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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东野     凉城客栈txt下载     凉城客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周立剥、赵本衫和郭德缸

    (5200小说阅-)

    “好,”安琪儿道:“那你就向小王爷报告:一切果如他所料,‘梅花镖局’勾结乱党,私吞贡银,暗通‘青衣楼’楚羽等伙,有意要在‘北凉’一带起事骚乱。”说着,又挑了挑眉,又一个人给杀了,竟是门房老苍头不到五岁的小孙子。

    梅添丁震怒、心痛、惨嘶道:“你的话我都从了,你怎么——”

    “哎呀——真不好意思,这次是误会。”安琪儿笑嘻嘻的道,“这次是真的不觉意地挑了挑眉,害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性命,真是……真是罪过罪过啊!”

    ——安琪儿嘴上说“罪过”,面上半点愧疚的意思也无。

    “廉贞星君”唐豹恭声道:“郡主,你自己也多加保重,我回去禀报沉总堂主,他知道你已控制大局,一定很欣慰,再调度内外堂好手来助你,布成‘七星涅槃’大阵,务必要铲除公子羽再说!”

    唐豹离去之后,安琪儿就问姚三刀:“看来,我们得要等一段时候,可能很快,今晚就来,可能得要一两天,我们要等的人才会来送死,你看该拿这些人怎么办?”

    姚三刀精明利落,马上说:“当然不能让这干人活出去,让‘青衣楼’有所防范。”

    “对。”安琪儿嘉许地说,接着又问:“那所以……?”

    姚三刀依然聪明利索地说:“不留活口!”

    梅添丁哀声愤叱:“妖女!你答应过我的话不算数!?”

    安琪儿笑的柳眉一挑一挑的,摊摊手道:“本宫哪有不算数?我不是杀你们,但杀人的事是由姚副总镖头处理的,别忘了,你一死,童公公就安排他来接替你的位置。”她很愉快的道:“所以,他当然不能让你们之中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了。”

    然后她更愉快地在梅添丁睚眦欲裂的激愤中,吩咐下去:“你们不妨慢慢的杀人,反正,我们要边杀边等,有人可杀才会不觉得太过无聊。”

    杀戮还没开始,已有一队人马赶来。那是“七星堂”的精英,共十二人。连安琪儿也心中赞叹:“‘廉贞星君’唐堂主走报奇速,援兵来得好快!”

    安琪儿马上布署,把这些高手,各按照方位,埋伏在镖局中各处。只要公子羽一踏进镖局大门,就会引起埋伏,必杀无疑。

    然后,姚三刀点算人头,发现了一件事,向梅添丁喝问道:“喂,老不死的,你的养女柳舒逸去了哪里?”

    姚三刀最有兴趣提柳舒逸。因为柳舒逸长得亭亭玉立,美丽可人。他不惜出卖背叛陷害他的恩人,除了要夺权代之外,其中之一原因,也是为了要把这娇丽的玉人占为已有。

    ——可是柳舒逸却不见了!

    她去了哪里呢?走脱?怎走得了?何况柳舒逸小姐武功不济,轻功不行,能走去哪里?

    梅添丁只“呸”了一声,啐得近在咫尺的姚三刀满脸唾液,引得富贵集团“七星堂”一干高手哄堂大笑。

    姚三刀也不发作,只去问梅夫人。

    梅夫人也抵死不答,还紧咬银牙,颤声斥他:“荆夫待你不薄,还曾把亲妹子梅花路许配给你……你、你为何反背如此,真不怕天诛地灭么!”

    姚三刀只耸耸肩,道:“我有何可怕?我只怕朝廷有令、童公公不高兴时,我受你们连累罢了;与其受你们连累,还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梅夫人破口大骂,姚三刀恼羞成怒的道:“你们都不说,是不是?”然后他当众剥光梅夫人的衣服,当众人面前强奸了她。强奸的过程中,他还点了她的穴道,不许她叫喊,还声言就算梅夫人此际愿意招供,他也不听,除非是梅添丁自己愿意供出。

    当然,梅添丁不会忍心说出女儿的下落,何况,看到老妻梅夫人的下场,他决不忍让养女再重蹈此凌辱的覆辙。事实上,就算梅添丁说了也没用,姚三刀已邪火升腾,非泄不可,何况梅夫人徐娘半老、姿色尤媚,姚三刀的弓已上了矢,不发不得了。

    “谁来第二场?”发泄完兽欲的“两面三刀”姚三刀,提起裤子问同伙。

    姚三刀的外甥黎镖头当仁不让的解开腰带,笑嘻嘻的扑到主母梅老夫人身上,补上了舅舅留下的位置,大力的肆虐着。

    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状近疯狂的梅夫人迸声喊出:“舒逸已跟公子羽回‘青衣楼’学艺去了,她一定会替我们报这个血海深仇的!”

    “七星堂”诸人都纵声大笑。

    就算年方十六的柳舒逸真的追随高人、如“才高八斗,天下第九”楚羽学武,恐怕三五年内,就算冰雪聪明,纵然勤奋好学,只怕也仍打不过像姚三刀这些实战派的好手。更何况,富贵集团旗下“七星堂”有的是能手,有的是高手。

    梅老夫人被连番折磨不过,趁人不备咬舌自尽,泄了兽欲的姚三刀红了眼,自心底觉着惊寒畏惧。

    姚三刀同时为了获取富贵集团“七星堂”的信任,加上“已没有回头路可走”的想法,他打算索性把旧主梅添丁也一并杀了。

    “可是他们还没有供出柳舒逸的下落。”安琪儿晓提醒他:“何况他们大概还有很多叛乱的秘密,还有‘青衣楼’乱党的名单,一定没告诉我们。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得先布着‘七星涅槃’大阵,不管他楚羽来还是冷北城来,都一定教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她说话时,富贵集团“七星堂”总堂主“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遣来的“生力军”又赶到了!

    又来七名,都是好手。

    安琪儿一一布置妥定,只要能杀了“青衣楼”第二号实力派人物公子羽,立下大功,就很容易掌握“七星堂”大权,只要把沉中侠的势力挤出“富贵集团”体系,剩下的一切便如探囊取物,离开她主控“富贵集团”大权的日子,便不会太远。

    ——如果我安琪儿掌握大权,第一件事,便是要把“七星堂”的势力调回“京师”里去,先行斗倒“青衣楼”,打垮“大风堂”,取代“权力帮”,肃清“富贵集团”,那就必定能成为“京师”中翘楚,联合哥哥安天命麾下的禁军为外援,勾结大宦官李彦、梁师成作内应,那时候,自然就成为天下第一家,改朝换代,女主天下,可以引首期盼矣。

    安琪儿野心勃勃,姚三刀开始拷问旧主,梅添丁给他毒打了二百余鞭,血肉模糊,四肢已近肢离破碎,“哼哼吭吭”强忍着,但就是没作声。

    又有强援到来,安琪儿对来人迅速作了安排,在镖局外头布伏成阵。

    ——这次只来了五个人。

    来的人一次比一次少,但来的愈少,愈是精英。

    来的五人,有三名是分堂堂主,有两人是分舵主。

    安琪儿知道这些人的分量,这几人已属总堂主“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的近身子弟,乃至亲信,有的人与她虽不甚熟络,但在“富贵集团”体系里,却有相当的分量。

    安琪儿来者不拒,一一安排伏杀的主力和配合,不怕公子羽敢来,只怕公子羽不来。

    然后,安排妥顿后,安琪儿下令:“传出去,梅添丁夫妇因阴谋筹划叛乱而就地接受审讯,若梅家至亲闻讯赶来自首报案,向朝廷表示忠诚,或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安琪儿身边还有三个亲信:一个叫“口是心非”周立剥,他轻功高,专门负责镖局内层的外传信;另一个叫“意想不到”赵本衫,他身法轻,就负责镖局中层的通报;还有一个叫“岂有其理”郭德缸,他不止轻功身法好,连嗓门也大,就负责镖局外层的递话。

    要梅家余孽自动投诚就交由他们三个人做,不消片刻,便传了开去,沸沸荡荡,连市里、街上、全城的人都知晓了。

    傍晚时分,“富贵集团”十大外堂之一“七星堂”总堂主“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亲率座下三大高手赶到。

    这时候,“梅花镖局”一切布置已妥定:主要的伏击人手分为三层,局外、局内、厅中四处。

    只要楚楚羽一出现,外围阵势就会首先发动。

    那都是“七星堂”里的好手:曾经单人独骑斩杀铲平“洛水八太子”的“廉贞星君”唐豹、在“天目山”一口气诛杀四十大盗的““贪狼星君”曲狼、单枪匹马剿灭“关外”一十六路烟尘的“破军星君”贺文龙……全都在其中,他们每一个人的战力,都足以独当一面,单挑一个帮会,然而,如今,他们都只成了阵中的一员;只要局外出现敌踪,局外的七个人立即发动。

    万一这外围的七人无功,在局内的七个人立即赶援,楚羽只一人一剑,如何为敌?

    就算能敌,但厅内仍有七名高手,这七名高手战力更可怕,光是一个“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便是唐豹、曲狼、贺文龙三人的师父。

    加上安琪儿、姚三刀,那楚羽岂有活命之理?

    没有。

    绝对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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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睡你麻痹,起来嗨!

    ||->->第三章睡你麻痹,起来嗨!

    这时候,“岂有其理”郭德缸迅速走报:“有人来了。⊙頂點小說,.23wx.”

    安琪儿和坐镇中堂的“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迅速地对视了一眼,问:“是什么人?”

    “还不知道,”郭德缸道,“只知道是个青衣人。”

    “青衣人!?”沉中侠目亮如电,眉皱如蚕,下令:“快去查,一有异动,外围七人即行发动!”

    “是。”郭德缸即去。

    “来了。”安琪儿向殿里的人说,各人马上各据方位匿伏起来,只剩下姚三刀。

    “梅花镖局”大厅中的十二支儿臂粗细的巨烛映得一明一灭,壁上还绘有一幅梅花图,那朵朵红梅,就像一只只凄厉染血的魔眼。

    “来了。”姚三刀既有点担心,又有些振奋。

    ——公子羽来了?

    这个让重兵在握、权倾朝野的枢密使、大公公童贯寝食难安的“青衣楼”二公子楚羽,是怎么一个样子?他有三头?有六臂?青脸?獠牙?

    又有人走报,走报的是“意想不到”赵本衫,他报告:“来的是个女的。”

    “女的!?”姚三刀重复了一句。

    “少女,年纪很轻,很美。”赵本衫做了补充。

    “去查。”姚三刀很有点失望。

    “是。”赵本衫倏忽不见。

    ——莫非是……

    姚三刀向受刑的梅添丁嚣笑道:“没想到,令千金真的胆敢回来。”

    北饱受折磨的梅添丁昏昏欲睡,气急败坏的姚三刀扯起老人的胸衣骂道:“睡你麻痹,起来嗨!”

    “查到了。”赵本衫去而复返。

    “谁?”姚三刀立刻就问。

    “是柳姑娘。”赵本衫马上就答。

    “柳舒逸?”姚三刀进一步确定。

    “是,她说要来代父受罪。”赵本衫进一步肯定。

    “什么?”姚三刀呆住了,仔细的再问一次,“代——父——受——罪!?”

    “是。”“口是心非”周立剥还有意无意的加了一句:“她很漂亮,很好看,有一股气质,是任何女子都没有的。”

    “代……父……受……罪——!”一下子,姚三刀爆笑了起来,笑声回荡于大厅。

    “要不要------”周立剥不怀好意的问:“让年轻姑娘进来这儿……?”

    “你说呢?”姚三刀鬼鬼的笑了起来:“难道要对一位漂亮的小姐发动‘七星涅槃’大阵?”

    美丽年轻的姑娘给“引”进来了,押她进来的是赵本衫、周立剥和郭德缸,就像一只小鸡走入了豺狼窝一般,也像一只羔羊正步进了虎穴中。

    人人都狞笑着、以野兽的眼光,往年轻、姣好、清秀得有点冷冽的姑娘身上瞟着、打量着、狎侮着。

    ——只怕男人们待一会儿的动作,要比这些眼光和调笑还龌龊下流。

    柳舒逸带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反而使她白皙、精细的脸貌,更凭添了一阵狠意,这使得她更绝色。

    看到这个送上门来的美少女,姚三刀便陡生起一种感觉:他今晚一定会过得非常欢快,而且还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欢快。他依附“富贵集团”、背叛恩人、屠戮同行,他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要把梅添丁的家产和他的美丽养女照单全收,现在终于快得偿所愿了。

    他像一头饿狼般,贪婪的看着面前的小绵羊,淫笑着问她:“贤侄女,你经人事没有?大概还是处子吧?自从你那个死鬼姑姑梅花路去世了之后,姑父可是一直偷偷喜欢你呢,经过了今晚,你就会长大了,长大得很懂人事了。”大家听了,都迸喷似的诡笑了起来。

    柳舒逸姑娘终于看到了伏在地上血泊中哀嚎的梅添丁,她眼里即时漾开了眼花。有泪光的她,看来更俊秀而忧悒。她细细声的哀哀的叹了一声,好像低低说了句什么。

    姚三刀没听清楚,凑过去“嗯?”了一声。

    姑娘没有回答,姚三刀这时才省觉那姑娘原来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哼着一首不知什么的曲子。那首歌有点寂寞的意思,再仔细听,曲子还十分凄凉而优美。

    姚三刀心中一奇,只见这姑娘无论一举手,一投足,一舒展,一转眸,都有说不出的傲岸和忧愁,就像寒峰皑雪,遗世独立,不求世间同情的寂天寞地。

    尤其那一双眼睛,像忧悒的星星,却充满了不在意、不在乎。

    姚三刀猛然一醒,忽地趋近说了一句:“你不是柳舒逸……”

    话未说完,姚三刀已看到电光!那是电光,不是剑光。因为剑光没那么快!世间决没有那么快的剑光!

    他已经发现不对劲,那是因为他发觉了一件事:眼神。

    ——那姑娘看梅添丁的眼光,是悲悯,有哀伤,但并没有太多的激情、震动;而梅添丁看到自己养女进入虎口的眼色,竟然是欣慰、意外,大于痛苦、激动!

    这是何故?莫非……他还没有想下去,因为来不及,电光已起。

    姚三刀大叫一声,一招“一刀断头”,以攻代守,反攻了出去。剑光一起,厅中隐藏的人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双方已交手一招。

    一招甫过,姚三刀大喊了一句:“快——”

    话未出口,电光又起。

    这是电光,因剑光决不会那么亮。亮得大厅巨烛,全为之失色。

    姚三刀反应快似电,第二招“二刀分尸”,反攻了回去,一面大叫:“——布——”

    这时伏在屏风后、距离他最近的“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已发现变异。他是第一个抽出兵器的,他的兵器是一对判官笔,但他还没来及出招,姚三刀与那姑娘又过了一招,第二回合刚过,姚三刀第三个字的咆哮才嘶吼了出来:“——阵!”

    但电光又生。

    那决不是剑光,剑光哪有这么凄厉!

    剑光飞了起来,姚三刀胆战心寒,狂吼一声,这时,已不知他怪叫些什么了,不过,他最后一招“三刀送命”还是反击了过去。

    剑芒寂寞,且有点哀艳。

    发剑的姑娘,眉目间还带点郁、带点怨,仿佛她是在无奈中才出剑,出剑是一记很悲凉的手势,宛如一个美人落江前的身姿。

    这一招一过,赵本衫、周立剥和郭德缸都已亮出兵器。一个用“乾坤乌龟圈”,一个使“子母鸳鸯钺”,一个持“镔铁鳄鱼剪”,都是近距离使用的短兵器。三人都冲近那美丽的姑娘,闯进战圈,试图把姚三刀隔开,让他缓得一口气。

    但已不必,那姑娘已自行跳开,她跃到东北角,很快的,她身形游走,又到了西北角。

    只听姚三刀吼着问一句:“你不是柳舒逸……你到底是谁!?”

    那姑娘又闪到了正北角,悠然回了一句:“北城之北,无关风花雪月。”

    姚三刀一听,如一记晴天霹雳,惨嘶:“你——是——冷——若——霜!?”

    这时,那姑娘已滑到了西南角。她跳跃如虎,凡所到一处,原来匿伏在那儿的人必发出惨叫!

    叫声短促,一叫即灭!

    “可惜我还是来迟了,”只听那姑娘幽幽一叹:“来得还是太迟了。”

    她说完这一句,姚三刀忽然嗥天狂吼了一声,全身一阵震颤,身上分头、胸、腰三处均一并喷射出血泉,血泉冲天之际,就是他倒下之时。

    冷若霜那三剑,他竟然一剑也没躲过,一招都接不住。他身上三处要害鲜血狂喷,以致他忽尔感觉到一种奇特的、诡异的、前所未有的欢快,然后就失去了感觉。

    “苍……天……有……眼!冷爷终于派人来了!”梅添丁喜极而泣。

    来的的确不是柳舒逸;而是接到“梅花镖局”飞鸽传书奉命来援的冷若霜。

    ——她化妆成柳舒逸,直捣黄龙,直接攻进敌阵的核心,要打从核心起,将敌方阵容摧毁瓦解。

    “两面三刀”姚三刀已死,冷若霜东跃一下,西掠一遭,就像一只跑得飞快的老虎,“离别钩”挥动间已诛杀了大厅里四名埋伏的人。

    局中原先埋伏的七人,窜了出来,要发动“七星涅槃”大阵。

    当先的两人同时间倒了下去。

    但冷若霜只举起了钩剑,并没有发剑。她还微微仰首,遥遥注目,她一点也不像是在动武,更不似在杀人,可是首当其冲的两名高手却死了。

    这时候,守在“梅花镖局”外的高手,都发觉局中有变,生了警觉,其中四五个好手还离开了岗位,掠进大厅来看个究竟。

    镖局里那些惶乱中的“七星堂”徒众,一见布置在镖局外援军到,又有了一拼的信心。他们的阵是布不成的了,但他们还可以众击寡。

    不过他们还未及聚集,冷若霜已然发动——

    她一人一剑就杀了过去,以寡击众,以一敌百,只见梅花疏影里,寂寞的剑光飘起,凄厉的鲜血迸漓……

    镖局里的人,乍闻厅内有异,再急回援,而在局外的高手,这时也发觉局内有变,反扑入局,一时间,抢入内厅的“七星堂”高手愈众,但却不成阵势。

    冷若霜只一个人,她只做一件事。她由内至外,一路杀了出去,一直杀了过去。很快的,惨嚎声此起彼落,不住有人扑倒踣地,她那一身青衣,很快便为血水染红。

第四章 王侯富贵两相轻

    场上人人拼红了眼,杀昏了头。混乱中,安琪儿郡主将手轻拍,扬声道:“你还在等什么?你知恩图报的时候到了!”

