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6章 公卫人
蔡琼一边嚼着压缩饼干，喝着浓浓的茶水，一边看着电脑屏幕敲键盘。
做公共卫生的，比较激扬的场景就是面对**这样的疫情，铺开阵势，全国联动，实验室里争分夺秒的分离菌株，开发疫苗，社会层面高举旗帜，令出如山……
然而，真正的公卫，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敲键盘了。
对上，他们要写报告，写文件，说明情况……对社会，他们要宣传普及，一路做到社区预防……
相比临床针对的是独立的病人，公卫针对整个群体，就给了高级医生更多的发挥空间，同时，给了小医生们更多的沉闷。
无聊，可以说是公卫人的共同抱怨了。
相比之下，蔡琼倒觉得还好。
他本来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当然，他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但多说多错的道理，他其实也是明白的。
在医院里，大部分时间，蔡琼其实也是埋头苦干的类型，他只不过是抓住了每一次说话的机会，惹人厌烦而已。
不过，蔡琼做的工作，倒是比较少被挑出来毛病。
这或许也得益于他的琐碎性格，另一方面，也是蔡琼为了活下来，而做出的额外努力。所以，哪怕是借给李主任用，做的还是没什么意思的公共卫生的宣传，蔡琼还是做的非常认真和仔细，尽可能不被人给挑毛病。
至于说吃压缩饼干，就是单纯的为省钱了。
医生的基本工资并不高，在灰色收入日益稀少的今天，副主任以下的医生，想要拿到平均工资以上的收入，多数得靠上级倾斜。
外科医生多做几台手术，内科医生多收几个自费病人，每月的收入就能差个上千元，多做多赚的规律基本能够执行。
可惜蔡琼从来没有多做的机会。多挨骂是有的，多做事也是有的，但多做手术多收病人，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事实上，蔡琼都习惯每个月拿着基本工资回家了，就这一点来说，他早就是公卫人了。
“哎呦，掉了。”蔡琼一口咬碎了压缩饼干，连忙将散落在桌子上的碎末又用指头给粘起来，重新放入嘴里，再喝一口浓茶，依旧爽的吧唧嘴。
“咳咳……”
李主任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算是提醒过了。
蔡琼回头看了一眼，一边将手指放到嘴里嗦了嗦，一边笑道：“呦，李主任，左医生，怎么都来了？我哪里做出差错了？”
李主任盯着蔡琼的手指头，叹口气，道：“你没错，我们来请你吃饭的。”
“不去。”蔡琼毫不犹豫的道：“就那个伙食点，厨师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冲过来的，鱼鳞都刮不干净的。”
八寨乡的伙食点就是一间厨房，配了灶具和微波炉，主要给医护人员自己热饭热菜，最近因为人多，倒是请了个临时的厨师，但口味就非常八寨乡了……
不过，左慈典是何等样人，一眼看穿蔡琼，直接道：“我们凌医生请客，免费的。”
伙食点是要掏钱的，虽然不贵，但压缩饼干、茶叶和热水都是免费的。
左慈典望着蔡琼的选择，倒是挺佩服的，他当年在镇卫生院里的时候，免费的是要吃，可真没这么厚脸皮，于是赞了一句：“饼干配浓茶，可能正是比伙食点的饭好吃。”
“是吧，咱也是有经验的。”蔡琼笑了出来，碎嘴一歪：“就咱们伙食点的那个猪食水平，吃的人得比啥都傻，是吧？”
说到后段，他是忍住了，但内容还是表述清楚了。在旁的李主任登时就瞪眼睛了，他可是天天混伙食点的人。
“我们是单独开伙的，今天是土豆烧牛肉，十几斤牛肉，一大锅，还有从老乡家里种的大米，一点农药化肥都没上。油都是老乡家里自己榨的，直接土法碾出来的……”左慈典笑呵呵的：“这个又比浓茶饼干强了吧。”
蔡琼咽了口唾沫：“其实用点化肥农药的也没啥，只要是安全剂量内，对吧，以前人用的土化肥和粪肥，还不见得比工业生产的化肥强呢。现在不是说片粪不下田啥的吗？那就是怕寄生虫……土法榨的油也不安全，咱们当医生的都知道，黄曲霉素超标是常见的……”
“快开饭了，过去吗？”左慈典问。
“去！”蔡琼唾面自干，随手就将吃剩下的压缩饼干给丢垃圾桶里了。
李主任看的又好气又无奈，只能跟着走，没话找话的问：“宣教的文案写好了？”
“写好了，发你邮箱了。”
“哦，那我回头看看。”
蔡琼笑笑：“不着急，反正现在打印店都没得，也没地方宣讲去。”
“那也要把东西提前做出来，另外，发热门诊也是有必要的。”李主任说着看向左慈典，笑笑道：“凌医生那边……”
“凌医生非常支持。”左慈典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李主任意外也不意外。
像是发热门诊这样的小诊室，正常情况下还是属于急诊的，公卫也只有督查之责。但在八寨乡分院这种地方，李主任就想做多一点。
他最担心的，是云医来的急诊科诸人，将发热门诊看成自己的地盘，若果如此，李主任就只能做肠道门诊了。那固然是普外的固有地盘，但做起来速度慢，效果也差，想要宣传就更弱了。
“蔡医生，发热门诊开起来以后，你就更忙了，不过，等路通了，也就轻松了，到时候，我给你请功。”李主任画着饼。
蔡琼笑笑，随口碎一句：“等路通了，我应该也没什么用了。”
“哎，咱们上桌吃饭吧。”左慈典赶紧打断这货的话，将几个人迎进餐厅。
蔡琼进门，就在光笼罩的地方，看到了帅气的凌然。
凌然同时释放出一个符合社会期待的微笑，令蔡琼和李主任竟有荣幸之感。
“人到齐了，就吃饭吧。”凌然说了一句，就拍拍肚子，他也是饿了。
同样的动作，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就有些随意了，但在凌然身上，怎么样都好看。
田柒轻轻的拍了拍手，就见几名身穿雪白的厨师服，头戴雪白的厨师帽，手戴雪白的白手套的厨师，一个个端着铁锅，排着队儿，走了上来。
蔡琼低头看看自己最近几日用来当外套，污渍满满的白大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土豆烧牛肉，真香。
第867章 忍住
“本地黄牛其实也挺不错的，之前还有人专门找着买我们八寨乡的牛的。”项学明作为地主，积极的招呼着众人。
他的同事就稍微有点露怯，虽然年龄更大，但只是端着酒杯的手会抖，并没有历练出更高级的技能来。
凌然并不喝酒，就给出一个微笑，那中老年本地医也就秒懂了，还回以微笑。
“凌医生，吃块牛腩。”田柒热情的用公筷夹了牛肉给凌然，动作自然而然。
站在两侧的田家人讶然而释然的看着田柒小姐的动作，有几位甚至垫步出来，准备阻止了，还是生生忍住了。
“恩，你也尝尝。”凌然笑着应了，再将整块的牛肉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田柒眯眯眼，也夹了一块半肥半瘦的牛肉，用手挡了一下，才放入口中。
“土豆？”田柒又夹了一块给凌然。
凌然“恩”的一声，却是拿起勺子，问：“肉汤浇米饭吗？”
“好啊。”田柒答应了一声，又用手摸着肚子，苦恼道：“少一点吧，怕长胖。”
凌然看了一眼，道：“你身材比例很好，肌肉含量也充足，吃多一些没关系……”
田柒根本没听后面的部分，只听凌然说的第一句，就开心起来。
蔡琼特意被安放在了另一张桌子，隔空望了几眼凌然和田柒，就埋头刨饭，再不乱看了。
左慈典就坐在这边桌子招呼众人，有点疑惑，也不敢开口问，免得蔡琼说出什么奇怪的言论来。
主桌的气氛倒是不错，凌然不爱说话，两名省立的主任互相认识，又有陪酒且会说话的医药代表，加上食物的味道不错，很快就渐入佳境。
当然，也是两位省立的主任最近听到的马屁少，一天到晚的被蔡琼的碎嘴骚扰，不会说话的医药代表，在他们这里都能吃得开了。
一餐饭吃的宾主尽欢，临到结束，两名省立的主任还有些意犹未尽，又盛情邀请道：“镇里的ktv好像是重新开业了，我们不如去唱几首歌？凌医生喜欢唱歌吗？”
凌然意外的看了看对方，微微摇头道：“我下午要做手术。”
“啊，下午还有手术？”邓主任明知故问，趁着酒劲，笑呵呵的道：“劳逸结合么，要不是什么大手术的话，就给手底下人做好了。”
凌然笑而不语。
“凌医生下午有肝切除手术。”吕文斌在旁回了一句。
邓主任顿时眉毛一拧：“肝切除？今天下午？”
“是。”吕文斌快节奏的回答：“八寨乡这边的居民很少来看病的，但是肝内胆管结石的病人其实不少的。我们之前做了几例肝切除手术的病人都出院了，现在人传人，知道我们能做肝切除，而且报销的比例高，所以有好些人都过来做。”
邓主任与旁边的李主任相顾无言，他们巴巴的跑到八寨乡分院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有病人要做肝切除，而他们做不了吗？
虽然主要是因为设备等方面的缘故，但归根结底，也还是不够自信。
否则，两人要是敢说有设备就能做肝切除，那干脆省下直升飞机转运病人的麻烦也就是了。就如凌然，虽然运入设备有云利的帮忙，非常快捷，并且是全套的新设备，但那也是得到霍主任同意的。
不管是邓主任还是李主任，或者依旧留在乡卫生院的几名省立普外科的专家，面对肝切除这样的复杂手术，终究还是不敢打包票的。其结果，就是必须经过病人同意等等一系列的麻烦，尝试着将病人送到八寨乡分院，再运往省立……
如果有的选的话，他们肯定宁愿自己……当然不，还是医院出钱，将设备移动过来，还可以做第二茬的手术，就像是凌然这样……
“做了好几例肝切除了？”邓主任名为关心，实际上是有点小嫉妒的。
吕文斌见省立的医生“不耻下问”了，立即骄傲的道：“到今天为止做了5例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凌医生计划每天都做两例。”
“嘶……”
“厉害。”李主任年纪略大，眼下又找到了公卫的项目来做，可依旧是起了嫉妒心。公卫的项目做起来多麻烦，多复杂啊，现在才开始，就有白痴手下这种麻烦……相比之下，“我院于支援八寨乡的医疗活动中，完成高难度手术6例”这样的新闻标题，不是更爽利吗？
两名酒到七分的普外科主任，突然之间就没有了要去唱歌的心思了。这种感觉，就好像两名同学一起约第三名同学去玩，忽然发现，对方竟然多做了许多的习题和模拟卷……
还是李主任恢复的最快，端起酒杯，一口喝干里面的白酒，呲呲牙，笑道：“所以说，人都不傻的，八寨乡人就聪明的很，找凌医生做手术，等于找了全省最顶尖的肝切除医生，然后那，花钱还花的少，八寨乡分院这边，给当地人做手术，是要报销8成的吧。”
“大部分都能报到八成，有的药还是得自费。”项学明给了一句回答。
吕文斌则道：“现在是特殊时期，很多药都可以不收费的，所以总费用下来的更多。”
“凌医生是医者仁心。”邓主任不要钱的恭维话送了上来，话锋一转，道：“凌医生这边如果忙不过来的话，我也能帮点忙的，正好我还要在八寨乡呆两天，没什么要紧的事要做……”
“现在的主要瓶颈是手术室，人手其实是不缺的。”左慈典听着这边的聊天内容，人就往过移动了，此时插了一句话，就出现在了凌然身边，笑呵呵的道：“邓主任你不要和我们小医生抢了，大家都跑到八寨乡来了，要是还排不到手术，那就太可怜了。”
邓主任望着左慈典那布满了坎坷的脸蛋，心里默念了一句“小医生”，再抬头装笑：“好吧好吧，都是你们的……”
他堂堂省立的副主任医师，还真的不好意思跟一群住院医和主治抢食吃，虽然那食是香的很。
