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章 你也有这一天
石矶回到骷髅山,不到三天便斩出了一缕元神。
一个淡淡的石矶飘然下山,直入阴世。
天地间留意骷髅山动向的老祖绝顶都是暗暗一惊,谁都没想到石矶竟是如此的雷厉风行。
太上老君也怔了怔,而后闭目暗自默算,却没算出个究竟。
算不出石矶为什么要这么急,也算不出石矶转世的契机在哪里。
石矶一缕幽魂沿着她踩出的黄泉路向前,黄泉杳杳,前途莫问,唯路边的彼岸花与她下山时看到的骷髅山彼岸花一样红,杳杳黄泉不归路,彼岸花如血。
走着走着,路上多了其他鬼魂,一个个形容惨淡,幽幽怨怨,比石矶要磕碜的多。
当然,石矶也并不好看,长发披肩,白衣如雪,脚不沾地,飘然前行,很有女鬼风范,尤其是惨白的面容。
她曾告诫过很多人,比如小太阳神,比如她的熊徒弟:“记住,不要死了,万一有一天死了,记得沿着姑姑/为师踩出的黄泉路走,便不会迷失,走到奈何桥上,记得报姑姑/为师的大名……”
这话她同样对昊天说过。
大概除了昊天,谁都没用过,今天,她却踏上了自己的黄泉路。
真是世事无常,谁能料到今天。
石矶越众鬼而过,过阴山不入,过帝府不进,中央酆都大帝,远远见礼:“拜见琴师大人!”
众鬼将鬼卒纷纷拜倒:“拜见琴师大人!”
石矶抬手,“不必多礼? 今后百年? 有大能力者入地府转世,不必阻拦。”
“是。”
石矶这也是为他们好,怕他们无意冒犯? 却惹来杀身之祸。
大能眼里便是仙人也是蝼蚁? 更何况这些鬼将鬼卒。
黄泉尽头是三途河? 三途河上是奈何桥。
石矶脚方一踏上奈何桥,奈何桥便微不可察的震了一下? 梦婆婆抬头看到了生魂之间的石矶。
梦婆婆微微一愣? 接着笑了? 笑的嘴都合不拢? 那是真开心,也不知她老人家有多久没这么开怀大笑过了。
毕竟能让她老人家乐的事很少,能让她老人家身心愉悦开怀大笑的事更少。
恰巧,眼前就有一件。
她不开口? 石矶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原来你也有今天。
原来你也有落在老婆子手里的时候。
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够她乐个千八百年的了。
更可乐的是一众鬼魂纷纷回头瞪向石矶。
因为她没排队,有插队的嫌疑。
大家都是鬼,凭什么你不排队!
梦婆婆更乐了? 乐得腰都直不起? 乐得眼泪都出来了。
“行了? 现在别笑了,留着以后慢慢乐。”
梦婆婆这才打住,问石矶:“你这是唱哪出?”
石矶道:“如你所见,不仅我,接下来,你会在这里见到很多老朋友? 够你乐一阵子了。”
“哦?”梦婆婆眼睛一亮,来了兴趣,“说说,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桥上的鬼魂再不敢瞪石矶了,他们是鬼,又不是蠢鬼,要是现在还看不出石矶和这位奈何桥主人的关系,那他们一定就是蠢死的。
“八景宫的丹元道会知道吧?”
梦婆婆点头。
石矶将道会上发生的事跟梦婆婆讲了一遍,梦婆婆越听眼睛越亮,最后亮的有些吓人。
她没想到,她实在没有想到,不仅石矶有落到她老婆子手里一天,连太上,很多她看不顺眼的老家伙都有落到她老婆子手里的一天。
梦婆婆咧着嘴嘿嘿笑了起来,那声音令一众鬼直打哆嗦。
第869章 新生
石矶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梦婆婆,看着她笑,直到梦婆婆再也笑不出来,她才问了一句:“笑够了?”
梦婆婆干笑一声,讪讪道:“你这就没意思了。”
“你有意思就好。”
梦婆婆被怼得哑口无言。
不管是六千年前,还是六千年后,她在石矶面前一样吃瘪。
石矶道:“我先去见见娘娘。”
梦婆婆挑眉,“不喝碗汤再走?”
“你说呢?”
从梦婆婆小茅屋出来后,石矶便下定决心再不喝梦婆婆任何汤,当时的梦婆婆还是巫婆婆。
石矶从梦婆婆身边走过,梦婆婆没拦,不过嘴角挂着些意犹未尽,眼神略带遗憾,这种打趣石矶的机会可不多,过了今日,还不知道有没有来日。
石矶走下奈何桥,轮回之前,一道光门为她打开,石矶一步迈入光门,光门随之闭合消失。
梦婆婆收回视线,咂吧咂吧嘴,嘟囔了一句:“真没意思。”
“咦?”梦婆婆神情一顿,她扭头看到了一道紫气裹着一道皇皇男子朝这边飞来,众鬼瑟瑟,不敢抬头。
梦婆婆眼中闪过古怪,又回头看了一眼石矶消失的轮回方向,嘀咕了一声:“这么巧?”
她怀疑,或者说不信。
一个威严极重的男子落下,走上了奈何桥,众鬼被压得抬不起头,根本不敢看来的是谁,忙向两边退去。
男子龙骧阔步,目不斜视,走到梦婆婆面前,打了个稽首道:“见过道友。”
梦婆婆也还了个礼,道了声:“见过陛下。”
毕竟这位是名义上的三界之主,巫妖大劫之后,天地归一,天道不胜而胜,地道不败而败,因此,由上而下,由天统地。
两人没有多余的话,梦婆婆舀了一碗梦婆汤,昊天一口饮下,眼中岁月倒转? 物与事移? 最后只剩下了一尘不染的干净? 前尘皆忘? 来世可期。
昊天无思无感的顺从轮回召唤踏入了轮回。
与此同时? 石矶也离开了后土轮回无极地,踏入了轮回。
后土娘娘目送她离去? 陷入了沉思。
别人入轮回石矶不知道,但石矶入轮回? 却是仔细感悟着人道轮回的整个过程。
……
“生了,生了? 是位女公子。”
外面的男人拂袖而去。
床上的女人流下了失望的泪水。
屋里众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喘,噤若寒蝉。
直到女人一声惨叫。
“还……还有一个!”
产房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谁都没发现新生的女公子? 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勾梁画栋的房梁格外平静,也没人发现女公子从出生便没哭过。
“哇……哇……哇……”
女公子这个后来的弟弟却哭得惊天动地? 也不知在娘胎里受了什么委屈。
也许是因为被人插了队,没遵守先来后到的规矩。
其她人却欢天喜地,“姬? 是位公子,是位公子。”
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女子? 终于笑着闭上了眼睛。
……
“是位公子,是位公子,恭喜……”
跑出门外报喜的婆婆只看到了空荡荡庭院,古木森森,不见正主。
第870章 她有名字
“小白,过来。”
一个小豆丁听到声音迈着小短腿朝树下的小姑娘跑去,其实小姑娘也是个小豆丁,不过她冷静的声音会让人忽略她的**。
“阿姐。”
小豆丁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却把沾了土的脸抹成了小花猫。
“又打架了?”
小豆丁低下头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不说话。
小姑娘拿出一方洁白如雪的丝绢为弟弟擦脸,动作很轻柔,声音却依然冷静:“输了?”
“阿姐……”小豆丁眼泪终于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小姑娘动作不曾有任何变化,语气也是,“输了便赢回来,哭什么?”