    一条孤独冷峻的影子自关公头像上飘落地面,冷若霜霍然转身,就看见安琪儿身畔那神情落寞的东瀛少年,她脸上陡似涂了一层白霜:“是你?”

    来人眼眸里蒙上了一层特殊的感情,稍一稽首,也唤了一声:“二姑娘。”

    冷若霜冷笑道:“柳生,你跟柴如歌、童贯绝非一路,何苦要为他们而战?”

    柳生寒也笑了,笑意里有说不尽的寂寞:“我不是为他们而战,我实是为自己的承诺、报恩。”他嘴角下拗,现出了一个微带凄凉的微笑,语音寂寞无奈:“我在投入义父布先生门下之前,贫无立锥之地,家慈饥寒,全仗安琪儿郡主大力接济周全,才令我母度过饥贫。所以,我欠她一个人情。”

    冷若霜看了一眼俏立在柳生寒身畔、娇笑如花的安琪儿,神情黯然的笑了笑,有说不出的骄傲:“看来你我今日必有一战了。”

    安琪儿悠哉游哉的负手而立,幽然道:“本宫久闻二姑娘与柳生三公子曾于‘谈亭’有过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而今再要一决雌雄,这样的对决,纵拼上一死,也非看不可。”她这样说来,仿佛柳生寒与冷若霜之战,与她全然无关似的,她只是为观战而来一般。

    但这一句话,无疑是坚持要柳生寒与冷若霜一战不可。

    柳生寒目露厉芒,向安琪儿投去:“我说过的话,决不食言。为你出手一次,我定当履行。”他回头凝视冷若霜:“不管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我自当全力施为,不过不管死的是你是我,余下一人,都可杀了安琪儿这个女人替对方报仇!”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听得连安琪儿都为之一震。

    安琪儿幽幽一叹,柳生寒长吸了一口气,冷峻地向安琪儿一字一句地道:“安琪儿,这一战之后,若我没死,下一战就是你。”

    冷若霜冷傲的向安琪儿道:“若活下来的是我,我也要杀你。”

    安琪儿却毫不在意地笑道:“是啊,不过,‘一剑倾城,再剑倾国,三剑灭满天神佛’柳生三公子和若霜冷二姑娘,却难免先要决一生死不可。”她说完了这句话,场面都静了下来。

    场中仿佛只剩下了冷若霜、柳生寒两人。

    夜静如海,冰轮皎空。

    冷若霜与柳生寒遥向对应,彼此身上,不带一丝杀气。

    柳生寒苦笑道:“我不能败。”

    冷若霜明白,柳生寒的剑,在于决胜负,若不能赢,就只有输,每胜一次,剑qi更炽,剑锋每饮一滴敌人血,剑芒更盛!

    但只要败一招,便永无胜机,就像一个永远只有前进而无法后退的战神,败等于死。

    可是冷若霜也不能败。

    她的身上背负的太多、太重,“梅花镖局”的沉冤未雪、柳舒逸的血仇未报、“凉城”的大业未张……所以冷若霜也微微一叹:“我也不能败。”

    两个只能胜,不能败的同剑道高手决战,结果往往是一方胜,一方败,或两败俱伤。可惜他们都没有另一条可选之路。

    柳生寒的心胸被斗志所烧痛,但他尚未出手,发xiàn冷若霜有着同样的杀气如山涌来。当两人气势盛极又完全一样时,就像两把剑尖相抵,因而发出的烈的火花。

    柳生寒发xiàn自己的杀气愈大,对方的杀气也反迫了过来,夜风拂过,对方人影一闪。柳生寒已无暇多想,光霞潋滟的剑芒,发出了飚飞电驶的一刺!

    这次,他出的是第二把“倾国剑”!

    冷若霜瞬间已滑到了他的背后,她打算先封住柳生寒的穴道,然后搏杀群凶,再解开他的穴道。她避开柳生寒一剑,已十分吃力,却没料在这电掣星飞的刹那之间,竟有一股巨力,斜刺里涌至!

    这时她的掌已贴到柳生寒背心“督脉穴”上,她本来只想以潜力暂封柳生寒穴道,那股怪劲一到,如异地风雷,冷若霜应变奇速,身如浮沙薄云,毫不着力,只要对方一掌击空,立kè反击,挫伤对方!

    却不料对方掌力从冲涛裂浪般的功力,骤然即至,说时迟,那时快,“砰”地击中冷若霜!

    这一击之力,足以使山石崩裂,树折木断,飚轮电旋间击在冷若霜身上,若霜一时不备,只觉浑身血脉飞激怒涌,一股大力,透过体内,在掌心直传出去。

    这一下,等同是是等于在柳生寒背心要害上施一重击。柳生寒踣地,冷若霜也同时倒下。

    “哈哈哈,咱们能动手就尽量别吵吵。”出手偷袭的人拍拍手掌,像拍掉一些尘埃,笑着说:“柳生三公子,剑术通神,名不虚传;冷二姑娘,身法天成,更是令人钦服……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两位少年英雄,都没想到会为在下所趁吧。”

    说话的人,竟是素有清誉的“七星堂”总堂主“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

    沉中侠的出手,疾如电卷涛飞,连在一旁观战的安琪儿也来不及出手阻挡。

    安琪儿柳眉紧皱,粉颊飞霜,冷喝道:“沉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柴小王爷的意思。”老奸巨猾的沉中侠,悠悠地道。

    柳生寒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又吐了一口血,已经吐了七八口血了,可是他觉得体内血脉激荡,仿佛还有无数口血要吐,他已失去再作战的能力,向冷若霜喘息道:“二姑娘……这次咱们……可是鹬蚌之争了……”

    冷若霜也肺腑皆伤,一面吐血一面说话:“是我……牵累了你……我不打你那一掌……又怎会给这姓沉的小人……这小人用‘念气无双,移花接木’的功力……引接到你身上……”

    安琪儿惨笑道:"若不是我……你们也无须打这一场冤枉战……”

    柳生寒看着安琪儿,目光瞬间变得坚毅,将剑交到她手上,道:“郡主,我答ying为你一战的承诺已经做到,你动手杀了我们吧……”

    沉中侠轻笑了一声:“求死么?只怕没那么容易。”

    安琪儿接过剑,上前两步,口中笑道:“沉大人……”话未说完,突然发难,挥剑如风,抵住了沉中侠的咽喉。

    沉中侠变色道:“郡主殿下,你这是干什么?!”

    安琪儿沉声道:“放柳生寒走,小王爷那里,本宫自有交代!”她回首向三名亲信手下喝道:“带柳生公子先走!”

    “口是心非”周立剥、“意想不到”赵本衫和“岂有其理”郭德缸齐齐应是,三人一齐动手——

    周立剥“子母鸳鸯钺”砍中安琪儿的香肩,赵本衫的“乾坤乌龟圈”套住了安琪儿的玉颈,郭德缸的“镔铁鳄鱼剪”钳制了安琪儿的宝剑,三人同时发动,配合的巧妙无间,好似事先演练了千百遍的熟练。

    安琪儿芳心狂震,喝问道:“大胆奴才!你们胆敢背叛本宫!”

    沉中侠迅速脱离安琪儿的剑势控zhi,得yi的笑道:“郡主殿下,不妨告su你,‘梅花镖局’的事闹大了,已经惊动了京里和朝中的大佬,那个好管闲事的李纲,已经说动当今圣上,派遣专使来‘北凉’彻查此事,钦差大臣此时恐怕已经在路上了;官饷的黑锅由‘梅花镖局’来背,翻不了天。”“口是心非”周立剥奸笑道:“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郡主殿下的兄长安天命大统领虽然对我们兄弟有提拔知遇之恩,但大统领在禁军中的势力越来越大,这难免遭了童公公的忌讳;现在郡主殿下已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童公公哪容得你有回京向你的义父皇上申辩的机会,我们兄弟也犯不上和你一起赴鬼门关是不是?你不要忘了,我周立剥一向是‘口是心非’的,哈哈……”

    安琪儿狠狠地道:“就算本宫瞎了眼,看错了你们!”

    “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向“口是心非”周立剥暗中一使眼色,周立剥兵器方举,就被“镔铁鳄鱼剪”架住,便听脑后风响,他暗叫不妙,还未及躲闪,已被“乾坤乌龟圈”和砸个正着,脑浆迸裂而死。

    “是你!你们?”沉中侠看着溅了满脸红白污物的“意想不到”赵本衫,着实吃了一大惊。

    “意想不到”赵本衫嬉笑道:“妈个巴子,他‘口是心非’周立剥,能为了那区区五百两银子就卖主求荣,可未必就能收买了我赵本衫的良心,郡主与大统领对我们有大恩,小人虽小,但也不曾忘本!”

    安琪儿欣慰的赞道:“好一个‘意想不到’!还真令本宫意想不到!”

    光头矮胖的“岂有其理”郭德缸声若洪钟的吼道:“奶奶个熊,诬良为盗,颠倒黑白,世上的混账事越发岂有其理了!我老郭少不得拼了性命也要管上一管!”

    安琪儿抖手向沉中侠递出七剑,喝道:“走!”

第五章 残山剩水总关情

    沉中侠避开剑锋,厉喝道:“童公公有令,杀无赦!”

    冷若霜扶起柳生寒就走,但暗中早准bèi停当的“廉贞星君”唐豹,悄没声息地欺至,两掌一先一后,击在冷若霜背门上!

    冷若霜被先一掌击个正中,但第二掌却身子借力倏向前一扑,让了开去!但这也使冷若霜受了大创。她向前一倾,借后劲推势前窜而出,血脉翻腾,“哇”地一声,一口血箭,疾喷了出去!

    这时“贪狼星君”曲狼正腾身过来阻挡,这一口血,喷时全无征兆,曲狼一时不备,眼前一片血光,急忙以袖子遮挡,冷若霜趁势一剑送入曲狼的右肋。

    冷若霜虽伤一强敌,但又挨了一掌,又见“破军星君”贺文龙挺枪杀到,情知闯不出去,念随意起,转扑向一个山壁的洞穴里去!

    追兵紧跟而至,冷若霜揽住伤者,一面疾闯,双脚连踢,已踹飞数名敌人,紧跟着窜入洞中!

    冷若霜人一入得洞里,眼前视线,都暗了下来,她受伤极重,只觉眼前彷如万点金蝇,在旋飞倒转。

    柳生寒扶住山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道:“其实你只要不理会我,刚才已夺得先机,大有机会寻空成功逃得出去。”

    冷若霜笑骂道:“放你娘的屁,尼玛尼玛哄,发功要发疯。”一句不知所谓的话语未毕,只觉一阵金星直冒,忙扶壁才能立稳,差点没晕眩过去。

    一阵急风,陡然响起,有人要抢入洞口。冷若霜娇叱一声,双掌拍出,只听“砰、砰”二声,又有两个“七星堂”高手毙了命,像木头一般翻了出去。紧接着三次抢攻,但因洞口狭隘,冷若霜坚守,不容敌人越雷池一步。

    柳生寒在黑暗里喘息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们家乡‘云贵’市井俚语,”冷若霜靠着石壁,声音微弱的苦笑道:“我在问候你老母……”

    只听沉中侠在外面笑道:“两位,洞里有蛇鼠,你们不好在里面撒赖不出来吧?”

    洞口人声喧杂,黑影晃动,冷若霜心知闯不出去,但洞外的人只略作几次试探,都给冷若霜挡了出去,也闯不进来。

    两方僵持了大半夜,天色阴沉沉的,冷若霜微微一震,才道:“我在想……他们会不会用火攻?”话才说毕,忽然一股焦味袭鼻而至,跟着洞口冒起浓烟,直卷洞中。

    冷若霜跺足道:“沉中侠这只老狐狸,他们用湿柴烟熏,必定在洞外布下极大埋伏,不得已,只好冲出去一战了。”

    这时候,黑烟环绕,火舌微吐,这洞穴深约十尺,高及二人,但四处都是坚硬石壁,无路可出,情知只有冒险闯火海烟林,与敌一拼外,别无他途了。

    正在这时,洞腹山壁,轧然而开。

    只听一个娇柔但是熟稔的声音轻道:“二姑娘,这里。”

    冷若霜精神一振,见山壁已打开了一道窄门,藉着向洞里吐的些微火舌,映见柳舒逸姑娘惶急的美脸。

    “快跟我来。”柳舒逸将手轻招。

    众人唯恐惊扰洞外的敌人,也不敢打话,相互打了个手势,挟了伤者,往窄甬道走去。

    这甬道是梅添丁用来保命的暗道,柳舒逸便是从这里逃出“凉城”搬请救兵的;暗道十分黑暗,也十分窄仄,柳舒逸身形如蝶,疾行于前,阵阵香风犹传入鼻。

    柳生寒见她并不高,发披肩,额前留着刘海,脸儿十分白皙、肌肤就像初生的鹅蛋壳一般紧密,细致而且弧度柔舒,从额到颊浑圆,颊以下灵而巧,刘海下的眉毛,细而贴,像剪好贴上去的两艘弯弯的上弦月,眼睛弯弯的、浮浮的,下巴尖尖秀秀的,最抢眼耀目的是上排两只大兔子牙,像只在高兴啃木头的松鼠,心中不由得暗生欢喜。

    安冷若霜却忍不住要叹息,这个头饰粉红蝴蝶花簪,穿淡丝薄绒小圆领束腰衫裙的女孩子,青春得有些过了分。

    甬道很长,又深又黑,走了一回,已闻不到什么烟火味道,一行人鱼贯而出,十数个镖师打扮的汉子在外面接着。这时候洞外天色微明,空中彤云密布,忽然一阵冷风拂面吹来,空中竟是飘起雪花来。

    柳生寒纳罕道:“见鬼了,这六月的天气,怎么下起雪来了?!”

    冷若霜瞄了一眼前面柳舒逸的清丽背影,低声叹道:“或许是老天爷见柳姑娘一家蒙受奇冤、故yi示警世人吧!”

    柳舒逸转身回望二人,毅然决然的道:“钦差大臣已经到了‘北凉县’,我要去县衙告御状,为父鸣冤。”

    冷若霜与柳生寒对视一眼,道:“自古官官相护,我劝小姐还是别抱太大希望的好。”

    柳舒逸咬着朱唇:“二姑娘不必劝我了,舒逸我意已决。”

    残山剩水,清雪扬扬洒洒,很快将伸向远方的一行杂乱足印覆盖……

    ………………

    “希聿聿——”

    随着一声马嘶,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两辕马车,停在了“汴京”西城一座毫不起眼的府邸前。

    宅子的主人、“富贵集团”的柴小王爷柴如歌,手挽美人走下马车。他今天一身雪白的干净衣裳,一尘不染;一张苍白清秀的脸上,总是带着冷冷淡淡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每次回府,身边总是着带个风姿绰约的绝代佳人,而且每次回来时,带的女人又都不同。

    无论走到什么地方,柴如歌都是个最引人注意、最让人羡慕的人。

    今天也不例外。

    今天依偎在他身旁的,是个穿一身鲜红衣裳的美女,白玉般的皮肤,桃花般的腮容,春水般的眼波,酒一般的醉人。

    或许谁也料不到,堂堂王府清贫至此,门前居然连个守卫都没有,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门公,颤颤巍巍迎出来,答礼道:“小主人,郡主,客人们都在‘黄金屋’等您二位呢。”

    柴如歌以王爷之尊,竟是对那老仆极为尊敬,侧身不敢受礼。这老头双眼开阖之间,一道精光稍众即逝,显然是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郭伯名唤怀忠,是父亲先王的生前书童。十五年前,我们柴家被先皇定罪,年仅三岁的姐姐安琪儿被父王送至“东瀛”至友柳生家避难,而父王不忍牵累亲友,一人认下所有罪过后,自缢于‘天牢’,当时我尚在母妃腹中。

    后来先皇驾崩,当今圣上即位,枢相童公公联合了马耘、王剑临等一批朝廷亲贵,为我柴家求情,当今圣上仁德,感念先祖禅位之情,赦免柴家前罪,由我世袭爵位,并将流亡海外的姐姐接回国内,过继给‘安国公’老郡王,赐予郡主尊号。

    这些年来,我们姐弟寄居于‘凤凰台’,伴君如伴虎,为避免天威降祸,深居简出,如履薄冰,这老宅子里除了郭伯几个忠仆,再无他人。

    穿堂过户,柴如歌手挽丽人安琪儿郡主,已来至“黄金屋”屋前。

    ——“黄金屋”并没有黄金,一块也没有,只有满屋子的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里是小王爷柴如歌的书房。

    书房里安安静静地坐着两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喝酒,喝的是“女儿红”,一身戎装的“禁军大统领”安天命喝得不多,另外一个人喝的却不少,富贵集团“七星堂”总堂主“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一向是海量惊人。

    柴如歌进门时,两个人都站起相迎,沉中侠第一句话就禀告:“小王爷,柳舒逸漏网了,公子羽尚未出现。”以沉中侠做人的圆滑老练,本来至少应该先客套寒喧几句的,可是他一见面就提到正题,显然是唯恐安氏兄妹先抢了先。

    柴如歌自然瞥见身边姐姐安琪儿郡主看到沉中侠后的脸色不善,他淡淡的道:“楚羽早年和柳舒逸同在‘燕山神尼’门下学艺,情非一般,只要梅老头在我们的手上,他就一定会出现的。”

    安天命斜视沉中侠道:“只可惜,无故绕上了周立剥一条性命……”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柴如歌举杯敬安天命微笑道:“我们这次布了这么大的局,才有机会引出公子羽,只要能扳倒布青衣三大义子中任何一个,就是再牺牲一百个周立剥也是有价值的。”

    安琪儿却叹了口气:“沉总堂主依仗着有枢相童大人在背后撑腰,可是越来越不将我们姐弟放在眼中了……”

    沉中侠老脸一沉:“中侠不敢。”

    安琪儿冷笑,步步紧逼道:“总堂主这句话怕是口不对心吧?”

