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个杀手不识数
眼看抵受不住陈子枫的狠命攻势,飘雪只有大叫:“死花痴怪还不帮忙?”
“花痴”是她们小姐妹公送给飞花的别号,飘雪对这个有胸无脑的二姐,也一向很是瞧不上,而今她竟出声求助,可见情形已相当危急。
“来啦——”守在床前的飞花,两手一抖,一对“生花笔”舞了个花哨的笔花,就迎了上去。
然而,飞花亦是把守不住,节节后退,一退再退。
陈子枫一旦出剑,就大刀阔斧、大开大阖、大砍大劈、大进大杀,让飞花先失去了信心,再招架不住,最后更陷入了险境。
陈子枫用的是“珠光宝气剑”剑身上面,镶满了宝石。那种高人一等、傲视王侯的杀法和剑招,确实不是一个小女孩儿所能接守得了应付得来的。
经过“凉城四美”悉心调教和冷北城用心点拨的她们,未必就输在武功,而是败在经验和气势上。
突然之间,陈子枫一甩剑穗,“啸啸”声响,直拂飞花的脸蛋。
他的剑穗,都是用名贵“天蚕丝”制成的,被刮上无异于毁容。
飞花最爱美,她最注重保养自己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她惊吓一声,掩面急退!
她一退,就露出了空档儿,陈子枫马上回卷剑穗,然后一步就跨到了床前。
当时,飘雪才被陈子枫的“夜明珠”晃开,流风跟逐月,一个在堵截敌人后路、一个要控制房间中枢,都失去了方位和先机。
飞花一移开,陈子枫马上就迅地跳到了床边,然后猛地伸手一扯,扯开了棉被。
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气息奄奄、呼吸吁吁的熊东怖,就斜躺在床上,以一双狞恶怨毒的眼睛,无力而又无助的望着他。
陈子枫和气的笑了:“熊二爷,你好。”
熊东怖死气沉沉地道:“我一点都不好。”
陈子枫压低声音道:“相爷让我来拿回几样东西。”
熊东怖垂死睨视着他,以一种视死如归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表情和口气,恶狠狠的道:“如果相爷这次不肯拉我一把救我一命,就等着‘刑部’大堂上见吧!”
陈子枫无奈的笑道:“那我只有送你归西了!”话一说完,珠光宝气剑芒齐闪,他一剑对着熊东怖那截缠满纱布的脖子剁了下去——
他一剑斩下去时,他突然感到胸口一痛,然后他便看见熊东怖徐徐坐起,那刀疤纵横交错的脸上,带着一抹诡异凶狠的笑容。
“你……你……你……你不是……”陈子枫震骇惊讶极了。
“这还要多多感谢你射我的两颗‘夜明珠’,如果不是它们冲开了我身上被制的**道,我又怎么隐忍至今而有机会杀你?”满脸血污的熊东怖,幽幽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幽幽地说着。
“你……啊……你!?”陈子枫此时才看到,熊东怖的一只手掌,正切在他的胸膛内。
熊东怖阴阴森森的问道:“怎么?‘手刀’的滋味,不好受吧?”
陈子枫喉咙“咯咯”作响,就是说不出话来。
熊东怖坐在床上,一脚踹出,叱道:“蔡京老贼,想要过河拆桥,弃卒保帅,老子操你老母!”
“噗”的一声,陈子枫给他一脚踢了出去,在飞掠半空中,“呼”地划了一道和着血水的孤线,“叭”地落到了楼下!
两眼突兀,死状惨极!
楼下的众人,都震愕不已—
楼上倒底生了什么事!?
“凉城客栈”究竟在上面,还埋伏了什么样的高手,竟能让“剑中之豪”,死得如此之惨烈?!
花十八的红裙,兀自纷飞飘扬。
温十七瞅准机会,冲进裙子里,扯飞了小蝶,跟屠斩贴身肉搏!
小蝶一脱离魔掌,冷若芊便软索一振、一卷、一收、一带,将她拉扯到了身后。
花十八紧闭双目,拼命扭腰旋胯,带动红裙不停的转动。梁煎炸、温十七跟屠斩,三个大男人,就在她的裙下、胯间,相互抢攻、搏杀!
要是冷若芊也加入战团,局面应该是足以一拼的。
就在“杀人王”魔踪出现“塞北”的风言正盛之际,冷北城仍然能放心的将客栈交给他们几个来料理、而独自上京专心行刺祸国殃民的“小梁王”柴如歌,决非没有道理的。
花十八在江湖人头熟、情面广、路数野,八面玲珑,黑白两道上,都很吃得开;再加上温十七的老道经验、梁煎炸的精明头脑,总体上,不至于出什么大的纰漏。
所以冷北城走得也很放心。
其实,冷北城此去,除了刺杀柴如歌,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招兵买马,进一步拓展“凉城客栈”的格局。
冷北城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时局和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计划。
无论一个人、一个家族、还是一个帮会门派,如果不根据时局和时事,及时的做出调整和转变,那无论你本身多强大、多强悍,也会被这个时代渐渐的老化、淘汰。
冷北城绝然不会让“凉城客栈”淹没在时代变革的大潮中,他也在力图变,在新。
此前,“京师”武林三分天下,“权力帮”、“大风堂”和“青衣楼”鼎足而三,一个是绿林与蔡京派系的结合,一个是民间反对蔡京的市井势力结合,一个是介于蔡京和反蔡京两股势力之间的黑道武力结合,这三个势力刚好相互平衡,互相制约。
三足鼎立的局面维持不久,代表了内戚官宦和地方财阀巨贾的新兴势力“富贵集团”,应运而生,迅即冒升崛起,重新平衡了京城的江湖力量,从三国之争的态势,演变成了四雄争霸的局面。
后来,“大风堂”在接二连三的的内斗和外侵中,大伤元气,越发式微,整合了“刑部”力量和“禁军”实力的“高二党”趁机雄起,取而代之,渐次占据了“大风堂”的京中位置。
这场武林大变迁,这次江湖大风暴,是由一道政治角逐而引起的。
蔡京受其保荐的童贯败军之累,被李纲联合朝野同道,通力合作,不留余力,群起攻之,罢相免职,倒台下野;不久,在梁师成、王黼等佞臣摇旗呐喊的造势助威声中,蔡京就酝酿“复相出山”,由此引发了朝野武林,迅速形成了两大阵营:即是保蔡党和拥李派。
两大阵营互相消长对抗,冷北城便要在这个时候,吸收人才,壮大力量,以求自保。
但是,冷北城还是低估了熊东怖在这场变局中的角色作用,他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的敌手、高手、杀手、强手,全同时来到“凉城客栈”,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但并不排除假借救应或者诛杀熊二的藉口,从而铲平“凉城客栈”!