“有忙不过来的话，再找我。”邓主任又放了一句话。
左慈典和吕文斌同时露出了笑容。
饭后。
众人默契的没有再说唱歌云云，看着凌然前往手术室，邓主任和李主任趁着酒劲，也跟着往里去。
这样的环境下，做的肝切除手术，会做成什么样，两人也是想知道的。
第868章 支援
“两位主任，请到这边洗澡换衣服，淋浴设备都是新换过的。”巡回护士站在手术走廊的入口，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
“听你的意思，是一定要洗了澡才能进手术室？”邓主任被拦住了，就不是很开心，加上喝了酒，语气颇有些不善。
今天的巡回护士是主管护士刘护士，她席间见两名省立的主任喝了酒，就知道这个任务复杂，此时站在前面，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道：“只要离开手术区，再进入就要洗澡，八寨乡这边的医院环境复杂，必须多做考虑，两位见谅。”
邓主任带着酒劲不爽道：“有什么复杂的……”
李主任喝的少点，年纪又大，见状打断邓主任的话，劝道：“老邓，洗个澡有什么不好的？人家请吃饭请喝酒，现在又请洗澡，一条龙还不够？”
邓主任做了这么久的外科医生，荤话张口就来：“一个人洗澡可不是一条龙。”
说完，邓主任就看向刘护士。
刘护士一脸淡定：“你们两位如果一定要一起洗，我也可以当做没看到。”
邓主任登时色变，临发作前，被旁边的李主任给拖住了。
“咱们是在八寨乡医院呢，能洗澡是好事，走走走，我给你搓背。”李主任面带笑容的拉着邓主任走。
邓主任摇摆了两步，语气也摇摆起来：“不要，我一个人洗。”
“一个人洗有什么意思。”
“那也不能和你洗。”
“哎呀，当年医院的大澡堂，还不都是大家一起洗的，我帮你搓背，你也帮我搓个背，到这边来几天了，泥路走的我那叫一个难受啊……”
“不要……”
“听话。”
“别……”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渐行渐远，声音也变的模糊，就好像从浴室里传出来的一样。
蔡琼从后面走了上来，吃饱喝足的他有些懒洋洋的，但嘴依旧碎碎的，道：“主任当久了，再喝点酒，就是天老大，我老二了……”
刘护士还是板着脸拦了一下，道：“里面没位置了。您稍等一会。”
“还要等……好吧，就两个位置，凌医生加几个助手，洗的这么快？”蔡琼的眼神里带着探究。
刘护士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助手们在里面，凌医生有单独的浴室。”
“单独的？在八寨乡？”蔡琼讶然。
“也是临时改造的，并没有花很多钱，工人给安装了新的淋浴，然后走了热水和凉水，就差不多了。”刘护士特意解释一番，又道：“基本条件还比不上原有的浴室呢。”
蔡琼啧啧有声：“我们主任都没有单独的淋浴间。”
刘护士脸上的笑容就更有层次感了。
蔡琼的碎嘴自动发挥作用：“也是，我们主任在哪洗，都没人想看，你们凌医生在哪洗，人都想看。”
刘护士发出轻轻的鼻音。
“你刚才是‘恩’了一声吧？是吧？没错吧？”蔡琼碎嘴三连，说的飞快。
“您可以先去取洗手服和拖鞋，拖鞋有新的，如果常用的话，可以贴自己的名字。”刘护士挥手将蔡琼赶了出去。
虽然蔡琼年纪不小了，但外院的资深主治什么的，还是一点影响力都不存在的。
蔡琼也是乖觉的闪到一边，然后默默的看时间，数着两位主任的洗澡时间。
等了好久好久……
手术室。
x光平片，ct扫描片都以凌然的习惯模式，放置在了手术床的另一端。
邓主任和李主任胳膊挨着胳膊入内，一眼就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影像片。
“你们给拍的片？”邓主任立刻走了过来，瞅着几张片子看，尤其望着ct片，倍感亲切，转瞬又怀疑的问：“沧平区医院给分院都给配置ct机了？”
“移动ct机，云利提供的试用，算是抗灾救援的一部分。”余媛微笑回答，站在踏脚凳上的时候，她的表情传递还是比较充分的。
刚刚洗了一个长澡的两名主任已然酒醒了，邓主任舌头都打结了：“移……移动ct？这么壕？”
“恩，bodytom，neurologica家的新款，32排，自带病历系统，虽然不好用，对了，标准铅屏蔽的……”余媛对高端医学设备也是相当的有感觉，语气中都带着自豪。
邓主任服服帖帖的点头，ct本身就是以千万计的昂贵仪器了，移动ct机更不用说了，动辄数千万，若是签一个长期服务合同的话，签出上亿元的价格，邓主任都不奇怪。
而在医院，要撬动这么大的买卖，都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参与博弈。
看着眼前的ct片，邓主任仿佛就看到了无数只蔡琼般的医生，如走狗般的被抛弃在了医院内外……
如此豪奢的ct，如此豪奢的手术，如何不让邓主任心生敬意呢。
“有移动ct机的辅助，凌医生如虎添翼。”邓主任笑呵呵的说了句好听的。
李主任郑重点头：“这是咱们昌西省的第一台移动ct机了吧，机器在哪里？我都没见过真机呢，话说是怎么运过来的，直升机吊运的？很重吧？”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邓主任再笑两声，这么贵的东西，运输成本根本就不用考虑。
凌然做着手术，并不参与他们的讨论，还是余媛，一边做着级别高的拉钩侠，一边道：“这台bodytom是云利的，我们只是借用，借完了还是要还回去的。”
“然后云利再当新的卖？那不好吧。”
“这台bodytom算是云利金融的资产。融资租赁的产品。”麦莼站在角落里，此时才弱弱的说了一句。
“哦……云利生意做的这么大啊。”邓主任说着，更是心中生畏。身为医院人，他知道医药公司做生意有多难，更知道这个融资租赁做起来，得有多大的本钱。
如果说，许多做医疗设备的医药公司，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类型，那融资租赁的水就更深了。
邓主任光是想想，就觉得牙根生疼了。
“看手术吧。”李主任亦是感慨，但他早就佛系了，心态就摆的更好。
邓主任耸耸肩，正想说什么，自个儿的手机却响了。
“不好意思。”邓主任站到了角落里接起了电话。
须臾，邓主任放下了手机，回到了手术台跟前，看看凌然，问道：“凌医生认识魏嘉佑吧？”
“谁？”凌然皱眉，却是因为正在剥离病人的门静脉。
“魏嘉佑，主要做心脏的，狄院士的弟子，也喜欢做腔镜……”邓主任做着描述，又道：“他代表狄院士那边，说来支援咱们八寨乡分院。”
凌然“哦”的一声。
余媛在旁，重新介绍道：“就那个人参娃娃，喜欢用人参味香水的那个。”
“哦……”凌然这次拉长了音，并点点头。
第869章 自信而平和
魏嘉佑走下直升飞机的时候，手都是插在兜里的，任凭直升机叶片扇起的风，吹起自己一尘不染的白大褂，眼都不眨一下。
“没有负责接待的人吗？”魏嘉佑自顾自的从后院新设的停机坪，走到了小楼的后门。
“跟着你呢。”余媛的声音低沉，两眼平视前方。
“哦，余医生。”魏嘉佑记不住别的人，对凌然和余媛的印象还是足够深刻的。他微不可查的笑一笑，用居高临下的语气，道：“余医生你现在说话都是不看人的呀。”
“闻着味呢。”余媛淡定中还带着一点戒备。
魏嘉佑愣了愣，脸上却是带出了笑容：“雪白龙胆还是蛮好闻的，对吧。”
余媛心道，没有炖鸡的人参，肯定是差点味的。
不过看在对方刚来的份上，余媛没有继续怼下去，只是撇撇嘴，就当前领路。
就目前有限的接触而言，余媛对魏嘉佑的观感是很不好的。
此君傲气且不说，凌治疗组上次与魏嘉佑见面，这厮可是想要抢写一篇论文的。虽然说大家立意不同，但抢写就是抢写了。
另一方面，魏嘉佑跟着的狄院士，本身就是攻击性很强的类型。上一次，他们搞武装游行，威慑各大地方医院，而今，魏嘉佑说是来支援的，实际如何，又要另说了。
而且，魏嘉佑本身的名气起来了，再到昌西省来，已经不用狄院士带着了，自己就带着威慑力。
只能说，狄院士搞的那一套，效果还是非常突出的，只是给地方医院的医生们的观感不佳罢了。
当然，人家也不在乎地方医院的医生们的观感就是了。
对狄院士这一流的医生来说，地方医院的医生，只需要在必要时间听话就行了。
魏嘉佑亦是相同的态度，跟着余媛，像是跟着地面标线走着似的，走了一会，就问：“你们还能抽出一个空闲的治疗组出来吗？有没有医生自愿加入我这边的。”
他这话显的自我感觉良好，但实际上，他就是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因为在大部分医院，魏嘉佑得到的都是类似的待遇。
对他来说，这就是标准了。
余媛有点理解左慈典为什么让自己来接待魏嘉佑了，派吕文斌过来，人参娃娃弄不好就要被送进急诊被吊命了。
“我们最近比较忙，暂时抽不出人手给你。”余媛说的略委婉。
魏嘉佑低头看看她，道：“有我加入，你们就不会那么忙了。所以才叫支援么。”
余媛笑笑，心道：我们忙，是忙着伺候凌医生，你能支援这个吗？
魏嘉佑见她不愿意的样子，于是直接换角度切入：“你们做的什么手术？还是肝切除吗？”
“还是？”余媛的脚步，猛的停顿下来。
魏嘉佑不由自主的稍稍抬头，只觉得余媛的身影，似乎也慢慢地，慢慢地高大起来，肩膀提高了，腰肢伸长了，脚跟也点了起来。
“我最近也是做了些肝切除手术的，所以说，如果是肝切除手术的话，我觉得还是很能帮得上忙的。”魏嘉佑溜边走路，顺便绕开了余媛。
“做了些肝切除手术，魏医生是心脏外科医生吧。”余媛的步子小，步伐却快，紧紧跟着魏嘉佑，像是一只追踪羚羊的豹子似的。
魏嘉佑莫名的有些心慌：“我不止做心脏外科，腔镜我也是常做的。”
“所以，你现在的手术范围，就与凌医生重叠了吗？”余媛冷静而平静而平和的看着魏嘉佑。
“重合……外科医生的手术范围有重合，不是正常的事吗？我们也不是一个医院的医生。”
余媛目光如炬的瞅着魏嘉佑：“说的也是。”
魏嘉佑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转瞬意识到了，立即重新变的坚定起来，他也伸长了脖子，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余媛，道：“事实如此，做肝切除的医生，不止是一个医生，对吧？”
“做的好的也没有几个。”余媛说到此处，语气却是放缓了一些，问：“你想做肝切除手术吗？”
“能做当然好。”魏嘉佑微微笑道：“给我一间手术室，一组人，给你们减少一半的工作量，我觉得是没问题的。”
魏嘉佑说到这里的时候，自信心已然恢复，也就是常人所谓爆棚的状态！
他也确实有理由自信。
所谓一法通百法通，魏嘉佑年纪轻轻就能拿下心脏外科，固然有名师教导的原因，其本身的素质却是先决条件。
另一方面，肝切除虽然是普外科的顶尖手术了，但相对于心脏外科的精细和风险，又略逊一筹。
当然，任何手术要做的精细，控制好风险，都是不容易的，扁桃体切除手术，还有肺栓塞的可能，更不要说是大型手术了。
魏嘉佑此前也是看过凌然手术的，并且承认凌然做肝切除的能力，但那是在设备完善的手术室里，给病人做术前检查完善的择期手术。
受灾状态下的八寨乡，却不会给凌然这份条件。
他必须随机应变，必须运用自己的经验和团队管理能力，重新适应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设备，乃至于陌生的病情和并发症的……
而这些，都是魏嘉佑所擅长的。