    沉中侠脸色更加阴沉,恰如屋外的天气。

    柴如歌浅浅地啜了一口酒,淡淡地说:“公子羽即将出手,大敌当前,王姐与沉师傅两位,还是顾全大局为好。”

    沉中侠躬身赔笑,安琪儿神情不豫地从鼻孔里微哼了一声。

    不经意间,柴如歌抬起头看着窗外天空中飘落的雪花,眼睛里忽然迸发出了笑意:“好端端的六月天,下起雪来了……”

第六章 江湖子弟江湖老

    柳舒逸刚一击鼓鸣冤,“北凉县令”席青谷大老爷就迎了出来。

    席大老爷摆着胸脯向柳舒逸保证:新来督办“贡银失窃”一案的朝廷钦差沉大人,两袖清风,以廉洁干练闻名于朝野,有“沉青天”的美誉,一定会秉公执法,还“梅花镖局”一个公道。

    柳舒逸道:“那就烦大老爷带我去见沉大人。”

    席青谷笑道:“那是最好不过了,沉大人他有学问,说话似做文章似的……我这就带你去。”

    席青谷对柳舒逸十分热情,十客气,也十分热情。而他为人恭谦好客,特意备下了一桌酒席招待,还请了与“梅花镖局”有些私交的总捕头敖近铁在旁作陪,柳舒逸倒是被他盛意拳拳弄得盛情难却。

    谦让之间,忽听一人哈哈笑道:“青谷,那我算是来迟,还是来早了?”

    柳舒逸转过身来,只见衙外奔出一人,那人脸貌方正,清癯雅优,皮肤微黑,大目浓眉,脸带正气,五绺长髯及胸,有不怒而威之仪,很有风度,只听哈哈着,大步行入厅来。

    柳舒逸柳眉微挑,那人已伸出一只手来:“你好,我叫沉中侠。”

    席上三人纷纷站起,沉中侠哈哈笑道:“青谷年兄,我这仓促进来,你不见怪吧?家丁本要通报,但我一听柳姑娘也在,迫不及待,便叫他们免了俗礼,闯了进来……我没成了不速之客吧?

    席青谷作揖道:“钦差大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沉中侠一皱眉,大笑道:“只要三位无见外之意,那就得了……在公堂前,咱们各有位份,在这里,大家是朋友,不拘俗套!”他说话间五络黑髯飘扬,顾盼自豪,十分洒落,极有威仪。

    三人点头称是,席青谷自让首席给熊清风坐下,敖近铁并命人多备筷著,满脸堆笑地连连招呼着:”大家吃好喝好,喝好吃好。“

    若论官衔,沉中侠自然比席青谷和敖近铁要高得多了,他一旦坐下,他身边有一个人,很快的经过了大厅,像飘行一般滑到了窗前帷幔暗处,倚着柱子站着,不发一言。

    这个人穿着长长的白袍,腰间随随便便的系了一根麻绳,身材显得又高又瘦,头上戴了一顶竹笠,竹笠垂得低低的,把脸孔几乎十分之七八都遮在阴影之下,只有露出一个尖削的下巴,泛着青黑的短髭。

    这个人的形容,也没怎么,但他一走进来,使得柳舒逸的心里,起了极大的激荡。

    席青谷一怔道:“那位是谁,怎不过来一起……”

    沉中侠用一种官场上惯性的低语道:“他是柴小王爷身边的红人,我们也只是别人的属下,他这种人物,谁敢招惹上身?便由得他来去好了!”说罢又哈哈地劝起酒来。

    “‘七杀星君’关屠狗。”柳舒逸盯视着那竹笠客,一语道出他的名号。

    只见那帷幔暗影中的人,静然端坐,腋下夹了一把油纸伞,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这边厢的对话。

    但柳舒逸觉得背上一直有一股灼热,就像“芒刺在背”的那种感觉;沉中侠的话已回到正题上来了:“青谷,你负责的追查官饷的案子,可有什么眉目?”

    席青谷惭然道:“禀报大人……”想站起来,沉中侠制止道:“此是我私下问你,不是公事,不要顾这虚礼!”

    席青谷苦笑道:“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梅添丁梅老镖头现在牢里,软硬不吃,拒不招认藏银地点……”

    沉中侠脸色沉了沉,隔了一会才叹道:“青谷,这案子上头追得紧,今回咱们哥儿只叙义气,当然不打紧……但你破案期限只剩两天了,到时候我只怕也担待不起。”

    席青谷惶恐地道:“大人言重。”

    柳舒逸离席大礼道:“冤枉啊!钦差大人,请您明察,贡银官饷被劫一案,与我们‘梅花镖局’无关啊!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女一家做主啊!”

    沉中侠沉吟了一下,道:“冤枉与否,本钦差想先提审人犯梅添丁再做定论。”他举杯说道:“小姐陪本官尽这一杯。”

    柳舒逸也道:“民女也敬大人。”

    酒杯沾唇之际,柳舒逸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七杀星君”关屠狗的下盘。

    那人仍渊停岳峙,端然未动。

    正在这时,忽听外面的牢头叫道:“大人,犯人已经带来了。”

    沉中侠一扬眉,道:“带上。”

    牢头答道:“是。”门被推开,披头散发、全身刑具的梅添丁被推了进来。

    “父亲——”柳舒逸心疼的叫了一声,沉中侠已厉声喝问:“梅添丁,你如何受布青衣指使、如何勾结‘青衣楼’、如何监守自盗,盗饷杀人,图谋造反,还不一一招来!”

    梅添丁心知无幸,惨笑的道:“我是冤枉的,我没有盗饷杀人,‘梅花镖局’的人更没有监守自盗。”

    沉中侠道:“人人都说他自己是冤枉的,一个人杀了人,也会说他因醉酒自卫错手;一个人奸污了人,也说那女子引诱他……银子明明是在‘梅花镖局’押解中失掉,不是你们又会是谁?!”

    楚梅添丁寒声道:“‘枫林渡’那一役,‘梅花镖局,四十一人拼死了的有二十七个,这还不是证明!”

    沉中侠一笑道:“那只是他们分赃不均,闹内哄自相残杀而已!”

    梅添丁喝道:“狗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双手抓住铁链发力一扯,崩崩数声,身上所系的铁链竟给他一扯而断!

    沉中侠既惊又怒,喝道:“杀了!”

    沉中侠才讲到“杀”字,“七杀星君”关屠狗,形如迅枭飞掠而起,扑杀而来,刹那之间,梅添丁和他对了一掌,借力飞扑向化腾。

    他十指箕张,眼看要扑到化腾身上,突然,半空精光一闪,一刀迎空劈来!

    这一刀威力之猛、速度之快,简直如同电闪,但却毫无声息,梅添丁沉喝一声,双掌一拍,己夹住刀面,两人都同时落了下来。

    ——出手的人竟然是养女柳舒逸。

    她凝视着老父,沉痛的道:“擅杀朝廷命官,我们即使有天大的冤情也说不清了!”

    梅添丁一声浩叹,道:“苍天有眼,六月飞雪;朝廷无道,官逼民乱!”

    突然之间,屋顶上“轰”地一声,跟着“呼,呼”疾响,灰尘瓦砾,大片落下,只听有人大声呼道:“总镖头,我们来救你!”跟着便是激烈的搏斗声响。

    “七杀星君”关屠狗腋下油纸伞陡张忽合,“砰”地一声,一个身穿密扣劲装的汉子,浴血倒地,手中的“大环刀”也跌在一旁。

    沉中侠神色苍白,一面发出尖啸,一面挥动“判官笔”,一名劲勇的汉子当场给他刺倒!

    席青谷向柳舒逸压低声音道:“快!挟持我做人质!”

    柳舒逸微微一怔,一掌击偏他的手杖,一手抓住他的咽喉。

    “七杀星君”关屠狗后面,紧跟着三名汉子,一个挥动“流星锤”,一个手持“月牙铲”,另一个拿“虎头钩”,一起向关屠狗背后递刺出去!

    关屠狗霍然回身,也不见他怎么动手,已把一人踢飞,夺下“月牙铲”,架住“虎头钩”,柳舒逸倏地一声娇喝:“住手!”关屠狗丢下“月牙铲”,闪到一旁。

    柳舒逸将“柳叶刀”架在席青谷脖子上,厉声道:“你们再动手——我就杀了这个狗官!”

    这时沉中侠和敖近铁己一前一后,包抄过来,虎视眈眈,却不敢动手。

    席青谷乃是握有实权的地方父母官,又是当朝第一权臣蔡京门下最得yi的“权力帮”七十二门生之一,朝中朋党极多,一旦席青谷这小小县令出了事,蔡相怪罪下来,他们的乌纱和下面的脑袋说不得都要挪挪地方。

    沉中侠急叫道:“柳姑娘,且慢动手!”

    敖近铁也情急地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柳舒逸脸色转了转,看了看养父,又望了望在堂上殷切盼待的三名汉子,长吸一口气,道:“不杀他,可以,让我们走!”

    沉中侠脸上立即现出为难之色,敖近铁却立即道:“放你们走可以,但要先放了大老爷。”

    柳舒逸斩钉截铁地道:“不可以,席老爷要跟我们一道走,待到了安全所在,才放他回来。”

    沉中侠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道:“柳……柳小姐,您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梅添丁冷哼一声,道:“我们‘梅花镖局’说过的活,几时有不算数的?!”

    沉中侠、马敖近铁一起异口同声的说:“是,是,江湖上的弟兄,那个不说梅家的人一言九鼎,生死无悔的!”

    那三个在房里的汉子,本来脸色都一直绷紧着,现在才较宽松下来,其中两人去察看已经倒地的两个同伴,剩下拿“虎头钩”的大汉兴奋地道:“总镖头、大小姐,我们走!”

    柳舒逸道:“我已叫你们不要来了,你们就是不听话!”

    拿“虎头钩”的镖师道:“不仅我们来了,若霜姑娘和柳生公子也来了。”

第七章 一场游戏一场梦

    柳舒逸忽然间神色变得感动、苦涩,交织成一片,眼睛却似烛苗般点亮了起来。

    沉中侠、敖近铁见楚云眠脸色数变,生伯柳舒逸杀人,各趋前一步,只听柳舒逸厉声问:“二姑娘和柳生在哪里?!”

    拿“虎头钩”的镖师不料大小姐如此声厉,怔在当场,持“月牙铲”的放下已死去的同伴,道:“二姑娘他们以为总镖头仍在牢里,跟郑镖头、褚镖头闯进去了。”

    柳舒逸急叱:”还不施发暗号叫他们撤走!”

    持“月牙铲”的汉子忙答;“是。”仰脸撮唇尖啸,一长三短,又三短一长,啸音凄烈,直似电割云层,传了开去。

    这时外面已经有骚乱的声音,火光熊熊闪晃。

    马、敖相觑一眼,又自往左、右逼前一步。

    梅添丁气急地道:“糟了,他们被人发xiàn了。”

    拿“流星锤”的镖师道:“总镖头,你先走。”

    梅添丁沉声道:“大家一起走!”忽瞥见敌人又各逼进一步,已经离自己极近,厉道:“停!”

    蓦然“砰”地一声,一个黑郁金香般的青衣女孩儿飘入,一落地,叫了一声:“跟我走!”冷峻的嗓音微微有些低沉,像古琴中几个低调一起拨响,语音的情切犹似秦筝的乍鸣。

    梅添丁一见这女子冷若霜,眼中尽是感激之色,正想说些什么,倏然之间,“七杀星君”关屠狗倏忽滑到身后,一拳重重撞在他的腰胁上!

    楚梅添丁吃了这一撞,闷哼一声,柳舒逸劫持着席青谷,急掠而出!

    沉中侠这时已掠了上来,截向柳舒逸!

    冷若霜等人“呼”地一声,飞升上屋顶的破洞,掠出屋顶。

    “七杀星君”关屠狗、敖近铁、沉中侠分三个方向同时包抄了过来,但使“月牙铲”、“虎头钩”、“流星锤”的三名镖师各自兜截了过去。

    冷若霜等人足尖才沾屋瓦,弯声四起,飞矢如蝗,自四面射到,梅冷若霜忽卸下披风,卷舞兜迎,把箭矢都拨落,柳舒逸向屋瓦的破洞下叱道:“不可恋战,快走!”

    她只说了几个字,再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瞥见里面的情景,那一瞥当中,已经知dào那三个镖局的好兄弟再也不可能走得了,他们为截住敌人的追击正在拼出生命的最后一点余力。

    熊敖近铁喝道:“不许放箭!别伤了席大人!”

    冷若霜一扯柳舒逸,往西南方掠去,在围墙上、屋瓦上埋伏的七八名衙差,纷纷阻拦,冷若霜正要动手,却见敌人一个个都倒了下去。

    墙外放苦无、千本、手里剑接应的东瀛少年,正是“青衣楼”三公子柳生寒,他的身后是“梅花镖局”郑、褚二镖头。

    数十名衙役、官差、捕快、牢子、营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柳生寒一手夺过一杆红缨枪,舞得虎虎作响,可是逼近的敌人越来越众,伤重的柳生寒也越舞越吃力,仿佛是枪带动着人,而不是人带动枪。

    冷若霜心中大急,混乱中只见总捕头敖近铁一刀劈来,冷若霜举钩剑格住,忽听敖近铁低声道:“二姑娘,先往内里闯,那儿是家眷居处,很少伏兵,到最高那阁楼才转向西南,即可突围。”

    冷若霜起先听到冉向说话,怔了一怔,未能置信。被柳舒逸架着的席青谷沉声道:“戴上壳的兔子能跑得过没有壳的乌龟吗?快按照他的话去做!”冷若霜等人砍翻几名衙役,丢下席青谷,几下鹘起兔落,向内宅冲去。

    飞身赶到的“七杀星君”关屠狗一脚踢翻席青谷,率众向里急追下去。

    郑镖头大声对同伴道:“人大多,目标太明显,我和褚贤弟俩个去引开追兵!”

    柳舒逸深深的望了他们一眼:“史、成、崔三位叔叔已经牺牲了,你们千万多加小心……”

    郑、褚二镖头眼里都热泪盈眶,透露了感情,梅添丁猛一点首。褚镖头道:“让兄弟们替我们哥两报仇!”二人转身义无反顾的杀将回去。

    逃出县衙,天色阴了下来,滂沱大雨倾盆降落。梅添丁等人躲在隔一条街的墙凹处,周遭,除了雨声,连一只垂头丧气的猫犬都没有。

    凄风苦雨中,梅添丁摇头:“这儿太静了。”

    柳舒逸道:“这几条街都像死城,连个人影也没有!”

    柳生寒冷笑道:“难道姓马的会把三四条街的居民赶跑,就为了对付我们这四个人?”

    冷若霜凝视着他:“有什么不能?”转身问柳舒逸道:“附近几条街定然被人监视了,梅柳姑娘,快引我们到‘梅花镖局’。”

    柳舒逸诧异道:“镖局被姓沉的狗官封了,还留了些爪牙在那里驻守,去那里岂不自投罗网?”

    梅添丁突然道:“不,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沉中侠一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才逃出牢笼的我们会、我们敢藏身在他们的眼皮底子下的镖局之中。”

    当下,梅家父女带着冷若霜和柳生寒从后墙狗洞,进入暗道。安冷若霜打着火折子,道:“我家爷一接到总镖头的飞鸽求救,就马上派丫头赶来增援,只可惜的是,我大姐现下正在西北与‘权力帮’的‘无di公子’贺兰公子周旋于‘万马堂’、三妹和四妹同时卷入‘京师’一场天大的浩劫,都脱不开身,而我家爷此刻也要坐镇‘凉城’等待‘四大凶徒’分身乏术,若霜只能独自前来。“

    梅添丁苦笑道:“二姑娘知dào‘北凉’一带课税加倍的事?”

    冷若霜点头道:“邸报上说这一带近日风调雨顺,盛产丰收,所以才加倍征收课税……”

    梅添丁“呸”了一声,又忿然道:“这体面风光的话都是那些狗官取悦上级说的,哪有什么丰收!哪有什么民泰!北凉山‘老虎口’那干股匪作乱不论,年初‘北凉河’泛滥,把淤泥冲积河床,‘大石镇’附近又起林火,加上‘百家村’的瘟疫,真可谓天灾.……”

    柳舒逸也憋不住,道:“说什么皇恩浩荡,体恤民情,倍加课税,进奉朝廷,那也罢了……还加了什么盐税、米税、车马税、还有什么人头税……家里多了个呱呱坠地的婴儿,还要付出七八担米的年税,一年添上三件衣服,也要加税,这算什么世道嘛!”