本来预想中,待新的一批好手精锐新血赶到之后,“凉城客栈”势必声势大壮,而花十八、温十七、梁煎炸及小蝶等人则是客栈里“元老级”开山人物,届时地位自是高人一等,总算是熬出头来且是大有可为之际,“杀人王”屠斩出现了!
是以,今天的冲击和攻击,大家说什么都得稳住、守住、顶住、抗住。
所以大家已豁出去了。
梁煎炸死缠屠斩,给温十七赢得了就小情人小蝶逃脱魔掌的机会,可是他却危险了,屠斩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一刀就捅进了梁煎炸的腹腔里。
那一刻间,梁厨子眼泪、鼻涕、屎尿一齐失禁,他的内脏已给屠斩这一刀绞碎。
他协助账房救出了女友,去付出了生命的惨痛代价。
屠斩跟抱着梁煎炸尸体的温十七,同时滚出花十八的裙底,他抽出了刀,用手指在刀锋上轻轻一弹,“嗡”地一阵响,然后他伸出了长长的舌尖,舔了舔刀口上的鲜血,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他杀了第一个人,杀心一起,杀势已有了一分,他不再老迈、不再猥琐、不再萎靡、不再颓唐,饮过人血后的他,反而威风凛凛、战意熊熊,按刀四扫,顾盼谁雄。
他就像一位刚完成了他绝世杰作的大师巨匠,横刀立马的站在自己的作品前,很志得意满、目无余子的样子。
客栈里的人,几乎都痛恨、仇恨上了他!
花十八等人恨他,是因为他刚杀害了他们的好伙伴梁厨子;客栈里其他的客人恨他,则是因为刚才他那一手瓷片暗器,全然不顾及大伙的安危。
最恨的人,是温十七。
温十七一向迷迷糊糊温温和和,但不代表他好欺负更不等于他没火气。
梁厨子一死,他就红了脸,更红了眼。
——如果不是帮助救自己的女友,梁厨子就不会死!
“屠斩,你今天别想活着走出’凉城客栈’大门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凉城客栈’、‘老字号温家’、‘江南花家’、‘太平庄梁家’……谁都不会放过你这个杀人狂!”温十七说出了客栈里大多数人的心声。
屠斩沉默片刻,忽然不着边际的说出了一个数字:“五十一。”
花十八没听懂,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五十一?”
“对啊!”屠斩有板有眼的数道:“客栈里除了才死的不算,剩下活着的男男女女。大大小小,一共是五十一个人,我保证你们五十一个人,一个也活不成。”
他这番话,说得的理所当然势所必然,丝毫不怕惹到众怒,他好像根本没将客栈里的人当人来看待,只是把大家看作一群任他宰割的鸡鸭鹅狗猪牛羊。
其实,真正意义上,在“名凉城客栈”里做事的人,连冷若芊在内,加上温账房、花掌柜、还有小蝶,顶多四个人,余者均是客人和附近一些在客栈里兜售小货、懂些庄稼把式的小贩和看似卖皮肉色相的但实有点武功底子的姑娘们。
屠斩这一句话,就等于是跟整个客栈里的人为敌!
他竟然要一人杀光所有的人!
楼下的酒肆饭堂里,隐藏着有不少来自三山五岳的能人异士,他们之中,有的本来还不愿趟这趟浑水、插手架梁,但听屠斩口出狂言,这么张狂一说,难免都激起了义愤和怒火,当下除了一隅三个俊美少年和另一隅睡觉、哼曲、品茶的三个怪客无动于衷、静观其变之外,人人都站了起来。
到了这时候依旧巍然不动、漠不关心的两组六个人,未免太令人费解,温十七留意到这一点,不禁暗想:“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是屠斩的同伙和后援,这魔头才胆敢如此有持无恐张狂至极呢?
花十八深知,凭自己几人之力,已很难收拾得下这个杀人狂魔,她有意识的煽动大家一起合力剪除掉这个青龙魔头道:“这位屠先生,看来是没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啊!”
在这个时候,用心清点过人数的冷若芊,突然“呱”的一声轻笑:“你不识数啊!明明楼下是五十个大活人嘛!”( )
第十二章 刀刀刀刀刀刀刀
屠斩忽然望着冷若芊,那种透着死亡气息的凌厉眼神,让少女只觉得一阵悚然。
只听屠斩直视着冷若芊,说了一句话:
“我要杀光‘凉城客栈’的人,不管是五十个、还是五十一个,你们今天都必须死。你是杀害我七大弟子的主凶,我会让你最后一个死,慢慢的让你死。”
“大言不惭!”冷若芊问道:“你做的到吗?”
屠斩笑了。
冷若芊正觉得他笑得像一只横行的蟹却给人丢进油锅了煮了般的恐怖之时,突然屠斩就出了刀。
他一刀斩出,刀比风快。
他不是斩冷若芊,也不是砍花十八,还不是剁温十七,而是劈向小蝶。
——堂堂一代武林成名人物,居然刀刀专门向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小姑娘下毒手!
他这一刀,就犯了众怒!
怒叱连声中,看客中至少有十六人向他扑过来,至少有九人向他出了手,至少有七人要替那美丽惊惶的苗家女孩儿小蝶接那致命一刀。
然而,屠斩的刀,就在那刹间,刀势却变了。
一刀变两刀,两刀变四刀,四刀变八刀,八刀变十六刀,然后是十六刀变八刀、八刀变四刀、四刀变``两刀、两刀变一刀,最后突然收刀!
刀
刀刀
刀刀刀刀
刀刀刀刀刀刀刀刀
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
刀刀刀刀刀刀刀刀
刀刀刀刀
刀刀
刀
刀刀如风,血光暴现,惨呼此起,哀号彼伏,见义勇为的十六名客人中,中着了刀的有十一人,倒下的有九人,当场殒命的又有七人,另外两人血涌如泉,也眼见难活了。
原来,屠斩的刀是假意攻杀小蝶、引蛇出洞,刀势陡变,一路急砍猛劈,一口气直杀倒了九个仗义出手的武林客!
这一手,不但狡猾如狐,更凶狠如豺!