最近这段时间，魏嘉佑可是以当救火队长，为训练模式呢。
“先去看看你们的手术室吧，对了，顺便给凌医生打个招呼。”魏嘉佑脸上的笑容，分明是预祝胜利的笑容。
余媛斜瞥魏嘉佑一眼，也不确定他目前的想法，于是只在前闷头带路。
魏嘉佑看着前方的余媛渐与地标融为一体，内心镇定而安宁。
他在来之前，就有找过八寨乡的资料，并且，自己设计了一套方案，并添加了预案，现在，就只需要对症下药就行了。
魏嘉佑想的开心，脚步迈的还更快了一些。
“小心，别撞上了。”一名医护人员站在楼梯拐角的位置，将魏嘉佑拦了一下。
“撞什么……”魏嘉佑话说没一半，眼睛就被前方的圆形自走机械给迷住了，不由口中喃喃：“这是bodytom？”
“是，新换的移动ct机。”余媛随口解释。
“你知道这玩意有多贵吗？”魏嘉佑试图有所证明。
余媛缓缓点头：“知道，能买几个仓库了。”
魏嘉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价格的计量单位是仓库，但他依旧郑重点头，心情跟着目光，不断的扫视着路过的移动ct机。
第870章 暴露
“让一下哈。”吕文斌推着移动ct机，手臂用力，小心翼翼。
新崭崭的bodytom推起来并不费力，若是云医那样的平整地板的话，一个人就能顺畅移动，安全起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推拉，还要控制速度。
八寨乡在基础建设方面，自然是不能跟三甲医院相提并论，移动ct机基本是当做固定ct机在用，只是每天挪动一段，以方便重症患者，算是能发挥它三成的功力。
魏嘉佑用考究的目光，审视着bodytom的每一个细节。
作为最高端的ct型号之一，魏嘉佑自好几年前，就在京城用过bodytom了，当时还有报纸专门做了报道。
不过，即使到了现在，移动ct也不是什么大路货，全国三十好几个省份，起码得有一半省份，是一台都没有的，全国大部分的医生，甚至都没见过这机器。
但魏嘉佑相信，以自己对其的熟悉程度，一定能够分辨出真货假货的区别移动ct有没有假货，魏嘉佑不知道，但他觉得，八寨乡这种地方用假货，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至不济，也是二手翻新。
魏嘉佑看啊看，瞅啊瞅，却听见旁边有人发出了嗤笑声。
魏嘉佑转头看去，就见一个中年医生，正看着自己傻笑。
见魏嘉佑转头，那中年医生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而收敛了笑容，用同情的目光，说：“第一次吧？移动ct，高科技，贵的离谱。挺好玩的吧。”
“我见过。”魏嘉佑牙齿缝里说话。
“见过？见过正常，我还见过龙椅呢。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哎，我就多说一句，你们这种年轻人啊，可能是见过世面，但既然都到了乡镇了，到了下面医院了，那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吧，别一天到晚的好高骛远，得了，言尽于此，算我嘴碎，又得罪一个，娘的，白费我一番唇舌。”
中年医生正是蔡琼。他平日里过的压抑，其中一个排解的手段，就是在病区里消遣其他小医生，教训教训住院医，教育教育规培医和实习生什么的，都能让他心情愉快一些，然后再多坚持一天。
蔡琼用这种办法，坚持着没有辞职，唯一的后遗症，就是十几年二十年过去了，当年他消遣的小医生们，都纷纷走上了主治乃至于副主任的岗位，让他在普外以外的生存环境更艰难……
不过，再过二十年，蔡琼也就该退休了。
所以，眼见着一个帅气的医生在那里发呆，蔡琼顺口就给了一番“忠告”。而且是说完就走，以免对方反抗，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对蔡琼来说，这种看着就帅的医生，有时候真的是挺影响人心情的。
“就是好像有点脸熟的样子。”蔡琼离开老远，才轻轻皱皱眉。
魏嘉佑基本已经要气爆炸了，尤其是低头看到余媛抿嘴笑的时候，魏嘉佑就更觉得肝疼了。
偏偏他的高傲，让他不能发作出来。
余媛继续在前领路，动作更是轻盈了许多。
“进去吧。洗好了到手术室找凌医生。”余媛从今天的“看守护士”刘护士手里要了洗手服和钥匙等物，递给魏嘉佑，又叮嘱道：“我们现在做连台手术，凌医生对无菌操作要求的高，你自己注意点，别被巡回护士逮到赶出去了，那就尴尬了。”
“我知道了。”魏嘉佑闷声应了。
余媛看他傻乎乎的往里进，不由叹口气：“我的意思是说，香水就不要喷了，被闻出来，你又是外面的医生，护士不会客气的。”
云医也是地区顶级医院，一年到头，各种来进修的医生成百上千。凌然的手术室更多各方人士纷至沓来。加上凌然的要求高，所以，熟悉凌然经常给他搭台的护士，严格的时候是真严格的。
魏嘉佑嘴角抽了抽，声音放低了些，道：“雪白龙胆味道很淡的，而且不影响手术进行……”
“你是主刀你说了算，不是的话，挨骂就别怪人了。”余媛一副已然告知的模样。
魏嘉佑站在门口，迟疑了几秒钟，道：“我就算不喷，也不会完全没味道的。”
“什么？”
“可能是喷的比较久了，所以有残留的味道，不可能洗一次澡就洗的没味道的。”魏嘉佑解释的有些无奈的样子。
余媛却险些笑喷出来：“就是腌入味了呗！”
魏嘉佑的面容一僵，脚步匆匆的冲进了淋浴间。
……
手术室。
凌然已经开始了下午的第二台手术。
随着大量的设备和崭新的器械送入手术室，又更改了连台手术的规则以后，凌然交替使用两间手术室，每天的手术量基本能有云医的五成。
当然，这还要算上急诊科的清创之类的小手术，好处是助手们休息的比较充分，反正就两个手术室，非值班的医生，早上一口气睡醒，再睡个回笼觉，等到天亮再起床，都没有问题。
凌然自己则是尽可能的将手术做的细致一些。
完美手术的任务，与其说是任务，不如说是一种提醒。
凌然本身就是很追求完美的，只是大量的病人和手术，在不经意间也产生了大量的压力，令凌然不免摇摆。
现如今，来到地理局限的八寨乡，在手术需求并不高的情况下，凌然自然可以安心的做完美手术的任务了。
而在凌然看来，做完美手术，并不是循规蹈矩的完成每一个手术步骤，而应该采用更灵活的，更适合病人的手段。
落到手术室里，凌然决定首先关注肝脏手术的暴露。
平常做手术，凌然最常采用的，是较为平常的双侧肋缘下切口，也就是给病人的腹部划“人”字型，从而将肚脐上方的腹部空间全部打开。
这种做法的暴露良好，对应肝切除这种高难度的手术，可以说是安全系数很高了，但要是精益求精的讲，这样的切口，几乎是破坏了上腹部的所有肌群，病人的恢复困难，也容易形成巨创手术的心理预期，并不一定就是最完美的选择。
尤其是面对肝脏边缘的肿瘤，或者是较小部分的肝切除的时候，其实完全可以开出小切口的。
凌然这样想着，就看着病人的ct片，在右肋缘下，做了一个小切口。
“咦，就切这么点吗？”做助手的马砚麟愣了愣。
“恩，今天的，做这个切口就足够了。”凌然的语气，自信而肯定。
在场的小护士，听着声音，再看凌然，都在心里叫了起来。
第871章 非标准
魏嘉佑走进门，首先就看到了玉树临风的凌然。
他对此已经是有所预料的，但还是能察觉到，自己看到凌然的那一瞬间，脑细胞似乎都活跃起来了。
魏嘉佑是用自己全身的骄傲，才将脑袋扭开，看向病床上的病人的。
采用平卧位的病人，此时被几名医生围拢着，基本看不到打开的腹腔的情况，不过，看一眼病人腿上的弹力长裤和保暖裤，再加上预先了解到的情况，魏嘉佑也就能够确定，此时做的是肝脏手术了。
“嘘。”余媛是先进来的，此时直接站在一个圆凳上，挨着满脸苦涩的麻醉医生苏嘉福，在看手术。
她虽然是背对着手术门的，但听到响动，再动动鼻子，就确定进来的是人参娃娃魏嘉佑了。
魏嘉佑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无奈的皱皱眉，暗想：这小豆丁是狗鼻子啊，我都打了三遍欧苏丹了。
余媛指指凌然，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再指指手术，就回头看了起来。
魏嘉佑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但也没说话。
要是在别的医院，或者别的医生的手术室里，魏嘉佑绝对是不会这么乖的。他跟着师父武装游行各地的医院，又不是去卖萌的，挑衅的行为，他不知道做了多少。
不过，挑衅多数是在吃定了对方的情况下进行的，对于凌然，魏嘉佑的感觉是不太一样的，他至今还记得自己看凌然做超长心肺复苏时的场景。
作为一名心脏外科医生，魏嘉佑做心肺复苏的次数不知道有多少，可要论震撼，凌然给他的震撼是最深的。
那一次次标准的按压且不说，重点在于，凌然能够坚持做一个小时以上的心肺复苏，而且有自信将人给救起来，最最重要的是，凌然还真的把人给救了回来，到了病人出院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后遗症……
做医生的，归根结底，看的还是治疗的效果，理论通是没有用的。谈理论，现在有的是科研方向的博士，能在专业领域吊打临床医生，但到了实地操作的时候，面对单人的疾病的时候，科研向的医生与临床医生又不是一个级别了。
魏嘉佑至今都没能重复凌然式的心肺复苏，当然，也是他的时间紧张，机会不多的缘故，但是，没能重复就没能重复，魏嘉佑自己还是心里埋着此事的。
而他的方案，就是在凌然最擅长的肝切除领域，击溃它。至少是在八寨乡这个医院里，击败凌然。
魏嘉佑环视这间陌生的手术室，快速的记忆着它们的位置，回忆不同型号的设备的不同用法……
看着看着，魏嘉佑就发现，这里的仪器设备，和自己记忆中的另一批仪器设备很像……
“你们还援助这间医院了？不是说沧平区八寨乡分院吗？你们云医这么大方，麻醉监护仪是飞利浦的吧，现在援助都援进口货了？”魏嘉佑熟悉设备是真的熟悉，扫一眼过去，就察觉到异同了，而他对地方医院之间的关系也了解不浅，不会像是同龄的医生，往往只是埋头做手术……
余媛双脚微点，看着手术，口中低声道：“手术室是我们重搭的。”
“重搭的是什么意思？”魏嘉佑有些迷惑。
“基本复制云医的手术室，换了几种更好用的仪器设备，就这个意思。”
“全复制？”魏嘉佑讶然，手术室里的设备有贵有贱，但要复制一间手术室，绝对比装修房子贵多了。
以这间手术室看，那应该是贵的多的多。
余媛知道魏嘉佑的惊讶，心里莫名暗爽，又道：“不是买的，借医药公司的，这边灾情结束了，我们再运回去，或者给租金给医药公司。”
云医急诊科自从升格以后，月月都在花钱扩张，再建一间手术室，或者更新一批设备都是很有可能的。
魏嘉佑咂咂嘴，再看凌然，不禁有些羡慕。
这样的待遇，他可从来都没享受过呢，别说复制一间手术室了，他现在也不敢说有自己独立的手术室，因为科室的中心始终是狄院士，而他只是受宠的那一个。
事实上，就算是狄院士，可能都不会有这样的待遇。别看医院日进斗金，但就现在的构造，大部分医院都因为基础建设的缘故，欠着银行一屁股的债，没有谁敢把手放的太松的。
“地方医院还是自由。”魏嘉佑自以为是的感慨了一句，再往前走两步，正好与余媛并列，然后看向手术台。
手术台上，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众人围拢的中心，在腹腔牵开器下，被显露出来的肝脏。
不锈钢制的腹腔牵开器，泛着银色的光，一点血渍都没有的卷着病人腹部的肌肉和脂肪，却又不免露出一些泛着淡黄色的脂肪出来。