    柳生寒脸色阴沉,在火光闪耀里冷沉不语,谁也不知dào他在想些什么。

    柳舒逸瞄了瞄冷若霜,接道:“今年在‘北凉’九镇总共征收了一百五十万两黄金,由我们镖局押解到京师……”

    柳生寒忽打断道:“这些税饷……一向都由你们押解的吗?”

    柳舒逸答道:“当然不是,这一向是官衙的事,但自前年起,县衙表示因为厢军被‘京城’征调,所以分派不出人手,委任我们代押,酬劳倒……倒不算轻。”她长叹一声又道:“前两次都平安无事,没想到这次就出了事……”

    冷若霜拍拍她的香肩,道:“你把事情始未经过说一说。”

    柳舒逸回忆道:“……那天,天气奇热,已是申未,但仍酷热非常,大家只望快些经过‘枫林渡’,找家店打尖……突然间,几个后土丘冲出数十蒙面大汉,掩杀过来。”

    冷若霜问:“都蒙面?”

    柳舒逸点首:“都蒙着面。爹爹大声喝问,叫对方亮出字号,但他们全不理会,不由分说,上来就杀,为首的三个人,武功高绝,所向披靡,很多兄弟就是惨死在这三人手下……”说到这里,悲愤不已。

    柳生寒忽道:“这三个人是用的是什么兵器?”

    梅添丁想了想,道:“这三人,一个光头使铁伞,伞端时不时的发射火焰,一个用马鞭,无人能挡他三鞭而不毙命……另一个锦袍公子武功更高,在混战中,只见他高低起伏,空手抢入我阵里,好几位手头很硬的镖师都惨呼倒下,实在神出鬼没。”

    柳生寒心中猛震:“难道是传说中的他们又重现江湖……”

    冷若霜微喟道:“在这种情形下,你们实在不该再牺牲下去,各自逃命才是。”

    梅添丁叹道:“奇怪的是,他们稳占上风,也不对我们斩尽杀绝,夺了镖车呼啸而去;我们追踪那一干匪徒,直过‘枫林渡’,本以为要过‘北凉河’,不料他们一个回转,返回‘北凉镇’,我们觉得事有跷蹊,便紧蹑而去,到了‘老虎口’,却发xiàn一件奇事!”

    冷若霜问:“什么奇事?”

    梅添丁的神情很奇特,像是回到了当天她所亲历的情境:“……那三十多名蒙面歹徒,竟全都被人毒死了!”

    冷若霜轻“啊”了一声,“是谁毒死他们?”

    柳舒逸苦笑道:“爹爹验过,但验不出是什么毒,五官都全给毒腐掉了。”

    柳生寒忽问:“那三个蒙面高手在不在其中?”

    梅添丁答:“不在。想必是他们下的毒,杀人灭口,不留痕迹。”

第八章 活捉黎八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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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添丁等了一会,不见冷若霜问下去,便接着道:“我们赶回‘北凉县’,便向席大人报了案,不料天未明就被安琪儿郡主和沉中侠那武林败类带领‘七星堂’的高手突袭,我将舒逸从密道送走,

    可怜我我那结发老妻受辱不过,咬舌自尽……”

    小姑娘柳舒逸听到这里,竟是香肩颤抖,泣不成声。↖頂↖点↖小↖说,.23wx.

    冷若霜黯然道:“镖银失了,那一百多万两饷银,朝廷又逼迫乡民交纳,教百姓怎么有法子一缴再缴?!”

    柳生寒脸色凝重,不再说话。

    说话之间,四人已到甬道入口,出得洞口,便见雨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拎着食盒酒坛、撑伞骂咧咧走过来,柳舒逸用手一招,轻声唤道:“小石头,过来。”

    那小厮浓眉大眼,喜出望外的道:“大小姐!总镖头,你还活着?!太好了!我还以为这辈子……”

    柳舒逸上前迅速捂住他的嘴巴,压低声音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小石头落泪道:”这些天来,黎八嫩带了三、四个官府人来,大吃大喝,骚扰不堪,耿镖头劝他们不听,还遭他们杀害,另外小蜻蜓她……”

    柳舒逸听他提到自己的侍婢,不由得关切地问:“小蜻蜓她怎样了?”

    ——小蜻蜓不但是她贴心丫鬟,也是她相当要好的玩伴。

    “……被那几个衣冠禽兽给奸污了。”小石头痛心疾首地揪着自己的头发闷声道。

    梅添丁怒叱道:“禽兽!”

    小石头忙嘘声道:“别响,他们还在东厢‘梅花楼’中,我正要给他们送饭。”

    冷霜霜道:“黎八嫩是谁?”

    梅添丁道:“镖局一个小伙子,副总镖头狗贼姚三刀的远房外甥,从趟子手做起,才四年就擢升为镖师,他勤奋聪明,我本来还要将舒逸许配……唉!”

    冷若霜又问道:”怎么外面死寂寂的没有一个人?”

    小石头道:“其实,外面常有一干官府的人伺伏着,他们没发现罢了。明天就是征纳第二次税银的时候了,十家倒有九家交不出来,怎么不死寂一片,居民都把怨气归在我们失镖的头上来,我们一上街露面,石子箭雨似的飞来……”

    柳舒逸叹了口气,问道:“楼上还有几个人?”

    小石头答道:“五个。”

    冷若霜嘴角泛出一丝落寞的笑意,道:“今夜我们要活捉黎八嫩。”

    ——梅花楼。

    楼上五个人里,三个在喝酒猜拳,一个在呷戏双眼红肿、赤身**的小蜻蜓,另一个正醉后大睡,只一个照面间,喝酒与熏醉的四人已被了账!

    柳舒逸的“柳叶刀”逼住仅存的一人,望着他,痛心疾首地道:“黎八嫩!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黎八嫩呆了一呆,放下怀中披头散发、呆若木鸡的女孩子,惨笑道:“我没有选择,是沉中侠沉大人要舅舅指认你们是劫饷的盗贼,不是我要干的!”

    柳舒逸也怔了一怔,没想到会问出了这么一个大秘密,一个大秘密,一时倒忘了逼问下去。

    冷若霜目光一转,即问:“那么,究竟谁才是劫镖人?”

    黎八嫩忙不迭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郡主殿下叫我别管,到时候有人劫镖就是了。”

    梅家父女互望一眼,心中震讶,难以形容,柳舒逸的剑锋一伸,抵住黎八嫩的咽喉,就在黎八嫩感觉到刀尖触及喉咙之际紧逼地问:“你是怎么和安琪儿接触的?!”

    黎八嫩杀猪似的叫了一声,眼泪籁籁而下,只说:“别杀我,别杀我……”

    柳舒逸道:“你不说,我就杀。”手腕微向前一递,刀尖入肉半分,鲜血已涌了出来。

    黎八嫩三魂吓去了七魄,忙不迭乎的道:“我……我……我跟郡主殿下……不……安琪儿……不认识……不,认识认识……郡主是沉大人……”

    冷若霜用钩柄在他额上一指,笑叱道:“慢慢说,说清楚点!”

    黎八嫩忙道:“是。”好不容易才控制舌头打结,才说:“我本来不认识安琪儿郡主的……但沉中侠沉大人倒见过两次……有一次……大概是出镖前半个月天吧……沉大人叫我和舅舅同赴‘醉花楼’,那晚有吃有喝,还有好多歌妓舞女……大长腿白的紧……”

    冷若霜柳眉一竖,叱道:“管你有什么的!沉中侠跟你说些什么?!挑简要的说!”

    黎八嫩眨了眨惊惶的小眼睛,忙道:“沉大人问我们出镖的路线和人手装备……”

    梅添丁听了一怔,冷若霜却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又问:“外面伏有多少人?”

    黎八嫩即答:“有数十名敖老总的部下,沉大人好像带来了整百名高手,主要是为了应付明天缴税期限已届,生怕农民有异动,另外,也要监视这里。”

    柳生寒也问:“这些人中一流高手有几人?”

    冷若霜补充了一句,“当然,像你这种脓包货色不算在内。”

    黎八嫩想了一想,结结巴巴地道:“有……沉大人……还有‘七杀星君’那个关……关……关……”

    冷若霜接道:“关屠狗,我知道。说下去!”

    黎八嫩不敢有违:“……还有三个人,一个骑驴道人、一个撑伞和尚、一个锦袍公子……听说是极厉害的人物,连钦差大臣沉大人和席老爷对他们三个都毕恭毕敬的……我不知道他们叫……叫什么名字……”

    柳生寒蹙眉道:“‘杀人放火金腰带’?”

    黎八嫩讨好地道:“对,就是他们……”

    四人彼此望出了眼睛里的恐惧,一时都想到原本在江湖上,三个极其厉害人物,后来在官场中,而他们的官场靠山,跟沉中侠的顶头上司、“富贵集团”少东小王爷柴如歌,极有渊源。

    难道是这三个煞星?!

    柴如歌竟把他们三人都请来了?!

    柳舒逸手心都冒出了冷汗,连被她兵器所抵着的黎八嫩,也感觉她透过兵器的颤抖。

    只要这三个魔头也出手,就算能逃出此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他们的追杀!

    这三人的名头加起来,比“凉城四美”与“青衣三秀”还要响亮,落在他们手上的人,全都只后悔一件事:世上实在不该有自己这个人!

    那三个人,是“富贵集团”旗下“杀人作坊”排名进前十的顶级杀手,“日月星”与西门憔悴都位列其后,他们人怪,出手怪,名字也怪。

    ——道人叫“杀人王”三鞭道人。

    ——和尚叫“放火王”伞僧。

    ——公子叫“金腰带”公子明。

    这三个人,早已不需要名字,只要有代号,就天下皆闻,人所皆知了。

    梅添丁深吸了一口气,道:“姓黎的,我待你舅甥也算不薄,你们却要我家破人亡,蒙冤莫白!”

    黎八嫩垂下了头,不敢抗辩。

    梅家父女等人本来潜了进来,主要想跟家人亲友告别,安顿后事,然后远走高飞,可是,他们此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杀人放火金腰带”已逼近“北凉城”,无论他们怎么逃,都插翅难飞!

    冷若霜迳自在门前当风处给梅老夫人上了一炷香,凝神膜拜后,回到大堂,忽道:“还有一个办法。”

    柳生寒、梅家父女、小石头和小蜻蜓等都望向她,等她把话说下去。

    冷若霜冷静的道:“找到那三个魔头,杀了他们!”

    各人一呆,柳生寒冷酷地道:“好!与其被动逃避,不如主动攻击!”

    梅添丁惨笑道:“只怕到那时候,我们尸骨已寒了。”

    柳舒逸却大力振奋地道:“就算我们死了,只要翻了案,一样可以留得清白在人间!”

    “不!”冷若霜坚定地道:“更重要的是,让沉中侠这干贪官酷吏东窗事发,恶贯满盈!”

    这时,远方雨夜空中一朵烟花灿烂绽放,幻化成一头傲首青狮形状,“好!”安柳生寒击掌道:“我二哥公子羽已经赶到了‘北凉镇’,应该就在附近,我们立刻赶过去和他会合,擒住真凶,为梅家冤案昭雪!”

    一行老少男女六人,几乎人人带伤挂彩,各执兵刃,自镖局正门而出,以堂堂之阵,白发苍苍的梅老镖头居中,并排横行街心,气势不减,悲壮雄烈!

    ——长街之上,鬼魅四伏,刀寒剑森,腥风血雨,一触即发。六人语笑嫣然,冒雨迎风,踏歌向前。

    六人一走出去,只见梅树、渡桥、瓦檐、庭阶、长街、酒肆,都笼罩在雨幕里,朦朦胧胧得竟有一种凄苦的味道,而忘了着着实实彻骨的冷寒。

    远处的小河缓缓流动着,长千上万的雨滴打在浑浑的河面上,有着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韵律,发出一些碰击的声音,像邻家少女用尾指敲在筝弦上,煞是好听。

    河边的花树都有了萧条的颜色,只有岸上桥头几枝矮柳间挑出一棵无心种下的梅树,开出几朵陡峭的梅,这嫣红才映得苍茫天地有了梅的凄艳,柳的孤清。

    柳生寒的心里,突然觉着与自己并步牵手的梅家养女柳舒逸,就是眼前的梅,就是眼前的柳,就是眼前的美景。

    凄艳。

    而孤清。

第九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第九章杀人放火金腰带

    桥栏上,坐着一个道人,黑黑瘦瘦,在垂钓。△頂點小說,.23wx.

    桥墩上拴着一头驴,比它的主人还要黑、还要瘦。

    黑瘦道人钓鱼杆更像一根赶驴的驴鞭,有丝无钩,可是道人每每垂钓下去,鱼就钓在鞭上,他每钓上一尾鱼,就丢给那头驴做食物生嚼。

    看起来,他一点也不像一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

    柳生寒一看见这个人,冷峻的脸色就微微有些发青。

    柳生寒年纪轻轻,能在江湖上有这样的地位,主要是因为他狠辣悍勇、坚忍决绝。

    ——没有听说柳生寒怕过谁来。

    但他却畏惧那个在小桥上,风雨里独钓的赶驴道人。

    因为他知道那道人是谁。

    这道人远在他还没有出生前,已经是名满天下的绝顶杀手。

    柳生寒曾经听“青衣楼”里叔伯前辈们提起江湖上的三个可怕人物,他曾问过义父“江山如画,君临天下”先生:

    “义父,如果我行走江湖,遇见‘杀人王’三鞭道人该如何是好?”

    布先生郑重其事地答:“千万别跟他交手,你远远不是三鞭道人的对手。”

    柳生寒再问:“若是遇到‘放火王’伞僧又当如何?”

    布先生谨之又慎地答:“你什么也不要想,马上逃,跳得越快越好,逃得越远越好。”

    柳生寒又问:“要是遇上‘金腰带’公子明呢?”

    “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了。”布先生叹了一口气,道,“在你的第三把‘灭天’剑没有练成之前,只有闭目等死了!”

    布青衣布先生是天底下最有智慧的人,他说话也从来不好夸大,柳生寒相信义父的判断,因为他们三兄弟也都是布先生一手调教出来的。

    ——不相信布先生,就等于是不信任自己。

    冷若霜并没有如柳生寒想的那么多的想法,二姑娘只是冷霜寒露般的确定了一句:“他是‘杀人王’三鞭道人?”

    柳生寒点点头,不说话。

    梅添丁紧握“梅花辊”,紧张的道:“六对一,我们赢得机会颇大。”

    柳生寒冷声道:“我们都有伤在身,况且他们三个大魔头一向焦孟不离,‘杀人王’三鞭道人既已现身,‘放火王’伞僧和‘金腰带’公子明也应该隐藏就在附近……”

    他话还未问出口,忽然,风天羽地中,一个青衣狂士踏歌而来。

    那狂士头戴着深笠,身披着蓑衣,在唱着一首豪迈的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疯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狂士且歌且行,很快就到了小桥,然后站定。

    三鞭道人马上收起鞭子,站起身形。

    突然之间,三鞭道人已冲到了到了青衣狂士面前,远远看去,他的鞭子已触及狂士的咽喉,歌者的歌声陡止。

    然后两人——

    静。

    止。

    过了一会,桥面上的水洼,忽然滴落一点血珠,然后又一滴、三滴、四滴、五滴……一个、个、个、个的红色水圈还在渐渐扩大开来。

    然后,狂士继续唱他未唱完的豪迈的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杀人王”三鞭道人缓缓向前仆倒下去,冷若霜就看到他背肩处裂了长长一道血泉。

    ——究竟是怎么样的出手,才能使“杀人王”三鞭道人这样的老牌高手,前面对敌而背后中刀毙命?

    “杀人王”三鞭道人死在桥梁上。

    狂歌者继续唱他的狂歌,向前狂行。

    行到小桥中央,桥的另一头,自风雨里缓步走出一位白衣僧人。

    这僧人一身月白长袍,脚蹬雪白僧鞋,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撑着一把油纸伞,伞盖压得极低,低到看不清他的五官面目,但从从容淡泊的举止气质上,可以推断,他一定是个五官俊美的中年僧人。

    他两脚不丁不八的立在桥头,正好挡住了青衣狂客的去路。

    雨水急而冷。

    但是那僧人只穿着单薄的僧衣,一点也不觉得冷,不但不冷,连衣服鞋袜也都像没有打湿。

    柳生寒失声道:“‘放火王’伞僧!”