屠斩回刀,沉思。
一时间,无人再敢近前,只有两名重伤者在地板上**、挣扎、哀号、打滚,七名死者倒在血泊中,肠肚流淌满地。
这些死伤者,大多跟屠斩压根都不认识,他们只是出于义气、出于男人对女人的保护本能,然而他们都送了命。
“轰隆”一声,客栈外,打了一道惊天动地的闷雷,雷声恐怖。
看来,在这将暮未暮、将雨未雨的时分,“凉城客栈”日落之前,只怕难免有一场血风腥雨的大杀戮!
接连杀死杀伤十人的屠斩,杀意已凛,他横刀行了几步,回到他原来的座位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
众人惊惶相顾之中,屠斩端起杯子,闭上了眼睛,往杯里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享受的嗅着茶香的滋润。
如果这个时候,有新客人走进客栈打尖投店,谁又会想到这样一个清逸休闲的品茗老人,刚刚不久之前,还杀了人、他的右手还挽着带血的屠刀、地上还趴着浴血悲号的遇害者。
这些受难者,可都是有农有商有文有武有父有母有妻有夫有儿有女有家有业的人,他们遇害了,而杀死他们的凶手,却在闲情逸致的品茶。
屠斩现在的神态,一点不想来杀人的,而是向路过的一个长者,进客栈里讨杯茶解渴。
喝完了一盏冷茶,屠斩不自然的横了临窗而坐的一主二仆三名美少年一眼。
那妖艳美少年也在喝茶,他随随便便的坐在那儿,却隐然有一种傲视王侯的气概,或许他本身就是比王候还要高贵的王侯。
他美且俊,妖且魅,他喝茶的动作和神情,羞赦娇怯,好似把茶当作他的初恋,端着杯子的手也那么轻柔无力,仿佛每轻呷一口茶,都是跟情人打了一个招呼似的,好像客栈里发的事儿,跟他们毫不相干般。
两个少年仆者,一腼腆、一阴郁,他们在为主人殷勤斟茶倒水,拭汗熏香,好似浑然不知,刚才这里杀了人、流了血。
屠斩沉哼一声,又打量了东南角那桌客人一眼,就一眼,绝不多看。
那个精神不振的青年兀自沉睡若死,雷打不动;那个双面人仍自自导自演、自说自唱;那位骄傲的少年,倒是好像发现了屠斩在注意他们,他举杯像对方示意,好像在敬酒一样、祝贺屠斩长命百岁大杀四方东成西就儿孙满堂一般寻常。
难道,这些人对眼前的血腥杀戮,早已见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家常便饭见怪不怪?
冷若芊脑海里念头飞转:“一个屠斩,已经够恐怖的了!难道这两桌人,是和‘杀人王’同一路的?看情形又不太像……”
冷若芊跟花十八的想法,又不相同,她觉得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有道理让牵累大家一起死,她这样说的:“姓屠的,你要报仇,就冲姑娘一个人来,用不着杀光这儿全部的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留在客栈里的人越多,造成的牺牲就越大,反不如希望这魔头网开一面放这些人逃生。只有活着出去的人,才能把这里的状况传出去,才会让“老字号”、“太平庄”、“花家”的亲友警觉驰援,为他们报仇,总好过留在这里一起断送性命!
“无辜之人,也必须死!”屠斩给出的回复,斩钉更截铁!
“为什么?!”人客里一个本来高大威猛而今却因惊慌失措而没有了半点英雄气概、臂缠流星锤的镖师,站出来不忿的喝问:“我们跟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因为本王要拿你们祭刀,要为青龙老大立威。”屠斩喝完了茶,抹抹嘴,干笑道:“不杀光你们,就无法树立我们青龙老大一统武林、君临天下的不世之威!”
花十八怒道:“大家都是混江湖的,‘权力帮’一班高官雄霸作风阴沉,‘富贵集团’那些王侯内戚手段傲岸,都不及你们‘青龙会’这些走狗不分青后皂白、乱杀无辜!”
“走狗?”屠斩怒笑伴着长空一道惊雷道:“我是青龙老大的走狗不假,你们还不是一样做着冷北城的走狗?!”
“那不一样!”花十八怒斥反驳道:“我们‘凉城客栈’是规规矩矩的做生意、赚钱养活自己和家人的!我们接的任务和单子,杀得都是贪官污吏土匪恶霸,从不伤天害理,而你们,恃强凌弱巧取豪夺视人命如草芥无恶不作,我们跟你们,完全不是一类人,请不要混为一谈,请不要侮辱我们!”
“屁话!”屠斩不屑一顾的狞笑道:“骚娘们,你别扮名门闺秀假清高了!死在你床上的书生、男童,还在少数吗?这世间,不就是弱肉强食优胜略汰有刀就是王想杀谁就杀谁吗?”
忽听有人“嗤”的笑了一声,惹得屠斩厉目一扫,才发觉嗤笑者竟是那贵介公子美艳少年。
就听另一个腼腆害躁的清秀少年,娇滴滴、怯生生的问道:“主子笑什么?”
妖魅公子掩着艳薄而弯弧的丽唇,窃笑道:“就没见过杀人只动嘴不动刀的?”
这话明显是嘲笑屠斩的,屠斩不禁震怒,他一怒,他的刀,便惊起了杀人的寒芒。
冷若芊等人也暗恼:这个邪魅贵公子,好像惟恐天下不乱生怕就怕屠斩不动刀杀人似的!
屠斩一字一吐的向三个美少年讲道:“一会儿你们会死得极惨极难看!”
腼腆少年仆者低下了头,显得更羞怯。
阴郁少年从人抬起了头,显着更阴郁。
邪魅公子笑了,出人意表更出人意料的只说了声:“谢谢。”
屠斩也笑了,笑得十分狞狰百分难看千分恐怖:“你们三个小相公都美的很,我想一个一个操够、玩够你们,才让你们舒舒服服的去死。”
“好。”妖魅贵公子愉快的笑着,但眉心却突然闪过一抹赤红:“很好。”
那害羞少年也附和的羞涩笑道:“太好了。”
那阴郁少年眯着眼睛,笑如豺狼的道:“简直是好极了!”
显然,他们都十分服从、顺从妖艳美公子的意思和意愿,恐怕主子就是说地上的一坨屎好香,他们都会奋不顾身的抢过去啃几口还要交口称赞美味绝伦。
突然间,屠斩出刀——
他现在的位置,距离客栈大门足足有十七尺之遥,可是他一出刀,刀光就已到了门口!