“可我打不过他们。”小豆丁更委屈了。
小姑娘将已经看不出白色的手绢翻过来折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豆腐块外面很干净,小姑娘将手绢塞到小豆丁手里道:“先把眼泪擦掉。”
小豆丁很听话接过手娟擦去眼泪,很显然,他对这个和他几乎同时出生的姐姐很信服,甚至超过了他的母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那份与生俱来的淡定。
就像现在,她淡淡的说道:“现在打不过,没关系,等你长大了,有力气了,再去打。”
小豆丁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重重点了点头,咧着嘴笑了。
他觉得姐姐说的很有道理。
他却没发现他的姐姐抬头淡淡看了一眼园门外,一群探着脑袋的小萝卜头撒腿就跑。
带起尘嚣无限,还有自己摔倒,哇的一声哭了的。
这些小家伙,为首一人是她们二哥,同父异母的那种,其余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弟之类。
她那个她只见过一面的父亲,很忙,可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家事,姬妾成群,国事,时而会盟,时而起兵,天下事,有称霸天下的野心。
所以,他父亲后宫姬妾虽多,子嗣却不丰,这也与这个时代孩子生产难多夭折有关,各国公候子嗣普遍不盛。
文王百子已成传说,世人多已不信。
她父亲这位年过而立之年的齐国第十三位君主,算上她弟弟公子小白,也不过三个儿子。
也难怪在得知生了她这个女儿后会拂袖而去。
子嗣,当然不包括女儿,女儿在这个时代,只是各国交好的政治联姻工具。
因此,他父亲在她们出生的第二天来看她们,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连个名字都没起。
她的母亲,卫姬,却母凭子贵,加封了夫人。
在那之后,她便再没见过她那位父亲。
家宴,她年纪小,不用参加,宗庙祭祀,她身为女子,没资格参加,这是这个时代对女子限制,当然,她也没兴趣去祭拜姜子牙那位祖宗。
同样,她也不需要别人给她起名字,因为她有名字,她叫石矶。
僖公二十三年很快就过去了。
她的弟弟也迎来了人生第一个老师,鲍叔牙。
小家伙开始忙了起来,行为举止也愈发有礼起来。
不过在她看来,却是一板一眼,越来越不可爱了。
第871章 乱象
“见过阿姐!”
公子小白作揖。
茶案后的石矶抬眸:“可有事?”
小少年有些拘谨道:“老师让我来向阿姐请教琴道。”
“哦?”石矶挑眉。
小少年脸红道:“是我跟老师说他的琴弹得没有阿姐好。”
“然后呢?”石矶似笑非笑。
“然后老师听了阿姐的琴后,直言不敢再教我琴了,还让我来向阿姐请教。”
“你可喜欢琴?”
小少年迟疑了一下。
石矶摇头,“我不会教你弹琴。”
“阿姐……”少年眼神一下子暗了下来。
石矶轻啜一口香茗,微微蹙了蹙眉,道:“但你可以看我抚琴,听我抚琴,能学几分,全看你自己。”
小少年的小失落来的快去的也快,刚咧开嘴,又赶紧合上,躬身一礼,“谢过阿姐。”
行为举止,谦谦君子,谈笑有度。
石矶抬了抬手,让他自去。
小少年再一丝不苟的行礼,这才转身。
“以后不要带外人进来。”
“于礼不合。”
少年脸微红,回头作揖称是。
庭院深深,随着少年脚步远去,又恢复了安静。
石矶独坐幽室,饮茶抚琴,看窗外花开花落,几度春秋。
齐僖公二十九年冬,僖公联合卫国、郑国攻打鲁国,与鲁军在郎地交战。
齐僖公三十年正月,僖公与卫国、郑国、宋国在恶曹举行会盟。
齐僖公三十三年冬,僖公联合宋国、卫国、蔡国、陈国攻打郑国,郑国毫无准备,被打得大败,同年十二月丁巳日,僖公去世,太子诸儿继位,是为齐襄公。
如果说齐僖公这位春秋小霸主一生兢兢业业将齐国推上了一个新高度,那么太子诸儿的继位,便预示着齐国的内忧外患,混乱的开始。
齐僖公,也就是石矶名义上父亲的死亡,最先被波及的便是诸公子和僖公遗留下来的后宫夫人姬妾。
后宫人心惶惶,包括石矶的母亲卫夫人。
这一夜,哭喊灯火通明,哭喊喝叱不停。
这一夜,石矶送走了自己的弟弟。
这一夜,石矶搬进了自己母亲的寝宫。
“阿姐!”
少年含泪拜别。
石矶取出了一根木簪,插到少年头上道:“这是姐姐送你的弱冠之礼。”
少年鼻子发酸,嗓子发堵? 半晌才道:“母亲就拜托阿姐了。”
少年再拜? 已是泪流满面。
“公子?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门外一个焦急的声音,正是少年的老师鲍叔牙。
石矶将少年扶起,只说了句:“走吧。”
这个时候,另一个方向? 管仲与召忽也护送着公子纠逃往鲁国。
齐国两位公子从今夜开始了他们长达十二年的异国漂泊生涯。
死寂的宫殿? 脚步声响起。
“谁?!”
石矶从自己母亲的声音里听到了惊恐和恐慌。
宫人侍女都跑了,大殿空荡荡的? 灯火摇曳,幽暗,自己的母亲蜷缩在一个角落? 如惊弓之鸟? 两眼说不出的不安。
很多人都被驱逐了,不愿意走的,被杀了,因为她们要为新主子腾出地方? 老主子? 已经不是主子了。
“我,石矶。”
石矶的声音在静寂的大殿里格外空灵,如山泉落幽谷。
“矶儿?”
妇人? 半晌才反应过来,石矶是她女儿的名字,可见她们之间有多生疏,或者说,她有些怕自己这个女儿。
“是我。”
“矶儿!”
妇人声音颤抖,眼睛亮了,如陷入绝望深渊的人看到了一丝光亮。
妇人裙钗凌乱起身,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石矶,仿佛怕她消失了一般。
直到石矶走到她面前,妇人一把搂住石矶,放声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
石矶就站在那里,和自己的母亲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第一次像一对母女。
直到外面嘈杂声响起,军士手中的火把将宫殿照亮,还有刀剑上的寒光。
妇人一瞬躲在了石矶身后。
石矶第一次主动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母亲,让她不要担心。
粗鲁的叫骂声响起,看到石矶却是微微一怔,“你是谁?”
石矶淡淡道:“这里的主人是我的母亲,你说我是谁?”
为首将领反应过了,“您是女公子?”
石矶没有回答。
却令将领深信不疑,因为那份从容淡定浑然天成,那是一种不曾俯视,却令自感渺小,不敢直视。
第872章 无声威慑
将领不敢直视石矶,却不代表他不敢说话,将领拱手抱拳:“请夫人移居它处。”
这句话是他越过石矶对她身后的卫夫人说的。
卫夫人脸上又是一白,抓着石矶衣袖的手更紧了。
“何处?”
石矶淡淡开口。
将领不言。
不言,也就是没有下文。
将领再次抱拳,“我等是奉君上之命行事,还请女公子不要为难我等。”
此话柔中带刚,暗含威胁。
石矶淡淡道:“那便让你们君上来跟我说。”
此言一出,内外为之一紧,一瞬死寂,便是卫夫人也打了个哆嗦,抓着石矶衣袖的手也不自觉的松了。
在她耳中,石矶此言不异于五雷轰顶,大逆不道之极。
“请公子不要自误!”
