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3章 盘古十二脉
《周天》是石矶最繁复的乐曲，《盘古祭》是石矶最恢弘的乐曲，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乐曲，她呕心沥血创出了盘古祭，但盘古祭也成就了她，从那以后，天地知道了她石矶是谁。
周天，石矶常弹，但，盘古祭，不周之灵回归天地后，石矶便不曾轻弹了，不周山倒后，石矶更不知弹给何人听了？
六千年，天地不闻此曲。
今日，在这神魔战场却奏响了。
从第一个音符开始，一个沉睡在世界尽头的创世神灵仿佛被唤醒了，他的呼吸，他的声音，举世皆惊，混元，半步混元，来自三千世界的神魔，洪荒的仙人。
他们很多都没听过此曲，或者说，除了老一辈的大能，其他人都没听过，云霄没听过，玉鼎没听过，小蝉也没听过。
听过的人不多，但听过的都不会忘，也忘不了。
鲲鹏一瞬抬头，冥河一瞬回望。
梦婆婆嘴角一瞬绷紧。
巫族的祖巫，大巫，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们都听过。
一座山落在了巫族战场中央，十二脉法则纠结成山，是他身上的经脉。
“父神！”
共工失声痛哭，他撞倒了不周山，他撞倒了父神，他如一个闯了弥天大祸的孩子，痛苦了六千年，也悔恨了六千年，六千年的痛苦，六千年的悔恨都在这一刻暴发了出来。
刑天，风伯，相柳，九凤，玄雨，巫族仅存的五位大巫也是泪眼朦胧。
天道无极地刮起了一场大风，很快又平息了下来。
轮回无极地，后土抬起了头，久久无法回神。
最后，她看向了一座尘封已久的古老大殿，又看了很久，她嘴角动了动，还是没发出声音。
那座大殿依旧死寂。
一道紫气进入洪荒，手持昊天剑的天帝一瞬出现。
“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昊天握紧昊天剑的手松了些，但又很快反手抓住了来人的胳膊。
“怎么样？战场怎么样？”
疲惫又焦灼的年轻道人摇头，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姐姐让我回来找老师。”
昊天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的老师是谁。
他忙松开手道：“那你还不快去！”
他没有再多问。
年轻道人也没有多余的礼数，匆匆赶往八景宫。
不久，年轻道人带着一个眉宇之间有些郁结之气的中年道人匆匆赶往神魔战场。
剑不离手，亲自巡视三十六重天的天帝，目送两人离去，想到了什么，天帝眉头稍稍舒展，但很快又皱了起来，皱起的竖纹更深了。
神魔战场，盘古的气息，令很多世界之主惊惧又愤怒，惊惧来自于他们的血脉深处，愤怒同样来自于他们的血脉深处，根深蒂固。
有人被恐惧主宰，便有人被愤怒主宰，恐惧的选择了逃，愤怒的却更加疯狂了。
共工，刑天，风伯，相柳，玄雨，站在不周山四周五个方向，共工最高，万丈祖巫真身脚踩双蛇操纵水之法则，战力万丈竿头更进一步，刑天九千丈真身，雷霆法则缠身，干戚斧劈出道道紫色雷霆，势不可挡，如神人开天，风伯站在风之法则之旁，六千丈真身掀起飓风，相柳背靠不周，贴近木之法则，六千丈巨身吐出的是能腐蚀先天神魔真身的剧毒，绿水惨惨，先天神魔以下遇之尽化脓水。
九凤五千丈真身，脚下已生火龙，她站在火龙之上，长发飞舞，抬手顿足都是漫天神火。
玄雨，两千丈真身最矮，但他头顶的大文却极大，玄雨手书巫文，口诵巫咒，一个个繁复大文在他头顶缓缓转动复合，成为越来越大的巫文，他身后的玄冥法则被他的咒言震动，又被他的咒文沟通，仿佛成了他手中的笔。
盘古十二脉法则未出之前，他们只能靠自己，不周山落下之后，他们各掌一脉法则，这里成了他们巫族的大地。
第854章 剑与世界
一曲《盘古祭》，不仅稳固了巫族战场，还威慑了域内域外的神魔。
域外三大混元也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东皇收拳蓄力，神魔围攻节奏被打断，又没有了那个第一个人，一个个世界之主将东皇前后上下左右围的水泄不通，却没人率先出手，一个个眼中充满着惊疑，也不知是对盘古祭，还是对东皇的恐怖战力。
通天那边也停了一息，染血的青萍在通天教主手里微颤，围杀他的一众神魔都退了一步。
通天教主猛吸一口气，却向前一步，一步出剑，他微乱的道髻带风，青袍猎猎，目光与剑一起斩向了一个世界之主。
通天，剑意通天，善战，能截取一线生机，自能断人一线生机，一线间隙，便够他杀一人。
青萍再次染血，一尊神魔陨落，周边神魔纷纷出手，通天已抽身而退，这一进一退，险之又险，又天衣无缝。
他是混元，而他的敌人都不如他，也看不到他能看到的那一线。
这也是他一人一剑对战近五百世界之主的成算。
通天头顶没有庆云，也不曾显出三花，他就一人一剑站在那里却令很多神魔却步。
威严是杀出来的。
“杀！”
出声的是一个女子，眼眸极浅，却极具威严。
她手里执掌着一颗混沌色的珠子，向前迈了一步。
通天一剑，一声惊鸣，女子倒飞出去，却并未受伤。
通天那一剑的剑意剑气都进了女子手中的混沌色珠子，泥牛入海，不起半点漪沦。
女子名混沌，是混沌大世界的主人，她来的极晚，但她一来，这里便易了主，那位笼罩在黑雾中的老人低了一头。
女子那一声杀出，第二次围杀开始了，理所当然的开始了。
通天一瞬出剑，不是一剑，而是百剑，千剑，剑出十方，从他真身上仿佛一瞬跳出了千个万个通天，各持青萍斩向十方神魔，不是分身，而是他出剑太快带出的残影，等他收剑，残影回归本身，又是一人一剑。
不过他无法收剑，所以杀向十方的通天重重叠叠此消彼长，青萍也是，剑不知几何？
与通天十方出剑，以攻为守不同的是女娲，女娲嘴角含笑，身披山河世界图，头顶庆云五彩，五彩庆云之上人头蛇身的女娲道象手托乾坤造化鼎，收取打向女娲的一切战兵神通，有神魔祭出战兵再未收回，后面的神魔再不敢祭了。
女娲一手红绣刀，一手红绣球，嘴角含笑，落在一众世界之主眼里却与恶魔的微笑无异，因为很多世界之主便是她笑着杀掉的。
这里主事的是一个气息很古怪的男子，他是正面对抗女娲的那个人，他手里抓着一条银色锁链，他精通空间神通，却是混沌水世界之主。