今天的病人算是微胖的类型，若是穿上衣服的话，或许还会觉得身材正常，但在电刀切开了皮肤之后，黄色的脂肪层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总有两只以上的厚度，靠近体表的位置，更是有半圆形的脂肪粒凸出来，像是珍珠奶茶里的珍珠，半埋在了脂肪中似的。
魏嘉佑的目光掠过了脂肪，掠过了肝脏，然后稍稍注意了一下凌然的小开口，轻轻挑眉，又是自言自语的道：“非标准的切口啊，病人是什么人？”
“当地人，趁着免费医疗过来体检的，拍片提示肝癌早期？”余媛没转头，就回了一句。
“本地的官员吗？”
余媛小敏感的皱眉：“怎么这么问？”
“非标准切口，不是病人特殊吗？”魏嘉佑的语气肯定。
他前阵子练习肝切除，也没少接触普外和肝胆的人。
外科医生现在做肝切除，基本都是双侧肋缘下切口，偶尔会有右侧的l型的切口的，只有很少数的情况，才会切非标准的切口。
这一方面是开腹手术趋近于成熟，普通版本的肝切除，双侧肋缘下切口基本能做到包打天下，再算上右侧的l切口，不能做的肝切除是很少的。
另一方面，非标准的切口是变相增加难度了，就算是高端医生，不是遇到特殊病人要特殊照顾，多半也都采用标准切口来做了，没人会没事给自己加难度的。
余媛有些听出来了，却是眼角一挑，正儿八经的回答：“病人是本地的农民，也没有亲戚做官的。”
“那做非标准切口的理由是？”
“凌医生认为这样的切口更合适。”余媛回答。
魏嘉佑挑起的眉头，不由的垂了下来。
第872章 小切口
“凌医生觉得这样的切口合适，你觉得呢？”魏嘉佑看着手术进程，忽然冒出来一句。
余媛踮着脚，正好累了，落下来，讶然指指自己：“你是问我？”
“当然。”魏嘉佑环视左右，对邓主任讨好的笑容只是回以点头。
即使如此，普外省立的邓主任也是开心极了。他是狄院士的徒孙级，而且是狄院士非正牌的弟子，流落到了昌西省以后，又收的弟子。若用一个武侠的形容的话，那就是外门弟子一脉，与魏嘉佑这种关门弟子式的人物，隔着天差地远。
而且，因为双方的这层关系，魏嘉佑会电话他，令其安排，却不用给什么好处乃至于好脸色。
魏嘉佑对余媛的关注，都超过对邓主任了。
余媛向来都对理论问题感兴趣，听魏嘉佑这么问，不由偏头想了想，像是只长歪了的香菇似的，回道：“我觉得，如果技术能达到的话，当然还是小切口合适。”
“呵……年轻。”魏嘉佑忍不住用狄院士常评价自己的话，评价了余媛。
“什么意思？”余媛鼓起了腮，像是香菇泡水了似的。
“切口小，就等于变相增加了难度，技术达到？你都没切开病人的腹腔，你怎么知道你的技术达到了？肝切除手术，就算没有心脏外科那种千钧一发，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做起来的吧……”
“照你这么说，大家都不要做小切口的手术了，全都做大切口算了。”
“所以说你年轻，年轻医生才喜欢小切口，因为能证明自己的技术，资深医生……资深医生最重要的，是防止出错。”魏嘉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多说了一句：“你要知道，手术开始的时候，切口大一点，没有人会觉得你弱，但你如果做到手术中间，发现切口太小，再拉开，所有可都知道，你前期的判断错了……”
余媛无语，眨眼看看魏嘉佑：“没想到你一个人参娃娃，心思还这么多，你实际上是党参吧。”
魏嘉佑一肚子的话，吐都吐不出来，最后无奈摇摇头：“总而言之，大家都做标准切口，也是为了安全，肝切除风险这么大的手术，出什么事都有可能，到时候，要是病人把你给告了，就这个非标准的小切口，你满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余媛若有所思，却是点了点头。
魏嘉佑的脸上不由带出了笑容：“我说的有道理吧。”
“说来说去，你还是做肝切除没自信吧。”余媛的眼神，带着三分看透，三分明白，五分同情。
魏嘉佑十二分的心痛，强硬的道：“做手术，我从来没有没自信过。”
“你说的这个句式都是错的。”余媛嫌弃的撇撇嘴，这次是审稿人的感觉了。
“左右冠状韧带都需要切除了。”凌然提醒了一声，然后稍停了一下，等助手们都反应过来，再开始继续切除。
魏嘉佑听的眼神一凝，低声道：“这么小的切口，要切除冠状韧带，可不容易呢。”
余媛只是动手能力弱，理论还是杠杠的，此时亦是面色略严肃起来。
所谓冠状面，就是将人体从左右两边剖开的剖面。至于冠状韧带，也就在肝脏的冠状面，它与病人的腹膜基本是垂直的，换言之，医生给水平位的病人做手术的时候，并不能直视到全部的冠状韧带。
如果是常规大切口，这时候就有很多种应对方式了，偏偏凌然今天做的是小切口。
余媛不免有些忧心的看向凌然。
此时此刻，凌然正是一脸的……探究？
余媛再仔细看看，果然没错，凌然竟然……觉得有趣？
凌然是确实觉得有趣。
低于冠状韧带的状态，他此前看片的时候，就有一定的揣测，但要真的打开病人的腹腔，才能看到具体的情况。
这也是今天的手术最难的部分了。
凌然还是很喜欢这种挑战感的。
单就切口小的话，腹腔下的肝脏切除术，还能得到更小的伤口。但是，一方面八寨乡的条件不具备，另一方面，小切口的肝脏切除术毕竟直观，又有适合其本身的特色。
对凌然来说，这也是一次颇为难得的小切口手术。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凌然想做，而极少有机会做的手术。
这样的手术中，又出现一点难题，给凌然的感觉，就像是享受美食之间，发现了惊喜菜式。
他也不着急，就这么慢悠悠的往下做。
该牵引就牵引，该离断就离断，该阻断就阻断……
如果不看手术台上的场景，只看凌然的手的话，或许会觉得：这小子厨艺真好。
再看手术台，才会注意到凌然的实际操作，面临的实际困难，又另有一番滋味。
“冠状韧带切除了。”凌然再次提醒一声，再检查片刻，道：“现在暂时结束血流阻断。”
说着，凌然就取开了钳夹。
魏嘉佑的眉头抖了抖，精神更加集中起来。
“八寨乡还是很适合用小切口肝切除的吧。”余媛看到此处，心情放松下来，脑袋扭向人参娃娃。
魏嘉佑不想示弱，强词夺理道：“唔……但适用性还是比不上腹腔镜。安全性也不能和大切口的肝切除比……”
“所以是最适合的。”余媛说着哼了一声，：“而且，你还没有注意到一点。”
“什么？”魏嘉佑迅速的苦思冥想起来，猜测自己哪里遗漏了。
余媛笑了，道：“小切口的肝切除可是最便宜的。”
魏嘉佑无语：“差那么点钱吗？”
“别处我不知道，八寨乡的居民，很多都差。”余媛停顿了一下，又道：“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救命治病。”
“对吧……”魏嘉佑说着话，声音却是放低了。
就算单纯讲救命之人，他想的好好的肝切除，似乎也不能发挥作用了。
“丝线。”凌然的声音再次想起，将魏嘉佑又给拉了回来。
“小切口缝合……每一项都有难度的。”魏嘉佑一边看，手里一边模拟了起来。
第873章 为什么？
“小管道用钛夹，大管道直接缝合，再加电刀电凝止血，凌医生的止血做的还是相当可以的。”
“现在看的话，视野暴露的也蛮清楚的。”
“恩……切缘清晰。”
当魏嘉佑认真起来的时候，他对凌然的操作的理解程度，立即上升了一个级别，神情更是微变。
余媛听着他喃喃自语，不由看了魏嘉佑一眼，再看他的手部动作，不由一愣，接着，余媛再仔细看了几十秒，竟有些微的羡慕。
要说对手术信息的掌握，余媛跟着凌然做了上百台的手术，理论基础又扎实，可以说是事无巨细，皆有所了解。
但是，这个层面一路下降到最底端的操作的时候，余媛总是会有鞭长莫及之感。
这就好像非运动员的评论员，或者业余运动员做运动评论，总归是隔着一层，尤其是场下的功夫，更衣室里的龌龊，终归只能用听说，可能来做概想。
像是魏嘉佑这种，虽然没有做过小切口的肝脏切除，但他做心脏手术的时候，各种切口都有尝试，本身的技术水平是大牛手把手的调教出来的，肝脏手术又有亲自上手的经验，那不仅是感觉不同，细节的掌握也是完全不同的。
相比之下，余媛在肝切除手术中只有做助手的份，许多时间还是二助三助的存在，可以说，她甚至没有机会亲自捧起一颗活的肝脏。
没有捧过肝子，就无从体会肝在手的触感，就没机会去切肝体会它的软嫩，不知道它颠勺时的轻重缓急……
余媛看着魏嘉佑的动作停下来的时候，才低声道：“你在偷师？”
“偷……看手术而已，怎么谈得上这个。”魏嘉佑下意识的手掌收拢为拳，免得被人看出手指的动向的样子。
余媛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
魏嘉佑强行转头，再看手术，忽然觉得有些没滋没味了。
如果不能偷……如果不能学习，而且是高效率的学习的话，只是看凌然做手术，有什么用呢？就算凌然长的帅，也不能一看就看几个小时吧。
“凌医生，小切口的肝脏切除术，和腹腔镜下的肝切除，您更看好哪一种的发展？”魏嘉佑打破了手术室的安静，更无视了其他小医生的眼神。
凌然正好仰头起来，活动了活动脖子，再看看魏嘉佑，才道：“未来发展的话，应当还是腹腔镜下的肝切除更有前途。”
“是吧。”魏嘉佑没想到凌然回答的这么果断，先用助词过度了一下，才笑笑，道：“那您现在做小切口的肝切除手术，岂不是很容易被淘汰。”
凌然想了想，道：“小切口肝切除手术的话，确实是比较容易被淘汰。”
手术室里的年轻医生和护士们，都面带不善的看向魏嘉佑，这种挑衅的行径，在任何一个独立场所都是不可能受欢迎的。
魏嘉佑甘之如饴，他做武装游行的时候，受到的各种攻击太多了，眼神算什么呀。
“凌医生你不应该做小切口的肝切除手术，因为你还年轻，技术还没到封顶的时候呢，现在做小切口肝切除手术，也许还有一些优势，但等到10年20年以后呢，那时候的腹腔镜，恐怕都要落后了，达芬奇一类的手术机器人，估计都已经变成普遍了，到了那时候，就算凌医生你的小切口肝切除手术做的再好，又能怎么样呢？病人都不会做了。”魏嘉佑看似从凌然的角度出发，说的语气也委婉许多。
“但病人现在还需要。”凌然转头看了魏嘉佑一眼：“正好我有合适的技术。”
“合适的技术？”魏嘉佑有点没理解。
“对这个病人来说，小切口的肝切除手术，就是合适的技术。”凌然再次低下头，做着手术的同时，道：“小切口的肝切除手术，10年或者20年后怎么样，并不影响它现在的价值。”
“但有同样的时间，你用在腹腔镜技术上，同样能帮助很多人，而且，还更有发展。”魏嘉佑输出着自己的想法。
凌然点点头，却道：“我赞同，不过，今天的手术适合小切口，等回到云医的话，我可能会用腹腔镜多一点。”
“恩？你会做腹腔镜下的肝切除？”魏嘉佑皱眉。
“当然。”凌然的语气是理所当然的理所当然。
魏嘉佑深皱眉：“刚开始做吧，我搜你的论文，没有一篇谈到腹腔镜下的肝切除的……”
余媛在旁插口道：“凌医生没有做一个手术写两篇论文的习惯。”
魏嘉佑听出了讽刺，但注意力依旧集中在凌然身上：“你既然懂得做腹腔镜下的肝切除，你还做什么小切口。”
“这里不就发挥作用了。”凌然谦虚的笑笑，毕竟是系统送的技能，虽然说，他生活中有很多人送很多礼物给他，但系统给的这种，还是其中较难解释的一种了。
魏嘉佑自然是更难理解了：“这里发挥作用有什么用，你平时用到的机会有多少你知道吗？同样的时间和精力，用在别的上面，不是更能提高吗？”
凌然见他态度激烈，担心影响手术，于是实话实说：“并没有花费多少的时间和精力，所以，没有什么关系的，恩，刘护士，吕文斌，你们带魏医生先出去休息吧。”