那个方才出言喝问外厉内荏的臂缠流星锤汉子,趁着他们对话悄悄潜到门口,正欲要冒险溜出去,但刀光过处,就身首异处!
又杀一人后,屠斩还打不忘清点人数道:“还有四十一个!”
他话还未说完,又有两个人,已一个狂叫、一个怒嘶,分别各往东、西两个窗口没命的飞窜而出。
窗外已黄昏,天色昏暗,小雨淅沥沥的下着。
刀光一闪、又闪,屠斩依然在桌边端坐不动,但分两头逃亡的两人,东边一个突然顿住,一道血线由左肩至右胁、蓦然喷出,人也斜断为两截,向两边歪倒;西边那个人轻功很高,逃得很急,竟给他能一口气掠出窗外,不过他逃出客栈后,才惊然发现自己窜出窗外的只是他上半身而已,他早已被屠斩拦腰一刀两断,他的下半身还留在客栈里!( )
第十章 这个剑这客有点贱
冷若芊随即发现,他们都低估了敌人。
屠斩的确被梁煎炸激怒并向他出手,但他是借助物体出手,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小蝶的后心。
数十根竹筷,攒射梁煎炸,若被射中,梁大厨师势必变成刺猬。
梁煎炸当然不愿意变成一个不能吃不能和不能操姑娘的死刺猬,他手里突然多了一口锅,他顺势一抄、一炒,近百根筷子立时到了他的锅里,且转动个不停。
然而,屠斩的攻势,并未就此罢休。
他双肩再一抖,第二波攻势,就又来了!
这一次是桌子上的瓷杯、瓷碗、瓷碟、瓷盘,全面爆裂,碎片四溅,四射,大杀四方!
这突如其来的炸裂激射的碎片,至少会将客栈里小半的客人重创甚至射杀!
纵然这些无干、无辜的客人,不是屠斩行动的目标和刺杀的对像,即使其中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屠斩、屠斩更不认识他们,但这些一点不会成为妨碍屠斩统统杀掉他们的理由。
屠斩,从来就是以杀人为乐。
但是,冷若芊跟花十八、温十七等人,却不能眼看他们这些无辜的客人全被无端牵连在内无辜的遇害,是以冷若芊、温十七和花十八都慌了手脚。
慌了手脚并不是僵住了手脚,冷若芊最先付出了剧烈而激烈的行动,她一拍“冰吻”左轮,轮轴里便边飞出了一百零八只“甲虫”。
这些精钢为骨,薄钢为翅的暗器,突然弹起向瓷片,追击了过去。
瓷片激射得愈快,那些“甲虫”就追得愈快,至少有一大半瓷器碎片,被冷若芊的“春天”甲虫给截击了下来。
但还是有差不多一小半瓷片成了漏网之鱼,不过没关系,冷若芊已经给温十七争取了足够的时间,温十七一口酒喷出,剩下的二三十块瓷片,尽被酒滴打落。
花十八的大红色裙子旋舞而起,挟着呼啸,像一面撕风裂气的旗子,间不容发的裹住屠斩。
就在花十八的裙子尚未完全罩吞屠斩的刹间,人影一闪,梁煎炸已趁隙冲了进去。
是的,梁煎炸冲进了花十八的裙子里,和同样被罩进裙子底下的屠斩,贴身肉搏,展开了殊死恶战!
梁煎炸是花十八的情夫,两人每天晚上都在一起打滚,他现在战斗的地方,也就是他天天夜里战斗过的地方,对于花十八的石榴裙下,他比任何一个人读熟悉环境,熟悉到什么地方有几根毛都如数家珍,了如指掌。
屠斩不同,他四周一下就黑了下来,花十八两条大腿之间的阴骚之气味扑鼻而至,他只能一手紧扣小蝶,一手与梁煎炸行险拼招,一搏生死。
两个男人的暗斗,就在一个女人的裙下胯间,展开进行——
冷若芊很担心楼上的情况,她并不完全确定四个小婢,是否能应付的来“剑豪”陈子枫,但她却离不开,因为楼下的情况,更加凶险。
人质小蝶还在屠斩手里,花十八跟梁煎炸正合力与屠斩死磕,温十七以一人之力要为两人掠阵,还要为满客栈的客人护法,冷若芊寸步难移。
陈子枫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在没有成为“剑豪”之前,还有一个绰号叫“枫声一曲歌”,这是他自己取的,没有人明白其中深意。
他在名利场长大,他也比较善于把握时机,所以他在“权力帮”,在官场,才能如鱼得水,顺风顺水。
现在就是一个很大的时机,如果做好了,他完全肯定以及确定,他在“七大剑”的排名,至少要提前个四、五位,他在“御林营”的职位,最低也会上升个两、三级。
——熊东怖事发被捕,他手里和心里有一些秘密,而这秘密足以威胁到正欲二度出山和即将官复原职的两位朝廷大佬蔡京与童贯的安危,是以包括“腾讯堂”、“青龙会”在内的各方朝野势力,对熊东怖都志在必得,更势在必得。
蔡京先后派出了很多的高手、大将,执行除掉熊东怖的行动。
陈子枫只是其中的一批。
他的三个帮手都挂掉了,半路结伴同行、毫不起眼的乡巴佬,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杀人魔头青龙长老屠斩,更缠住了“凉城客栈”的一众高手,他就知道,他的时机到了。
“权力帮”高手如云,陈子枫若要在“权力帮”脱颖而出并独占鳌头,除了依托祖上余荫,那是远远不够的,一定还要有自己的特色,并且要利用自己的特长和特殊关,建立下一些别人无可取代的奇功大功方可叱咤风云呼风唤雨。
现在,就是他建奇功、立大功的时机。
看情形,屠斩足以震得住、也镇得住楼下的几个客栈高手了,如无必要,陈子枫自己也不愿跟“凉城客栈”撕破脸皮都到底,毕竟“杀手之王”冷北城极不好惹,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他在楼下众人都被“杀人王”屠斩吸引的时刻,悄悄的溜到了“花”字十六号房。
山雨欲来。
风满楼。
刚才还烈日当空的艳阳天,突然一下子阴了下来。
就在第一道闪电掠起时,陈子枫就轻轻推开了房门——
当时,四个小姑娘正以大床上熊东怖为中心,分散在房间里的不同角落,拓拔东野刚走不久,他好像真的算准了隔一会就会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似的,他走得很急。
楼下的格斗声,愈打愈烈。
半蹲在床后的飞花,心有余悸的道:“楼下又来什么刺手人物?姑娘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见回来?”