女娲初次对上他也很惊讶，她想到了那位老人，他也许和他有关。
空间，加上水，让男子成为了最难缠的存在。
但女娲在男子眼里何尝又不是最难缠的存在。
万法不沾，战兵难加，只有她杀人的份，他们却老虎吃天无法下爪。
他们能围住她，却无法伤到她，更不要说杀她。
没有办法的办法便是生磨硬耗，磨死她，耗死她。
要是他们知道乾坤鼎里有一个造化世界，为女娲源源不断的提供着灵气，他们就不会这么想了。
造化乾坤鼎可是曾镇压混沌的三大混沌至宝之一，三千世界前身孕育的混沌便是它镇压的。
在混沌中，它算是老祖宗，比谁都吃的开，即便被盘古劈去了两耳。
加上女娲身上的山河世界图所化的江山社稷袄，又是一个大世界，其中山水有多少，灵气又有多少，天知道？
所以女娲说她去三千神魔世界转转便转转，说去看看，便看看。
压力真不大，除非陷入一个大世界被围杀，或者那位老人出手。
第855章 皆惊
但这里是混沌。
那位老人对她出手的可能性也不大，除非她公然挑衅那位老人破坏世界之桥。
那将和攻击那位老人无异，因为这三千世界之桥便是那位老人身上长出的柳叶所化。
女娲看似随意，却严守着某些底线，通天教主也是。
当然，这只是眼下，如果到了非打断世界之桥的时候，想必他们也不会犹豫。
圣人的心，自有决断。
也自有道理，他们自己的道理。
盘古祭成了神魔战场的转折点，以部分世界之主的逃离扭转了局势。
尽管留下来的更加疯狂，但终究失去了大势。
或者说大势已去。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世界之主撤离神魔战场，三大混元的压力陡增。
尤其是东皇，从神魔战场撤离的世界之主几乎都加入了围攻他的行列，而且每一个都很卖力，他成了这些神魔的遮羞布。
通天教主那里也不乐观，因为他没有护身至宝。
神魔战场的危机开始向外转移，转移到了东皇，通天，女娲，这三位义无反顾穿越亿亿万里赶回助战的混元圣人身上。
老子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抬头看着域外，看着那道出剑不停的青色身影，他寿眉抖了一下，青袍染血！
老子再难维持古井不波的眼神，他眼中一瞬的冰冷压下了怒意，再次恢复平静，却是一个决定。
“有劳三位道友。”
老子平静的声音传入三方混元圣人耳中，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一道金桥出道宫，直通天外混沌，一来一回，不过一瞬，道宫中的道人却像大病了一场。
一座四十九层的天地玄黄玲珑宝塔落在了通天教主头上，宝塔已经认他为主。
不是借，而是给。
老子将安身立命的后天第一功德至宝天地玄黄玲珑宝塔送给了通天，他抹去了宝塔中自己的元神灵智。
一气化三清，那宝灵从此就是上清灵宝天尊。
他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但他脸上却有了笑容。
是啊，他这个大兄终于帮了他一次。
元始天尊微微失神，又怅然若失。
接引合十，准提稽首。
接引宣了声佛号，准提说了声善。
“杀！”
一声惊弦。
四剑齐震，多宝到了。
他带来了诛仙阵图。
“诛仙剑归位！”
诛仙剑带着云霄归来。
“戮仙剑归位！”
赤精子几乎控制不住手里的戮仙剑。
东方仙山上，传下了一道法旨：“且去。”
赤精子不再压制，随剑而去。
“陷仙剑归位！”
一道红光，清虚道德天尊与剑同往。
“绝仙剑归位！”
玉鼎人剑合一入诛仙阵。
诛仙阵图展开，中央升起法台，正在石矶坐下，多宝站在石矶身旁，一声：起阵！
阵生四门，四剑悬挂。
石矶所奏正是诛仙。
诛仙四门四口宝剑，上清掌其一，玉清掌其三，四方起惊雷，一道紫色剑光出诛仙门，一道黑色剑光出戮仙门，一道红色剑光出陷仙门，一道白色剑光出绝仙门，四道剑光重汇于中天，不诛战场之敌，出域外杀敌。
混沌剑光所去，不是通天教主方向，而是东皇战场。
这一刻，域内，域外，神魔，仙人，皆惊！
第856章 落幕
一道混沌剑光，一道诛仙剑音，刺破苍穹，划破混沌。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混沌剑光是四道剑光合成，诛仙剑音是太初琴音相合。
昔年诛仙阵中，元始天尊执掌盘古幡也曾陨落阵中，一道混沌剑光，需要盘古幡发出三道混沌剑气来破。
昔年诛仙阵中，石矶一曲诛仙，合于诛仙四剑，几乎令元始天尊、接引，两位圣人遭劫。
今日的石矶已不是六百年前的石矶，今日的多宝也已不是六百年前的多宝，云霄、玉鼎，两位大能，赤精子、清虚，这六百年也不曾虚度，封神大劫过后，各有所得，也各有所悟。
赤精子清虚虽在九曲黄河阵中被削三花闭五气，损了根基，但这神魔战场却给了他们一线生机，不得寸进的老祖有了希望，他们也有了希望，他们六百执掌戮仙陷仙出入神魔战场，一起杀敌，自有默契。
比起六百年前，多宝、无当、龟灵、乌云他们，他们与诛仙四剑之间磨合的时间足够。
今日多宝居中，石矶抚琴，今日诛仙阵中已有一位二十七重天绝顶，和三位大能，此时出剑，石破天惊，域外神魔回头受死，低头受死，混沌破开，神魔破开，那一剑的混沌，那一剑的剑音，仿佛永恒的璀璨，留下的只是血和死寂，整个混沌一瞬冰冷，便是九辰那样的大世界之主也为之心悸，惊寒。
便是东皇钟的钟声仿佛一瞬都被刺破了，钟声压不住剑音，空间定不住剑光，剑音诛仙，剑光混沌，今日诛神诛魔，挡不住，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凡在剑前，通通受死。
这便是诛仙。
今日的诛仙。
神魔战场的神魔心寒，洪荒的仙人振奋，四道通天剑碑，四道诛仙剑门，谁人敢入？
“杀！”
此消彼长，神魔战场，开始了反攻清剿。
神魔如潮水向四方撤离，避开中天战场，与先前他们从四方杀向中天战场时的奋不顾身好像并没什么不同。
小剑魔冷笑一声，一瞬消失在绝峰之巅，追杀那些曾围杀过她的世界之主。
石针也丢下小蝉申公豹去杀生了，只不过他没敢走太远，他不过出去找了几个先天神魔解了解馋。
小蝉申公豹相视一眼，也不向回跑了，而是掉头追杀，骷髅山一脉，这两位见风使舵的速度真不是一般的快。