将领声音变冷,生出寒意,主辱臣死,是这个时代崇尚的最大道理。
他手下的军士齐齐向前踏出一步,手中兵刃寒光逼人。
石矶向前迈出一步,抬手,将领闷哼一声,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挣扎了几次,都无法站起来。
“抬回去,将我的话传到。”
甲士骇然之余,又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他们奄奄一息的将军吐出了一个字:“走。”
闯入寝宫的军士抬起他们的将军如潮水退了出去。
石矶回头,她的母亲已经离她很远,正一脸惊惧的看着她。
石矶没有解释什么,其实她拍那将领的一掌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重。
她只是如他所愿,不为难于他,这样回去复命,只要他不蠢,就不会缺乏言辞。
寝宫又恢复了死寂,尽管这里有两个人。
在卫夫人压抑的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石矶迈步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
卫夫人又惊恐出声。
石矶止步回头,说了一句:“您先安歇,我出去走走,就在门外。”
卫夫人半信半疑,但终没勇气留下石矶。
石矶确实没打算走远,只在庭院中,折枝等客。
因为她知道她等来的会是什么。
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一阵一阵由远及近,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百人,而是上千人的军队。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诸侯同样适用。
军士沉重的脚步压向这里,大地震颤,落叶簌簌。
她的母亲又躲在了那个角落? 簌簌发抖。
火把驱散黑暗? 站在庭院中的纤瘦少女显得格外单薄脆弱。
但甲士还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庭院,和庭院中的她。
弓上箭,刀剑出鞘。
千人围一人? 却没人敢上前。
不仅是因为前车之鉴,更因为少女的尊贵血脉? 他们的出生注定了他们的卑微,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
他们手中的箭,手里的刀? 之所以敢对着少女? 是因为他们有这个诸侯国最高统治者的君令。
“君上有令? 格杀勿论!”
这里面包括石矶? 和她那个躲在寝宫里的母亲。
“放箭!”
一声令下,箭如雨落。
石矶轻舞细枝? 尽数挡下箭矢,垂手而立,细枝不曾断,她也不曾伤。
除了满院的箭矢,她平静依旧,也单薄依旧,还是青衣微动,长发轻起。
除了风,一切都静了下来,寝宫里的妇人和院外的军士都震惊到恍惚。
发令的将军更是一脸难以置信。
石矶转头精准的找到了他的身影,那位将军心为之一紧,淡淡的声音传来:“可还要试试?”
将军沉默,最后一咬牙,“杀!”
军士却未动,这是唯一一次。
直到他再次下令:“杀!”
一众军士才硬着头皮杀入了庭院。
喊杀声在半个时辰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呻吟,少女依旧站在那里,如月下的一株幽兰。
她的声音同样幽冷:“回去告诉他,我不去惹他,他也别来烦我,不然,我会去找他喝茶。”
这个将领同样被抬走了,不过他伤的很重,应该会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
“将庭院打扫干净。”
这是石矶的最后一句话,带伤的军士带走了院中的残箭短矢。
“矶儿!”
妇人看向石矶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火热。
还有一种破闸而出的野性。
妇人一把抓住石矶道:“帮你弟弟,帮你弟弟夺取君位,你便是齐国国君之姐,可享无上尊荣。”
石矶感受到了妇人手上的力道。
石矶轻轻将自己母亲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拉下来,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向外走去。
妇人两手空空,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也明白了。
“为什么?”
妇人几乎声嘶力竭的喊出了这一声。
回答她的只是石矶的脚步声。
走出门外,石矶抬头看天,等着夜深,也等着黎明。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难以入眠,包括寝宫的中不甘的妇人和这个齐国大权在握的主人。
第873章 走了
石矶的思绪已随风飘远。
她不曾去听寝宫中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的声音。
也不曾去听灯火通明华丽大殿中的怒吼咆哮。
她想着一件事的来龙去脉,这也是她回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她这一想,便想了十年,天下起了雪,霜染华发又干枯的妇人终于走到了她人生的尽头。
空荡荡的宫殿里,只有两个人。
妇人孤零零的躺在床榻上,好像缩水了一般瘦小,妇人睁开了眼睛,她嘴角蠕动,“为什么?”
这一次,妇人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有不甘,也有不解,还有一个母亲的不舍。
十年,她这个女儿陪了她十年,在这一刻,也只有她守在她身边,她岂会无感。
“因为你是我的母亲。”
妇人嘴角勾了勾,有一种释怀,但她还是看着石矶,因为她还要十年前的那个答案。
“因为你要的太多,我只能是你的女儿。”
妇人瞳孔一亮,又慢慢散开,她走了,没再说一句话,是带着遗憾,还是释怀,已说不清,也不再重要,人死如灯灭。
这座寝宫的灯终于熄了。
因为这里没了主人。
石矶将自己的母亲葬在了她和小白玩耍的大树之下。
石矶关上院门,踩着积雪踏着夜色离开了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母亲去世的地方。
她相信没有人会去打扰这里的宁静,因为齐国已经乱了。
她这个令她那位名义上兄长如鲠在喉的妹妹,也顾不上了。
临淄,这座齐国最负盛名的国都也不再繁华。
齐襄公的荒淫无度将他老爹攒下的家底也挥霍的差不多了。
如今的齐国,再不负中原小霸主的地位,齐人的精气神也落到了一个低谷。
石矶走在临淄城的大街上,行人衣着破烂者众,面有菜色者多,这可是冬天。
国都尚且如此,其它地方就更不用说了,冬天,对很多人,便是生死关。
她见过殷商奴隶大冬天拉车的场面,换了一个朝代,还是有了变化,不管是国人? 还是野人,至少都是人了。
没有人当牲口用的场面了。
石矶朝城外走去? 不过她在路过一处阁楼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
她站了很久? 也听了很久,然后转身走向了阁楼。
阁楼的门敞开着,石矶还是问了一声:“有人吗?”
接着是一阵嘈杂? 叮叮咚咚? 好像是碰倒了什么东西。
“公子请进。”
一个女孩的声音。
石矶抬头? 看到了一个摸索下楼的红衣女孩,石矶微微失神,女孩年纪不大,十一二岁,长的也不好看? 她一边一下楼一边看向门口? 视线却不曾落在石矶身上? 因为她看不见? 是个盲女。
“琴弹的不错。”
女孩微微一怔,接着嫣然一笑? 石矶却皱了皱眉头,道:“不要这样笑了。”
女孩又是一怔? 半晌不知说什么好。
“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女孩黯然点头又摇头? 道:“还有很多姐姐,她们进宫去给国君献艺去了。”
石矶没有再多问。
女孩本想笑,又想到这位公子不喜欢,便怯怯的问了一句:“公子要听琴吗?”
第874章 琴师门下
“已经听过了。”
女孩又不知说什么了。
“我可以进来坐一会吗?”
女孩忙道:“公子快请。”
石矶走进冷清的大厅,女孩摸索着下楼。
石矶环顾四周,又随口问了一句:“没有客人?”
女孩黯然道:“姐姐她们走后,便很少有客人来了。”
石矶轻哦了一声,问:“琴是谁教你的?”
“我娘。”
“你娘是个琴师?”
女孩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这一刻,女孩并不出色的脸也明亮了起来。
琴师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头衔,这是对琴道大师的尊称,即便这个时代的琴师已不复上古尊荣,但依旧是百乐之首,受人尊敬。
石矶没有问女孩的母亲是谁又在何处,而是问了一个女孩没想到的问题:“你娘的琴道可是家传的?”
石矶用了一个琴道,而不是琴技,或者琴艺。
“您……您怎么知道?!”
女孩惊讶之余,神情激动了起来,笑发于本心,神情也生动了起来,现在的她才像一个孩子,而不是乐坊卖笑的风尘女子。
石矶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我可能与你祖上有缘。”
女孩不懂。
石矶又道:“我能看看你祖传的琴吗?”