    冷若霜与“梅花镖局”四人说不出话来,他们已被青衣狂者一刀格毙“杀人王”的气势所镇惊得不可自拔。

    “放火王”伞僧并没有在对手与三鞭道人对峙时刻发射“火伞”进行偷袭,因为他认为那是二流杀手才有的杀人伎俩,他不屑而为之。

    ——出身正宗江南“霹雳堂”大雷门的他,一向很看重自己的名声。

    然而,他现在已经开始最悔莫及。

    因为伞僧再想出手时,他看见青衣狂士毫不紊乱的步伐及听到他那节拍恰到好处的歌声,他已知道自己失去了杀他的最加时机。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桥头,“火伞”对准走向自己的狂士,但没有发射火器。

    在这样的近距离下和狭窄的空间里,即使是大罗神仙也根本不能避免,也无法抵挡。

    可是,青衣狂客依然狂唱着歌,依然狂迈着步履走向他。

    歌是刚才的狂傲嚣张的歌。

    步子来还是刚才的嚣张狂傲的步子。

    “放火王”伞僧没有把握一击成功,他退后了一步。

    青衣歌者仍然向前放歌走来:“……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放火王”伞僧仍是找不到出手的时机,他被迫又退了两步。

    青衣狂士手搭腰间的刀,狂歌未止。

    “放火王”伞僧退开三步,长叹道:“贫僧今日败了!”说完这句话,他“噗通”地跃下河里,河里一道白条涌起,霎间远去,只剩下水花上几片涟漪荡漾。

    狂士立在桥头,风雨里还轻轻飘扬着他的歌声。忽然一阵悠扬的笛音,伴随着他的歌声而起。

    歌者悲壮的歌声,竟似略有些微的震动,就像歌声里夹杂了些沙砾敲打刀面的轻响。

    吹笛的人是个清秀干净、白衣翩翩、玉树临风的锦袍公子。

    他横笛吹奏,踏水飘来,竟似一苇渡江,凌波微波,衣带飘飘,洒然而行。

    他行到桥头,停了一停,目不斜视的继续前行,阴柔**的笛声一直未停顿过。

    狂者的悲壮歌声亦未停歇:“……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锦袍公子到了狂歌者身前十尺之遥,停下,笛离唇,说了一句:“你来了。”似乎震了一震。

    歌者道:“我来了。”

    锦袍公子又吹起笛来,忽尔换了首令人听了潜然泪落的曲子。

    这公子在笛乐上的造诣,恐怕已登峰造极,才吹了几个音符,连柳生寒听了都要眼溅热泪,连冷若霜听了也都要冰心起哀伤。

    不过柳生寒极力警示自己,同时也警告同伴:“他是‘富贵集团’旗下‘杀人作坊’第一杀手‘金腰带’公子明。”

    可是笛声隔了十余丈断断续续传来,曲调一点也不高昂,但冷若霜与梅家父女竟听不清楚柳生寒说的什么,才知他己的语音全被对方的笛音所掩盖。

    桥上的两人,一个吹着笛,一个唱着歌,就如同一对偶尔邂逅的路人,在点首打过招呼之后,擦肩而过,各奔前程,不再有所交集。

    公子明渐行渐远,然后狂歌者笔直向柳生寒和冷若霜等人行来。

    冷若霜发现来人走来的姿势有些倾斜,她知道他已受了严重的内伤,当她发觉柳生寒双目充满着尊敬和梅添丁脸上布满着虔诚以及柳舒逸神色洋溢着亲近时,忽然间,若霜好像猜到来人是谁了。

    来人行近冷众人面前五尺之遥,停下,挥手阻止了柳生寒的行礼和拒绝了柳舒逸的投怀。

    他仍然戴着深笠,冷若霜看不见他的容貌,但只觉得狂傲不羁似的眼神,跟剑气一般锐气逼人,在她脸上疾巡一遍,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涯。

    那人傲声道:“‘金腰带’公子明的师傅南极神圣,与家师燕山神尼曾有过一段渊源,他们师徒都受过神尼的大恩,所以他今日并没有出手……否则我受内伤在先,绝难以幸免;但经此一役,公子明恐再难容于‘富贵集团;,必转投‘权力帮’蔡京门下。

    ‘放火王’伞僧被我的气势所镇,不战而退,以待日后卷土重来,是‘雷门’绝顶聪明的人物,日后必定会成为我们‘青衣楼’的大患。

    我虽然杀了‘杀人王’三鞭道人,但也被他震伤心肺,需要一段时间调养。柳师妹镖局一案,近日应该有所变化。

    席青谷和敖近铁都是隶属‘权力帮’蔡京一系的人马,当下‘权力帮’和‘富贵集团’在朝廷的权利角逐,矛盾闹得很凶,所以席青谷他们才会暗中帮助你们脱险。

    不过‘杀人放火金腰带’既然失败了,上头的安琪儿郡主必会改变计划,柴小王爷一向从善如流,这对‘塞北’百姓及‘梅花镖局’都有好处……剩下的沉中侠,则由你们料理了。

    据说‘四大恶人’已经到了‘北凉’境内,他们扬言要血洗‘北凉镇’,为‘蛇公子’欧阳净月的生父无花大师报仇,你们,万事小心。”

    青衣狂客像是说了几句预言,说罢,拉拉笠缘,唱着骄傲的歌,消失在茫茫的雨夜里。

    “他是楚羽?”冷若霜终于缓一口气,问向梅氏父女。

    柳生寒望去那人消失的尽处,颔首傲声道:“‘才高八斗,天下第九’的公子羽。”(卷终)

第一章 请!请请!!请请请!!!

    ||->->第一章请!请请!!请请请!!!

    “万马堂诚邀尊驾西来一醉!”

    ——大红请柬,镶金镀银,富贵堂皇,盛意拳拳。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頂點小說,.23wx.

    这是西北“万马堂”堂主“万马奔腾”马回峰马大老板发出的请贴,这样的请帖一共只发出五张,武林中值得马老板邀请的对象并不是很多。

    被有幸邀请的尊贵客人,当然都是江湖大豪、绿林雄杰。

    眼下,这第五张请柬,就放在冷北城的面前。

    午后的阳光很随意,也很慵懒。

    这个时候饭时已过,“凉城客栈”饭堂里已没有了太多的客人。

    冷北城靠在影壁角落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对影独酌,他喝酒喝得很慢,好像那壶酒能喝上一天似的。

    “爷,你的气色不太好?”花十八的眉心,掠过一道明媚的结。

    冷北城抬起头来,炙热的眼神,一燃即黯淡了下去。他犹如日暮黄昏中的人,疲乏、而带讥诮:“大丫头有消息吧?”

    花十八擦拭着柜台,露出的半截白藕也似的玉臂,此时在烛火里分外的白皙,她闻声抬头,盯着他长长睫毛下湿润的眼睛,她未语先笑:“若颜大姑娘就是解不开谈刀王的心结,这次主动代表爷去西北赴会,顺便散散心自然就好了……再说,不是有唐诗、宋词、元曲三个丫头跟着吗?爷也就不用太过于担心了……”

    冷北城表情动作僵硬了一下,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心夺魄、弦断客散的痛,目光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自负,悲抑与讥诮:“这次‘万马堂’的马回峰似乎下了血本,除了若颜,据闻还请了不少名动八表的大人物为他看家护院呢……”

    花十八蹙眉:“听说其中一个叫赵轻侯……”

    她刚说出这个名字,冷北城似乎也扬了扬眉,“镇西大将军赵轻侯?”

    花十八接着又道:“除了这位赵侯爷,还有‘沙盗’女首领‘蝎娘子’仇萱……”

    冷北城嘴角似被蝎子蛰到,下意识的抽搐了半下。

    花十八继续道:“剩下一位是‘南海派’南海漂……”

    冷北城忍不住轻咳:“够了,有这三个人就足够了。”

    花十八叹道:“但马老总却认为不够,所以又请了‘牧羊人’贺兰公子。”

    冷北城苦笑,不说话了。

    赵轻侯战功彪炳,仇萱人强马壮,南海漂心狠手辣,可是他们三个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贺兰公子有名、有势、有手段。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一种能让人做噩梦的人,“牧羊人”贺兰公子绝对就是其中之一。

    “凉城”对他知道的极少,花十八甚至没有能够收集到有关他的详尽资料。

    只知道他是权相蔡京说所养的六名义子之一、号称“假面公子”;他的武器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还带着倒刺的鞭子,就好像西北荒原上那种邪恶的牧羊人,所用的那种邪恶的、可怕的长鞭。

    更邪恶、更可怕的是,他牧的不是羊,而是人。

    男人,女人,老人,小童,侏儒,残废,才子,学者,达官,豪杰,富翁,乞丐,在他眼中看来都是一样的,都是他鞭下羊,都要受他的驱使奴役。

    冷北城默然半晌,点了点头:“有这四个人出面为马回峰撑腰坐镇,当今天下,只怕没有人敢打‘万马堂’的主意了。”

    “有。”花十八神情有些紧张的道:“青龙会。”

    ——“青龙会”崛起江湖短短不到十年,却以惊人的速度鲸吞、蚕食、消灭、招降了数百个武林大小帮派,兵锋所指,顺者昌、逆者亡,无不血流成河、望风而降。他们的势头很快盖过其他武林组织,并在南七北六十三省以月份为名,创建了十三个分堂口,更在各省各堂的势力范围内,又各以日为号,雨后春笋般建立了三百六十五个分舵。一时之间,大有气吞山河、君临天下之势。

    “青龙会”的神秘老大,据说是一个女子,武功多高没人知道,更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真正在武林中掀起腥风血雨的却是“青龙会”的十八位护法、江湖上闻名色变的“九天九地十八人魔”。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听说有人斗得过这十八个魔星。

    这十八人魔,武功不但高绝,而且其党羽门徒遍布天下,不乏高手名家。但他们并不是“青龙会”最厉害的人物,据说他们在组织里充其量只算是第四、五流的角色;在他们之上,还有十大天王、四大长老、两大使者,没有人见过这些可怕的神秘人物,他们杀人和害人的手段,可以让你痛恨到老妈为什么要把你生育出来。

    这就是“青龙会”的实力!!!

    没有听到主人回应,花十八转过身来,醉倒半熏得冷北城将瘦弱的身躯萎缩在貂狐裘氅里,沉沉睡去,睡梦里他带着一分逃避、一分惊恐、一份乏倦……

    “万马堂”是在半个月前收到“青龙会”河西分堂“十月堂”的黑帖,限马回峰在一个月内归顺,否则血洗“万马堂”,鸡犬不留。

    马回峰总算是一方豪强,他在江湖上也总算认识几个头面人物,更可况马老总接手父业这些年来,手头上总算也赚了好些银子,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只要你有银子,自然就有高手会为你效劳。

    天底下,没有人会与银子过不去。

    更何况是金子,整整二千两足赤金子。

    普天之下,能出得起一万两黄金的大主顾并不多,马回峰就是这不多人中的一个。

    黄昏,马回峰在仆人的陪同下,站在“万马堂”的大门口,瞪着眼睛向街口望着,像是等待什么贵客光临似的。

    果然掌灯时分,只听数声健马长啸,三辆豪华气派的香车驰近,马回峰抢步迎了出来,陪着笑打开了车门。

    从第一辆马车上第走下来的是个白面微须、雍容华贵的中年人,圆圆的脸上带着笑容,已渐发福的身上穿着件剪裁极合身的青缎圆花锦袍,态度温文和气,看来就像是个微服出游的王孙贵胄公子。

    马回峰双手抱拳,含笑道:“侯爷远来辛苦了,请里面坐。”

    那中年人也含笑抱拳道:“马老总的太客气了,请!”

    周围听了马回峰的称呼,心里已隐隐约约请出了这中年人是谁,眼睛不禁都瞪得发直了!

    这人莫非就是以七十二骑大败西夏三万大军的镇西大将军“安乐侯”赵轻侯?!

    那么第二个下车来的人会是谁呢?

    第二辆车走下来的是个戴着白色面纱、腰挎弯刀的女子,白色披风上用金丝线绣着一个蝎子图案,栩栩如生;看不清面貌,但身材曼妙,双目神光闪动,顾盼之间,威凌逼人。

    马回峰马上弯腰陪笑道:“蝎娘子,几年不见,你可是越发的迷人了。”

    这女子打了个哈哈笑道:“这还不都是托道上朋友们的福,马老总,请请!!”

    她竟是纵横近二十年,杀人越货、人人头疼的“沙盗”首领“蝎娘子”仇萱?!马老总请了这两位大人物,第三人还会是无名之辈吗?大家的兴趣更浓了。

    第三个走下车的是个身材消瘦、文质彬彬的青袍书生。

    他虽是个文弱读书人,衣着却十分华丽,青凌凌的长袍上都缕着银线,手持金光灿然、装饰耀眼的折扇。

    马回峰的笑容更恭敬,躬身道:“晚辈久慕‘南海书生’威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赫然是“南海剑派”第一高手南海漂?!

    那南海漂礼数周全地道:“好说,好说。小生这厢有礼了,请请请!!!”

    三位贵宾被马回峰与仆人们,前呼后拥的请进了“万马堂”,外面围观的人群,在交头接耳中渐渐散去。

    “刚才我们两个看见了三个人……”大龅牙的唐诗和小肚腩的宋词,异口同声的自人流中挤出来,兴冲冲的走了向另外一个满脸雀斑的同伴道。

    雀斑脸的元曲轻佻的笑道:“大街上本来就很多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唐诗口齿不清的道:“这三个人不是普通的人,一个是赵轻侯……”

    元曲一听这话,嘴巴张得大大的、圆圆的,足能塞进一个皮蛋。

    宋词接着又抚摸着油肥的小肚子道:“除了这位‘少林俗家第一高手’赵侯爷,还有‘沙盗’首领‘蝎娘子’仇萱、‘南海派’少掌门‘南海书生’南海漂……”

    元曲听罢,血盆大口张的更大、更圆,足足能塞进三个皮蛋。

    于是,三个女人争先恐后的跑进大姐对面的一家茶馆。茶室里的客人和茶博士都挤在门窗出,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向外面看热闹,唯有一位面罩轻纱的红裙绝色丽人,独坐一角,手拎纱角,香茗浅尝,蛾眉淡扫,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姑娘……”三女临近,还未正式开口,丽人已淡淡的道:“我都见到了,事情有些棘手,你们三个现在就出发,替姑娘分头去取三件东西,一个手鼓、一份手书、还有一副死人骸骨,要快!”

第二章 二十八头披着人皮的狼

    “万马堂”宽敞豪气的毡房里,温暖如春。↑頂點小說,..

    主人马回峰亲自下厨,他的手艺的确可以媲美皇宫御厨“厨王”范蔡,能将牛肉烹制的像嫩鸡、像肥鸭、像山珍、像野味、像海鲜、甚至像家常豆腐。

    他能将牛肉烧调的像各种美味,就是不像牛肉。

    已经第九道菜了,到第十道菜时,马回峰亲自捧上来,笑道:“这是现宰的小公牛牛心,请各位贵客尝尝鲜。”

    “请!请!请!”

    赵轻侯、仇萱和南海漂一起举杯走向马回峰劝饮敬酒,宾主融洽之情溢于言表。

    马回峰礼道:“三位前辈高义,不辞辛苦来助马某抵抗‘青龙会’的‘十月堂’,马某不胜感激涕零!”

    赵轻侯豪笑道:“客气客气!”他热情的握住了马回峰的手腕。

    仇萱爽笑道:“好说好说!”她激情的抓住了马回峰的脉门。

    南海漂雅笑道:“哪里哪里?”他豪情的制住了马回峰的七处大穴。

    “你们?!”马回峰变色,没有人能躲过当世三大高手联合偷袭,绝对没有!

    赵轻侯沉静的道:“马大堂主,没想到吧?你请来对付青龙会‘十月堂’的人,都是青龙会‘十月堂’的人!”

    马回峰苦笑。

    仇萱冷静的道:“不要奢望你的手下能来救你,那些废物早就被老娘的‘毒蝎子’放倒了。”

    马回峰惨笑。

    南海漂文静的道:“识相的,就把你马庄和草场的地契全部交出来,我们或许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终老。”

    马回峰大笑,笑弯了腰,笑出了泪,笑得捶胸顿足,笑得前仰后和,笑得旁若无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好像他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仇萱粉颊染霜,南海漂蚕眉微挑,都冷冷的注视着长笑不止的马回峰。

    马回峰笑了好久,才稍稍缓了一口气,自始至终一直把玩大拇指上玉扳指的赵轻侯,适时地问道:“马老总笑够了?什么事使得马兄感到如此好笑啊?不妨讲出来让本侯也开心一下。”

    马回峰笑容未退,强忍笑意地问道:“三位确定是‘青龙会’西北分堂‘十月堂’的人?”

    赵轻侯眯着一双狐狸眼精芒毕露,反问道:“否则呢?”

    马回峰笑容突敛,冷声道:“三位既然自称是‘青龙会’管下‘十月堂’的人,为何马某这堂堂的‘十月堂’正牌堂主一无所知?”

    三位客人同时色变!

    “蝎娘子”仇萱第一个就问:“你是‘青龙会’十二堂主之一的‘十月堂’堂主?!”

    “南海书生”南海漂第二个接着道:“你早就知道‘黑帖’是我们假冒的赝品?!”

    马回峰哼笑道:“我们‘万马堂’早在十年之前,已经秘密投效了青龙老大,马某并被委以西北重任,可笑尔等居然举着‘青龙会’的旗号打我‘万马堂’的主意,现在三位可以告知背后指使你们的人,是何方神圣了吧?”

    赵轻侯面带笑意,沉着稳当地道:“你不用知道这个人是谁,你只要知道这个人是你绝对惹不起的人就可以了。”

    马回峰呵呵一笑:“惹不起,我躲得起。”

    说完这句话,马回峰立刻像一匹愤怒的老马,冲破三大高手的禁锢,冲出毡房,冲进马栏,冲上马背,冲向远方……

    跟着追出来的三人差了一步,“蝎娘子”仇萱顿足恼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将马场连人带马都一起毒倒了!”