小熊稍微恢复了点，便开始统领凶兽一族和死神一族运转凶杀大阵清剿落入阵中的神魔。
一个个天地大能踏出了大阵，一个个大罗金仙开始清扫自己门前雪。
一个个仙人红着眼睛喊杀，杀，功德，杀，战兵，杀，大道。
他们不就是为这些来的吗？这个时候不搏，什么时候搏？
东方龙吟高亢，南方凤鸣九天，西方魔族怒吼：“为老祖报仇！”
“报仇！”
“报仇！”
这里，那个种族没有血仇。
先前是有仇也得咬牙忍着，现在，不杀光这些杂种，对不起死去的族人，也对不起自己。
东方仙山，元始天尊唤来南极与黄龙赐下了盘古幡，南极仙翁作为阐教大弟子，修为之高不在多宝之下，黄龙已是半步大能，他的法力之雄厚更是无人能出其右。
由他和南极仙翁这个资深大能挥动盘古幡，至少能发挥出两三成威力。
逃向东方的神魔遇到了南极仙翁和黄龙这两位手持大杀器的师兄弟。
逃向南方的神魔，凤祖自不会跟他们客气。
向西逃的神魔先遭遇了王母，又被人人疯狂的魔族杀了一通。
只有逃往北方的神魔平安无事。
绕过不周山，避开周天星斗大阵，北冥战场，没有人，主人不在。
嫦娥一步迈出，几乎与鲲鹏同时落到了一地，她们中间插着一根断箭，隐隐影响着四周的时间流速。
一看就知道是不得了的事物。
嫦娥没动，鲲鹏也没动，都没向前迈出那触之可及的一步。
嫦娥很平静，鲲鹏皱了皱眉，说道：“月神要跟我争？”
嫦娥没说话，不过轻轻点了点头。
鲲鹏眼神变冷，冷声道：“月神莫要自误。”
在这里，他称她一声月神，是给她面子，也只是给她面子，这里不是洪荒，更不是太阴星，她要是不识趣，那就别怪他鲲鹏不给她好颜色。
“哦？”
嫦娥身边多了一个人，一声哦，很是耐人寻味，来人似笑非笑的瞅着鲲鹏，意味更加深长。
鲲鹏冰冷的眼眸里出现了怒意，但又被他压了下去，鲲鹏压下声音道：“幽梦，这里的事跟你无关，我劝你不要插手。”
“和我无关？”梦婆婆抬手杨眉，嫣然一笑，可惜芳华已老，再无上古红颜妖娆，剩下的只是岁月留给她的斑驳和慈祥，也只有慈祥了，不过这一刻……
老太太似乎忘了她的年纪，有些搔首弄姿，不过……还慈祥，应该算是慈祥，老太太和颜悦色道：“这东西我也喜欢，现在，你说和我有关还是无关？”
“幽梦！”鲲鹏声音由低拔高。
梦婆婆挖了挖耳朵道：“听得到，不用那么大声。”
“你非要跟我作对？”鲲鹏声音生寒。
“我不是说了吗，我也喜欢，也想要，要不你给我个面子，我记你这份人情。”
梦婆婆言笑晏晏，鲲鹏脸却已黑透。
他之所以没有动手，是因为没有胜算。
嫦娥静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便是态度。
她不会退让。
鲲鹏阴沉着脸，梦婆婆乐呵呵的。
三人陷入了僵持。
一声惊弦，三人抬头，东皇钟退，红霞隐，那仗剑远游又归来杀敌的青衣剑客，事了拂衣去。
玄黄垂落，那塔他没要，但那情他领了。
他再次一人一剑遁入了混沌，他通天，一剑足矣。
玄黄塔落下入道宫，物归原主。
道宫一样安静。
世界桥头的神魔如潮水退去，很多世界都要换新主人了。
接下来很漫长的岁月里，很多世界都会默默舔舐他们的伤口。
那个肩挑三千世界的老人依旧不曾停下脚步。
他走一步，便离洪荒近一步，他走的很慢很慢，不知是世界太沉了，还是他太老了。
但只要他不停下脚步，终有一天会回来。
第857章 她坐中天
那声惊弦，不仅惊走了最后的世界之主，也惊退了鲲鹏。
鲲鹏当机立断，沟通紫气，离开神魔战场，回归洪荒。
因为这里不管是诛仙剑阵还是世界法则都在她操纵之下。
这里的每一道法则都是她指下的琴弦，轻轻拨动一下，便能杀人。
若说梦婆婆横插一手，他还有一争高下的念头，但此时，此刻，一瞬，他断了自己的念头。
鲲鹏走的极速，毫不拖泥带水。
其实他此次的收获已不少，待他回到他的北冥老巢，消化完这次神魔战场的收获，说不定，便能迈出那一步，到时候，他会回过头来再来计较，再来清算此次因果。
神魔战场，一个个老祖击毙或驱逐了各自战场的世界之主便收了手，只要不是碰到他们眼前的先天神魔，他们都留给了洪荒大能，再往下便是大罗金仙、太乙真仙、天仙之流的战场，他们更没兴趣插手了。
大人枪小孩东西是不对的，更何况抢到了也没用，没多大意思。
所以神魔战场还是形成了一种潜在的规则，世界之主的目光不会落在洪荒绝顶大能以外的人身上，这就像老虎不会想着去吃虫子蚂蚁一样，他们太大，太小的东西难入他们眼，太小的东西吃了也没用。
若不是洪荒大能太少，老祖之流的高手也不屑去杀先天神魔。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洪荒战场几近崩溃，他们哪里还顾得上那些，现在，不同了，大局已定，该留给晚辈们的机缘，也该晚辈们自己去搏，自己去取。
当然，到底谁是谁的机缘，要看各人的造化。
这里的机缘从来没白给的，谁都没有白拿的，老祖要拼，大能要拼，大罗要拼，天仙也要拼，谁是谁的机缘，从来都两说。
不然，很多神魔战场也不会失去主人。
当然，他们也没闲着，他们能看上眼的东西不多，但比起洪荒，已经多了太多，世界之主的尸体，战兵，那一样不是蕴含着彼方大道的至宝。
所以除了中央战场，四大混元眼皮底下，到处都是一个个老祖，一个个绝顶大能的身影，绝顶大能遇到了老祖，很简单，前者退让，老祖遇到老祖，就要像鲲鹏遇到梦婆婆一样，掰扯掰扯，绝顶遇到绝顶，也是如此，总而言之，还是看谁拳头大。
对此，四大混元视而不见，石矶也不曾出声，但死神一族就忙了起来，凶兽一族也海吃了起来。
对于死神一族，洪荒的仙人都会给几分面子，神魔也不会去针对这些搬尸体的乌鸦。
可以说出了骷髅山战场，死神一族只是清道夫，它们只搬尸，不参战。
所以，慢慢，神魔都知道这种鸟无害。
便是凶神恶煞的冥河老祖和阿修罗众也对死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这不是因为死神一族的无害，而是因为它们那个主人。
随着一个个老祖满载而归，神魔战场逐渐恢复了平静，或者说原来的节奏。
战场始终是战场，只是少了惊天动地的大战。
没了日月同辉，没了诛仙剑阵，就连世界的法则都在变淡，除了一道，魔道法则。
她还坐在中天，与天合，与地合，与道合，她合的只是琴道，却又似乎合着天道轮回三千大道。
她闭关了，在神魔战场，就这样闭关了。