女孩却迟疑了,她毕竟已不是一个不谙世事孩子,身处泥泞之中,又是一个瞎子,不管是她娘,还是她口中的那些姐姐都教过她很多浊世之中生存的道理,即便出淤泥而不染,也不复单纯。
石矶站在那里等着女孩的答复,她也是在等女孩的选择,有缘无缘,便在一念之间。
不在她一念之间,而在女孩一念之间。
越难的选择,往往意义越重大。
所以石矶静静等着,看着女孩在左右中为难。
女孩抬起头时,一脸为难。
石矶却知道了答案,她轻轻一笑,说了声罢了,转身向外走去。
女孩的心一下子空了,接着悲从中来,阁楼上长琴呜咽,女孩一瞬拜倒在地,喊了一声:“女公子留步。”
其实她早已听出了石矶是位女公子。
石矶止步,回头,看向的不是女孩,而是阁楼,她轻轻叹了一声:“祖荫不浅。”
石矶低头再问:“你意下如何?”
“愿意,红衣愿意!”女孩已是泪流满面? 却是被和她心意相通的祖琴影响了心境。
“起来? 前面带路。”
石矶没有去扶女孩。
女孩起身,红衣沾土,沿原路上楼。
石矶跟在她身后? 一步一阶? 走的很慢。
前面女孩心里已不复悲伤? 转为踏实。
女孩走上阁楼,侧身对石矶说了一声:“您请。”
石矶点头,跟着女孩走进她的房间,看到了一张古琴,与太初一个样子? 不过短了三分? 也窄了三分。
石矶越过女孩走向长琴,长琴琴弦微颤,却没发出声音? 石矶走到琴案前伸手触琴,长琴又一颤,石矶抬起琴? 看到了两行字:琴师门下,一生痴于琴。
“你可在我门外学过琴?”
七弦共震,异常激动。
石矶慢慢将琴放下,手指轻轻抹过琴弦,一段往事浮上了心头,她在人族那些年,寒舍茅屋,一把藤椅,一只鹅,门外弟子或练剑,或学琴,一张张稚嫩的脸,她都忘了。
她却不知道,很多人都没有忘,而且恪守一生,至死不移。
天地间这样的琴能有几张?
石矶心被深深的触动了,也感动了。
琴师门下,一生痴于琴。
这绝不是两句话,而是一生。
石矶叹息一声,回头,问道:“你可愿意跟我学琴?”
琴欲响,石矶却按住了琴弦,她要听她的心声。
“您也会抚琴?”
石矶轻轻一笑,“会。”
女孩想了想,道:“那你得先抚一曲。”
石矶笑着说了声:“好。”
第785章 齐国琴师
石矶转到琴后坐下,两手向下虚按,随之眼睛慢慢闭上。
“叮……”
第一个音符,女孩心灵为之一颤,便失了神,她不知怎样才能弹出这样的音符。
一个音符便能打动人心。
随着音符连起,生成乐章,女孩情不自禁的沉浸其中,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无忧无虑,那个音符的烦恼已被她抛在脑后。
路上行人止步,抬头,再也迈不开脚步,人越来越多,有锦衣华服富贵者,有破衣烂衫贫穷者,有老人,也有小孩,不同的是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有薄有厚,有好,有坏,相同的却是他们此刻的内心,仿佛有一阵春风吹入了他们每个人的心房,又温暖着每一个人的心,这一刻,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至少在她的琴音之中,没有不同。
破衣烂衫者,在这一刻,不再感到寒冷。
高冠富贵者的内心同样如沐春风,与身上的锦衣华服无关。
人越来越多,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暖意在人与人之间流淌,听到喜悦处,有人情不自禁摆袖起舞,云从者众多,纷纷联袂起舞,长袖翩翩,起落如云,这就是齐人,浪漫又情感丰富又善于表达的齐人。
寒意被驱散,剩下的只有暖意,人与人,心与心? 之间的暖意。
琴音渐小? 余音渐去? 但人们依旧沉浸在忽如一夜春风来的余韵中载歌载舞,他们自己踏着节奏,释放着内心深处的热情。
楼上的女孩更不曾出来,没人比她更痴迷沉醉? 也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一曲神品的乐章? 每一个音符,都完美无瑕? 她舍不得出来。
石矶走到窗前,看着下面街道热情不减的齐人,她忽然觉得? 其实留下也挺好。
“老师!”
女孩神情激动的拜倒在地。
石矶回头? 却摇了摇头道:“称我先生。”
她和她的缘分极浅,如果在她第一次问她时,她能叫她一声老师,她也许会答应下来。
但现在? 她能跟她学琴是因为祖荫? 若是这张琴的主人能活到现在,她一定会将她收入门内。
可惜她不是。
女孩换了口,改叫石矶先生? 石矶将女孩扶了起来,算是一种承认。
“你叫红衣?”石矶问。
“老师可是不喜欢?”女孩小心翼翼的试探,这一刻,女孩身处浊世的早慧体现了出来,“先生若不喜欢……”
“不,我很喜欢。”
女孩眉开眼笑,露出了一个可爱的小虎牙。
“琴道便是心道,心诚则琴诚,心净则琴净。”这是石矶教女孩的第一课。
红衣低头称是,她还是将自己的情绪藏了起来,这不是一日养成的习惯。
笑脸迎人太久了。
真笑也就不多了。
石矶从来不是一个苛求的人,道理告诉她了,能不能领悟,便在她自己了。
楼下的人群逐渐散了,高冠巍峨着作揖,麻衣草鞋者拱手,齐人知礼,也懂礼,有一句俗语叫: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齐人也曾富足,尤其是临淄的齐人,他们言行举止不粗鄙,便是走路姿态也赏心悦目。
“盲女琴弹的极好了。”
“是啊,我们齐国又出了一位了不得的琴师。”
“以后有空可常来听琴。”
“极是。”
……
第876章 国君
听到这些话的红衣满脸羞愧,她唤了一声先生,又不知该说什么。
石矶摆了摆手道:“不重要,也不用解释。”
“可是……”红衣欲言又止。
石矶道:“既然知道自己配不上琴师之名,那便要用功,我的学生,便是现在称一声琴师也未尝不可。”
她可是天地间第一位琴师,在她之前,天地并无琴师。
红衣似懂非懂,还是点了头,她懂的是前半句,不懂的是先生理所当然的口气。
“你可知道这张琴的来历?”
红衣摇头,“不知。”
石矶道:“此琴来自三皇时代,确切的说是伏羲之后的神农时代,你的祖上那时候在一位琴师门外不计寒暑,听琴学琴,终成大家,也成就了这张传世古琴,此琴源起太初,与伏羲式各有春秋,不过这种琴式传世不多,故不为知。”
“但它确实弥足珍贵。”
石矶最后的话落在了这里,也是她的情感的落处。
红衣小姑娘早就听呆了,以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思维根本无法想象那个只存在只言片语的年代,不要说三皇,便是五帝也很难追溯,商朝都很远,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孩子,身处乐坊,又不能视物。
她的出身局限了她的见识。
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了一句:“真的吗?”问完红衣便后悔了,因为这是怀疑先生。
石矶却并未生气,而是笑着说道:“是真的,不信,你摸琴底的字,那是上古文字,仓颉所造。”
小姑娘眼睛亮了,她激动的问道:“先生,写的是什么?”