贴墙而立的飘雪,忍不住纠正胸无点墨的某花:“是棘手人物,不是刺手人物,人美也要多读书。”
伏在花瓶后的逐月,在地上画了几笔,自言自语道:“原来那个字读‘棘’啊,我还一直以为读做‘辣’呢……”
守在窗口的流风,无奈的摇摇头。
楼下爆炸声、尖叫声,迭生起伏,不时地传进房间。
流风道:“听声音,貌似有很多人来争夺熊二这快废料呢!”
就听床上被褥里的熊东怖隐约发出一声冷哼。
飞花登时双眉一竖,喝斥道:“怎么啦!?光头强,你还不服气是吧!再哼哼姑娘老大耳刮子扇你!信不信?”
被里没有回音,飘雪眉头深锁:“为了李仪之那三千两银子,就把这个像火药桶似的大祸害留在客栈里苦等大军来解,爷这笔生意值么?”
流风想了想,道:“这不是简单的价格问题,而是价值的问题,如果能将这祸害成功转运到京里,‘卖国集团’想不浮出水面都难,为了国家和民族,我们一家小小客栈的存与灭,又算得了什么呢?”
飘雪泄气的道:“前次‘血河派’的手书,各方牺牲了那么多人,结果怎样?奸相还不是毫发无损?这次童贯大军在前方损兵折将、丧师辱国,震惊中外,华夏蒙羞,又怎样?蔡老贼还不是只落个罢相留爵的处分、转即就要东山再起全面复出,想要扳倒蔡京,又谈何容易呢?”
流风正要说话,房门就被陈子枫轻轻推开——
陈子枫的举止,相当文静,他的谈吐,更是相当的文雅,就像一个错过宿头的上京赶考举子来投农家,斯斯文文的道:“打扰了,我以为屋子里没有人,就没有敲门贸然进来,失礼失礼。”
流风冷僻的笑笑:“看清楚了,我们都是人。”
飞花娇嗔的笑笑,接口道:“可是看你却不是什么熟人。”
飘雪沉静的笑笑,加了一句:“也不想什么好人。”
逐月乖巧的笑笑,又跟了一言:“所以我们不欢迎你来,请回吧!”
“我是来探望朋友的,”陈子枫往房里随目游走过去,一手按剑柄,另一只手一引床上,神情贱兮兮的道:“这不?就是被蒙在被子里的熊姓朋友。”
“这位熊姓朋友身体不太好,需要休息,”逐月两只小手一张,道:“谢绝一切访客。”
“我只是受人之托,和他聊两句就走,”陈子枫并不死心,依旧和颜悦色的进一步道:“耽搁时间不会太久,也不会影响到这位熊姓朋友休息的。”
飘雪横身拦住,道:“我们这位客人病很重,如果你是他的朋友,就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除非……”
流风脚步一移,咱到了陈子枫的背后,冷冷接口道:“除非是你希望他早点一命呜呼。”
“怎么会呢?”陈子枫面上谈笑如常,脚下却慢慢向前移步:“我可是希望我的这位朋友长命百岁万寿无疆呢……”
飘雪打了个眼色。
飞花马上就到了床前,逐月则挪步到了屋子的中间,都占据了要害有利的方位。
飘雪则迎向陈子枫质问道:“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陈子枫脸上已有不耐之色,他挺步往里就闯。
飘雪挺胸横在前面,寸步不让。
陈子枫出手便拔剑,拔剑就出招,每一剑都又歹又毒又恶又绝的杀招!
他完全不予敌手生机,尽管对手尚是一个总角女童。
不过幸好的是,飘雪也够稳、够狠、够剽悍。四姐妹里,唯独飘雪心智最成熟,最少年老成,也最用功上进。
她的一柄铁棋盘,虎虎生风,步步为营,不但一步不让,更加寸土必争。
本来就是四小婢中最能打也最善战的一个。
陈子枫本以为自己三招内可以把这个小丫头刺倒,可是,三招过去了,飘雪还不倒;他又攻了三十招,她还是没有倒。
非但不倒,飘雪还在反击!
陈子枫一咬牙,抖手射出两颗“夜明珠”,昏暗的斗室,立即满屋生辉。
“剑豪”果然出手豪气,连发射的暗器,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飘雪以为这对名贵的暗器打向的是自己,她急跳跃、猛闪躲,再待她发觉暗器不是射向自己的时候,却已经迟了!
小姑娘毕竟吃了年纪小、对敌经验不足的亏。
两颗“夜明珠”是射向床上的,直没入被褥里,裹在里面的熊东怖应声发出两下闷哼,再就没有了声响。( )
第十一章 这个杀这手不识数
眼看抵受不住陈子枫的狠命攻势,飘雪只有大叫:“死花痴怪还不帮忙?”
“花痴”是她们小姐妹公送给飞花的别号,飘雪对这个有胸无脑的二姐,也一向很是瞧不上,而今她竟出声求助,可见情形已相当危急。
“来啦——”守在床前的飞花,两手一抖,一对“生花笔”舞了个花哨的笔花,就迎了上去。
然而,飞花亦是把守不住,节节后退,一退再退。
陈子枫一旦出剑,就大刀阔斧、大开大阖、大砍大劈、大进大杀,让飞花先失去了信心,再招架不住,最后更陷入了险境。
陈子枫用的是“珠光宝气剑”剑身上面,镶满了宝石。那种高人一等、傲视王侯的杀法和剑招,确实不是一个小女孩儿所能接守得了应付得来的。
经过“凉城四美”悉心调教和冷北城用心点拨的她们,未必就输在武功,而是败在经验和气势上。
突然之间,陈子枫一甩剑穗,“啸啸”声响,直拂飞花的脸蛋。
他的剑穗,都是用名贵“天蚕丝”制成的,被刮上无异于毁容。
飞花最爱美,她最注重保养自己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她惊吓一声,掩面急退!
她一退,就露出了空档儿,陈子枫马上回卷剑穗,然后一步就跨到了床前。
当时,飘雪才被陈子枫的“夜明珠”晃开,流风跟逐月,一个在堵截敌人后路、一个要控制房间中枢,都失去了方位和先机。
飞花一移开,陈子枫马上就迅地跳到了床边,然后猛地伸手一扯,扯开了棉被。
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气息奄奄、呼吸吁吁的熊东怖,就斜躺在床上,以一双狞恶怨毒的眼睛,无力而又无助的望着他。
陈子枫和气的笑了:“熊二爷,你好。”
熊东怖死气沉沉地道:“我一点都不好。”
陈子枫压低声音道:“相爷让我来拿回几样东西。”
熊东怖垂死睨视着他,以一种视死如归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表情和口气,恶狠狠的道:“如果相爷这次不肯拉我一把救我一命,就等着‘刑部’大堂上见吧!”