小剑魔站在她身前，她手里握着半根断箭，袖子里还笼着很多东西，都是她的战利品，小剑魔抬头挺胸，神采奕奕，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她要等本尊醒了，给本尊看，想到这个，小剑魔抑制不住的兴奋。
西王母来过，镇元子来过，就连凤祖，共工也来过，不过她们都没打扰石矶闭关。
因为这种状态可遇不可求。
更何况她们也看出了石矶心枯力竭的糟糕状态，一人一道衍化天道轮回日月四维构建世界法则岂是儿戏？
玄都和多宝来了又走了，多宝跟着玄都回了八景宫。
玄雨留了下来，小熊伤的不轻，神魔战场暂时交给了玄雨，小熊等到小蝉申公豹回来之后，带着她们回了洪荒，他需要闭关，她们也需要恢复，尽管两人有些不情愿，但小熊坚持，她们的意愿也就不重要了。
神魔战场，再有人来，总会向中天稽首，再拜过四方。
她坐中天，再不曾有神魔降临。
第858章 晴天
如此，百年又百年，神魔战场的法则早已散去，加在神魔身上的枷锁也早已不复存在，但，依旧没有神魔降临此方战场。
因为她坐在那里，已经百年风雨。
又百年。
北方道宫中，道人眼皮动了动。
东方仙山上，天尊抬头。
莲海中的佛陀，菩提树下的智者，都看向了中天。
一道白光在收缩，那是横亘天地，贯通东西的琴道。
琴道收回，盘旋于中天，凡有感者，无论神魔，还是仙人，都抬起了头。
玄雨抬头，玄都抬头，小剑魔一瞬回头，她的一切神情变化一瞬都落在了石矶眼里，小剑魔一瞬的惊喜，一瞬的不知所措，都落在了石矶眼里，石矶对她笑了笑，她是石矶第一个看到的人。
小剑魔回过神，扭头，有些别扭。
然后，她将一直攥在手里的断箭递到了石矶面前，“给你，她们让我给你的。”
她又一抖衣袖，“给你！”
“都给你。”
小剑魔从衣袖里呼呼啦啦抖出了很多东西，每一件都是极其难得的先天之物，一时，法则交织，神光璀璨。
石矶伸手接过断箭，笑着起身，又挥袖收走一众战兵神器，说了声：“很不错。”
不过三个字，却令小剑魔嘴角翘起老高，眉飞色舞起来。
那种开心，几乎从她每一根眉毛上都洋溢着。
和她一样的还有玄雨和玄都，玄雨踏上中天，两眼熠熠生辉，咧着嘴傻笑，快乐的像一个孩子，尤其是那声老师，听了就让人感动。
“姐姐！”
玄都的眼里映着整个晴天，他眼睛湿润，如水洗过，湿润又干净。
声音饱含感情。
他再次回到神魔战场，就是不放心还留在神魔战场的姐姐，只有看着，他才能放心。
石矶的笑容，在他们眼里便是晴天。
“该回去了。”
这样的声音更是天籁，不仅是对玄都他们，还有神魔战场的神魔。
石矶向四方稽首，坐镇四方的混元，稽首还礼。
天地间的大能、仙人，纷纷向中天稽首，向那道站起来更高又变淡的青色身影稽首，直到她淡去，从神魔战场淡去，他们才抬头。
她的离开令所有人的心都是一紧，仿佛天都空了。
他们的心也空了。
石矶踏入洪荒，她吸了一口气，天地都知道了。
“她回来了。”
鲲鹏一瞬睁眼。
冥河抬头。
王母一步迈出了瑶池。
月桂花开，嫦娥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
梦婆婆的木瓢顿了一下，仿佛更慈祥了。
还有一个人，八景宫的太上老君走出了八景宫。
天帝，王母，遍布三十六重天的天庭大能大罗向中天汇聚。
因为她回来了，两百年前的那场神魔战场之战，早已传遍的洪荒。
“琴师辛苦。”
天帝稽首。
“琴师辛苦。”
王母稽首。
“琴师辛苦！”
天庭大能大罗纷纷稽首。
五庄观的镇元子，万龙巢的主人，凤凰台上的凤祖，都看向了三十六重天，他们或稽首，或点头，向石矶打招呼。
石矶一一还礼。
“琴师辛苦。”
一个皓髯白首的老者拄着扁拐从远处走来，他嘴角含着笑。
第859章 真道
“岂敢劳动圣人大驾！”
石矶上前几步相迎。
老者含笑，“应该的，若无琴师在外迎敌，老道哪里还能安坐八景宫中。”
老者稽首，石矶还礼。
“陛下，娘娘。”
老者又对天帝王母稽首，天帝王母同样还礼。
老者叹了口气道：“诸位道友在外应对大劫，唯贫道安享太平，惭愧的很。”
老者苦笑摇头，面有愧色。
“太清圣人已坐镇神魔战场八百年了。”石矶点出了一个事实。
“他是他，我是我。”
老者的话令很多人费解，石矶却明白其中的意思，老者不是要将自己与本尊分开，而是说他自己那份力终是未出，他的愧疚。
石矶微微颔首。
老者脸上有了笑意，他开口对石矶和众仙道：“这些年贫道炼了些金丹，欲在明年二月十五开个丹元道会，望琴师与诸位道友前来八景宫，算是老道尽一点绵薄之力。”
众人恍然，原来他老人家这些年也没闲着，在为他们这些出入神魔战场的道人仙人炼丹。
众道都是神情一肃，稽首道：“圣人费心，我等定准时赴会。”
“……定准时赴会！”
老者笑着点头，又好似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老道还有一件人教之事到时候要与诸位道友商量，诸位道友切莫错过。”
王母一瞬便抓到了重点，她与天帝对视一眼，敏锐的察觉了什么。
西方灵山，十二品功德金莲上的白衣老僧一瞬抬头，看向三十六重天中央的老者所在。
老者又笑了笑，一东一西，一位道祖，一位佛祖，平淡相视，又平淡分开，风轻云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石矶也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很平静的与这位八景宫道祖作别，与天帝王母一众天庭仙道作别，清影如风，归心似箭。
从封神大劫，到神魔大劫，她其实中间都没休息过。
六百年匆匆出关，柳叶化尘，造化未尽全功，不过恢复了一臂，神通却在将通未通之际，她便破关而出了，她不曾犹豫，也不曾后悔，比起神通，比起大道，她有更珍视的东西。
她通令天地，邀请亲朋故友前辈高人赶赴神魔战场，她动用了她能动用的所有力量，那一战，她倾尽了所有，也压上了所有，不仅是她的命运，也不仅是她弟子的命运，还有她的亲朋好友，所有跟她有关系的人的命运。
那位老人一人一拳横断一域，最后战死，她何尝不难受，又何尝不悲伤，但她将这一切都压在了心里，因为还有更多的人的命运她要负责。