凌然看魏嘉佑涨红了脸，是真的担心他冲到手术台前来。
吕文斌甩着38的臂围，率先站到了魏嘉佑面前。
魏嘉佑脚步没有丝毫挪动，隔着吕文斌的胸肌，扬起声音：“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啥啊。”吕文斌叹口气：“天才你明白吗？”
魏嘉佑昂然：“我见过的天才多了，谁还不是个天才？”
吕文斌低头看看魏嘉佑，再叹口气，回头呶呶嘴：“你看看脸，再照照镜子，你真的好意思？”
魏嘉佑此时冷静了下来，望着凌然，缓缓道：“我会申请弄一套做肝切除的腹腔镜过来的，到时候，咱们再说。”
“也好。”凌然点点头：“用相关设备的话，选择就更多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最多一周，不超过10天，我就能把东西搞来。”魏嘉佑说的豪气干云，上百万的仪器，一口气调运千里，只需要一两周的时间，自然是极难的。
“我们也会给凌医生配好全套设备的。”麦莼藏在手术室的角落里，拿着手机，怯生生的说了一句。
第874章 总觉得哪里不对
翌日。
清晨。
天微亮。
魏嘉佑洗漱干净，喷上雪丹龙胆，就到医院的食堂外找早餐吃。
刚得到一碗热乎乎的豆浆，魏嘉佑夹起一块油条，还没戳进去呢，嘟嘟嘟的直升飞机的桨叶声，就从空中传来。
“现在的医院硬是有钱，直升飞机一天到晚的飞，我们呢，去个医院就要被剥层皮。”邻桌的食客也不满意被打扰，一边喝着豆浆一边抱怨。
魏嘉佑瞅了对方一眼，就没再理会，将豆浆用来喝而不是蘸油条的人的话，不值得尊重。
“老板，刷微信了啊。”魏嘉佑迅速吃完，抹嘴付钱就往医院去。进到里面，就见一片热闹。
病人和病人家属永远是少不了的，医护人员也比此前见到的更多，却不知道是新增援过来的，还是都集中到一起了。
魏嘉佑随手逮住一只面向年轻的住院医，问：“刚直升机送来的是什么病人。”
“云利的直升机，送过来的可能是仪器吧。”住院医满脸乖巧，充分掩饰了内心的焦躁和抱怨。
魏嘉佑“唔”的一声，道：“还真是怪有钱的，话说，你们云医这是准备安家了还是怎么的，一批一批的仪器送过来。”
“融资租赁，那不就是借的吗？用完还回去的，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钱吧？”住院医萌萌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魏嘉佑呵呵两声：“当资本家真的做慈善啊。”
说归说，他松开住院医就奔着门诊部去了。
他的设备申请已经通过师兄打出去了，到时候腾挪一些专用仪器过来，配合八寨乡已有的设备，应当就能将腹腔镜下的肝切除手术的设备仪器给准备好了。
这里面，魏嘉佑最想要的是全自动的高流量的气腹机，高清晰度的摄像与显示系统，好用的超声设备和腹腔镜下的可调超声探头……
如果可能的话，魏嘉佑甚至想要弄一个熟悉的麻醉医生……
不过，这些都是手术时才需要的。
而要想做手术，首先得有病人！
在没有同行介绍的情况下，医生的病人，主要就靠门诊和急诊了。
魏嘉佑再强，没有病人也难发挥作用。在京城医院里的时候，魏嘉佑不用操心这种事，自己出来了，又没有强力支持，那就只能自己做准备了。
这也是狄院士允许他出来的原因之一。武装游行已经进行过了，已经打出来的江湖名声，如何用起来，就得魏嘉佑自己体会了。
魏嘉佑没有直奔三甲医院的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门诊。
到三甲医院问诊的病人，要求通常都会要高一些。尤其是地方三甲医院，由于专家号和普通号基本没有价格上的差异，所以，能够收到的病人基本都是年纪较大的专家。
如魏嘉佑这样的年轻人，想要获得信任很难，想要获得需要做手术的病人的信任就更难了。
相比之下，到八寨乡分院来看病的病人，就不会那么计较医生的年龄了，一方面，八寨乡本来就是乡镇医院，能看会看的就不是什么大病，另一方面，八寨乡总共就两名专职的医生，如果说医术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的话，那就是资深老医经常能开出便宜的惊人的感冒药，而民众对他们的期待，大约也就放在这个线上。
魏嘉佑找到安排给自己的办公室，熟门熟路的打开电脑。
做门诊，对他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如果八寨乡分院用的还是电子病历的话，他可能还需要熟悉一二，纸质病历就完全没什么阻碍了。
“来的真快啊。”
“这个云利挺可以的呀。”
“那是云利可以吗？那是凌医生强。”
魏嘉佑听到走廊里不绝于耳的议论声，不禁皱皱眉毛，起身走到了门边。
“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魏嘉佑想要语气和蔼一点，说出来依旧带着高傲。
“我们说云利刚送来的新机器。”一名小医生给说了句。
魏嘉佑想起刚进门时的询问，于是追问：“什么机器？”
“高清摄像头，高通量的气腹机，超声刀什么的……”小医生低声回答。
“肝切除的套装。”魏嘉佑打断了小医生的话，缓缓的说了一句。
小医生没吭声，他就是后续跟着耗材一起飞过来，顺便打酱油的小规培，活多而细碎，连吃瓜的心都懒得有了。
“机器放哪里了？”魏嘉佑赶着问了一句。
“等着进手术室吧。”小医生心道，还能去哪里？
魏嘉佑“恩”的一声，也不回办公室了，敞着门，就踱步前往手术室。
他也不想走的太快，免得显的自己急躁。
“人参来了。”魏嘉佑刚走进手术走廊，就听到里面有熟悉的女声。
医院里的女外科医生还是挺稀罕的，魏嘉佑都不用想，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余媛的……头顶。
“拿我的红线来。”吕文斌纯属搞笑的叫了一声，却是自己将门给踩开了。
“听说你们的设备到了。”魏嘉佑见状，干脆大明大方的亮出了目的。
“正调试呢。”吕文斌让出了位置，像是一块门板给挪开了似的。
魏嘉佑点点头，就迈步入内，只见一排七八个身着白衣的男人，或站或跪的在里面忙碌。
魏嘉佑不由看向余媛。
“凌医生要求尽快。”余媛不用他问，顺口解释了一句。
“一架直升机坐不下这么些人吧。”
“恩。”余媛觉得这个问题是不用解释的。
魏嘉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现在的医药公司，这么舍得啊。”
“只要能让医生们顺利完成手术，我们辛苦一点也没是应该的。”同样身着白衣的田柒走过来，气场却是强大的令人无法忽视。
魏嘉佑瞅了田柒一眼，嗓子顿时滞了滞，想好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人手足够吗？”田柒又向正在努力工作的工程师们问了一句。
“没问题。”
“肯定能如期完成。”
“比我们预计的还要顺利。”
工程师们纷纷开口，神情振奋。
现在的云利公司已重获新生，不仅股票价格远超鼎盛期，其本身也在大肆扩张，工程师们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田柒董事的机会，可不太多。
田柒微微点头，再看向魏嘉佑，笑道：“魏医生申请设备是否顺利呢，是否需要帮忙？”
如果是换一个人这么说的话，魏嘉佑肯定以为是嘲讽，至少，他这么说话的时候，一定是嘲讽。
但是，看着田柒的表情神态，魏嘉佑只能摇摇头，再给出一丝笑容来：“挺顺利的，应该也能如期送来。”
“那就好，凌医生的工作量太大了，希望魏医生能尽快加入进来。”田柒向众人打了遍招呼，才笑盈盈的离开空闲的手术室。
魏嘉佑到人离开，回头思忖，总觉得哪里不对。
番外篇：和谐的手术室
“凌医生，我收了一个病人。”马砚麟走进办公室里，脸上带着一点点的得意，一点点的炫耀，就像是小孩子自外面捡到了一枚硬币似的。
凌然抬头看了马砚麟一眼，顺手打开面前的电子病历，问：“什么情况？”
“是个旧病人，还没录入病历呢，那个……您还记得云巅俱乐部吗？”马砚麟赶紧解释。
凌然微微皱眉，像是在回忆似的。
“是个电竞俱乐部，他们那几个职业的电竞运动员，还陪您打了好几局游戏呢。”
凌然恍然：“对的，他们4个带我打了好些局，是我胜率最高的时候。”
“对对对，陪您打游戏的就是病人的队员来着。病人是教练，之前在您这里做了手术以后，觉得很好，这次再生病了，就想找您，但是找不到，托来托去的，就找到我了。”马砚麟笑呵呵的做解释。
在旁写病历并竖着耳朵的吕文斌顿时不服气了：“为什么找到你？凌医生给那个教练做手术的时候，你还在哪里溜达着呢……”
“因为对症。”马砚麟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骄傲。
吕文斌皱眉：“对症？你总共才会做几个手术啊……”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技不在多，有用就行！”马砚麟望着吕文斌的眼神，只觉得最近一段时间，拼命的找手术，做手术，看视频问老师查书的辛苦，全都得到了回报。
吕文斌撇撇嘴：“你做的跟腱修补术，不把人给补瘸了就算好了，也就是能单独做个痔疮切除术……”
“对喽。”
“对什么……”吕文斌话出口才意识到，讶然看向马砚麟。
马砚麟嘿嘿的笑两声，再不理吕文斌，转向凌然，媚笑着，道：“凌医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找我说，做个手术什么的。当然，人家是想请您做，我可以给您打下手。”
凌然有点犹豫。他拿到痔疮切除术以后，使用的机会还是比较少的，也就是给那几家996和007的公司做手术的时候用了段时间，教会了马砚麟，大致教会了余媛以后，基本就没有怎么用过了。要说再做一轮也不是不行，只不过，痔疮切除术毕竟是个小手术，加上部位特殊，对凌然来说，优先级实在是有点低。
“那教练还说，可以教我们打游戏。”马砚麟认真的道：“职业教练，起码能升几个段位呢。”
办公室里的几位医生纷纷表示没兴趣。
老年人左慈典更是摇头道：“想打游戏就去做腹腔镜嘛。”
这时候，却听凌然道：“既然是马砚麟收的第一个病人，那就做吧。”
“是吧是吧。”马砚麟连连点头。
左慈典愣了一下，立刻话峰一转，道：“凌医生考虑的也有道理，小马，这是凌医生对你的保护和支持……”
“是。谢谢凌医生。那我叫他们安排手术。安排到什么时间好？”马砚麟虚心询问。
“就下午吧。”凌然给了一个答案，顺手掏出自己的荣耀9x手机，打开了游戏。
作为治疗组负责人，最高权力的拥有者，凌医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医生纷纷装作……不能装，其他医生纷纷进入了认真工作写病历填表格的状态，因为大家知道，以凌医生的技术，一局游戏的时间可以非常短，而在他战败收起手机的时候，目光往往是最严厉的。甚至，在凌然的游戏人物死亡的时候，他的目光，都会仔细的扫过办公室诸人。
“我去查房。”吕文斌有管床，立马机灵的离开了办公室。
左慈典亦是站起了声，却是亲切的叮嘱马砚麟：“你且好好呆着，给病人做好术前检查，我去再找几个菊花回来。”
马砚麟“哦”的一声，又问：“还要找吗？”
“做一台痔疮才多长时间，肯定要多凑几个的。”左慈典说着皱起满脸的褶子：“是吧，凌医生。”
“不要找太多了。”凌然道。