陈子枫无奈的笑道:“那我只有送你归西了!”话一说完,珠光宝气剑芒齐闪,他一剑对着熊东怖那截缠满纱布的脖子剁了下去——
他一剑斩下去时,他突然感到胸口一痛,然后他便看见熊东怖徐徐坐起,那刀疤纵横交错的脸上,带着一抹诡异凶狠的笑容。
“你……你……你……你不是……”陈子枫震骇惊讶极了。
“这还要多多感谢你射我的两颗‘夜明珠’,如果不是它们冲开了我身上被制的**道,我又怎么隐忍至今而有机会杀你?”满脸血污的熊东怖,幽幽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幽幽地说着。
“你……啊……你!?”陈子枫此时才看到,熊东怖的一只手掌,正切在他的胸膛内。
熊东怖阴阴森森的问道:“怎么?‘手刀’的滋味,不好受吧?”
陈子枫喉咙“咯咯”作响,就是说不出话来。
熊东怖坐在床上,一脚踹出,叱道:“蔡京老贼,想要过河拆桥,弃卒保帅,老子操你老母!”
“噗”的一声,陈子枫给他一脚踢了出去,在飞掠半空中,“呼”地划了一道和着血水的孤线,“叭”地落到了楼下!
两眼突兀,死状惨极!
楼下的众人,都震愕不已—
楼上倒底生了什么事!?
“凉城客栈”究竟在上面,还埋伏了什么样的高手,竟能让“剑中之豪”,死得如此之惨烈?!
花十八的红裙,兀自纷飞飘扬。
温十七瞅准机会,冲进裙子里,扯飞了小蝶,跟屠斩贴身肉搏!
小蝶一脱离魔掌,冷若芊便软索一振、一卷、一收、一带,将她拉扯到了身后。
花十八紧闭双目,拼命扭腰旋胯,带动红裙不停的转动。梁煎炸、温十七跟屠斩,三个大男人,就在她的裙下、胯间,相互抢攻、搏杀!
要是冷若芊也加入战团,局面应该是足以一拼的。
就在“杀人王”魔踪出现“塞北”的风言正盛之际,冷北城仍然能放心的将客栈交给他们几个来料理、而独自上京专心行刺祸国殃民的“小梁王”柴如歌,决非没有道理的。
花十八在江湖人头熟、情面广、路数野,八面玲珑,黑白两道上,都很吃得开;再加上温十七的老道经验、梁煎炸的精明头脑,总体上,不至于出什么大的纰漏。
所以冷北城走得也很放心。
其实,冷北城此去,除了刺杀柴如歌,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招兵买马,进一步拓展“凉城客栈”的格局。
冷北城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时局和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计划。
无论一个人、一个家族、还是一个帮会门派,如果不根据时局和时事,及时的做出调整和转变,那无论你本身多强大、多强悍,也会被这个时代渐渐的老化、淘汰。
冷北城绝然不会让“凉城客栈”淹没在时代变革的大潮中,他也在力图变,在新。
此前,“京师”武林三分天下,“权力帮”、“大风堂”和“青衣楼”鼎足而三,一个是绿林与蔡京派系的结合,一个是民间反对蔡京的市井势力结合,一个是介于蔡京和反蔡京两股势力之间的黑道武力结合,这三个势力刚好相互平衡,互相制约。
三足鼎立的局面维持不久,代表了内戚官宦和地方财阀巨贾的新兴势力“富贵集团”,应运而生,迅即冒升崛起,重新平衡了京城的江湖力量,从三国之争的态势,演变成了四雄争霸的局面。
后来,“大风堂”在接二连三的的内斗和外侵中,大伤元气,越发式微,整合了“刑部”力量和“禁军”实力的“高二党”趁机雄起,取而代之,渐次占据了“大风堂”的京中位置。
这场武林大变迁,这次江湖大风暴,是由一道政治角逐而引起的。
蔡京受其保荐的童贯败军之累,被李纲联合朝野同道,通力合作,不留余力,群起攻之,罢相免职,倒台下野;不久,在梁师成、王黼等佞臣摇旗呐喊的造势助威声中,蔡京就酝酿“复相出山”,由此引发了朝野武林,迅速形成了两大阵营:即是保蔡党和拥李派。
两大阵营互相消长对抗,冷北城便要在这个时候,吸收人才,壮大力量,以求自保。
但是,冷北城还是低估了熊东怖在这场变局中的角色作用,他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的敌手、高手、杀手、强手,全同时来到“凉城客栈”,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但并不排除假借救应或者诛杀熊二的藉口,从而铲平“凉城客栈”!
本来预想中,待新的一批好手精锐新血赶到之后,“凉城客栈”势必声势大壮,而花十八、温十七、梁煎炸及小蝶等人则是客栈里“元老级”开山人物,届时地位自是高人一等,总算是熬出头来且是大有可为之际,“杀人王”屠斩出现了!
是以,今天的冲击和攻击,大家说什么都得稳住、守住、顶住、抗住。
所以大家已豁出去了。
梁煎炸死缠屠斩,给温十七赢得了就小情人小蝶逃脱魔掌的机会,可是他却危险了,屠斩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一刀就捅进了梁煎炸的腹腔里。
那一刻间,梁厨子眼泪、鼻涕、屎尿一齐失禁,他的内脏已给屠斩这一刀绞碎。
他协助账房救出了女友,去付出了生命的惨痛代价。
屠斩跟抱着梁煎炸尸体的温十七,同时滚出花十八的裙底,他抽出了刀,用手指在刀锋上轻轻一弹,“嗡”地一阵响,然后他伸出了长长的舌尖,舔了舔刀口上的鲜血,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他杀了第一个人,杀心一起,杀势已有了一分,他不再老迈、不再猥琐、不再萎靡、不再颓唐,饮过人血后的他,反而威风凛凛、战意熊熊,按刀四扫,顾盼谁雄。
他就像一位刚完成了他绝世杰作的大师巨匠,横刀立马的站在自己的作品前,很志得意满、目无余子的样子。
客栈里的人,几乎都痛恨、仇恨上了他!