那一战，她看似只坐在那里，却承受着神魔战场每一个人的生与死的重量，其中的重量，有多沉重，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一战，她耗尽了心力，大战落幕，她再也支撑不住，那惊走神魔与鲲鹏的一弦，已是她最后的力量。
在那之后，她不要说拨动琴弦，便是连眼睛也无力睁开。
两百年浑浑噩噩，是合道，是悟道，是沉睡，已分不清楚，也无须分清。
她醒了，故人都在，那便就好，其他的，顺其自然。
她从不执着于修道，也不执着于境界，至于灵宝，神通，更不曾挂怀，自也不会耿耿于怀。
能看到一张张鲜活的笑脸，比什么都好，能呼吸到洪荒的一口气，比什么也都真切。
第860章 拜见
一声清鸣穿云，一道清影，速度极快，又一瞬刹住，两眼含泪，是喜悦的泪水。
“主人！”
小青鸾哽咽有声，她日日在这里等，已经等了两百年。
小熊闭关后，她再不能进入神魔战场，只能日日在这里等候，等候主人归来。
一声惊醒万重山。
扑棱棱，骷髅山的死神乌鸦争先恐后飞向苍穹。
一个个山主，一个个仙人，飞身而起，这一刻，他们已顾不得其他，只想去迎接她老人家的回归。
这里面有很多熟悉的面孔，青丘的涂三娘，苍木山的苍木老人，人族贤者赤松子……
岁月不饶人，便是昔年二八年华的涂三娘也已有了沧桑，再也不是小姑娘打扮了，苍木老人更老了，很多故人都已老去。
看到那个平淡依旧的青色身影，很多人都晃了神，也湿了眼角，唯她没变，一如初见。
她在很多人眼里已是道，如道长青，又如道长存。
苍木老人屈膝拜倒，老人浊泪模糊了双眼，声音苍老而高亢，“苍木拜见道主，恭迎道主归来！”
“……拜见道主，恭迎道主归来。”
这一刻，他们拜的心悦诚服，心里只有骄傲与膜拜的崇敬。
他们很多人都活在她的时代，也见证了她的登顶。
尤其是涂三娘，她曾经的修为还在石矶之上。
“诸位道友不必如此。”
石矶声音清冷依旧，她抬手，一袭煦日和风将众人扶了起来。
“诸位安好？”
这是石矶的第二句话，她的声音也柔了几分。
“安好，安好。”一众山主连连点头，一个个神情激动，又受宠若惊。
以石矶今日今时的地位，如果不是今日，他们恐怕连迈入白骨地界的勇气都没有，更不要说拜见了。
石矶目光从一个个旧人脸上划过，又与一个个久远记忆的重合，尽管很多人她都叫不上名字，但她认识他们，确实认识他们，所以她对每一个人点头，再和他们作别。
青鸾鸣吟一声，落在了石矶身前，蓝宝石般迷人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石矶，“主人……”
“好！”
石矶明白她的意思。
石矶一步迈出，站在了青鸾背上。
青鸾展翅，引吭喜鸣，翎羽凤冠展开，展现无尽风华，华丽之极。
青鸾在前，死神拱卫相随，它们来接主人回家。
骷髅山在石矶眼中变大，她最先看到的还是那道虚影，不死茶摇曳，树叶抖动，石矶听到了哗啦啦的声音。
这一次，她没从山门入，而是直落骷髅崖，有情无情，她的弟子都在等她。
一去两百年，这里牵挂她的人最多。
“弟子拜见老师。”
小蝉申公豹欲要拜倒，有情无情也要跟着拜倒，却被风托住了。
两个小家伙从未拜过她，以前不需要，今后也用不着。
至于她的弟子，人前不可失了礼数，在家就不用了。
她从来不讲究这个，也不认为拜她就是尊敬她，心若不敬，拜再多也没用，这世上比她更能洞察人心的已很少了。
一切看透，剩余的不过是形式，苍白如纸，自无意义。
第861章 或许……
“姑姑，姑姑……”
有情无情跑到石矶身边，一左一右，一脸的满足。
石矶摸着无情羊角辫问小蝉申公豹：“你师兄还没出关？”
小蝉点头，申公豹犹豫了一下点头。
石矶此问并没有怪小熊的意思，申公豹还是多想了一分。
石矶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小青鸾已变成了可爱的小小鸟，飞在前面，石矶一手一个牵着有情无情跟在她后面，小小鸟频频回头，神采奕奕，欢快极了，小蝉申公豹跟在后面，嘴角上扬，都挂着笑。
石矶去的第一个地方是茶园，每次回来都是，因为她知道，有一位道友永远在那里等着她。
不管是两百年还是六千年，她说琴茶一道，这是一个约定，她们初见之后的一个约定，岁月不曾将其冲淡，反而将其积淀的更加厚重，更加珍贵，她出门在外不曾有后顾之忧，是因为：我家有一株茶树。
她从不担心无家可归，也是因为：我家有一棵茶。
六千年了，等闲未变故人心。
故人心未变，她也不曾变。
每一次重逢，都是无尽的喜悦。
不死茶呼啦啦的摇着满头嫩叶，它的年轮又画了两百圈。
不过一如初始，不曾长大，也不曾变老。
“道友安好，我回来了。”
石矶说道，笑着，但很认真。
不死茶静了一瞬，接着叶子抖得更欢了。
他总有很多话对石矶说，他的话题也从未离开过骷髅山，琐碎细小，但石矶爱听，也会不时打趣他，这里的石矶不是山外的石矶，更不是天外的石矶。
一个个石头蹦出了石园，“石矶，石矶，石矶……”
是掀翻洞府的叫嚣，石矶只是笑，对它们，她真没脾气。
这就是有石矶的骷髅山，每个人都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喧嚣之后复归平淡，茶香琴音，是骷髅山永恒不变的味道和旋律。
小熊不曾出关，石矶也不曾去打扰他，尽管小熊的状态在她踏入白骨洞的第一时间便已知晓，但弟子的道还要他自己去走，生死伤痛，谁都替不了他，一次伤痛，便是一次感悟。
谁知道她此时帮他，还是害他。
骷髅崖的风很大，山脚下彼岸花也很红，花开一千年，叶开一千年，此时当红。
红衣小姑娘站在石矶身边，其实她早已不小，但站在石矶身边，永远是那个粘人又好奇的红衣小姑娘。
“老师，你在看什么？”
“人道。”
“哦。”
小姑娘没有多问，她问老师问题，其实也不在乎答案，只是想问，所以就问了。
“周朝气数将尽。”
“周朝？老师是说西周吗？”
石矶微微一笑，“早已是东周。”
“哦。”
小姑娘并不关心这些。
“人事有更替，往来成古今。”
石矶想起了这句极富哲理的话。
“老师，你在说什么？”
石矶笑了笑，没回答。
不知是风太大，还是石矶的声音太小，笑姑娘没听清，除了石矶自己，这天地间的所有人都听不清，因为，她并不想改变什么，也不想以后世之人的身份活着，她活在当下，活在这里，前尘便是往事，很小。
但今天她想起了，想起了一句话，又翻出了几缕久远之极的记忆。
“或许我该回去看看。”