“好的。”左慈典接受了任务，立即精神矍铄的出门，再掏出手机，找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你好，你们公司最近有没有想做痔疮手术的。”
……
翌日。
病房里，董志专等队员，与教练依依惜别。
“教练，保重啊。”
“教练，到了里面，也别害怕，眼睛一闭，睡一觉就过去了。”
“刘教练，您永远是我们的刘教练。”
刘教练的胳膊上挂着留置针，两眼瞪的圆溜溜的：“老子是死了还是进去了？都给我好好呆病房里，难得休息半天，都不许瞎打游戏，就说说话，刷会手机，不许用废手的软件。让老子知道，老子出来打断你们的手。”
“教练，听说痔疮手术做完，要疼好几天呢，床都下不了。”董志专小声的驳斥教练。
“把手伸出来。还有手机。”教练的声音沉了下来。
董志专乖乖的伸手，并递出自己的荣耀9x。
教练接了手机，顺势就“啪”的一声打在董志专的手心上，接着就“哎呦”一声，眼角都渗出了泪水。
董志专登时也激动了，双眼泪的喊了出来：“教练，我知道，你这是打在我手上，痛在你心上，您别生气了，别坏身子了……”
教练“咝”的一声：“你懂什么……”
董志专情绪上头，哑着嗓子，喃喃自语：“我懂的，我懂的。”
刘教练盯着董志专的眼睛，道：“我刚才打你的时候，屁股也用力了，所以痔疮疼的不行，这你懂了吗？”
董志专呆了呆，酝酿许久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滴了下来。
教练被安全的推入了手术室。
接着，被巡回护士核查了姓名等等，就给摆成了截石位。
这是肛肠手术嘴常用的体位了。刘教练仰卧于手术床上，臀部靠近床底，冰冷刺骨，腿被架在了支腿架上，暴露出中间的血色大痔，疼痛难忍。其脑袋的方向冲着麻醉医生，倒是可以左右转动。
刘教练脑袋一转，就见坐在那里的麻醉医生正拿着手机玩游戏。
刘教练瞅了一眼那熟悉的画面，心里莫名的安心，这个咱熟啊。
“可以放一技能了。”刘教练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幼儿园教师上公开课的声音似的。
麻醉医没听他的，被打掉了一格血。
“回去了，又有人要来了。”刘教练又轻轻的说了一声。
麻醉医还是没听他的，几秒钟后，游戏角色当场去世。
“是吧？”刘教练笑了，抢在对方开口前，又道：“我职业打这个，不如我帮你打？”
麻醉医生这时候才想起来，一拍脑袋，道：“你就是那个云巅俱乐部的教练，是吧？”
“俱乐部名字你都知道？”刘教练露出笑容来。
“马砚麟说了一天了。行。你帮我打游戏，我给你麻醉，咱今天是腰麻，基本不影响你操作，可别输了啊。”说着，麻醉医生就做起了麻醉前准备。
刘教练看着对方一阵忙碌，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您怎么称呼？”
麻醉医生的手脚顿了一下，再缓缓道：“大家都叫我狗麻醉。”
“您……姓苟？”
“不是，我给狗麻醉过。”
……
等凌然进到手术室里的时候，刘教练的头跟前，已经围了一圈人了。
看到凌然，麻醉医生赶忙起身打了个招呼，又道：“凌医生，我们请打职业的教练代练呢。”
“赢了吗？”凌然给出一个云微笑。
“肯定赢啊。给您排下一个吧。”狗麻醉说着要了凌然的手机，依次放在了刘教练头边。
“荣耀9x啊，这个手机好，用的舒服，麒麟810，gpu ，麒麟gaming+，打游戏爽，画面流畅胜率高。”摆着截石位的刘教练见是主刀医生进来了，连忙绞尽脑汁的说话。
凌然“哦”的一声，转身到手术位，做了检查后，就喊马砚麟过来，开始做手术。
刘教练只觉得身下微凉，内心慌的一批，只好更努力的打游戏以驱散恐惧。
麻醉无岁月。
一局胜利，再换一台手机，刘教练越打越认真，直到某一个瞬间，他突然转头，就见凌然亦是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的屏幕。
“凌……凌医生？”刘教练努力的感受了一下身体，不由道：“您在看我打游戏？”
“嗯。”
“那……谁在给我做手术？”
“哦，马医生在给你缝合包扎，手术主要部分已经做完了，继续吧。”凌然抬抬下巴，提醒刘教练道：“别死了。”
“不会，我的人，轻易不死的。”刘教练习惯性的吹了一句，转头嘴角抽动两下：“您呢？”
凌然露出好看的微笑：“我也是。”
第875章 我有一个方案
“师兄，这次是真的麻烦你了。”魏嘉佑拿着手机，真心实意的道谢。
“恩，没什么，不能输给地方医院么。要是连调设备这种事，咱们都落在地方医院后面了，以后再出门，大家脸上都没光彩的。”师兄的声音清晰的从电话里传出来，同样带着丝丝的傲气。
魏嘉佑笑笑，递出一句恭维：“还是师兄想的周到。”
这一次，如果不是师兄帮手，他申请的设备，得到一两周后才能送过来。到那时候，都不知道凌然已经做了多少台肝切除手术了。
就魏嘉佑这两天的观察来看，他真担心凌然把八寨乡的病人都给清空了。
需要肝切除的病，那都是需要经年累月才能造出来的，像是八寨乡这种小地方，流动人口又少，真要是给凌然清空了病人，魏嘉佑就是拿到了设备，也要巧医难为无病之镇了。
不过，魏嘉佑走的是正式渠道，要没师兄帮忙，想要已经加快了速度的运输，变的更快，难度还是很高的。
师兄自己也是情绪很高涨，笑呵呵的道：“人家主要还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当然，也是听说是小师弟你要用么。魏医生，接下来就看你的。”
“放心吧。”魏嘉佑“恩”的一声，自信心暴涨。
“不过……”师兄话锋一转，又提醒道：“肝胆的手术做一做就行了，心思还是要放在心外上，心外才是皇冠上的明珠，对吧。”
“我明白。”魏嘉佑应付了几句，再挂掉电话，心思早就放到新设备上去了。
有了整套的腹腔镜的设备，就可以开展肝切除的手术，对魏嘉佑这样的年轻人来说，他对用权力压服别人没什么兴趣，用技术用天赋，更令他兴奋。
魏嘉佑放下手机，哼着歌洗了澡，沐浴更衣之后，再碰上爱马仕的雪白龙胆，整个人顿时飘逸出治病救人的药材的气息。
行走的人参娃娃，在八寨乡行走。
众人私下里的称谓和调侃，并不会影响到魏嘉佑。
他就慢悠悠的在八寨乡晃悠，好像在自己的新领地里闲逛似的。
一名病人，被裹在花床单里，从魏嘉佑的面前经过，行床上方，吊着一排的液体。
魏嘉佑的目光自上方扫过，注意到几行熟悉的药品名，立即站住了，问旁边跟随的医生：“肝切除的病人吗？”
“是。”随同的医生是来自秋县的进修医生任麒，中等微胖的身材，让他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回答的时候，态度也颇为不错似的。
魏嘉佑有点误会，趁机追问道：“病人情况怎么样？”
为县医院里长大的资深主治，任麒对八寨乡分院的运行模式熟悉而适应，对八寨乡分院的落后器械的运用也熟悉而适应，不自觉间，就捞到了不少的上台机会。对于魏嘉佑这样的年轻人，任麒根本不可能在言语上给他机会，依旧是好说话的笑笑：“我不是管床医生，不清楚情况。”
“恩……”人家不清楚情况，魏嘉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强行询问吧。
“魏医生，没事我们就进手术室了。”任麒客气的询问着，行床其实都已经进去了。
魏嘉佑点点头，再看任麒往前走了，又问：“你今天能上手术台？”
这个话题瞬间让任麒裂开了嘴，笑道：“是，我今天做一助。”
魏嘉佑“哦”的一声，道：“扶镜子的话，你得稍微抬着点……”
任麒不由换了表情，认真的听着。
就算心里有警惕，但魏嘉佑的技术放在那里，由不得任麒不重视。
而在这种时候，他是能得一分的技术，都会倍加注意的。
魏嘉佑随口说了一分钟，再道：“今天怎么轮到你做助手了？”
“老吕他们都累瘫了。”任麒是真的笑了出来。不到这些家伙累瘫，他怎么好有机会。此时，任麒又有些感谢自己的多年县医院经历了，正因为他在县医院呆了这么久，才被有类似经历的左慈典推荐，送上了直升机。也正是因为同来的医生少，他才能迅速的得到机会上台做手术……
“这么说，凌然最近几天，做了好些台手术了？”魏嘉佑的一句话，就打断了任麒的得意。
任麒内心一凛，连忙道：“到时间了，我得去做手术了。”
说着，任麒匆匆入内。他不知道魏嘉佑问这些想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是泄密的那一个。
魏嘉佑眉头紧皱，望着任麒的背影，陷入了莫名的忧郁。
肝切除的病人的肝，如果真的被凌然切光了，怎么办？
老实讲，常年驻守京城医院的魏嘉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京城的病人是太多了，甭管是哪个医院哪个医生，都只有涝死的累死的猝死的……
魏嘉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为这个问题发愁。
皱皱眉，魏嘉佑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个方案来。
……
“免费医疗？真的全免费？”八寨乡卫生局的负责人看着魏嘉佑拿出的方案，顿时乐了：“医保以外的自费部分，全部你们掏，自费药也可以报？”
“可以，我们有专项资金。”魏嘉佑说着这个话，心里还有点舍不得。他其实用的是自己的专项经费，尽管因为有师父的原因，魏嘉佑的专项经费有点多，但像是肝切除这种手术，自费的开销也大啊。
“谢谢魏医生，谢谢你们医院……”对方的感谢是很实在的，毕竟是收到实在的东西了。
魏嘉佑默默点头，再道：“名额有限，请向病人说明了。”
“一定一定。”对方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魏嘉佑再回到八寨乡医院，这才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就算八寨乡没有什么流动人口，本地的病人，也不至于都被凌然给切光了。
靠在躺椅上，魏嘉佑向天空喷了喷雪白龙胆，面带微笑的让喷雾笼罩自己。
这时候，楼下传来阵阵的欢呼声。
“通了！”
“通了！”
众人的欢呼声很快就变的整齐起来。
魏嘉佑慢吞吞的爬起来，打开窗户，向下看去。
这时候，一辆厢车缓缓的开了过来，并有人拿着大喇叭，喊了起来：“八寨乡向外的道路已修通，请大家稍安勿躁，优先让救灾物资和人员通过，优先让伤患病人和军人通过……”
大喇叭重复了两遍，就开出了街道。
魏嘉佑缓缓坐回了椅子，突然觉得好亏，巨亏，姥亏……
第876章 明朗
凌然走出手术室，重新洗过手，再给自己抓抓脖子，就懒散的坐到了休息区的椅子上。
李主任坐在旁边，也是一样懒散的样子。
他是想做公共卫生的，但是，作为普外科的主任，没道理放在医院里不用的。反正凌然不做的手术全丢给他，也都没什么问题。
所谓普通外科，本来就是涵盖面最广的手术科室，八寨乡这种地方，能做的手术，主要也就是骨科和普外科了，再复杂专业的手术，比如脑损伤之类的，就算现场有神外专家，可设备有限，其实也还是只能转运去云华，甚至得到京城才有得救。
不过，相比凌然的手术频率，李主任疲惫的主要原因还是老。
瞅瞅凌然年轻的面孔，李主任心里暗叹一声，且道：“听说路修通了。”
“哦？不错。”凌然不由精神了一些，路修通了，首先运输医疗用品就方便了，别的不说，光是手术室里每天用的纱布，现在都要供应不过来了。
“您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吗？”李主任试探着问。