石矶沉默了片刻,淡淡道:“琴师门下,一生痴于琴。”
小姑娘痴了,她轻轻念着这两句话,念着念着,她哭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在那里见她这位一生痴于琴的祖先,也许是在梦里。
从这一刻起,小姑娘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她也要做像祖先那样的琴师。
“先生,请授我琴道。”
石矶点头:“好。”
小姑娘破涕为笑,如冬天盛开的夏花? 火红? 绚烂。
从这一天,琴楼上的琴音更加纯粹了,也更加坚定了。
琴楼? 是石矶给这座阁楼的起的名字,外面本无名字的乐坊? 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叫红衣坊。
因为这个名字,小姑娘兴奋了好久。
谁又会想到? 红衣坊会成为传承千百年的琴道圣地。
齐襄公十二年十二月? 公孙无知、连称、管至父? 发动叛乱? 杀襄公,公孙无知自立为国君? 后又被雍廪所杀。
次年,雍林人杀无知,并讨论重立君主。
高、国两家事先先暗地通知了公子小白回国。
鲁国听说以后也发兵送小白的哥哥公子纠回国,派管仲带兵在莒国到齐国的路上截杀小白。
管仲一箭射中小白,小白假装倒地而死,管仲派人回鲁国报捷,鲁国于是就慢慢地送公子纠回国,过了六天才到。
这时小白已兼程赶回齐国,高傒立他为国君,是为桓公。
第877章 千古佳话
尘封的院门被打开了,年轻的国君走进了阔别已久的故园,枯枝老树,地上落叶层层,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破碎声音。
齐桓公看着那棵树,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在树下一口一个阿姐阿姐的叫,女孩很沉静,也很少应他,但只要她应他一声,小男孩就会特别开心。
“姐姐,你在哪里?”
年轻的国君有些伤感。
他离开这里已经十二年了,流亡在外,这里是他唯一的牵挂。
他回来了,亲人却不在了,青年的失落可想而知,即便他此刻已是齐国的国君。
他慢慢转身,走向自己母亲的寝宫,一步一步,踩着不知几重的落叶,他已经知道了他走后发生的事,他的姐姐一直在这里陪着他母亲,一直陪着,也许是八年,也许是十年,也许更久。
他并不意外,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姐姐,只要是她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嘎吱……”
年轻的国君伸手推开了沉寂的宫门,尘土簌簌,里面很黑也冷,年轻的国君却没有止步,他迈步踏入了他出生的地方,就他一个人,他没让任何人踏入这座庭院,因为这里是他的净土,他不想让外人进来。
年轻国君在这里坐了很久,直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君上,鲍叔牙有要事求见。”
年轻国君皱了皱眉,起身。
他不曾动怒,因为这人是他的老师,是他启蒙的老师,也是陪他在外流亡了十二年的老师,十二年同甘共苦,十二细心教导,他待他如君如子,他重他亦师亦父。
齐桓公出了阴冷又潮湿的宫殿? 踩着故园陈年落叶向外走去。
远远他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他开口道:“老师,是何要事如此之急?”
须发花白的高大老者一揖到底? 疾呼道:“君上? 管仲不能杀呀!”
年轻国君走到老者身前双手相扶老者道:“老师不必行此大礼。”
老者却坚决摇头道:“还请君上先赦免管仲。”
年轻国君收回双手,淡淡的问了一句:“为何?”
“因为君上需要管仲? 齐国更需要管仲!”
年轻国君不以为然道:“老师言重了吧。”
老者摇头:“非是臣言重,恰恰相反? 老臣唯恐自己言轻? 让君上错失大才? 齐国错失国士? 那样,臣将悔恨终身? 死也将难以瞑目。”老者说到这里撩衣拜倒在地以头触地道:“君上若执意要杀管仲? 臣愿意代他去死,老臣只希望在臣死后,君上能摒弃前嫌重用管仲,复兴我齐国,老臣即便是死? 也将含笑九泉。”
齐桓公动容,“老师何出此言,小白怎会加害老师,老师快快起身。”
鲍叔牙却执意不起道:“请君上成全。”
成全赦免管仲,或成全他代管仲去死。
齐桓公扶不起老人,无奈道:“老师您又何必这样逼迫小白?”
老人双目含泪道:“非是臣要逼迫君上,实乃管仲旷世奇才,便是死一百个鲍叔牙,也不能死一个管仲。”
“老师又何必长他人志气损自己威名,管仲若是真有老师说的那样的才能,齐国的国君就应该是我那位兄长才是。”
鲍叔牙摇头:“君上难道忘了自己是怎样死里逃生的吗?”
齐桓公道:“当然不会忘,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杀他。”
“那君上可知,管仲还向鲁国献过一策,在君上初承大位人心未定之际,速攻之。”
齐桓公心中一凛,接着眼神陡然一寒道:“如此,他更该死!”
鲍叔牙却接着道:“第一次君上能逃过一劫,是君上命大,是天意使然,第二次,是因为鲁人愚蠢,皆非管仲无能。”
“便是如此,寡人也不认为老师的才能在管仲之下。”
“这是因为君上未曾见过管仲,臣与管仲是多年好友,深知其才,非牙所能及。”
“老师自谦了。”
“非是自谦。”
鲍叔牙抬头道:“君上若只想做一个齐国的国君,臣勉强可以依重,但君上若志在天下,则非管仲之才不可。”
桓公动摇了,“真有如此大才?”
“君上一见便知。”
齐桓公沉吟片刻,道:“那便见一见。”
这一见,却铸就了千古佳话。
齐桓公与管仲,鲍叔牙与管仲,一为君臣,一为挚友。
第878章 红衣坊
公元前685年,也是齐桓公元年,齐桓公纳鲍叔牙之谏拜管仲为相,拉开了齐国内修政治,外交诸侯,注重农业,发展经济的富国强兵之路。
管仲这位法家先驱,华夏第一相,终得其主,也得其时。
齐桓公以“仲父”称之,足见其诚,也见其敬。
公元前684年,桓公二年,齐桓公出兵灭谭国,因其逃亡时经过谭国,谭国对他不好。
齐灭谭,谭国国君逃往莒国。
齐桓公乳虎啸谷初露锋芒。
齐人振奋,举国欢庆。
“先生,先生,我们国君打胜仗了!我们国君打胜了!”红衣欢欣雀跃。
“我已知道。”石矶语气很平淡。
红衣迟疑了一下,问道:“先生不高兴?”
“高兴。”
只两个字可听不出一点高兴。
“今日的功课做完了没有?”
红衣勒勒,蚊子般吐出两个字:“没有。”
乖乖去找练剑了,是的,是练剑,身处红尘之中,自少不了麻烦,因为一次欺辱,石矶决定教她剑术,是的,是剑术,不是剑道。
十日后,一个内侍走进了红衣坊,“国君有令,召红衣坊乐师进宫献艺,记住,所有人都必须去,特别是红衣琴师。”
这四年,红衣坊在齐国已远近闻名,在临淄更是家喻户晓,没来红衣坊听过琴的临淄齐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临淄人。
现在红衣坊也不再是石矶与红衣两人,这些年,她们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齐襄王死后,又回来了一些乐师,所以,现在的红衣坊每天都很热闹。
听到国君相召,有人如惊弓之鸟,有人却跃跃欲试。
“先生,您……”红衣有些忐忑的叫了一声先生。
“你们自去,不用管我。”
石矶站在窗前看着远方? 她知道她该离开了。
……
齐宫? 齐桓公长身而立,两手展开? 闭着眼睛? 三个内侍前前后后为他打理着衣服,佩戴着环佩。
一个内侍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君上? 您的发簪太旧了? 奴给您换个新的吧。”
原本雕塑一般纹丝不动的人一瞬睁眼? 豁然转身,一身威严君袍掀起惊涛骇浪,虎目龙威? 吓得内侍一屁股摔倒? 软瘫在地。
“拖下去!”
那个内侍一句话都没喊出来便被堵着嘴拖了下去。
龙有逆鳞? 他碰到了这位国君的逆鳞。
另外两个内侍匍匐在地,战战兢兢? 大气都不敢喘。
“继续。”
两个字威重而不露。
两个内侍忙起身? 战战兢兢捧过国君冠冕为国君戴上? 那个负责戴冕的内侍已经不在了。
去了哪里? 他们心里都有数。
桓公两手放下? 两个内侍默默退后,桓公大步离去,他们才喘了一口气,才敢擦脸上的汗。
……
“国君驾到!”