花十八等人恨他,是因为他刚杀害了他们的好伙伴梁厨子;客栈里其他的客人恨他,则是因为刚才他那一手瓷片暗器,全然不顾及大伙的安危。
最恨的人,是温十七。
温十七一向迷迷糊糊温温和和,但不代表他好欺负更不等于他没火气。
梁厨子一死,他就红了脸,更红了眼。
——如果不是帮助救自己的女友,梁厨子就不会死!
“屠斩,你今天别想活着走出’凉城客栈’大门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凉城客栈’、‘老字号温家’、‘江南花家’、‘太平庄梁家’……谁都不会放过你这个杀人狂!”温十七说出了客栈里大多数人的心声。
屠斩沉默片刻,忽然不着边际的说出了一个数字:“五十一。”
花十八没听懂,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五十一?”
“对啊!”屠斩有板有眼的数道:“客栈里除了才死的不算,剩下活着的男男女女。大大小小,一共是五十一个人,我保证你们五十一个人,一个也活不成。”
他这番话,说得的理所当然势所必然,丝毫不怕惹到众怒,他好像根本没将客栈里的人当人来看待,只是把大家看作一群任他宰割的鸡鸭鹅狗猪牛羊。
其实,真正意义上,在“名凉城客栈”里做事的人,连冷若芊在内,加上温账房、花掌柜、还有小蝶,顶多四个人,余者均是客人和附近一些在客栈里兜售小货、懂些庄稼把式的小贩和看似卖皮肉色相的但实有点武功底子的姑娘们。
屠斩这一句话,就等于是跟整个客栈里的人为敌!
他竟然要一人杀光所有的人!
楼下的酒肆饭堂里,隐藏着有不少来自三山五岳的能人异士,他们之中,有的本来还不愿趟这趟浑水、插手架梁,但听屠斩口出狂言,这么张狂一说,难免都激起了义愤和怒火,当下除了一隅三个俊美少年和另一隅睡觉、哼曲、品茶的三个怪客无动于衷、静观其变之外,人人都站了起来。
到了这时候依旧巍然不动、漠不关心的两组六个人,未免太令人费解,温十七留意到这一点,不禁暗想:“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是屠斩的同伙和后援,这魔头才胆敢如此有持无恐张狂至极呢?
花十八深知,凭自己几人之力,已很难收拾得下这个杀人狂魔,她有意识的煽动大家一起合力剪除掉这个青龙魔头道:“这位屠先生,看来是没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啊!”
在这个时候,用心清点过人数的冷若芊,突然“呱”的一声轻笑:“你不识数啊!明明楼下是五十个大活人嘛!”( )
第十三章 屠大屠杀
屠斩依然端坐稳坐在桌旁,左手有杯杯中有茶,右手有刀刀上有血。
他的人和他的刀都在原处,他杀死的人和死人却都在远处,没有一个逃得走、跑得掉!
客栈里的人,谁都不想死。
但不想死的人,并不代表着你就可以不死。
屠斩的刀光如梦,一场笼罩着死亡阴影的噩梦。
没有人能挡得住屠斩一刀,一刀也都挡不住,也都避不开。
人客里,有一位“少林派”的俗家第二大弟子葛人雄,在杀戮之初,他就默默地向城中的忘年好友发出了求救信号。他的那位本地好友叫“苦蟾蜍”,是“丐帮”在“塞北”分舵的五袋长老,两人意气相投、交情莫逆,曾经一起联手对付过曾经荼毒“凉城”百姓的“朝天门”土匪头子“无法无天”无天和尚。(参见《蝴蝶梦》卷第一章)
此次,葛人雄北来,就是奉了师门之命,联络老友苦蟾蜍,商讨两派结盟共同应对“青龙会”的北方事宜。二人相交多年,之间一直有自己独特的隐秘联络方式。
葛人雄用的是蚁。
在这场黄昏雨降临之前,那几只蚂蚁成功的托着刻着求救暗号的白米粒,神不知、鬼不觉的爬出了客栈,爬到了蹲在巷子口乞食的一个名叫“小蛙”的小叫花子脚前。
苦蟾蜍一收到求救信号,立即带着身边的七名“丐帮”弟子,抄起“打狗棍”,溅踏着地上的积水,冒雨飞扑“凉城客栈”。
现在,“丐帮”的八名弟子,就伏在“凉城客栈”外的雨中、石狮子后,旗杆下——
苦蟾蜍亲眼看到“神拳门”白副门主的半截上身,飞也似逃出窗口,然后在雨中顿了顿、愣了愣,就跌在了血雨泥洼里。
雨水和汉水,打湿了这些“丐帮”弟子的脸额,那是冷汗,客栈里一定有什么厉害的凶残人物,否则以葛人雄的身份和身手,绝不会这样降阶求救、白老二那样的硬手更不会死得那般诡异离奇,苦蟾蜍和他的弟子们,内心都在害怕,但他们不能退缩、无法避而远之,因为,他们最好的朋友,还在里面,生死未卜。
客栈里的葛人雄,感知到了老友和他的同伴已赶到了客栈外,他传递消息用的是蚁,苦蟾蜍用的是蟾蜍。其实随着杀戮的进行,葛人雄已经后悔自己之前的求援举动,他带来的两名师弟,已都死在第一波被屠斩斩杀的九人之中,他没有想到屠斩功力如此之高,他却明白,即使苦蟾蜍那八名“丐帮”伏兵进来,也是担雪添井于事无补,杯水车薪决不济事。
既然这样,又何必让老友和同道再来做无谓的牺牲呢?
外面的苦蟾蜍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他担心小友安危,他第二次发出了蟾蜍的蛙叫,他要询问葛人雄的指令,然而,比起上一次乱中传讯,这声惟妙惟肖的蛙叫,在落针可闻的死寂中突兀的响起,却引起了杀人魔王屠斩的警觉和怀疑——
葛人雄见屠斩凌厉的目光投向外面的雨幕,心叫一声“不好!”,他不顾个人性命安危的疾声大呼:“走!老花子,快跑!”
他还没喊完,他就看见背着五个布袋的苦蟾蜍,已率领他的七名兄弟手下,撞开客栈大门,杀了进来。
——苦蟾蜍已发觉客栈里很不对劲,以他的古道热肠和葛人雄的肝胆情义,他绝不会坐视不理自求保命的!