凌然略奇怪，问：“不是支援任务吗？路修通了，就要回去吗？”
“当然不是。”李主任连忙回答，身体不由坐直了，道：“您是准备做到支援结束吗？”
对他来说，凌然在八寨乡的支援是非常舒服的事。做公卫的，最怕领导不支持，群众不理解，医生不愿干，虽然实际上，领导就是不支持，群众就是不理解，医生就是不愿干。
但是，李主任是想将这个项目推行下去的，如果凌然离开了，他可就少了一个有力的支持者了。
凌然向来不理会这些弯弯绕绕，有话说话的道：“我想再做一批手术，然后再回去。现在还不着急。”
他的完美手术的任务，到现在才完成了三十多例，落到每天，刚开始一天只有两三例，现在也才三四例，不超过5例的样子，等于有一半以上的手术达不到完美的标准，这对凌然来说，显然是不可接受的。
太不完美了！
在这种情况下，凌然是不会急匆匆回云华去的。
一方面没到云华医院的医疗团队撤走的时间，另一方面，外科医生和手术室，以及手术设备和器材，也是有相性的关系的。
外科医生对手术室本身，以及手术室内的方方面面的熟悉程度越高，就越容易做到完美的手术。
这也是凌然每天完成的完美手术的例数不断增长的原因之一。
当然，也有纯粹的技术提高，但是，技术提高也是伴随着对环境的提高的。
大师级的肝切除手术，想要提高起来何其困难，非得是完美手术的情况下，才能让凌然有所感，有所觉，有所提升。
在这种情况下，凌然自然是不会着急的回云医了。
李主任不知道凌然的想法，却是高兴的裂开嘴：“太好了，我也准备再呆一段时间，咱们可以继续搭班子，做好八寨乡的医疗工作。”
凌然不置可否，但也不拒绝李主任的参与。
不管是做公卫还是做院感，都是极其枯燥的工作，如果没有李主任的话，说不得就要凌然抽出时间来做些相关的工作了，最起码，也得耗费两三名助手的工作量。
能够找到一名自愿做院感，而且做的还挺不错的主任医师，对凌然来说，也是有帮助的。
“道路通畅的话，可以把职业暴露和检验科的问题整理出来了。”凌然向来都有自己的思路，现在，做手术的必须条件都已经达成了，自然要向更大的范围扩展。
至于八寨乡分院不是主基地，凌然根本没多考虑。当做分基地其实也没问题，对他来说，有病床有病人有手术室，就可以一展身手……
李主任只当这是凌然提出的合作要求，倒不意外的想了想，道：“检验科的好办，我从本院再找个人过来，我认识一名检验员，技术相当过硬。”
“最好能给我们自己培训一个检验员。”项学明早就在跟前听着呢，现在谈到关键问题了，连忙站了出来说话。
李主任看看凌然，再点头，道：“如果要考虑延续性的问题的话，那就不能光是一名检验员的培训了，你们还得购进比较新的仪器，否则，检验的速度和准确度还是上不来。”
“这次有各界赠送的好些仪器，我们尽量争取。”相比于购买设备，得到设备本身就相对简单了。项学明也稍稍有些想法。
“耗材可以从云医运来。”凌然在云医早都开始用双层显影手套了，到了八寨乡，遇到择期手术就只用双层手套，而不用双层显影手套了，现在路通了，这个问题就该和内裤问题一起解决了。
“快速检验，多点配合，完备的职业防护……”李主任得到凌然的提醒，自己先是总结了几句话出来，眼神倒是慢慢亮了起来。
这样子兼顾起来，也容易帮他争取更多项目。
凌然一席话说过，就长身而起。
李主任下意识的起身相送，看着凌然出了手术走廊，才自失的一笑。
凌然没有急着回手术室。既然陆路通道打开了，那稍等一等，手术室的条件应该还能提高，别的说，备用的血浆和各种药品都会充足些，另一方面，病人们也应该多些选择了。
凌然手插在兜里，晃悠着，晃悠着，就出了医院，看了一会欢呼的人群，就顺着众人的方向，向着街道中心流动。
匆匆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紧接着，一双小白鞋就出现在了凌然稍前方。
“去逛街吗？一起啊。”田柒的笑容，比街道两边的人群，更富有感染力。事实上，散漫欢呼游荡的人们，早都放慢了就脚步，放低了声音，看向了街道中心。
凌然同样给出一个富有感染力的笑容，再摸摸肚子，道：“有点饿了，吃点东西去。”
“好啊，今天没有那么忙了，可以专程吃顿好的。”田柒开心的说话，仿佛忘记了最近几天的三餐和加餐，都是专业大厨做出来的。
凌然轻轻颔首，和田柒并排前行，看看身边的风景，看看身边的人，心情不由变的明朗起来。
第877章 散心
“今天的出血控制的不错。”
“剥离肝脏和肾上腺的时候，我是捏了一把汗，没想到魏医生做的那么好。”
两名省立的医生围着魏嘉佑，一个劲的拍马屁。
魏嘉佑的脸上也带着振奋的神色，虽然经常做心外手术，更难更讲究，但做腹腔镜下的肝切除手术的成就感是相同的。
甚至，还因为要与凌然比较的原因，令魏嘉佑的情绪更高昂。
“腹腔镜做熟了，再做肝切除或者胆囊切除，意思都是那个意思。”魏嘉佑换了个角度吹了吹自己，顺便道：“腹腔镜有个好处，它的放大功能，在肝切除这种手术室里很好用，就像是你刚刚说的剥离肾上腺，有放大的时候，其实比开腹手术还简单。”
“但止血可就变难了。魏医生的止血，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了。”省立来帮忙的两名医生都是资深主治，快要升副教授的那种，算起来，也都算是狄院士的外门徒孙，技术成熟，拍马屁的能力也很成熟了。
比起年轻医生，他们不止脸皮更厚，拍马的位置也准确。
肝切除的一个难点就是止血困难，而在腹腔镜下的肝切除，这个难点又被成倍的放大了。腹腔镜下的肝切除手术，中转开腹的大部分，都是因为失血无法控制。
两名助手赞魏嘉佑的失血控制的好，魏嘉佑自己也有点爽。
“你们也看过凌然的手术吧，和我做的比，感觉怎么样？”魏嘉佑稍稍昂起头来。
他选择来八寨乡支援，又选择暂留八寨乡，其中一部分的原因，就是想和凌然比一比。对他这个年纪，这个水平的医生来说，不断的比较，就是人生的意义。
在猴群、猩猩群或者幼儿园里，不断的与周围的同类比较，从而确定自己的地位，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对医生来说，这样的比较还有更多的现实意义。
只有一流的医生能够享受到一流的资源，只有最顶尖的医生，才能享受到最顶尖的资源。
魏嘉佑早就脱离了副主任、主任医师这种职称追求了，他想要的更多，目光所及，也就更宽泛。
两名省立的医生却有点尴尬。
他们互相丈量了一下对方的脸皮，胜出者先开口道：“魏医生的肝切除手术，因地制宜，这是凌然比不上的。”
“是的，魏医生今天的手术，做的好。”失败者紧随其后，脸皮什么的，还是别要了
魏嘉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从来都是受人赞扬的，做了狄院士的弟子以后，被赞的时间就更多了。
“恩，你们也在云华，经常看凌然的手术？”魏嘉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哪能呢，大家都有工作要做。”厚皮主治笑笑，又道：“不过，云利的转播，我们偶尔看一下的。”
关于云利的手术转播，魏嘉佑也是了解的，念头一转，又问：“你们经常看？”
“偶尔看看。”
“你们手头的工作也不少吧，平常看的手术，看最多的是谁的？”
两名主治迟疑起来。
“凌然的？”魏嘉佑讶然：“为什么？”
“那个……我们毕竟是普外科的么。”薄皮的主治尽可能的解释道：“肝切除这一块，算是普外最高端的手术之一了，凌然在这方面，还是挺有名的。”
“昌西省内的医院，现在还是比较认凌然的肝切除的。”厚皮主治也说了一句，紧接着道：“魏医生您是京城的心脏医生，和他不是一个路线的。”
魏嘉佑却是不傻，呵呵的笑了两声，手一背，道：“算了，我去看看凌然的手术，有现场手术看，比看转播还方便。”
两名主治跟在后面，看着魏嘉佑像是没穿红线的人参娃娃离开，不由互相叹了口气。
“咱们这个情商，不够啊。”
“还是不够委婉？”
“委婉个屁，这时候就该昧着良心拍彩虹屁的，怨不得咱们被发配到这里来。”
……
魏嘉佑找到手术室，却见站在主刀位的是左慈典。
魏嘉佑大为惊诧：“你还会做手术？”
左慈典抬头，见是魏嘉佑，不由叹口气：“魏医生，你这样说话，在京城不会得罪人吗？”
魏嘉佑得到提醒，不好意思的笑笑，赶紧道：“无意识的，到了地方就有点放飞自我了，你做的这是……克里斯骨折？”
“恩，病人伤的比较重……”
“克里斯骨折也算受伤？”魏嘉佑笑了：“你别是个骨科大夫。”
左慈典再次叹气：“魏医生，您是有什么事过来的？”
“哦，我找凌然。”
“凌医生在休息呢。”
“休息？休息做什么？”魏嘉佑更惊讶了。
“最近道路都通了，又有别的医生过来增援，这边床位早都不够用了，又要分流……”
左慈典说了一大串，魏嘉佑却是听明白了。
“凌然人在哪里？”魏嘉佑又问。
“遛弯吧。”左慈典回答。
这个回答，却是完全出乎魏嘉佑的预料。
魏嘉佑能想到的，不在手术室的凌然，可能在食堂，也可能在门诊，甚至可能在洗澡，唯独想不到……遛弯？
“他到哪里遛弯，后面不得遛一群人？”魏嘉佑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忽然猛摇头，又问：“具体位置在哪里？”
“你找凌医生什么事？”左慈典抬头，看向魏嘉佑。
“手术的事。”
左慈典等了几秒钟，才回答：“在中寨。”
中寨是八寨乡周边的一个寨子，因为靠近八寨的地理中心，故而得名，距离八寨乡的主街不算太远，开车只是小半个钟头的事，算是本地的景点之一。
魏嘉佑左右无视，干脆要了一辆车，自己开去了中寨。
村道级别的道路，一直延绵到中寨的中心，一路上，都是高耸的树木和的雾气，倒是令人心旷神怡。
魏嘉佑干脆当做是散心，以驱散最近几日的不顺，他甚至放慢了一些车速，以延缓到达终点的时间。
半个小时后，尚未完全抵达中寨之际，魏嘉佑在一片悬崖顶端的小平台处，看到了凌然。
想不看到也是不可能的。
只见约莫半个篮球场面积的水泥平台，此时全部铺上了红毯，正中间摆上了桌椅。
凌然和田柒坐在桌子的两端，侧看余晖中的落日。
两人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一望千里的山景，以及数十名匆匆忙忙的侍者和厨师……
“这家伙竟然在野餐？”
“竟然有这么豪华的野餐……”
魏嘉佑喃喃自语，刚刚散好了的心，又纠结了起来。
第878章 晚霞
“八寨乡的景色，其实很漂亮呢。”田柒笑眯眯的看看晚霞，再看看凌然，只觉得心旷神怡，浑身都透着开心。
凌然微微点头，道：“八寨乡的平均海拔比较高，雨水又充足，植物生长的环境，和云华有较大的不同。”
“但很漂亮，对吧？”
“很漂亮。”凌然看向田柒。
田柒甜甜的笑了，端起红酒杯，又道：“对了，这批红酒是我酿的，尝尝好不好喝。”
“我很少喝酒。”凌然这么说了，但还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红酒醇厚，微微的涩味也变成了丰富口感的一部分。
“好喝吗？”田柒关注的问。
“很不错，单宁味比较轻。”凌然晃了晃酒杯，动作娴熟。
“你说你很少喝酒，但你是会喝酒的？”田柒敏锐的抓住了凌然的逻辑，接着醒悟过来：“是凌伯母教你的？”
“是。”凌然微笑点头。
“唔……这样说的话，我应该送点红酒给伯母的，不过……送酒会不会不太好？”田柒不由陷入了纠结当中。
凌然低头切起了牛排。
今天的牛排依旧是朱大厨来做，很有牛味的巴西瘤牛，在云华散养了几个月以后，变的略瘦了一些，但口味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化，尤其是在猛火炙烤以后，肉汁全被锁在了里面。