“去哪里？”
“我来的地方。”
石矶眼神看向远方，仿佛追上了光阴长河。
“哦。”
小蝉还是没多问。
因为老师想告诉她的，不用她再多问。
就像在朝歌城一样。
第862章 先行
二月十五，三十六重天，八景宫道门大开，迎客的是一个青年道人，眉清目秀，穿着朴素，由里而外透着干净的道韵。
来回引领客人的是两个童子。
石矶来的不是最早，也不是很晚，她带着自己的弟子童子，乘着青鸾，这样的盛会，她愿意带他们出来走走。
重天风云变幻，各有不同，三十六重天为老子开辟的大赤天，气清且静，为天之最高层，离道最近，又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冷清。
一般很少人来这里，即便来，也是匆匆来，又匆匆走，今日，却不比寻常，紫气结彩，瑞气千条，仙光流云，仙兽灵兽，龙吟狮吼，好不热闹。
远见青鸾，众仙人让道，退到一边，躬身稽首。
青鸾背上，石矶稽首还礼，有情无情站得端端正正，小脸绷得紧紧。
脚踩一青一红仙云跟在小青鸾后面的小蝉申公豹，与有荣焉。
青鸾快速从众仙身边飞过，飞向那紫气生处道人家。
紫气云绕的道宫出现，石矶微微失神，她想起了道祖的紫霄宫，也想起了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道祖，她不知还能不能见到他老人家，但她希望能见到，因为她更喜欢人定胜天，道祖代表着洪荒道人的最高峰，如果连他老人家都败了，天道下的混元、她们，又该如何自处？
“姐姐！”
石矶回神，哑然失笑，她又想远了。
青年道人远远迎来，脸上洋溢着晴朗的笑，这样一笑，身上的清冷驱散了很多，成了邻家的大男孩。
石矶一步从青鸾背上迈下，笑打心里出。
“姐姐！”
“嗯。”
石矶笑着点头，没多说什么，也无须那些客套话，因为她是他的姐姐，如她见道嫦娥一样，因为她是她的姐姐。
“拜见师叔。”
“拜见师叔。”
小蝉申公豹上前见礼。
玄都微微正色，这才有了点长辈的样子，而不是一个弟弟。
“不必多礼。”
“拜见……”
“不必。”
玄都拦住了有情无情，他在骷髅山呆过一段时间，很有情无情很熟，也知道他们在石矶面前也是不用行礼的。
“有情无情好。”
玄都跟有情无情要亲近几分。
他大大方方，也不藏着掖着，玄都的通透和干净，是从内而外透着的，也是一致的。
“姐姐，我带你进去。”
“好。”
八景宫，石矶还是第一次来，入门便是一愣，因为道人与众仙相迎。
便是玄都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老师竟会亲自来迎，便是天帝王母来，老师也不过是起身相迎。
青年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姐姐已这样了不起。
跟在老师身后的老祖，大能，大罗金仙，竟无一人不满。
只因来的她，洪荒的琴师。
“琴师前来，老道有失远迎。”
“岂敢当道祖相迎。”
太上手持清净拂尘，笑着说道：“琴师当得起。”
“见过琴师。”
“拜见琴师。”
前者是同辈，后者是晚辈。
“有劳诸位道友。”石矶稽首。
晚辈们让开，老一辈，也只受了半礼。
“琴师请。”
“道祖请。”
众道让开一条道，让他们先行。
第863章 八景宫
石矶慢太上道祖一步，又向诸位老祖大能稽首，再行。
其实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已不用如此，但她还是这样做了。
不是出于谨慎，而是出于本性，她从不是一个高调张扬的人，如果可以，她甚至可以封山归隐，再不出世，但，时局不定，她还不能独善其身，更何况山外还有很多她放心不下的人，亲人、朋友、晚辈、故人，还有她们赖以生存的洪荒。
洪荒若有大变故，她可以走，她们又该怎么办？
这些时日，她想了很多，也想的极远，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天地，为众生，为诸道。
她太初道心初成之时，不过一张琴，如今却是一个洪荒外加一个神魔战场。
在西北海，她的心曾是一片海，在不周山，她的心曾是一座山，如今她的心，抬头是无垠星河，低头是广阔大地，睁眼可见千道万道，闭目心中只有一道，她已经走的极高，而她看的比她走的还要高远。
道高且远，而她的道体仿佛出现了无法载道的状态，这是她最近常出现的状况，神思不守，不安本体。
石矶元神与修为之间的差距终于酿出了劫数，洪荒唯有她一人的劫数，不是外劫，而是内劫，来自她本身。
所谓庙小容不下大佛，寒舍住不了大神。
她的道体，她的修为，制约了元神攀登更高的道境? 劫数便自然而然生出了。
太上看了石矶一眼? 石矶笑容平淡? 他也没说什么。
到了石矶这个境界? 他已不敢再轻言指点于她? 更何况三千大道，道道不同，每一位走通了一条道的道主，都走出了自己的道? 再往前走，都是各辟各道? 各行各道。
他在另一条道上走的再远? 也无法指点和他走不同道的人，更何况石矶的琴道是和他太上忘情之道南辕北辙的有情道? 道行南北，逾去逾远? 叫他如何说？
也说不得。
他还是出声了：
“琴师觉得贫道的八景宫如何？”
石矶微微一笑：“清净无为地，太上道祖家。”
太上抚须，陶陶然道：“甚合吾心。”
石矶又是轻轻一笑? 其实他们所问所答，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八景宫的景致? 她可以一眼看遍，不仅她，这里很多人都能做到，所以到了她们这个境界，能打动她们的外景气象已经很少了，万事万物可见本质，又怎么会被表象迷惑。
她回答的清静无为地，其实指的还是太上大道的本质。
至于八景宫的九大奇观，有人啧啧称奇，有人赞叹不已，见识不同，反应也不同。
八景宫中有九景，一曰：瀚海沧溟，二曰：峦胜昆岳，三曰，钟华神秀，四曰：月阳曜辉，五曰：瑶光罗幻，六曰：水岚烟霞，七曰：云霓虹渊，八曰：落世星河，九曰：混沌鸿蒙。
因九为极数，不合太上不敢为天下先的道义，故起名为八景宫。
八景宫灯因八景宫闻名，而不是八景宫因八景宫灯而得名。
八景宫灯洒下淡淡紫光，将兜率宫映照道意盎然，今日的丹元道会便在此地召开，没有案几，只有蒲团，围着中间的八卦炉，炉内三昧真火未熄，又给道宫添了暖色，多了阳和。