    赵轻侯沉声道:“他走脱不掉的,不要忘了,那个人就在附近……”

    仇萱和南海漂同时下意识的瞳孔收缩,那紧张惊惧的神情,就好像看到了三百头恶狼和八百条毒蛇在附近游走……

    ………………

    放眼望去无边无涯的荒漠,已被酷热的烈日烤焦,连一丝风都没有。

    冷若颜放任缰绳的独坐在马上,乌黑的秀发随风飘扬,桃红色的长裙下的美腿几乎是**的,她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光滑洁白的脸颊泛起两朵红云,“噗嗤”地一下轻笑出声来。

    就在少女打马要回转帐篷的时候,她抬头看见了一人一骑,从天边一轮残红落日下仓惶奔来。

    冷若颜恬静的笑了,两个月前她在“凉城客栈”里见过这个人,花十八花掌柜都称呼他“马老总”,他很大方,一掷千金,他笑起来的样子也更豪爽。

    豪爽大方的男人,往往都会被怀春的少女记在心里。

    他叫马回峰。

    当马回峰看到荒漠边缘这顶帐篷前、那幽美如午夜桃花展开的少女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血染霜衣。

    他和跨下的汗血宝马一头栽倒在沙地上,在昏厥前这个回族汉子从干涸的嗓子里挤出了两位微弱的声音:

    “贺兰——”

    黑幕将临,夜凉如水。

    冷若颜安静的坐在风车下,安静的细数着苍穹上的星光,嘴角噙着一丝安静的笑意,好似整个人都沉浸在安静的世界里,外面的夜风、流沙、孤狼、过客和这个安静若处子的女孩子没有丝毫的关系。

    明月,寒风,箫声,白衣人。

    箫声肃杀冷冽,时而杀气腾腾,令人不寒而栗;时而柔肠百转,使人凄然泪下,竟是“破阵子”的曲调。

    陌生的旅人,是一位带着银色面具的白衣客,手持玉箫,孤寂地伫立在月色下,落寞而凄艳。

    白衣人的身后,还爬行着一大群怪物,大约二十七、八个,每一个人的样子,都很像羊,有的瘦,有的肥;有的长着山羊胡子,有的耳尖如羊角;有的像羚羊,跳跃如飞,有的像绵羊,匍匐前进。

    那白衣人,倒像是一个牧羊人。

    一曲方歇,白衣人静静地来到冷若静前面的沙丘上,盘膝坐下,他开口说话,声音艰涩,如同酒巷里的胭脂女蘸了水仙花汁的修长指甲、划过沉淀在北海里万年的锈铁般刺人耳膜:“小姑娘,我的一头小羊羔丢了,请问你有没有看到啊?”

    冷若颜把玩着银环,文静的道:“他们明明都是有灵秀、有尊严的人类,你为什么要把他们作践成食草爬行的羊儿呢?”

    “你说的是他们?”牧羊人用萧点指着盘卧聚居沙丘下的羊人,讽刺的笑道:“他们那里配做人?!他们只是二十八头披着人皮的狼罢了!”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风起,影掠,下面一头花白胡须的羊人惨叫着翻滚在地,脏臭不堪的肚皮下立时多了一道血淋淋的长口子。

    牧羊人若无其事收起手里长满到刺的鞭子,淡淡的道:“就说这个吴老汉吧,本是‘琼州’一农家汉,老妻早死,他居然丧尽天良,大言不惭的说他的三个女儿是他前世的情人,长期蹂躏三个亲生女儿,强迫她们在家里不准穿衣服,方便他随时发洩兽欲,这等人渣败类,与衣冠禽兽何异?”

    冷若颜脸色潮红,默然不语。

    鞭声响起,又有一头满脸书卷气、书生模样的羊人被抽倒在地,“还有这个‘河西’才子梅秀才,与侄儿同为科举秀才,他见侄儿偶得佳句颇有妙处,便欲占为己有,其侄不从,他便装土的袋子将亲生侄儿活活压死,像这般因为要霸占剽窃别人一句诗句而罔顾亲情法理,亦配称之为人么?”

    冷若颜沉默半晌,指着羊群中的一个大肚便便的孕妇道:“那她呢?总不会她也做了什么恶事吧?”

    牧羊人银色面具的瞳孔里射出鄙夷憎恨的光芒:“这辽东‘黑龙江’妇人因身怀六甲,不能给丈夫侍床,便生了歹念,在路边假意跌倒,把一个好心送她回家的‘胡’姓医庐药房女弟子晓萱诳骗至家中,供丈夫淫乐,事后杀之灭口,此等恶妇,万死莫赎其罪!”

    ——有时候以动物来比喻人,真真的是太看得起人了。一只小狗,追自己的尾巴,就能玩乐一个下午。一只小猫,追扑线团,就很开心一个下午,玩一个早上。而人呢?伟大的人类却亘常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冷若颜沉默了很久,她抬起头来,目光纯静的看着高高在上、俨如来自地狱邪神的白衣男子,庄静地缓声道:“我叫冷若颜,马老总的佣金我们‘凉城’接了,所以他这个人我们也保定了。”

    两个青年男女,在月下荒丘席地而坐,好似一对恋人唠家常般说着情话。

    两人沉默片刻,牧羊人箫声又起,音律魅惑而激荡。

    风吹流沙,闪动的黑色火焰从天而降,一个神秘而美丽的女人,围着篝火翩翩起舞。那女子戴着白色面纱,**着玲珑剔透的晶莹玉体,扭动着蛇腰蜂臀,疯狂的舞着,如痴如醉。

    坐在高处、戴着银色面具的牧羊人发出邪恶的狂笑,挥动着长满倒刺的长鞭,不停疯狂的抽打着跳舞的裸女。冷若静目光落处,裸女雪白平坦的小腹上,出现了一道道血红的鞭痕,却又极为享受驯服的飞舞浪笑。

    大漠,月夜,牧羊人,跳舞的裸女,一切都是那么惊艳而又诡异。

第三章 放羊的星星

    ||->->第三章放羊的星星

    冷若颜眸子一紧,那条毒蛇般的鞭影,带着凄厉的风声,忽然卷向了手舞足蹈的裸女咽喉。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頂∷点∷小∷说,.23wx.

    冷若颜不忍见死不救,她起身迎了过去,挡在了裸女身前,牧羊人的鞭子本来是抽向裸女咽喉的,可是等到冷若颜扑倒,鞭梢突然翻卷,那倒刺卷向若颜的喉结。

    几乎与此同时,本来要挨鞭子的裸女,双手竟赫然也在眨眼间出现了两把闪动着蓝光的弯刀,直斩若静的腰肢。

    更在此时,猛地,从沙堆里窜出一条豹子般的书生,一飞冲天,手中那装饰珠光宝气的长剑,以刀削之势向冷若颜天灵盖猛斩而落。

    黑暗处已经有人在笑:“我们四大高手算计一个小姑娘,贺兰公子这次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了。”笑声中闪出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锦衣胖子,玩弄着手上的玉扳指,笑得像一只老狐狸,不是赵轻侯又是哪个?

    牧羊人的长鞭阴柔,“蝎娘子”仇萱的弯刀诡秘,“南海书生”南海漂的长剑凌厉,赵轻侯更在此时戳出了惊神泣鬼的一指!

    这个世上绝对没有人能躲得过这四大高手石破天惊的联手一击!

    冷若颜呢?

    冷若颜没有躲。

    她就像一个千姿百态,风情万种的舞娘,飞快的旋转着。

    当她旋到“蝎娘子”仇萱身边时,伸手往蝎娘子怀里塞了一个小巧的有些调皮的摇鼓,疯狂的仇萱立时安静下来;

    旋到第二圈时,“南海书生”南海漂手里多了个包袱,南海漂打开时,整个人僵住了;

    旋到第三圈时,冷若颜又蹦蹦跳跳的转到赵轻侯身前,把一方锦盒递了过去,赵轻侯神情大恸,那一指再也戳不出。

    接收到礼物的三个人,都在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冷若颜,却没有再动。

    牧羊人大凛,目光电闪,看见的却是那银色的环锋,在冷若颜手指间一闪而逝。他只觉得胸前微微一凉,仿佛早春“贺兰山”的晚风忽然破体而入,酥酥懒懒的,他发出一声惊惶的呼声,慢慢的倒了下去。

    静,死寂。

    羊人们围拢在受伤滚落在地的主人周围,像极了一群惊恐过度的小动物,咩咩乱叫,不知所措。

    冷若颜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对“多情环”,在她纤细灵秀的的手指间旋动,折射出美丽的光泽,如若情人眸子里欲滴未滴的泪珠,痴了天涯海角,醉了海誓山盟。

    沉静半晌,“南海书生”南海漂猛地趴在地上,向冷若颜磕了十数个响头,然后大步流星的头也不回走了。

    浑身**的“蝎娘子”仇萱表情痛苦、羞愧、欣喜、纷杂,茫然的站在月华下,冷若颜静静的道:“小蛮姑娘在‘凉城客栈’等你呢,骑上我的马,马囊里有衣服和干粮,你很快就会见到她了。”仇萱眼里立时有了生气,看也不看地下的牧羊人,打马而去。

    赵轻侯转身走出不远,停下脚步,悠悠地道:“请大姑娘转告贵主人冷爷,本侯欠他一个人情。”

    冷若颜微笑不语,牧羊人挣扎着怒吼:“你们……你们竟敢背叛相爷、临阵退缩,就不怕满门抄斩吗?”

    赵轻侯轻描淡写的扫视了牧羊人一眼,鄙夷的留下一声哼笑,拂袖扬长离去。

    笑声突兀而起——

    马回峰自帐篷里闪现,豪笑如雷。

    陪着马回峰一起出来的还有三个女人,一个大龅牙,一个小肚腩,一个雀斑脸。

    ——杀人放火金腰带。

    唐诗、宋词、元曲向冷若颜齐声礼道:“大姑娘。”

    马回峰兴致勃勃的问道:“大姑娘交到南海漂那酸丁手里的是什么东西?可否见告?”

    “一副死人骸骨。”“杀人”唐诗马上回答道:“‘南海书生’南海漂虽然手段毒辣,目空一切,但为人最是尊师重道。他的授业恩师‘南海仙翁’五年前客死‘贺兰山庄’,是贺兰公子为其殓尸安葬,仙翁的遗骨也有贺兰公子一直保管,并承诺只要‘南海派’一脉听命于他,自会将‘南海仙翁’的遗骨交还,唐诗不才,夜入‘贺兰山庄’,替我家姑娘取了仙翁遗骨出来,成全了南海漂一片孝道。”

    马回峰微哂:“那交给‘蝎娘子’那女匪首的又是什么?”

    “一个手鼓。”“放火”宋词立刻答复道:“‘蝎娘子’仇萱本是回族部落一个族长的女儿,做姑娘时经不住诱惑,被一柴姓流亡贵族公子勾引**,结果一朝**,珠胎暗结,便有了这可怜的女儿小蛮。柴公子始乱终弃,蝎娘子又不容于族人,竟流落为贼,做了‘沙盗’大首领的情妇,受尽了折磨凌辱。后来她羽翼渐丰,乘其情夫酒醉而杀之,做了‘沙盗’大当家,叱咤大漠。贺兰公子劫持了仇萱的女儿小蛮做人质,要挟‘蝎娘子’和手下的‘沙盗’成员为其效命,手段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了。‘蝎娘子’极疼这个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女儿,宋词奉姑娘之命,把小蛮救出虎口,那个手鼓便是‘蝎娘子’在女儿失踪前买的耍物。”

    马回峰“哈”地笑了一声,又道:“有点意思,那个姓赵的呢?”

    “一份手令。”“金腰带”元曲当即释疑道:“赵侯爷年少时以亲军七十二骑出塞狩猎,一时兴起,纵兵屠戮‘党项’部落牧民百姓,斩首三万级,向朝廷冒功领赏,封侯拜将,一路青云直上。却不巧那份屠村手令落在了贺兰公子的义父蔡京的手上,谎报军功、欺君罔上,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侯爷现在大贵且富,自是不能轻毁前程性命,是以不得不就范、受‘权力帮’控制摆布,听命于蔡相父子。我家姑娘心儿软,便使了婢子偷偷潜入‘贺兰山庄’盗出手令,物归原主。”

    马回峰在笑,大笑,豪声依旧。

    冷若颜平静的看着面前爽朗的汉子,脸红红的。怎么看,冷若颜都不像一个名动天下的女杀手,就像马回峰如何也不像是一个大恶巨孽。

    马回峰盯视着牧羊人,突然道:“弟弟,没想到吧?你我兄弟三十年的恩恩怨怨,今夜就做个了断吧!”

    牧羊人惨笑着,揭下罩在脸上的银色面具,露出一张疤痕遍布、其丑无比的脸来,与牧羊人挺拔玉立的身形体态殊不相称,就好似一个天使的身材长了一张恶魔般的面孔。

    冷若颜微微吃了一惊,静静的一惊。

    牧羊人眼睛里激射出仇恨的怒火:“我这张脸,就拜你——我的亲大哥、好大哥所赐!你对我曾经做过的丑行,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人性是丑陋的。

    ——我是放羊的星星,我叫贺兰星星,我此前还有一个名字,我的原名也不叫贺兰星星,我本姓马,我是回家大姓“万马堂”马氏的二公子,马回峰的亲弟弟马回峻。

    我们兄弟俩很小的时候,父亲马老太爷很喜欢弟弟马回峻,因为我不但长得俊俏可喜,又聪明伶俐;而哥哥马回峰相貌平平,性格粗豪笨拙,很不得老太爷欢心。

    稍大之后,马老太爷数次欲废长立幼、要把“万马堂”的家业交给我打理,但是都被家族里墨守成规的叔伯长老们反对阻挠。

    哥哥马回峰危机之下,嫉妒怨毒得失去了理智,将年幼的我骗至高崖,竟不顾人伦的强奸了亲弟弟,更残忍地用火炭毁了我的原本俊秀的容貌,这一切还不算,泄愤之后,丧心病狂的哥哥终把幼弟推下山崖……

    后来我大难不死,改头换面,忍辱负重,勤修武功,经过几近三十年的努力,依附相父蔡京的“权力帮”为后援,开创“贺兰”一派,在西北一带暂露头角。

    我幼年经受奇耻大劫,性格亦变得狭隘偏激、残忍恶毒,逼奸“蝎娘子”、毒杀“南海仙翁”、控制“安乐侯”,这都是我的杰作。

    我还喂那些伪君子、假善人异药,将他们化为羊形,供我驱使放牧,我在发泄心中的仇恨,我在等待时机洗掉我幼年的耻辱。

    我冒充“青龙会”假传黑帖,我要挟三大高手,图谋马回峰,却万料不到百密一疏,功亏一篑,就因为马回峰早已是“青龙会”布置在“河西”一带的棋子,他早已看出我的企图和破绽;就因为他不惜重金请动了“凉城”的大姑娘冷若颜,釜底抽薪,让我一败涂地……

    难道我就这样认输了吗?大哥强加在我身心上的屈辱,就这样算了吗?

    ……

    沙海莽莽,寂寂无声。荒原早晨的天空很美,犹如银瓶乍破的古战场,风云诡秘。

    马回峰与贺兰公子在距离不到三十尺沙丘上,相对而坐,默默无言。他们竟是坐了整整一夜,晨曦慢慢暖化了他们鬓角的霜染。

    冷若颜安静的站在那里,美丽的脸上平静的没有一丝表情,却又显得是那么凄艳而又神秘,就好像一个从九天云层贬落下来,迷失在这蛮荒草泽中的仙女。

    “杀人放火金腰带”三婢站在更远的地方,她们知道,贺兰兄弟注定是要生死一搏——

第四章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四章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贺兰公子出手!带伤出手!

    他那带着倒钩刺的牧羊鞭,像一条毒蛇,陡地缠住了“万马奔腾”马回峰粗壮的脖子。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頂點小說,.23wx.

    让人惊诧的是,马回峰并未躲闪,更未反击!

    鞭梢的倒刺,扎破马回峰的皮肤,瞬间鲜血淌了出来。

    贺兰公子痛恨的道:“为什么不还手?”

    马回峰平静的一笑,安详的道:“你毕竟是我的亲弟弟,二十年前哥哥年少气盛,铸成大错,已经是对不住弟弟一次,你痛恨哥哥是应该的,我今天故意激怒你,就是想让你拿回原本该属于你的一切,我本来就该死的,动手吧,弟弟。”

    贺兰公子“呵呵”冷笑道:“总算你有点良知。”他手腕一加力,长鞭越勒越紧,几乎将泛白眼的马回峰累得窒息过去。

    马回峰双手扒着绕在脖子上的鞭子,他表情极为痛苦难当,声音困难嘶哑的道:“哥哥……临死前……就拜托弟弟……一件事,当初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求你……放……放你的小侄儿马晓峰……他……还是个孩子……”

    贺兰公子心头一颤,手上一软,鞭子已然卸了劲力,泪如雨下:“我当初何尝不是个孩子……”

    马回峰缓了一口气,眼中毒光陡然暴涨,冷若颜急声示警:“贺兰!小心!”

    一切都太迟了!

    贺兰公子握住鞭子的手,已经开始发黑,紧接着他的全身已开始肌肤也跟着发黑,他像触碰到毒蛇般松开鞭子,然后倒在沙丘上。

    马回峰把玩着鞭梢,愉快的道:“这种通过物体传毒杀人的绝技,是我们‘青龙会’十大长老中‘毒王’唐少的独门秘术,是为兄用咱们‘马家’的‘天马流星刀’和三十个处子之身的女童向唐长老对换而来的。此毒名唤‘观音泪’,据说世上只有九颗,其中三颗不知下落,另外四颗都掌握在‘唐门’的高手手里,余下两颗,一颗在‘凉城’四姑娘冷若芊手上,另一颗便被我所得,此泪奇毒无比,水源寻常粘上一滴,就足以毒毙整个城市或者部落成千上万的生灵,人类,或亦牲畜,无一幸免。”

    他得意的歪了歪头,活动了一下僵硬流血的脖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向失败的一方炫耀道:“我知道你自小就心软,我才猜到了你下不了狠手取我性命,我是故意示弱引诱你出鞭上当的,怎么样?我的好弟弟,‘观音泪’的滋味如何啊?”

    “观音泪”的毒,通过牧羊鞭为媒体,此刻已经蔓延到贺兰公子的心脉,他抬起那张丑陋的脸,怨毒的道:“可惜我一时心软,刚才没能杀得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马回峰豪笑道:“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比我强,你长的俊美,你聪明能干,你书读得比我好,你学东西也比我快,你样样出色,在父亲和族人们你眼里,在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出色优秀的马回峻,你是家族的骄傲,而我呢?‘马家’的大少爷,万‘万马堂’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的光芒掩盖,我马回峰只是一个小丑,被人们取笑讥讽的小丑,父亲要把族长的位子交给你,要让我在你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我恨啊!我不甘心啊!”