以管仲为首的文武起身。
桓公出来面带已是微笑。
“恭迎国君!”
“仲父免礼,诸卿免礼。”
“谢君上。”
国君坐,相国坐,文武坐。
国君祝酒,君臣同饮,桓公抬手一声:“奏乐,开宴。”
琴音为主,众乐相合,桓公之下臣子举箸的一顿,举樽的一停,都被琴音吸引住了。
便是管仲也是一怔,露出了赞叹之色。
唯桓公不为所动,自顾自的饮酒。
“君上,可是此乐不好?”
齐桓公摇了摇头,不是不好,而是不够好。
文武面面相觑,不是挺好的吗?
有人一鸣惊人:“是不够好,四年前臣下在红衣坊外听过一曲,至今难忘?”
一语激起千重浪。
第879章 绝世剑客
“哦?”
一声不重,却令整个宴会大殿一静。
齐桓公手把酒爵,富有兴趣的看向一鸣惊人之人,问道:“怎么个至今难忘?”
那人欲起身离席出来回禀,桓公却压了压手道:“不用起来,坐着说就好。”
那人又坐回,平复了一下心境,道:“当时微臣也不觉有何奇特之处,可过后每次回味都令人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时间越久越感琴音之美,可要具体说美在哪里,微臣又说不出来。”
有人嗤笑一声:“公孙大人此言有些玄呀!”
有人接道:“世上哪里会有这种乐曲?”
“哗众取宠罢了!”
不善的言辞接踵而来,桓公却没有制止。
管仲也恍若未闻,自顾自的夹菜细嚼。
有人想出头,就有更多的人会去踩。
尤其是他们那个级别的人。
政敌尤甚。
“敢问公孙大人,可知当日抚琴的是何人?”
有人诘问,其他人停下来,或冷笑,或凝视。
公孙摇头:“当日琴音是从红衣坊阁楼传下,我并不曾见到抚琴之人。”
诘问的人脸上笑容更盛了,他笑问:“那会在红衣坊阁楼中弹琴的,公孙大人以为会是何人?”
公孙摇头:“不知。”
嗤笑再次响起,“能在红衣坊弹琴的当然是红衣坊中之人,今日红衣坊的乐师都来了,公孙大人不妨说说除了红衣坊主人红衣琴师还有谁能弹出你说的那样的琴?”
“公孙大人可要想好,君前妄言可是欺君!”
公孙沉默。
胜利者看向他们国君时,却发现他们国君失了神。
管仲看了桓公一眼收回视线没说话。
有人安耐不住唤了一声:“君上……”
桓公回神,有些不悦,不过很少有人能看出他心里的不悦。
齐桓公看向唤他那人,那人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躬身施礼:“请君上治公孙隰朋欺君之罪。”
齐桓公眉梢微挑,轻哦了一声,问:“何以治罪?”
这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仿佛刚才众人的话他都没听到。
那人也有些吃不准国君的态度了,但此时他已是骑虎难下,所谓出头鸟,不得最大利,便要吃最大亏,有大利,也有同等的风险。
所谓富贵险中求。
“回禀君上,红衣坊乐师皆在此,若无人能弹出公孙隰朋所说的那样琴曲,他便是欺君,当治其欺君之罪!”
这位也深谙官场上一旦得罪了就要往死里踩的道理。
齐桓公哦了一声,转向公孙隰朋道,“卿可有话说?”
公孙隰朋摇头,“臣无话可说。”
“如此……便依淮卿之言。”
吕淮面有喜色,躬身一礼道:“君上英明。”
齐桓公抬了抬手让他退下,转向左边尊位询问:“仲父以为如何?”
管仲笑着道了一声:“君上英明。”
君臣相视一笑,其中深意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桓公微微坐正,说了一句:“那边传吧。”
近侍自去传命。
时间不大,以红衣为首的红衣坊乐师由偏殿走上主殿面见国君。
齐桓公看着走在最前面的红衣有些诧异:“你真是盲女?”
其他人也有此疑问? 实因红衣目光澄澈? 走路与常人无异? 一点都不像一个瞎子。
红衣知道众人心中疑问? 点头解释道:“红衣虽目不能视? 耳力却远胜常人。”
众人恍然。
“你真是琴师?”这是齐桓公问的第二个问题,实在是因为红衣太年轻。
红衣点头? 一声是,平静又淡定? 尽显大家风范。
管仲暗自点头,有此气度? 当为琴师无疑。
“给红衣琴师赐座。”
这是大师级该受到的礼遇。
内侍搬来座椅,红衣谢过国君? 分毫不差落座,又令众人一奇。
“淮卿? 此事交由你主持,一切按你说的来。”
刚坐下的人又被点了出来。
吕淮深吸一口气离席,他清楚的知道接下来将是决定他前程乃至命运的考验。
由他来主持自己和公孙隰朋之间的胜负,决定权却不在他手里,他们这位君上……
不止他,在座都是心中一凛。
吕淮出列? 先向齐桓公见礼? 再向管仲、一众文武作揖,这才向红衣作一礼道:“不知红衣琴师能否独奏一曲,让我等就近细听?”
红衣点头,“自无不可。”
吕淮招手,宫人将琴案搬来置于大殿中央,还有红衣的琴。
吕淮伸手,“红衣琴师请。”
红衣点头,起身走到琴案前坐下。
红衣手指触琴之时,吕淮又说了一句:“君上面前,琴师可不要藏拙。”
红衣不卑不亢道:“自不会,也不敢。”
琴音响起,大殿一静,没有了其它乐声,琴音更显美妙。
一曲奏吧,万籁无声。
许久,众人才从琴音的余韵中出来。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公孙隰朋。
吕淮问:“此曲如何?”
公孙隰朋道:“极好。”
吕淮笑问:“比你四年前听多的如何?”
公孙隰朋摇头:“不如。”
此言一出,满殿群臣哗然。
吕淮眼中的笑意却更盛了,他转向红衣坊一众乐师道:“红衣坊的乐师今日可都在这里,一一试过便是。”
接下来,琴音纷呈,琴技有高有低,听得齐桓公直皱眉头。
最后一人扶过琴后,吕淮脸上露出胜利者笑容,他转向公孙隰朋道“公孙大人可还有话说?”
公孙隰朋沉默了片刻,心一横,道:“有!只有一点,只要吕大人能证明红衣坊的人确实都来了,否则,不仅你,红衣坊上下都在欺君!而且是明目张胆的欺君!”
“有道理。”
仿佛呓语一般的声音却令所有人心头一震,因为发出声音的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吕淮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一同消失的还有他脸上的笑容。
“你们继续。”
比起在内宫,齐桓公的声音随和的很多,但却没有人敢不放在心上。
因为这是国君的态度。
吕淮不得不再问红衣坊众乐师,这一次严厉了很多,不是他要这么问,而是国君要他这么问:“今日,红衣坊的乐师可都到齐了,如敢隐瞒……”
一系列威吓的话说出来,有人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有人眼里出现了恐惧,有人眼里出现了挣扎。
吕淮脸变了,他虽然威吓他们,但他并不是要这个结果。
很多人脸都变了。
“我说……”
这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闭嘴!”
