也是九辰心中恨,他恨的当然不会是别人,只会是占有他时间之箭的石矶,是石矶阻了他道途。
他又无力取回时间之箭,也就有了这次半途向老人求助。
这也是很多世界之主在看了很久,都看不明白石矶举棋为何之后的无奈选择,或者说一次尝试,若这位愿意出手,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他们也不用再纠结于她的阴谋。
可惜,最简单的一条道走不通。
那就要再次回到原点,继续琢磨石矶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