    跌坐在沙丘上的贺兰公子,突然仰首大笑,转而捂面痛哭,时哭时笑,形若疯癫。

    冷若颜羞涩的看着贺兰公子,像在看着一个美男子,等他笑够了,待他哭完了,她忽而静静地问:“你恨你哥哥是么?我是一个职业杀手,只要你出得起合适的价钱,我可以替你杀了他。”

    马回峰马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搐,他开始慌了,他开始怕了,他急声道:“大姑娘,贵上冷爷已经接受了十万两纹银和五百匹大宛良驹的单子,我现在是你的雇主,你……”

    冷若颜颔首微笑:“没有错啊,我家爷给丫头的命令是杀了贺兰,你觉着他现在还能活么?生意一单归一单,我们‘凉城’可以接你的单子杀贺兰,为什么就不可以接收他的雇金杀你呢?我们是杀手,是生意人,难道您忘了吗?”

    马回峰脸上肌肉不停的抽搐,面如死灰,不再说话。

    他的一双眼“滴溜溜”地不住的向四外寻找退路,当他发现唐诗、宋词、元曲三婢看似有意无意、却恰到好处地站位,封死了他所有的方位时,他已悲哀的感受到自己的终场来临。

    贺兰公子感激的看着冷若颜,声音微弱的惨笑道:“谢谢你……好心的小姑娘……可惜我身无长物……没有钱雇佣你帮我做事……”

    冷若颜天真的笑了,朝贺兰公子脚下抿抿小嘴道:“你不是还有一群羊嘛!这群羊归我了!”

    贺兰公子笑中带泪,凄然地道:“好,我们成交。”

    马回峰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知道他的后腰被三婢的兵器冷冰冰的抵住,而唐诗的话语,比他们手里的兵器还要冰冷:“马老总,别试图动用你的‘观音泪’,不要忘了,我也姓唐,按辈分唐少也要尊呼我一声‘三十七姑奶奶’。”

    马回峰果然不动。

    羊人们偏首望着他们,很是好奇的样子。

    冷若颜向羊人们摆摆手,道:“你们走吧!不会有人追你们的,你们可以慢慢的走,你们曾经做过的恶事,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去过你们自己正常人的生活吧!”

    羊人们交头接耳片刻,匍匐着、蜿蜒着、乖乖地,虱蚤般的走得一干二净。

    冷若颜转视马回峰,看起来有些疲倦的道:“贵堂交割的十万两银子和五百大宛良驹,‘凉城’已经在最短是时间内换成粮食和棉被,最大限度的帮助‘藏边’的僧侣和牧民渡过这次‘白灾’,也算是物有所值,马老总可以安心的去了。”

    马回峰自知无幸,他在吞下“观音泪”的同时,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你们毁了‘十月堂’,青龙老大不会放过你们的,等待你们的,将是永无休止的疯狂决绝报复!”

    终于等到哥哥马回峰恶有恶报,贺兰公子也终于满足的闭上眼睛,他的生命最终走到了尽头。

    ……

    荒漠边缘,像一块鹰翼般的风化岩石下,有一坯新坟,坟前甚至连石碑都没有,只站着一个很静、很美、很有风情的女孩子。

    风沙吹乱了冷若静的长发,她低低声音好似自言自语地道:“你们手足两兄弟斗了半辈子,恨了半辈子,又何苦呢?生不同檐,死葬同穴,若颜希望你们在九泉之下能摒弃仇恨,相亲相爱……”

    冷若颜静静地看着说着,睫毛一闪一闪的,像是在说情话。

    唐诗上前一步,低声道:“姑娘,此件事了,我们也该回‘凉城’了。您说出来散散心,一走就这么久,爷该担心了。”

    冷若颜黯然的道:“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宋词跨前一步,警声道:“我们设在‘河西’的眼线才传递消息过来,‘南海书生’南海漂在南归途中遭遇神秘高手埋伏,若不是被三姑娘冷若雅恰好路过撞到相救,这书呆子几乎殒命,事态看来有些严重了。”

    元曲踏前一步,忧声道:“‘蝎娘子’仇萱和小蛮母女一出客栈,也遭到了大批不明身份的杀手伏击,幸在爷有预见在先,遣了四姑娘暗中跟随保护,才让两母女逃过一劫。”

    冷若颜面容一颤:“‘青龙会’行事一向斩尽杀绝,不留活口,下一个就应该轮到赵轻侯了。”

    稍顷,她沉声道:“赵轻侯虽然犯下大恶,但他是‘镇西大将军’,身系西北三千万军民生死存亡,一旦有失,‘西夏’国必定趁虚长驱而入,蹂躏百姓,兵祸连年,届时西北局面定是一发不可收拾。你们可知,距离赵轻侯现在位置最近的是哪个丫头?”

    三婢同时深吸一口气,答道:“二姑娘冷若霜。”

    ………………

    在一座黑暗、阴森、终年看不到阳光的殿堂里。

    他一袭青衣负手屹立在高台上,仰面望着黑洞洞的上空,孤傲而寂寞,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冷意和霸气。

    高台下,毕恭毕敬的站着一位身材高大、形态威猛的兽衣人,他虽是躬着身子站在台下,却一点也不觉得矮小。他像一头来自远古时代的血液沸腾的万兽之王,让人热血贲张,情不自禁的膜拜。

    一条腾云驾雾,气势凌驾天下的青龙图腾,在大殿的石壁上张牙舞爪,几乎要破壁飞出!

    “‘十月堂’堂主马回峰马堂主不幸为会殉职,这是本会创立以来首位牺牲的中级干部,主上很不高兴。兽王,‘河西’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青衣人声音如风似雪,寒而冷洌。

    “请楚左使放心,”兽衣人躬身洪声礼道:“河西‘十月堂’三十位分舵主已经开始运作扶持新的代理人,本王亦已派劣徒‘兽魔’秦授和他手下的‘十二星相’,不惜一切代价,追杀赵轻侯等辈!”

    青衣人仰天长笑,震得大殿屋宇上积年累月的灰尘簌簌而落……(卷终)

第一章 惹猪林

    ||->->第一章惹猪林

    赵侯轻慵懒的靠在华车锦榻上闭目养神,他一向是一个注重保养、懂得保养的人,虽然已经年过四十,反应依然灵敏,身手依然敏捷,他看起来还像是个年轻人。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頂¢£点¢£小¢£说,.23wx.

    他已成家多年,他妻子细腿长腰,是个需求很强烈的女人。

    可是赵轻侯近年很少睡在侯府,外面的女人,总是比妻子体贴些、年轻些的。

    马车飞驶,将道路的荒草,都辗得倒下去,就好像那些曾经为赵轻侯着迷的少女腰肢。

    突然,一声鸡啼,撕裂了赵轻侯的杂想,他脸色变了,只见一只大公鸡站在古道旁枯树的枝干上,那雄丽的鸡冠,绚彩的羽毛,在夕阳下闪动着令人眩目的金光。

    公鸡的眼睛里闪烁恶毒的、妖异的光芒。

    赵轻侯的脸色变得更苍白,打马更急,但还未奔出二十丈,道上竟又有只巨大的黑猪横卧在路中,在地上翻滚着,全身上下,却被洗得干干净净,那紧密的猪黑毛,在夕阳下就像是金丝织成的毯子一样发亮。

    赵轻侯再次变色,勒住马车,冷喝道:“朋友既然来了,就不必鬼鬼祟祟的故弄玄虚了!”

    突然马车后有人喋喋笑道:“不错,咱们已来了!”这笑声竟也如鸡啼一般,尖锐、刺耳、短促,难听之极!

    他大惊转身,鸡啼般的笑声不绝,马车后已转出两个人来。

    前面一个人,身长不足四尺,头戴鸡冠,瘦小枯干,却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那模样正有说不出的诡秘,说不出的猥琐;

    后面那个黑脸大汉,胖得实在已快走不动了,拖着一根九齿钉耙,每走一步,就喘口气,口中不住喃喃道:“好热,热死朱爷爷了。”满头汗珠,随着他颤动的肥肉不住地流下来。

    赵轻侯跃下马车,强作镇定,抱拳道:“来的可是‘十二星相’中之姬司晨与朱拱地么?不知赵某人哪里得罪了‘青龙会’的朋友?还请见教!”

    鸡冠红衣人格格笑道:“赵侯爷果然好眼力,你伙同‘权力帮’假面公子贺兰星星破坏我青龙会‘十月堂’,我们兄弟少不得要为马堂主讨个公道了!”

    赵轻侯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他忽然对自己的妻子有了种愧疚感,他想着这次如果能够活着回去,是不是应该多生一个儿子。

    鸡冠人姬司晨语声未了,闪闪银光,已到了赵轻侯胸口。

    好快的手法,眨眼间,他手中已多了件银光闪闪的奇形兵刃鸡嘴啄,似花锄,闪电般攻出十七招,那诡异的招式,看来正如公鸡啄米一般,沿着赵轻侯俞府、神法、灵墟、步廊……等要穴,一路啄了下去。

    赵轻侯平地跃起,凌空一个翻身,堪堪避过了十七啄,但这时却又有朱拱地一杆九齿钉耙在地上等着。

    猪头猪脸的朱拱地嘻嘻笑道:“侯爷,南海漂和蝎娘子已经在黄泉路上等着您了!”

    就在此时,突听一声清晰的冷哼,朱拱地心中一凛,不禁翻身拖着钉耙倒退,举目张望,就见一个像标枪般挺直的青衣少女,笔直从官道前面大踏步向他走来。

    赵轻侯一呆,但他却不认识这个青衣少女,大急道:“姑娘,这两个怪物凶残嗜杀,你快绕路而行……”

    那青衣少女陡地目光如电看过来,朱拱地吓了一跳,只见对方腰间斜斜插着一柄又薄又利、似钩非钩、剑尖弯曲的无鞘剑,他蓦地想起一个人的名字,一张猪脸当时骇得煞白。

    只听那青衣少女冷冷冷冷地道:“你就是‘十二星相’里面的那头猪?”

    朱拱地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青衣少女又道:“记住我的名字,我是‘凉城客栈’冷若霜。”

    朱拱地听罢,又黑又臭的嘴巴张的老大,半天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良久,朱拱地猪眼凶光暴涨,陡然发出一声怪吼,一耙向冷若霜头顶垂直砸落!

    这一耙他用了全力,声势非凡,漫天风影,根本避无可避!

    冷若霜不避。

    她反而前冲,她手中精光一闪,“离别钩”已刺入朱拱地的咽喉,然后她就抽身后退,站定的时候钩剑已插回腰间。

    这时朱拱地的那一耙才落了下来,直将青石路面砸了一个大坑,而朱拱地肥胖臃肿的身躯,就倒在了坑旁。

    姬司晨大骇失色,鸡嘴啄顿在半空中,这个凶名震动江湖的巨盗,竟似都突然中了魔法,手、脚、面、目,都似已突然被冻结。

    冷若霜的声音冷的犹如九天寒冰:“你想死?”

    姬司晨牙齿打战,竟是一句话、甚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冷若霜冷声轻喝:“你的老大‘兽魔’秦授和同伙现在在哪里?”

    姬司晨嘎声道:“北凉山……惹猪林……”他话未讲完,胸膛已多了一个洞,喷出了血泉,他也为一阵刺骨的难受而倒在地上。

    “第二个。”

    冷若霜从容地回身,向“北凉山”方向,像一杆笔直的标枪,步履坚定的大步走去。

    被丢在身后的赵轻侯伸臂追赶上来,呼唤道:“二姑娘,本侯多谢……”

    冷若霜猛地转身,煞气严霜地警告道:“你胆敢跟过来,我杀了你。”

    赵轻侯马上停步,表情尴尬的张了张嘴,他看得出对方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心中不禁嘀咕道:“别的女人见到本侯爷早就自动贴上来,这霜丫头居然对本侯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阵仗,同样是姐妹,还是那位大姑娘颜丫头温柔体贴啊,那胸、那腿……不过这个冰山美人,也格外有一种味道呢……”

    就在赵轻侯望着冷若霜消失在山林间的冷峭背影,浮想联翩的时候,在“惹猪林”的最深处,“嚓——”一把火折子亮了——

    黑暗中现了十张狰狞恐怖的面孔,月色和火光的交替闪耀下,就像十个从地狱来的魔鬼!

    一个声音沙哑响起:“有人已追过来,是个女人。”

    一个女子清脆的语音道:“鸡十弟和猪十二弟半个时辰之前已经栽在她手里了。”

    又一个高亢的声音询问:“那是谁?”

    一个比较苍老的声音回答道:“听说她为习武之前就亲手杀死她的无良丈夫;她曾在无边无际的大漠中撑着轻重五十六处创伤、粉碎了‘蒙古’国‘风沙七十六骑’的马贼组织;她在最酷寒的‘北海’中潜伏三两连夜刺死‘冰魔’百里寒冰;她曾横渡热得可以烤熟鸡蛋的吐鲁番‘火焰山’、追杀‘富贵集团’叛国‘九宦官’。她就是‘凉城’丫头,冷若霜。”

    折子忽然暗淡下去,黑暗里的人们似乎是怔了怔,死一般的沉默。

    许久之后,一个冷酷、无情又有无比的威严的声音响起:“以最快速度和老大会合,不惜一切代价,伏击冷若霜!”

    十个黑影渐渐退去,纷纷隐没在黑暗之中……

    此刻,林外,赵轻侯小心翼翼地迈进“惹猪林”,全神戒备。

    “惹猪林”,曾经是“霹雳堂”五大高足雷爆仗、雷炮仗、雷爆竿、雷爆竹、雷编炮,埋设“五雷阵”伏冷北城前妻雷晓雅之地。(参见《大风旗》卷第六章)

    而当赵轻侯一走进森林时,就看见了“南海书生”南海漂的尸体被倒悬在一棵古树的横枝上,两眼凸出,显然是被人活活勒死。

    更恐怖的是,附近不远处,“假面公子”贺兰星星放养的那些羊人横七竖八的卧倒在草丛里,肚肠翻卷,死相惨极。

    赵轻侯不惊反怒:“‘青龙会’好狠毒的手段,杀了‘南海书生’不算,竟连贺兰这些可怜的羊人也不放过!”

    他走过去,伸手掌抚合南海漂的眼珠,饶是征战沙场半生、杀敌无数的铁石心肠,也不忍再去看同伴一眼。

    走不出多远,赵轻侯就看到了另一位同伴。

    一个二十五六岁美少妇,水汪汪的一双媚目,琼鼻樱唇俏丽娇艳,隆胸蜂臀水蛇腰,好美好艳,可惜她现在全身**的被绑在树上,容光惨淡,下体一片狼藉,奄奄一息。

    ——“蝎娘子”仇萱!

    赵轻侯既惊又怒,飞步上前,将解开绑绳、慢慢放了下来,悲声道:“谁下的毒手???”

    “蝎娘子”仇萱眼睛朦胧的看着面前这个愤怒的中年男人,凄惨一笑,声音微弱的道:“‘青龙会’十二星相轮流施暴,活活折磨了老娘三天两夜……幸在我苦命女儿小蛮被‘凉城’四姑娘若芊救走了……我是活不成了……”

    赵轻侯抱住了她,战栗着说:“我和‘青龙会’势不两立!”说话间眼睛已经隐约闪动泪光。

    “蝎娘子”仇萱偎入他怀中,幽幽地说:“你哭了?”

    赵轻侯怜悯的抚摸着她冰冷的粉颊,说:“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要交代赵某吗?赵某就是拼了一死,也会帮你完成。“”

    仇萱亲吻着他的手掌,酸楚地说:“在做‘沙盗’之前,我曾经有过一个男人,而且替他怀过一个女儿叫‘小蛮’……”

    “哦!孽缘?”赵轻侯意识到了什么。

第二章 陈世美也很美

    ||->->第二章陈世美也很美

    仇萱紧紧抱住赵轻侯颤声道:“我与他不曾拜过天地,他也从没想到娶我过门……”

    赵轻侯柔声道:‘我在听……”

    仇萱用伤感的声音说:“认识他时,是在寂寞的旅途中,心情不佳,本来不如意。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頂點小說,.23wx.他出现了,英俊、年青、潇洒、谈吐不俗,正是王孙公子般的梦中情人,甜言蜜语令我倾心。就这样,我们成了一对。”

    “哦!你们分开了?”赵轻侯的心,不经意痛了一下。

    “好梦由来最易醒,恩爱不足百日长,我有了身孕,他却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带走了我的一生积蓄远走高飞,没留下一文钱。哦!一晃眼就是五年。”“蝎娘子”仇萱的声音里,渐有了恨意。

    赵轻侯道:“你该去找他的。”

    仇萱悲愤的笑道:“去跪在他面前,哭泣着请求他收容我母女?算了,即便他哭着来求我,我也不会要他了,那种喜新厌旧没出息的好色男人,不值半文钱。”

    赵轻侯歉然问道“他是谁?”