红衣一瞬起身,如利剑出鞘,又一步来到那人跟前,抬手发声之人被拍飞出去。
在场无人不惊。
到这里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桓公下令:“拿下。”
左右涌出甲士无数,将红衣连同红衣坊一众乐师重重包围。
跪下求饶的是红衣坊的老人,起身反抗保护红衣的多是后来的孤儿。
“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这是桓公的第二道君令。
一声轻叹,一道青影持剑而至,殿外甲士难阻她分毫,殿内甲士被她一人一剑凿穿。
管仲也是一惊,忙下令武将护驾。
唯齐桓公坐这没动,手里的酒爵也不曾放下。
清影落在红衣身边。
“先生!”
红衣泪如雨下。
“先生!”
“先生!”
一个个少年,一个个女孩都红了眼。
石矶轻轻说了声:“没事。”
宫外又涌进无数甲士,个个手持弓弩,少年,少女们想将石矶护在身后。
石矶却摇了摇头,她转身唤了一声:“小白。”
“当!”
酒爵落地,齐桓公一瞬起身:“阿姐,是你吗?”
年轻的国君声音已经颤抖。
“是我。”
“退下!都给我退下!”
年轻的国君再也顾不得其他,他跌跌撞撞从主位上跑下来,豁开挡在他前面的人,如那年那月刚学会走路孩子,跌跌撞撞跑向自己的姐姐。
有人射出了箭,但箭没伤到人,因为有她在。
终于国君撕开了障碍,见到了自己的姐姐。
“阿姐!”
他哭了,哭的像个孩子。
石矶抬手,帮他擦去眼泪,像小时候一样,说:“小白不哭。”
很多人都蒙了,但也有人知道内情,比如鲍叔牙,比如十四年前那个夜晚见过这个少女的将军甲士,他们认出了她,因为那一晚的记忆太深刻,一如今日。
还有熟悉齐宫内幕的贵族,他们猜到这人是谁。
君上曾有一个同胞姐姐,便是先君襄公对这位也是讳莫如深,还有那座宫殿,就像齐宫之中的一处禁地。
有人知道原因,有人不知道,但现在他们都知道了,一人一剑入王宫如入无人之境。
绝世剑客!
他们只能想到这个。
第880章 青衣祖师
“阿姐,你一直都在临淄?”小白问的有些委屈。
石矶点头,“在。”
“那你怎么不回来?”
“不想回来。”
齐桓公语结,半晌更委屈道:“阿姐难道也不想见我?”
石矶道:“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
石矶点头:“见过了。”
又是半晌,桓公才道:“阿姐一点都没变。”
石矶道:“因为我很好。”
言下之意是,我很好,所以不用变。
小白笑了,很多人却有些傻眼,包括齐国的文武和红衣坊的乐师。
红衣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她反应不过来的是石矶的身份,而不是石矶特立独行的性格,毕竟她唤了她四年先生。
石矶指着红衣道:“我的学生,她的琴是我教的,可要我为你们演奏一曲。”
齐桓公小白忙摇头,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的齐国国君,纯粹就是一个小白。
其他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让国君的姐姐为他们抚琴,他们纯粹是不想活了。
“先……先生……”
几个人用膝盖跪到了石矶面前,面无人色,惊惧的厉害。
有那个被红衣打伤的人。
石矶没有看她们,而是对红衣道:“人心各异,又多变,不足为奇。你需记住,琴心入微,洞察人心,这便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
在场所有人都是心里一震,包括管仲。
“先生……”红衣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有些伤心。
石矶却打断了她,问:“记住了没有?”
红衣正礼,“学生记住了。”
“那便去吧。”
她又加上了一句:“不要为难她们,活着本就不易。”
跪在地上的人泪如雨下。
殿中更是鸦雀无声。
如果说先前他们震惊于她的剑,那么此刻他们震惊的便是她的见识和豁达通透。
很多人都不敢看她。
因为他们的心不敢让她看。
在红衣坊众人要退去之时,却被人出声拦住了:“且慢。”
是一个面相清癯两鬓斑白的四旬中年人,高冠巍峨,躬身一礼:“管仲见过女公子。”
石矶看向管仲,齐桓公却紧张了起来。
“管子?”石矶声音清冷。
管仲抬头:“不敢当管子之称。”
管仲神情平和,语气同样平和。
石矶看着管仲没再说话,她在等他说话。
管仲没有让石矶久等,他语气平和道:“红衣坊公然欺君,当治其罪。”
大殿为之一静。
“哦?”石矶挑眉,“你是说我该奉国君之命前来为你们抚曲助兴?”
管仲沉默。
石矶又问:“不知执剑擅闯齐宫又是何罪?你可要杀我?”
“阿姐……”桓公头上见了汗。
管仲看着石矶,不曾退让。
半晌,管仲道:“您是君,自有不同。”
石矶抬眸:“看来你的法还不够大呀。”
管仲眼神微暗,是啊,他的法还不够大。
“当然,我也不会破坏你的法,你看这样可好,我自逐公室,自贬为民可好?”
“阿姐!”
石矶看向自己这个弟弟,道:“没有了这重身份,我便不是你阿姐了吗?”
小白忙摇头。
石矶轻轻一笑,转问管仲:“她们可以离开了吗?”
管仲抬手,甲士让道。
他的法也须变通,更何况石矶已经支持了他的法一次。
石矶挥手:“走吧。”
红衣不舍拜别,红衣坊众乐师拜别。
国君正色,“你们也退吧。”
文武拜退。
石矶在齐宫呆了三天,飘然而去,从此音信全无。
小白没留住自己的姐姐,红衣也没等到自己的先生。
齐桓公亲封红衣为齐国琴师,红衣坊从此超然于世,齐国也以琴乐闻名于世。
很多年后,红衣坊多了两张祖师画像,一张青衣抚琴,一张青衣执剑。
琴师一脉拜青衣祖师,刺客一脉同拜青衣祖师。
第881章 齐桓公
石矶离开临淄后向东而行,此时她(tā)的修为还不足以腾云驾雾,但御风而行却是勉克可以,所以很快她(tā)便见到了大海。
海阔天王,水天相接,石矶果次以凡人的视线观苍茫大海又是一委感觉。
这里人际罕见,立了飞鸟果无其它,石矶选海崖而坐,面朝大海,开上闭关。
俗事因果已了,她(tā)也该追交长生了。
长目才能久视,不然一切都是王谈。
日升日落,海浪拍岸,面朝大海的人却仿佛和她(tā)坐下的石头融为了一西,不似活物,甚至有飞鸟在她(tā)头上停栖,人与鸟皆不察有异。
因为彼此无害。
量人入定,坐忘春秋。
人量之轮却不曾止息片刻。
强代前681年,也今是桓强五年,齐、宋、陈、蔡、邾五国国君会盟于齐,旨在协力平息宋国内部争夺君位之乱,是为“北杏会盟”,齐国首开以诸侯身份主消天下会盟先百。
会盟前,齐桓强邀遂国国君入盟,遭到拒绝,会盟后,齐灭遂,初显霸主峥嵘。
同年,齐与鲁战,鲁国败,鲁庄强割让城池交和,桓强同意,并与鲁在柯地会盟。
会上,鲁庄强的臣子曹沫拔出宝剑,劫消桓强,要交齐国归还鲁国在齐鲁边境上的汶阳之田,桓强不得已答应,事后欲兴兵讨伐,千仲劝阻:“不可失信于天下诸侯。”
桓强遂罢,天下诸侯愈加信服。
强代前680年,桓强六年,宋背弃“北杏同盟”之约? 桓强欲讨之? 先携重礼朝下天子,后奉天子召伐宋,是为奉天子以讨诸侯。
宋屈服。
强代前679年? 下天子代表单伯与桓强? 约品卫、郑、宋三国国君一起在鄄地会盟? 各国看到下天子支消齐国,诸侯国君遂共推齐桓强为盟主? 齐桓强的霸主地位开上确立。
强代前678年? 也是桓强八年? 齐又约品鲁、宋、陈、卫、郑、许、滑、滕等国在“幽地会盟”? 会上大家果推齐桓强为盟主,承认了齐桓强的霸主地位。
强代前663年,齐桓强二十三年,山戎攻打燕国? 燕国向齐国交救,齐桓强出兵讨伐山戎救援燕国,一直打到孤竹才回师? 此战为攘夷之战? 也是齐桓强抵御外敌的最大功绩。
战后? 齐桓强归还燕国国土于燕,分毫不他,燕君感激流涕,从此以齐马首是瞻。
强代前659年,桓强二十七年春,齐、宋、曹三国之君各子本国兵马救邢? 狄人退兵后,齐先帮邢迁都建防,又帮已覆灭的卫国程国建城,桓强更得人心,又得天下诸侯信服。
强代前656年,桓强三十年春,齐桓强子领齐、鲁、宋、陈、卫、郑、许、曹等八国联军先对楚国的盟国蔡国实行军事行动,接着,齐桓强子大军联出进攻楚国。
楚国退让,楚国答应遵守诸侯的本分,恢程向下天子纳贡。
齐桓强和各小国诸侯共同与楚国在召陵订立盟约,互相结盟,各自退兵,是为“召陵之盟”。
至此,齐国凌驾于天下诸侯之上,终成春秋霸主。
强代前655年,下部室发生太子更立之事,下惠部死后,齐桓强约品鲁、宋、卫、许、曹、陈等国在洮会盟,正公将部太子郑扶上下天子宝座,是为下襄部。
强代前651年,桓强三十五年,齐桓强与各诸侯国在葵丘会盟,下襄部因齐桓强支消自己继位,相宰孔赐给齐桓强祭庙所用的胙肉、彤弓矢以期天子车马,这是下天子对于诸侯国的最高奖赏,桓强代天子以令诸侯颁人“五禁”,天下诸侯莫敢不从,齐桓强也走到了他人生的巅峰。
齐桓强四十一年,千仲病重,桓强至相意,君臣对坐,一如四十年前,桓强问策于他。
“群臣中谁可以代妳为相?”