第864章 丹元道会
“道友请。”
“道祖请。”
石矶被安排在了左上首的尊位之上，几乎与太上道祖齐坐。
天帝，王母，身份特殊，坐在太上右手边，其余诸位老祖论资排辈或左或右分坐。
大能依次，大罗再后，真仙、天仙在南。
诸道诸仙坐定，太上开口：“此次丹元道会，诸位道友能来，实乃贫道之荣焉，老道在此谢过诸位道友。”
“道祖客气。”
“岂敢当道祖大礼。”
众道纷言。
太上却是神情一敛，他轻轻一挥手中清净拂尘，对上打了个稽首道：“有老师在上，贫道不敢妄称道祖，诸位道友以后可称贫道太上，或老君，都成。”
“太上？”
“老君？”
有人脱口而出。
太上脾气极好，笑着点头，“正是，太上老君。”
诸道略作沉思，点头，自此，天地间，方有太上老君之正名。
太上微微正色，宣了声道号，道：“此次丹元道会，是老道的一点心意，这些年老道炼了一些金丹，特邀请诸位道友前来品鉴一二。”
太上轻轻一挥拂尘，每个道人面前都多了一个丹葫。
众道或快或慢稽首：“老君厚德。”
“老君厚赐。”
“我等愧领。”
太上抚须，“应该的。”
又道：“请。”
诸道再稽首，然后看向了石矶，谁都没伸手。
直到石矶与天帝王母一众老祖礼让过后，拿起丹葫，他们才伸手。
随着一个个丹葫打开，兜率宫霞千条，瑞气万道，从丹葫井喷而出，药香弥漫，轻吸一口气，便是增寿又增元。
直到一颗颗金丹被众仙吞入腹中，瑞彩祥光才散去。
众道或出庆云，或起三花，道宫又是另外一种大道景象。
众仙云集? 气象万千，丹元道会终成盛事。
太上脸上有光，神情更加和蔼慈善。
最先睁开眼睛的不是最前面的大能老祖，而是最后面的天仙之流? 接着是真仙，金仙……
最后睁开眼睛的才是老一辈的绝顶，这就是太上口中的品鉴? 晚辈弟子能品鉴出几分妙处？
大多都是囫囵吞枣，得其效，而不知其理? 只有境界接近太上的道人? 方能品鉴出其中奥妙? 太上炼丹，炼的不是丹? 而是道。
不然? 太上何至于年复一年沉醉其中，他炼丹? 便是修道，其中味道? 也只有知者道。
“妙！”
“玄！”
“抱阴守阳。”
“可见混元！”
一个个老祖眉开眼笑? 他们道一句? 太上眼睛便眯一分? 陶陶然。
好东西，也得有人识货，不然牛嚼牡丹，糟蹋了。
品丹之后论丹，论丹又是论道，气氛也火热了起来。
有资格论丹的人不多，但恭维的人却不少。
太上都乐呵呵的照单全收。
谁真谁假，太上心里有数。
论道之声渐小，道宫又恢复了平静。
主人笑容敛去，庄严自生，一众道人也是。
其余晚辈闭嘴坐正，不再言语。
太上声音再次响起，“此次丹元道会，贫道还有一件事要与诸位道友商量。”
第865章 道统断绝
“老君请讲。”
诸道侧耳，众仙洗耳恭听。
太上眼帘微垂，轻叹一口气道：“人道更替已近八百载，周室气运将尽，礼坏乐崩，将有五百年之乱世。”
此言难免起勾诸道众仙脑海中的封神之战记忆，也免不了看向石矶这位曾主持一方大局与天道五位圣人对弈周天之内的截教琴师。
至今想起，惊心动魄，又令人热血沸腾。
她的勇气，在诛仙阵中一览无余。
她的智慧，在万仙阵中惊天动地。
乾元山前，倒转乾坤，力压太乙，败南极，战燃灯……
两军阵前，一剑出城，斩无量……
界牌关前，一言阻燃灯，一语乱阐教。
一朝出城，虚空战鲲鹏。
万仙阵前，人道九鼎压接引，连出四阵会元始，压鲲鹏，退冥河，收元屠阿鼻……
那一幕幕至今都烙在诸道心头，一旦打开，跌宕起伏，波澜壮阔，令人窒息，又握着一把汗。
那一战打破了圣人的禁锢，为他们头顶开了更敞亮的一方天空。
原来蝼蚁也可以这样？
那一战，确立了她在洪荒的真正的地位，不用再靠别人，不用再提她身后的通天教主，石矶二字，已足以令诸道敬畏，众仙低头。
神魔战场力挽狂澜，挽天倾，已成洪荒的主心骨，有她，天下太平，在诸道众仙心中，她早已不下于混元。
其重要性，甚至有过之，有她的洪荒是不同的，有她的神魔战场同样是不同。
一人威慑三千世界神魔两百年，没人能做得到，便是混元也不行。
今日她坐首位? 超然一众老祖之上，没人不服。
这不是谁的抬举，而是她力比圣人的盖世功绩。
诸道心里多是感激? 那一战，他们都受到了她的庇护。
若没有她及时赶到? 他们能不能坐在这里还是两说。
其余仙人，进入过神魔战场的? 谁不曾拜过坐镇中天的她。
那时候? 她便是神魔战场的不周山，坐镇中天? 镇压八荒。
此时的她? 神情平静? 安静的坐在那里，并不曾想起封神大劫，也不曾想起神魔战场。
太上老君的话都在她意料之中，人道变迁? 她看的已很远。
太上看了石矶一眼，见她神情平静? 暗叹一声，又不得不旧事重提，太上眼帘再次垂下，徐徐言道：“昔? 武王伐纣，顺应天命，天下归周，也是定数，但周室建国后，却背道而行，驱逐仙道，分九鼎于天下，致使我等道统断绝，姬发自己也和大禹一样，落了个不得善终，如今周室气数将尽，九鼎收于宗庙，也该是我等重续道统了。”
“重续道统？”
诸道心起波澜，第一个反应是：有这个必要吗？
人道祖地对人道重要，但在他们眼里却是弹丸之地。
洪荒这么大，想传下道统还不容易，更何况，他们很多人都不在乎道统传承。
“道友此言，可有深意？”
问话的是镇元子。
众仙也竖起了耳朵。
太上答道：“道友当知，不管是天道，还是地道，都要人道来推动，而人道变革，也将天道地道腾飞之机，五百年变革，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一旦错失这重道机，对我等将是莫大的遗憾。”
靠前的诸位老祖眼睛都亮了，他们可以不在乎自己的道统，但他们绝不会放弃任何大道精进机会。
更何况是五百年的契机！
他们都心动了。
包括青衣鲲鹏。
第866章 必经轮回
“这是道友的意思，还是……”麒麟族那位遗老指了指天，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
太上摇了摇头，黯然道：“老师不曾传下法旨。”
道宫一阵沉默。
良久，一位老祖出声：“若无道祖法旨，我们怕很难进去。”
众道纷纷点头。
祖地是道祖下大力气封印的，以他们在座的实力却不足以打破道祖封印。
不是他们妄自菲薄，而是道祖的封印，便是天道封印，在天道之下，想打破天道封印，那已不是一个难能形容，更何况道祖封印祖地的初衷，在座心里都明白。