    蝎娘子灰败的眼睛突然有了光亮,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三个字:

    “柴、如、歌。”

    赵轻侯默然,久久方道:“当世第一美男子‘小梁王’柴如歌……”

    “蝎娘子”仇萱凄冷一笑:“陈世美也很美……不是么?侯爷金枝玉叶,功成名就,想来早该妻妾成群、子女满堂了……”

    “你想说什么?”赵轻侯明显的感到她气息的减弱。

    仇萱有些急促的道:“我想替你作媒。”

    “什么?作媒?”赵轻侯讶然问。

    “蝎娘子”仇萱叹口气,说:“我那个女儿小蛮今年六岁,比我美得多。希望你逃出‘惹猪林’之后,去‘凉城客栈’接回我那可怜的女儿,把她带在身边照顾你。如果你喜欢她,日后作妻作妾……”

    赵轻侯心中一酸,悲声道:“你放心去吧!赵某会拿小蛮当亲生女儿来待的,决不辜负大妹子托孤之重……”

    仇萱“噗嗤”一笑,狞了他一把说:“瞧你,又是个甜嘴的男人,这声‘妹子’叫得好甜……”臻首一歪,再也没有了声息。

    赵轻侯深情的吻了吻怀里美妇冰凉的额,抬目望着幽深诡秘的深林,自言自语地道:“下一个死的人就该是我了……不知道那个冰山美人现在怎么样了……”

    ——以赵轻侯对冷若霜的了解,若霜被冷北城训练,常年与山林野兽为伍,懂得禽言兽语,兼之性格坚忍,敢于拼命,擅长追踪之术,凭她的个性,不将“十二星相”一个个斩尽杀绝,她是不会活着走出这片“惹猪林”的!

    如今鸡十和猪十二已殁,据说“十二星相”排名越前,武功就越高,况且他们身后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老大“兽魔”秦授在虎视眈眈!

    按照赵轻侯的判断,“兽魔”秦授生性凉薄,不到最后关键时候,他是绝对不会亲自出手的。“十二星相”里侯献果最沉不住气,若果所料不差,下一个找上霜丫头的,必是那只猴子无疑!

    ——赵轻侯猜中了!

    侯献果毛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一想到不久之后冷若霜就会落在自己手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就笑得差点把自己舌头吞到肚子里去。

    这是第三个夜晚的子夜,森林里的雾气浓且厚,满是腐臭潮湿的味道。

    侯献果像一只身手灵敏的猴子般,手足并用的窜爬上一株参天古树;他要在树上等待猎物经过,想到冷若霜那颗美丽的脑袋,不久之后就会被他的“金箍棒”打得粉碎,他又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就在只有四尺便登达树顶的时候,他雷公毛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他万想不到树顶上有一个青衣少女,正冷冷地望着他,就像两道刺人魂魄的寒冰。

    侯献果打了个冷颤,“你……”

    黑夜里寒芒一闪,“铮”的一声,侯献果的身躯,像断了线的风筝般的在黑夜里蓦然向下沉落,掠落之处,鲜血飞洒成一条鲜艳若梦的诡异弧线。

    “蓬!”的一声,侯献果身躯重重跌落地下。

    一个真正的职业杀手,是不会在大敌环伺面前多说一句话、多浪费一丁点精力。

    冷若霜慢慢滑下树来,冷喝道:“出来!”

    树后,锦衣儒雅的赵轻侯缓步转出,老脸通红的嗫嚅道:“我是怕二姑娘一个人进林子太危险……所以跟过来……”话未说完,眼前精光陡闪,一柄似钩非钩、似剑非剑的古怪兵器已抵在他颌下,迫得他把下面的话,生生吞回肚子里去。

    冷若霜冷冷的道:“再跟过来,死——”

    她的声音比冰还冷,犹寒。

    ………………

    夜未央。

    狼嚎声声,鬼影幢幢。

    一头野狗死了,尖刀插在它的咽喉,血流了一地。

    笱迎客像一只猎犬般侧趴在地上,竖起耳朵听着数里外的动静,“汪”地叫了一声道:“有人来了,她在一里之外,正朝我们这里过来。”

    羊踏石捋着山羊胡子,眯着一双三角眼,恶狠狠的道:“一会儿我们用暗器做了她……小心!”

    他的”心”字未出,剑芒已现,笱迎客叫也未叫一声,已经被落叶堆下伸出的一把怪剑钉在地上,直挺挺死去。

    羊踏石一声怪叫.飞身攻出七七四十九记快剑。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冷若霜。

    遇到冷若霜,羊踏石的剑再快也没用。

    因为冷若霜才是天下第一快剑。

    当羊踏石身形暴起时,冷若霜也随身迎至,当他第一剑刚刚展开之时,冷若霜的离别钩“嗤”地刺进羊踏石的喉咙中,然后反身出剑,一剑刺穿身后一棵不知名的古树,斑斓的树皮竟溢出鲜血来。

    漫天剑影一闪而没,只剩下冷若霜的钩剑发出阴冷嗜血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羊踏石只见精光一闪,咽喉一凉,便已中剑,甚至连招架都不曾来得及。

    冷若霜冷冷地道:“你们错了,在一里外的不是我,是你的同伴。”

    羊踏石双眼暴瞪,仰面栽倒。

    树后跌出一个马脸汉子,手按腹部,踉跄抢了几步,手中马刀呛然落地,嘎声问:“你怎么知道我藏身树后?”

    冷若霜冷笑道:“‘十二星相’里,你马登程脚程最快,这里的打斗虽短,但一里外的尊驾也该到了!”

    马登程勉强干笑两声:“主人会替我们报仇的,你逃不出这座森林的……”

    话未尽,人忽然栽倒下去。

    冷若霜嘴角似有冷冷的笑意,“第六个。”

    ——直正的强敌还在前面等着她。

    冷若霜大步从马登程身上跨过,向深林深处一步步逼去。

    第五天的凌晨。

    阳光透过古树苍天遮云蔽日的枝叶缝隙,照在一张暴眼獠牙,狰狞恐怖的脸上。

    这个人矗立在三块品字型的巨石当中,一脸的兽相。

    忽然,人影一闪,一个留着两撇鼠须、相貌猥琐的灰衣人飞驰而至!

    凭这老者这副相貌,就没人会相信他是在黄山“太岳峰”一役中,一夜间连诛三百余名白道高手的苏运粮。

    他向兽相老者恭身礼道:“主人,我们已经损失近半,昨前两夜死的是马七弟、羊八弟、猴九弟、狗十一弟。冷若霜现在正向南追过来,今晚将遇上龙五弟,请主人指示。”

    兽相老者动也不动,问道:“佘盘洞、涂捣药、虎撼山和牛耕田现在在什么位置?”

    苏运粮答道:“蛇六弟正在全力赶去协助龙五弟;兔四妹和虎三弟在南方十里以外;牛二弟就在二里外的林中。”

    兽相老者狞笑道:“传我的命令,集合所有人手,给予冷若霜致命一击!”

    第六夜。

    闷热,没有一丝儿的风,空中雷声隐隐,震得人耳膜痛鸣。

    赤发黄须、身材伟岸的龙行云,抬头看着天气,喃喃的道:“要下大暴雨了……”

    一道闪电过去,电光中的山林苍白的可怕,像一头巨大无俦的上古恶魔神兽,正欲张着血盆大口吞噬天地万物一样。

    在一刹间龙行云瞥见了冷若霜,他从没有见过冷若霜,但知道这利剑标枪一般的青衣女孩子,一定是冷若霜。

    冷若霜就在前面七尺!

    电光一闪而没,森林又恢复黑暗。

    龙行云和冷若霜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立,谁也没有动。

    蓦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雷响起,龙行云像一头扑杀猎物的怒狮跃起,金灿灿的“龙头杆棒”,挟带起劲烈无匹的罡风,疾挥而落!

    金光暴射,寒芒急闪,冷若霜的离别钩后发而先至,“嗤”地将“龙头杆棒”击荡出去。

    冷若霜闪电般刺出九剑!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龙行云连退九步,舞棒砸开若霜诡异辛辣的九剑,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喝,杆棒卷起惊人的呼啸,由上至下疾劈下来,声势端的惊人。

    冷若霜根本不收剑回挡,几乎在被杆棒扫中的一瞬间,第十剑刺进龙行云刺进心脏!

    快!准!狠!

    电光一闪,冷若霜手捂胸口,嘴角溢出鲜血来,似乎还泛出一丝冷笑:“第七个。”

    黑暗中,一个很有磁力的声音响起:“是第八个。”

第三章 荒山野岭里的孤男寡女

    冷若霜目光及处,只见赵轻侯将一具蛇头细腰的白袍汉子的尸体抛在地上,轻拍了拍手,故作潇洒地走出道:“这条臭蛇想偷袭你,被本侯的‘金刚指’解决掉了。”

    ——在赵轻侯这种功成名就的中年男人眼里,洋溢着让青春气息的少女,无疑是最有诱惑力的。

    他不缺名位权势,不愁钱宅座驾,他拼搏的大半辈子,辛苦了大半辈子,他需要在这个时候好好弥补犒劳自己,他很享受与年轻女孩子在一起的感觉,好似把他也带回了风华正茂的年轻时节。

    赵轻侯突然有些羡慕嫉妒恼恨“凉城”里那个孤寂忧伤、带着些许轻咳的白发男子,可以和那么优秀的女孩子们朝夕为伴。与他见过的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冷若颜不同,眼前的冷若霜冷酷得宛若九天云层高崖上的傲雪寒梅,让人有着只敢远瞻不敢亵玩的距离感。

    女人如战场,越难征服,赵轻侯就越有兴趣和斗志。

    可惜的是,冷若霜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对着这位身集官居一品、边疆大吏、世袭一等侯、“少林”俗家第一高手等众多贵衔美誉的极品优质好男人,简直是不屑一顾。

    正当赵轻侯准备向少女发动柔情攻势的时候,远处草丛里隐隐约约地传来了男女欢快10顶10点10小10说,m.23w£x.co∞m的呻吟声……

    山林,黑夜,.声不绝于耳。

    一只金丝猴自树上滑落,好奇的与一头路过的麋鹿对视着。

    赵轻侯很吃了一惊,他看见拒他千里之外的冷若霜,居然热情地向金丝猴招了招手,又亲热的搂着梅花鹿的长脖子,附在它耳边低声交流着什么,更让人奇怪的是那只猴子还七嘴八舌的吱吱叫着参加进一人一鹿的话题。

    赵轻侯有些傻掉了,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圆脸,疼,不是幻觉,这个冷冰冰的野丫头在搞什么鬼?

    冷若霜直起身来,压低声音道:“南面一箭地之外,草丛里有一对赤身.的男女在交叠野欢,男上女下,男的杂须如铁、虎目逼人;女的娇小白皙、招风兔耳,看相貌应该是‘十二星相’里的虎撼山和涂捣药。”

    赵轻侯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皮蛋,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冷若霜瞥视了他一眼,冷声道:“刚才那只猴子和那头鹿告诉我的,那只猴子和大叔你一样好色的很,早躲在树上偷看半天了。”

    赵轻侯气苦,老脸讪讪地道:“忘记了二姑娘懂得兽语……不如我们趁这机会潜伏过去除此二獠……那个……老夫……本侯不是那个意思,我和猴子的目的是不一样的,我急着赶过去,我不是为了看他们那个……你别误会啊!”

    看着赵轻侯孩子似的结结巴巴的慌张解释,冷若霜冷若冰霜的俏脸,突然“噗嗤”一声笑了,那一笑如阳春白雪,阳光乍暖,竟是把赵轻侯看得痴了!

    冷若霜笑容稍现即敛,冷冰冰的瞪视赵轻侯一眼,随即向黑暗中摸索而去,赵轻侯像个乖宝宝似的老实规矩的跟在后面。

    长可埋人的乱草从里,两个男女赤条条的身体交缠翻滚在一起,将周遭杂草压倒了好大一片,浪笑牛喘,热火朝天。

    冷若霜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不对劲,“离别钩”斜斜伸出,横在了背后某侯爷凸出的某个身体部位,低喝道:“想进宫做太监吗?”

    赵轻侯老脸涨得通红,搜肠刮肚地轻声解释道:“误会、误会、不是有意而为之的……身不由己、身不由己……”

    冷若霜手心渗出冷汗,看着四周黝黑的丛林,低声道:“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好像有人在窥视着我们……”

    有着与野兽相同的自然感官嗅觉的冷若霜,往往知道什么时候有暴风雨,哪里有流血,也往往能嗅得出死亡的味道。

    突然,杀气和煞气同时逼进和逼近!

    就在这时,冷若霜和赵轻侯的脚下同时一沉,竟落入一个陷阱。

    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罩来,迅速收缩,漫天暗器更飞射而至!

    冷若霜立即出剑,她根本不理暗器飞击,剑光跃动,一剑将发射暗器的虎撼山刺个透心凉,鲜血喷射而出!

    而在同时,她中了一口飞刀,两只羽箭。

    她眼前一阵发黑,龙行云给予的旧创内伤开始牵引发作。

    赵轻侯左臂扶住摇摇欲坠的若霜,沉腰立马,提气大喝一声,“呼”的一拳击出,拳风劲道透过铁网,浑雄如山。

    涂捣药中拳,她那娇小白嫩的身躯“砰”地撞在一株树干上,不着一丝一缕的身子随树滑坐下去,树干被带过一道血渍。

    赵轻侯在大力金刚拳上的造诣,在“少林派”绝对可以排进前五!

    冷若霜挥剑削断了六根铁索,身形如一支利箭,破网而出!

    她脚刚落地,一个高大壮硕身影已自石后窜出,一出手就是八八六十四记“疯牛杖”!

    冷若霜已经负伤多处,只觉眼前一阵发黑,但偏偏在这个时候遇见了皮糙肉厚,牛环衔鼻的外家高手牛耕田!

    赵轻侯双眼赤红,飞身挡在若凌身前,开声吐气,铁拳舞动生风,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血肉之躯硬碰硬的与牛耕田对了六十四招!

    拳风杖影消失,赵轻侯“哇”地一声喷溅出一口鲜血,坐倒在地,牛耕田五脏六腑翻搅如浪,倒退数步。

    机不可失,冷若霜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出手,牛耕田便觉腹前响起一道急风,他还未来得及躲避,泛着青芒的“离别钩”已把他开膛破肚!

    “砰!”

    牛耕田倒了下去,血贱了冷若霜满身满脸,几乎变成了血人,也分不清是她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冷若霜全身无力的栽倒在地,此刻她已气竭力尽,绝不能接下任何一击!

    她想知道此刻是否还有敌人!

    ——有!

    那人正目光闪烁阴狠地看着她,手中有两杆泛着蓝芒的“判官笔”!

    ——“十二星相”之首,苏运粮!

    大雨倾盆。

    苏运粮早已蓄势一击,但却迟迟未发。

    这位黑道巨枭心狠手辣,但他有一个弱点,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致命弱点。

    他是“十二星相”之首的鼠,更胆小如鼠。

    现在苏运粮心里充满了恐惧,冷若霜躺在雨中,两眼发出野兽般冷厉的寒光,似已看穿他的五脏六腑。而这种眼神,他这一生只见过两次,上次是在跟随主人“兽魔”秦授去“万兽山庄”朝拜“兽王”的时候,那一次被兽王看了一眼,事后他干呕了五个时辰,一连做了半年的噩梦。

    他看不出这个女孩子伤得重不重,他亲眼看见虎撼山中剑身亡,接着涂捣药也死了,最后连功力仅次自己半筹的牛耕田也倒下了。

    他握笔的手微微的颤抖着,他不知道冷若霜身上的血有一大半是从自己体内流出来的,他错失了最佳、也是唯一的杀死冷若霜的机会!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只要给她缓过一口气,她就能重新站起,打倒敌人。

    冷若霜是这这种人!

    突然冷若霜以剑支地站了起来,冷峻的嘴角似有一丝笑意,她长长舒一口气,冷冷地道:“你已经再没有机会杀我了!”

    苏运粮寒意更甚,惊疑地道:“你……”

    他话音未落,“嗡”地声响,青芒暴涨,冷若霜已出手!

    “铮——”

    “离别钩”被苏运粮的鼠头“判官笔”,生生架住!

    冷若霜冷哼,钩剑滑过笔杆,绕刺而上,剑剑相连,苏运粮暴退之中,居然架住了这第二剑。冷若霜如影随行,第三剑再度告出!

    苏运粮发出频死前一声怪啸,被“离别钩”贯胸穿过,饮剑身亡。

    “不愧为“十二星相”之首,居然能接下我两剑!”

    冷若霜在坐倒之前说了这么一句话。

    ………………

    雨过天晴,第九夜的空气湿冷里带着些许暧昧。

    “你的伤怎么样了?”篝火旁的赵轻侯将烘干的、染满血污的湿衣裳递过去,关切的问。

    “还好。”冷若霜穿着单薄的亵衣靠着草堆,声音依旧很冷。她的裸露在外的肌肤在星辉下光滑、结实、健康、青春,有着野性美。

    “我带着‘少林派’上好的‘金创药’,我替你看看。”赵轻侯声音、神情和动作都出奇的温柔而体贴。

    他轻轻撕开了冷若霜的衣袖,用一口儿烧酒为她洗净伤口,倒了一点儿药沫在上面,再撕开自己一截袖布.替她包扎了起来。

    冷若霜没有拒绝,凝视着他冷冷地道:“想不到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大侯爷、大将军,也蛮会照顾人的吗?”

    赵轻侯笑了笑,自嘲道:“这也许是因为我已经老了,老头子总是比较懂得照顾年青人的。”

    冷若霜破天荒的嫣然一笑,道:“像你这样的老头子,世界上只怕还没有几个。”

    星光满天,火光跃动,映红了她的脸,赵轻侯忽然发觉自己的心在跳,跳得好快。

    荒山野岭,孤男寡女,今晚理应会发生点什么激动愉快的事情……

    ——至少赵轻侯是这么想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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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介绍:
风骚狐媚的冷若颜(易容、迷魂,多情环)、坚忍冷艳的冷若霜(御兽、驱鬼,离别钩)、活泼俏皮的冷若雅(用蛊、施毒,相思刀)、忧郁落寞的冷若芊(暗器、读心,断肠萧),四个凉城杀手美少女,谱写香艳喋血江湖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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