凌然熟练的用刀，一次切下大块的牛排，放入口中咀嚼，连日来手术的疲倦，主要是心理的疲倦，仿佛都得到了缓解。
吃几块肉，喝一口酒，凌然很快就将一大块的肉眼给吃的干干净净。
朱大厨戴着高高的厨师帽，很有腔调的束手而立，问：“凌医生要不要再来一块纽约客？刚刚静置好。”
“好啊。”凌然一点都不客气，而且有点振奋。
三名侍者慢步而来，一位收起了餐盘，一位整理了桌面和桌布，另一位端上了印着纹路的牛排。
相比肉眼的浓郁肉汁和柔嫩，与西冷采用同一个部位的纽约客牛排的肉纤维更粗，也更有嚼劲，作为第二块牛排，既不会显的太腻，又能体现其独特的风味。
事实上，不管是巴西烤肉还是美国牛排，其卖点都是丰富的牛味和充裕的肉汁，盖因两种吃法都是以肉为主食的，如果采用澳洲和牛或者日本和牛的话，250克就能腻死人，一顿一斤或者一公斤的话，很可能终结一名食客对牛排的渴望。
比较来说，瘦肉部分更多的纽约客，更能承担大胃食客的期待。
凌然面前的纽约客就有四分之三公斤的重量，配着红酒，带给人的满足感则是无与伦比的。
田柒早就吃饱了，手里端着红酒，一会喝一点，再看看美景，看看凌然，只觉得幸福满满。这时候的她，看着八寨乡，都觉得山清水秀，仿若洞天福地一般。
“在这里建一所度假别墅的话，应该会很舒服吧。”田柒顺着悬崖望出去，可以看到很远很远。
凌然看了看，不置可否的道：“如果交通齐备的话，70分吧。”
“是哦，有点缺少独特的点。”田柒接着看向凌然，问：“凌医生喜欢度假别墅吗？”
“没去过，但我不想住的离医院太远。”凌然将口中的牛排咽下去，像是正在进食的狮子似的，微微仰头说话。
田柒赞同的点头：“凌医生如果将治病救人的时间用在路上，那就太浪费了，不过，这里的风景，在云华来说，已经算是很好了，到云华的直线距离也不远，如果修一条快速路的话……应该挺不错的。”
田柒这时看向不远处的行政秘书。
她的行政秘书今天乖觉的******，穿平底鞋和老气的职业套裙，此时迅速打开笔记本记录，并道：“昌西省目前很欢迎大家参与灾后重建，如果能做住宅小区或者养老院的话，应该会很受欢迎，我让人做一份分析报告？”
“可以。”田柒给了一个确定的答案。
行政秘书重新融入了背景当中。
田柒转头，再回看凌然，突然不好意思的道：“抱歉，凌医生，不由自主的说到工作的事了。”
“没关系，工作我也喜欢。”凌然抬了抬头，继续切牛排。
田柒笑如霞光。
……
晚餐结束，晚霞也差不多散去了。
凌然和田柒坐上直升机离开，另两辆藏在树林里的厢车，则是开了出来，运走了各种食材和餐具，以及刚刚生产出来的少量垃圾。
行到中途的时候，他们甚至还捡了一辆中途抛锚的车八寨乡的车辆的工况，自然是很不值得期待的。
凌然抵达医院，也没有再去手术室，扫了两眼手机，就回房间玩游戏去了。
通往云华的公路通畅了以后，各地来援的医生们，瞬间就将小小的沧平区八寨乡分院给淹没了。
凌然向来不喜欢人多的环境，更别说是人多的医疗环境了，这种时候，也就懒得挤着去做手术了。
一口气输了好几局，凌然强忍住了再开一局的想法，想了想，打开微信，在治疗组的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简述肝脏目标病灶的评估。
发完了消息，凌然抱着被子，心安理得的睡觉去了。
翌日，八寨乡分院愈发的热闹了，而归属凌治疗组的工作，自然减少。
左慈典担心凌然不高兴，早早守在门口，道：“现在来看病的，基本都是日常病人了，最多有些老病号，趁着有补贴过来，能省点钱，正常两三个医生就能看过来的病人，现在有六七个团队，二三十号的医生，咱们落不下多少。”
凌然点点头，但纠正道：“转院的病人会留下来的。”
左慈典耸耸肩：“就一个乡的病人，能有几个啊，您要不趁机休息两天？”
剩下来的病人本就不多了，后来的医生和医疗团队又态度积极，抢着干活，老实讲，左慈典不觉得，早就累惨了的吕文斌等人能抢过这些生力军。
凌然想想，道：“那我去急诊室做清创好了。”
“清创……清创的病人也没几个的。好吧，您无聊就坐急诊吧。”左慈典无奈。云华是上千万人口的城市，病人受伤了，往往会优先选择云医等医院，而在八寨乡，三五天没有外伤病人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现在的八寨乡分院里，医生们照样不爱做急诊的小外伤，倒是不会争抢就是了。
凌然于是坐到急诊，像是在云医那样，晃悠着，等病人上门。
左慈典坐在后面，两眼放空，已经做好了走神的准备。
接着，就见一名手裹着毛巾的中年妇女，被一辆摩托车载到了门口。
“医生！”摩托车司机吼了一嗓子，以公主抱的姿态，一把将中年妇女抱了起来，然后，一个踉跄，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急诊室，莫名的安静了一秒钟。
接着，才有护士推着平床，六个人一起，将病人抬了上去。
“怎么受伤的？”凌然跟着人，进入到大厅，首先询问。
“家里重新修房子，弄木头，到戳进去了。”摩托车司机四十来岁的年纪，手扶着腰，喘着粗气。
“把外面裹的毛巾打开。”凌然戴上了手套，喊一名护士站旁边，就开始解毛巾。
这时候，一名拿着手持摄像机的记者，举着机器，走了过来。
第879章 37/1
李主任表面冷静，内心激动的接待着来自云华的记者。
大家辛辛苦苦的跑到八寨乡来，争取舆论宣传是顶重要的一环。
对李主任来说，做公共卫生的项目，就更需要媒体记者了。
不过，医生这个行业的社会期待，向来是倾向于清高的。古代的杏林高手，那都是躲在树林子底下医病的，进了大城市，到了京城里，风评立马就要变。
李主任既想把自己宣传出去，又不好意思太露骨，一番做作，很不容易。
扭捏的不止是他，其他医生也各有各的扭捏。
大家都是极力争取以后，才来到八寨乡的。
做了这么多事，终于有记者来采访了，谁都想蹭这么个机会。
大部分医生，都竭尽所能的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有能力做高端手术的，抓住机会霸住手术室，展现自我。擅长做某类型手术的，有心机的迅速拉出准备好的病人，没心机的恨不得立即制造一个……
记者和摄像师心中毫无波动的拍摄着，随同而来的政府工作人员，也是有些百无聊赖。
他们都不是第一回到医院做类似的工作了，所以，类似的场景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看的多了，自然少了些冲动，多了些无聊。
“可以了。辛苦您了。”记者向李主任点点头，表情平静。
虽然医生们尽其所能的做了高难度的，高熟练度的，或者有意思的手术，或者做了复杂的项目，但在记者看来，都是一模一样的。
李主任却有些不甘心，道：“我再带你们转转吧，”
“我们四处转转就行。”记者拉着摄影师要走。
“没事，医院里我熟。”李主任怎么可能被一句话就给打法了，继续跟着两人走，口中还宽慰道：“医院里太闹了，也确实是任务重，对了，你们想拍点什么照片？”
“你们几位医生肯定都会上镜的。”记者以为李主任想问这个，回答了一句，又道：“我们现在就是想再找一点花絮故事，不能全是高大全的介绍，读者也不爱看。”
“说的是。”李主任呵呵了两声，心想，就现在报纸的德性，你们是想要找花絮吗？你们是想把花絮做成主要内容吧。
说话间，三个人就下了楼，接着，就被闻讯而来的邓主任给截住了。
两名省立的主任在场，倒是将一些小医院的医生和官员给阻止了。两名官方的记者和摄影师只当做没看到，继续在小小的八寨乡分院晃荡。
晃悠着晃悠着，他们就晃悠进了急诊室。
在看到凌然的时间，摄影师自然而然的就举起了摄像机。
电影都要找长的好看的演员，采访的时候，有遇到长的帅的医生，自然更应该记录下来。
一直表情严肃的记者，也不由露出些笑容，步伐放慢了些。
“这位就是凌然医生吧。”记者问了问旁边的李主任。
李主任苦笑，道：“是凌医生。”
“还真是……长的特别帅。”记者掩嘴笑了笑，整个人似乎是真的开心了。
“确实是。”李主任能说什么呢。
“凌医生现在做的是什么？”记者没有立即上前去，反而站在后面想要了解些背景资料，这自然也是之前所没有的，毕竟，记者之前才不在乎医生们对自己的观感呢。
李主任暗自叹口气，再伸头看看已经进入摄像机笼罩范围的凌然，然后给记者道：“现在做的，就是缝合了。”
“缝合的话，就是指缝合伤口？”
“对的。”
“这方面，主要的难点和重点是什么？”记者很认真很虚心求教的样子，比刚才看人切胰腺还郑重。
李主任“恩恩”了两声，然后为难的看着正在操作弯针的凌然，再对记者道：“就是缝伤口。”
“缝伤口，也有难易好坏吧。”
“对凌然？”李主任笑了笑，道：“你一定要说的话，缝的好，那就恢复的好，伤疤小，人舒服一点，就这样。”
“哦哦，这样就很好了啊。”记者连连点头，前面的手术太难，让其难以理解，现在单说缝合，记者就清楚了。
李主任倍感无奈。
这根本不是一个难度的技术好吗？
你现在你要是对啥手术都这样的态度也就算了，别人手术室里做四人大手术，凌然这里给个老婆娘缝胳膊……
“凌医生，据我所知，您是最早进入八寨乡的医生之一，而且在八寨乡进行了多场的大手术，怎么现在到急诊室来做缝合这样的小手术了？”记者此时已是窜到了凌然面前，问出了心意难测的问题。
李主任心里一紧，这家伙，别是找茬的。
凌然却是头都没抬的继续缝合，道：“因为病人是被木工刀戳伤的，所以要缝合。”
“恩？”记者愣了愣，又摇摇头，道：“凌医生，我的意思是，您是可以做大型手术的知名医生了，怎么还愿意来急诊室做这样的小手术。”
凌然奇怪的看了记者一眼，问：“那就让病人流着血吗？”
记者被凌然的回答闹的有些混乱。你说他答非所问吧，他也不完全是，你说他回答的合理吧，语文老师怕是不乐意。
记者深吸一口气，重新发问：“您可以将这样的小手术交给其他医生吧。”
“可以。”
“但您还是决定自己做？”
“是的。”
记者稍安心，总算是有点略正常的对话了，于是接着问：“有什么理由吗？”
凌然却是有些不耐烦了，做手术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停了一下手，凌然看了一眼记者，又看看摄像机，再道：“因为遇上了。”
“因为遇上了？”记者再傻眼，突然觉得今天的采访好累，真的累。
旁边的摄影师、李主任和邓主任也听的颇累，但都是乖乖的，不嗦，不吭声。
“所以……理由只是因为遇到了，因为遇到病人，所以就想要治愈，对吗？”记者决定发挥自己的特长，开始瞎编了：“在救灾现场，遇到病人，就给予治疗，不需要考虑级别，不需要考虑太多的技术，就是治疗病人，是这样吗？”
凌然用看瘤牛的眼神，看了记者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做缝合。
短短的几分钟，病人手臂上的伤口，就被丝线给拽到了一起。
“包扎吧。”凌然又简单的检查和清理了一下，就将位置让了出来。
这时候，一道光线，在他的面前闪过。
任务完成：完美手术（37/1）。
任务奖励：初级宝箱。
凌然神色微动，这样的清创缝合，也算任务啊。
“啪啪啪啪……”记者使劲的拍起手来，赞道：“做的真好，凌医生，给我们的镜头笑一个吧。”
凌然于是放出一个符合社会期待的笑容。
记者更是笑的像是一朵花似的，用手拽住领带，使劲的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