那是为了保护人道，也是为人道留下的火种，一旦外敌入侵，也不至于人道崩坏，乃至毁灭。
诸道众仙齐齐看向了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却看向了镇元子。
镇元子苦笑，看向了石矶。
石矶谁都不曾看，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镇元子苦笑收回眼神，道：“轮回之事，贫道有心也无力。”
“道友是想让我等通过轮回转世去祖地？”
一位位老祖皱眉，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正因为聪明，所以一瞬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轮回令他们皱眉，因为那是为数不多的令他们望而却步的地方。
太上点头。
诸道沉默。
随即，又都心有灵犀的看向了石矶。
在镇元子摇头之后，也就只有她了。
无论是巫族的关系，还是奈何桥上的梦婆，甚至是轮回之主，也曾为她出过手，两百年前，她也曾邀请梦婆出战神魔战场，后土娘娘也曾应她请求破除东海封印镇压天南火山。
她和地府，和轮回的关系，可见一斑。
最后开口的还是太上老君，太上询问：“琴师意下如何？”
石矶抬头看向太上，脸上笑容依旧，不过很淡，她淡淡说道：“天道有天道的规则，轮回也有轮回的规则，破坏天道规则是逆天，轮回规则，自也不可破，老君当明才是。”
太上脸上笑容不变，轻笑点头，转对诸道众仙道：“欲进祖地，必经轮回，诸位道友自行决断。”
诸位老祖虽有些失望，但也不曾表露在脸上，都点了点头。
太上又回头问了一句：“琴师可要去？”
石矶点头：“自要回去看看。”
“老君也要去？”
“不得不去。”
两人相视一笑。
听到两人对话，众道心里又有了变化。
“琴师若与诸位道友皆去祖地，天外若有异变，该如何是好？”
一直不曾言语的天帝说出了他的担忧。
石矶笑着说道：“我会斩出一道分神，本尊并不会离开。”
石矶对老朋友还是很真诚的。
昊天明显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太上说了声:“善！”
其余道人眉头皱的更深了，斩神可不是小事，一个不好，会伤到根本，绝非石矶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大能之下，更是连分神的资格都没有，他们还没走出自己的道，元神稍有损伤，便是伤己损道，很可能因此不得寸进，就像九曲黄河阵中被消三花闭五气的阐教十二金仙一样。
第867章 兵解
丹元道会在诸道众仙心事重重中散了。
石矶应天帝之邀去了趟天庭，时隔多年，石矶再次踏入昊天宫，昊天剑喜鸣。
对石矶，它是很亲近的。
更多的是喜欢石矶的行事风格。
石矶抬手一道昊天剑意，算是跟它打了招呼。
昊天剑又是一阵兴奋，好一阵子才安静了下来。
昊天苦笑摇头，昊天剑可从没对他这个主人这么热情过。
“道友，坐。”
石矶点头。
昊天并未坐主位，而是选择了与石矶对坐。
大殿空旷，两人对坐，谁都没说话。
直到天帝一声叹息打破了这份宁静，“你说我这个天帝是不是很没用？”
石矶抬眸，静静看着天帝，没有说话，一是她知道他的意思，二是她很少安慰人，或者说不会安慰人。
昊天也没想从石矶这里得到安慰，他只是自顾自的说道：“看着你们一个个赶赴神魔战场，我却只能留在这里干着急，除了等，我什么都做不了，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最无能天帝。”
昊天很失落，这时候的他很像很多年前那个跟石矶这个他唯一的朋友诉苦的小昊天。
石矶还是没说话，也像很多年前一样一直静静的听着。
直到昊天将心里的郁郁之气尽数吐出，石矶才说道：“你想去历劫？”
昊天点头。
“多久？”
昊天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他有些自暴自弃。
“你想让我保管昊天剑？”
“嗯。”
“你不怕王母心生芥蒂？”
“我已经跟她说过了。”
石矶点了点头，她没有问王母是否同意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从王母与天帝很默契的分开，又不曾邀请她去瑶池坐坐，便能印证一二。
“她说了，昊天剑放在你这里很好，天庭若有变故，你这里也是个策应。”
这要是放在以前，王母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这也是王母完全认可了石矶的能力的表现。
石矶点头：“你们决定就好。”
天庭的事，她不会插手。
她坐在这里，是以昊天朋友的身份坐在这里。
昊天轻笑，他对自己这个在洪荒的第一个朋友，那是绝对信任，不然，也不会将代表他身家性命的昊天剑两次托付。
他从未想过石矶会将昊天剑据为己有，从未想过，因为绝对不会，因为她是他昊天的朋友。
昊天起身，从剑架上取下昊天剑，走回来，递给石矶，说了声：“有劳了。”
石矶接过剑，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昊天坐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还要麻烦道友再帮我一个忙？”
“帮你兵解？”石矶直言了当。
“嗯。”天帝点头。
石矶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了声：“好。”
“事情可都交代好了？”
“交代好了。”
石矶抬手点向昊天眉心。
昊天闭上了眼睛，他等了很久，但什么都没发生，他又睁开了眼睛，一脸疑惑。
石矶已起身向昊天宫外走出，直到她消失，清冷的声音才传入天帝耳中：“三天，这一世，你还有三天时间，我可不想落个谋害天帝的罪名。”
还有最后一声：“保重。”
两个字，却令昊天心里热乎乎的。
回过神来，昊天再次苦笑摇头，他这个朋友还真是滴水不漏，连送他这个朋友一程，都想的这么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