千仲轻笑摇头,“了解臣下的没有人比得上君主,君上又候必问我。”
桓强量:“式牙如候?”
千仲答曰:“杀掉自己的孩子来讨好君主,不出人情,不可以。”
桓强又问:“开方如候?”
千仲答曰:“背弃自己的亲人来讨好君主,不出人情,难以亲近。”
桓强果问:“竖刁如候?”
千仲摇头:“自己阉割来讨好君主,不出人情,难以亲爱。”
千仲死后,齐桓强不听千仲的话,重用三人,三人专权,致使齐国内乱。
齐桓强被三人幽禁于齐宫,饥寒身迫,只有两个宫女偷些食物给他……
“阿姐,阿姐,小白饿……”
东海刮起了大风,石崖上少了四十年不曾动的人。
风入齐宫。
已经神志不清的齐桓强看到了一个身基,他裂开多日水米未进的干裂嘴唇,“阿姐,是妳吗?”
她(tā)轻轻点头。
桓强眼角流下两量浑浊热泪,“阿姐,小白渴,饿……”
“阿姐知量。”
温水湿润了桓强的嘴唇,还有一张热腾腾的饼。
……
“阿姐,果帮小白梳最后一次头好吗?”
“好。”
强代前644年,齐桓强薨,强子无亏平息齐国内乱,诛式牙、开方、竖刁,打开齐君寝宫时,桓强头别木簪,头发搭理的一丝不苟,含笑九泉。
无亏惊疑拜倒,群臣拜。
奈候桥上,昊天回首一生,悲喜身加,其中滋味最是程杂,最后一叹,果饮一碗梦婆汤。
“姐姐……”
他笑着饮下了梦婆汤。
人生一甲子,仙人一梦,骷髅山,石矶睁开了眼睛,她(tā)走出了白骨洞。
八景宫的太上,天地间的老祖,大能,纷纷看向了这里。
第882章 轮回转世
石矶目送昊天再次轮回历劫,却已不知他入了哪道轮回,又转世何方,因为他身上有道祖手书的历劫经,恐怕除了后土娘娘,无人能知其起始,也无人能看透他的前世今生。
彼岸花摇曳,骷髅山来了客人,石矶下山相迎,来者广袖乾坤大,脚下天地小,前一眼还在万里之外,下一眼已到山门前。
石矶恰恰比客人早了一步,石矶笑迎山门外:“前辈别来无恙?”
道人哈哈大笑:“无恙,无恙。”
“前辈请。”
“琴师请。”
两人并行上山。
“前辈可是第一次来我的骷髅山。”
“琴师也只去过老道的五庄观一次。”
石矶笑了,镇元子也笑了。
山间除了风,再无其它,老道却看得津津有味。
实因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今日的骷髅山,已不是谁想来都能来的了,也不是谁想看就能看到的了。
便是这累累白骨也有了神秘色彩。
仿佛石矶的传奇就是由它们书写而成。
外界传的更玄。
两人上山,石矶在听雨台煮茶待客。
山风很大,却不入亭台,茶香袅袅,道人对坐,说不出的闲情雅致。
此山,此亭,此地道人,落在很多人眼里,是一幅空山深远的神秘画卷,是的,是神秘,而不是悠然。
只因看向这里的都是有心人。
不过除了风声,他们又能听到什么。
茶空,话了,镇元子起身,石矶相送。
“琴师留步。”
“前辈慢走。”
山外的人也就听到了开头和结尾,中间只是一幅画,无声的画。
镇元子回去便封山了,只有石矶知道这位地仙之祖也要去凑热闹了? 他此来,一是问祖地之事,二是向石矶请教斩神之法? 不是他不会,而是他没斩过,他是过来取经的。
当然,石矶也不吝啬。
至于祖地之事,石矶表示她转世之身并未回归后? 镇元子也就不多问了。
镇元子走后不久,来了孔宣? 他来了便没走。
七十二年后? 八景宫太上与一个中年道人一先一后踏入了轮回,
又二十年? 一缕五德幽魂由骷髅山入地府轮回。
又十年,镇元子分神入轮回? 之后? 天南海北的道人纷纷投入了转世大潮。
轮回无极地的后土娘娘也从尘封已久的盘古殿中取出了一道残魂投入了轮回之中。
公元前571年,楚国苦县厉乡曲仁里出生了一个好学善思的孩子? 姓李名耳。
公元前556年,古印度迦毗罗卫国诞生了一个王子? 叫乔答摩,悉达多。
公元前551年? 鲁国陬邑昌平乡出生了一个生而七漏的孩子? 叫丘。
李耳出生时? 石矶在听一个人抚琴,他叫师旷,很年轻,和红衣一样天生目盲,不过他却没见过红衣,因为红衣已经故去一甲子了。
石矶抬头看向楚国方向,她看到了紫气,常人却无法看到,石矶收回视线低头继续听琴。
孔子诞生时,石矶看到了五德之光,她笑了,也很惊讶,她实在无法将桀骜不驯的孔宣和谦让仁爱知书达礼联系在一起。
不过终是不同,她认识他们,他们却不认识她,所以不必去见。
一声鹿鸣传入石矶耳中,她看到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她想到了小白,确实是小白,又不是小白,她没想到他今生会转世为一只鹿。
石矶与这只鹿走了一段,再次分别。
后来这只鹿死了,死在虎口之中,被吃了。
奈何桥上,昊天苦笑,因为他那一世吃了人肉,所以这两世他都轮入了畜生道,都成了凶禽猛兽口中的食物。
历劫,一劫又一劫,这一世,他知道了鹿之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