葛人雄刚喊完,就给十五尺开外的屠斩,手起一刀,切断了喉咙。
他一时还没死,但已然断了气,他倒在地上,眼睛睁着,他随着血水外冒的声音,还在咕噜咕噜的说着话:“快……走……”
苦蟾蜍当然不会走,他已经看红了眼。
年过五旬的他,一向侠义心肠,宽厚待人,可是这次,他向他的弟子发出了狠令:“杀了这个大魔头!”
他率他的七名弟子,拔出兵器杀了过去。
冷若芊紧紧护住小蝶,花十八、温十七还有武林同道等二十二人,加上“丐帮”八弟子,一共三十人,全部奋身攻向屠斩。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三十个人,三十个拼死向前冲的的拼命人。
他们不得不拼死,他们不由不拼命。因为他们已没有退路,已没有其它的选择,不拼命,就得拼死。他们要用三十条命,拼一个人的命!
屠斩的命!
屠斩呢?
他故意挑起所有人同仇敌忾非要以寡敌众定与天下为敌,他不是分化人心各个击破分而食之,他就是要自觉后路目中无人杀戮痛快!
他拭刀,横眉,笑吟吟的看着三十个人,红着眼珠子扑上来——
三十个人,冲上来的极快,退下去得更快。
快得像一次潮涨潮落,月圆月缺。
三十个人冲上前去,退下来的时候只有二十九人。
折损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彭少阳。
他本是查询到了仇人柴如歌的行迹,一路带着两名族人跟踪到了“凉城”,他同来的堂叔和表侄,已都死在屠斩第一次杀戮的九人斩之内。
这位没有皮囊、全身被药水涂抹得“黑风寨”的少当家(参见《刺虎图》、《东风破》卷)最勇。
作为“五虎彭门”的年轻领袖,他历经过数百十次的恶斗和血战,他曾创下一把单刀在遇伏时力战二十七名阻击他的“水盟”好手身受二十四创而奋战到底的惊人纪录,他在“大风堂”老龙头云飞扬寿宴上被“小梁王”柴如歌生剥人皮而强悍至今而不死,所以遇上这样惨烈惊心的杀戮大战、以及这样残暴可怖的杀人狂,他仍然凶悍如虎,依然奋不顾身,赫然勇不畏死。
他冲在三十七个伙伴的最前面。
所以雷屠斩第一刀,就选中了他。
他认为彭少阳是个英雄,少年英雄。正所谓:惜英雄,重英雄。屠斩很爱惜看重彭少阳,用他独特的方式——
一刀砍下他的头颅!
屠斩的刀很快,彭少阳的头落在刀上被屠斩取回的时候,他的无头身体毫无知觉,还在挥刀狂舞——
群敌汹涌之下,屠斩犹有时间和心情,把老脸凑近刀面上彭少阳的人头,很是关心的问了一句:“贤侄,你痛不痛?”
彭少阳的人头居然回答道:“晚辈不痛。”
屠斩伸手抹闭彭少阳的双眼,叹了口气道说:“我的刀比你老爹的刀快多了,所以贤侄还感觉不到痛。当年我与令尊彭二虎同门切磋,我和你爹说,如果一个人的刀够快,被杀的人中刀之后,会不及感觉自己痛就断了头,你老爹说什么也不相信,现在他总该信了吧。”
原来屠斩与彭少阳之父是同门师兄弟,原来他杀彭少阳就是为了向少阳父亲彭二虎证明当初的一个与其相左的观点:他的刀快得非但让对方感觉不到死亡、更足以让断了头的人仍然可以和他说话。
他做到了。
他很满意,他用昔日同门师弟的独生子的命,证明了他的刀果然够快!
“四十四个。”屠斩懒洋洋、阴森森的说道:“算上这帮穷要饭的,还有四十四个。”
怒叱声起!
众人再度纷纷出手。
这一次,四十四人中,有廿七人一齐出手。
他们已经完没有了退路和生路,要想活命,他们只能奢求一齐把屠斩杀倒!
廿七人疯冲过去。
狂杀过去。
这一次的反击大行动,理所当然的包括了花十八和温十七!
不良于行的冷若芊,擅长的暗器和机关,在大家蜂拥而上的情况下,“冰吻”轮椅上的他,只能静观其变,等待绝杀的机会!
这些人里,除了依托“凉城客栈”糊口混生活的小贩、流娼、眼线,还有不少是江湖上成名的好手、也有武林中立号的高手,还有道上初出茅庐的新手,比如一个叫霍嚯嚯的少年,他本为“祥云堡”的弟子、“大风堂”安东野的幼时玩伴((参见《大风旗》卷第二章、《东风破》卷第七章),“祥云堡”没落后,他就独自一人来“塞北”闯荡,想有一番作为;而今,大势所趋,也都一齐来战屠斩。
一见这些人冲过来、杀过来、围过来,屠斩整个人兴奋的就像一个贪玩的孩子进了游乐场、一个嗜吃的孩子进了糖果店,他跳了起来,他和他的刀在愤怒的人群里一直跳,跳来跳去、跳东跳西、跳上跳下、跳里跳外,他每跳一次,就是刀光一闪。
刀光每闪,血光必现!
血光每现,哀号便起!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看到他的人在跳,跳着跳着,就感觉是他的人和刀光一起在跳,看到后来,已看不到他的人在跳,而只看到刀光在跳了。
刀光每跳一次,刀光里便有一蓬血雾,然后就有一个武林健者应声倒下去!
“天啊!顶不住了……”
“啊!我的手!”
“他是人是鬼?太恐怖了——!”
“快走!再打下去都走不掉了……”
“散开退走!不要再无谓牺牲了——”
血水和汗珠,惊惧和恐慌,生死挣扎和仓皇混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十八和温十七终于把能活下来的、拼命的人,全拉退、赶回到了客栈的一隅。
他们片刻之前廿七人冲上去,只不过片刻之后活着退回来的只剩十一人。
始终找不到必杀机会的冷若芊,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就是昔日在“亵婷峰”绝崖,她面对成千上百只“僵尸门”凶恶丑陋的尸兽(参见《僵尸王》卷),她也没有像今天这般恐惧过。
现在“凉城客栈”内,除了两组来路不明的六个人,和被大雨跟屠斩绊留下的“富贵集团”一堂主六太保,与她保持在同一条阵线上的,还有十三个人,至少,包括她和小蝶在内,他们还是有十五人。
但冷若芊这位十四岁的少女,却不知怎地还是有些怕。
少女虽然怕,但还要将手搭在小蝶肩上维护着,给她以信心和力量,尽管自己已经近乎失去了心理和力量。
小蝶就依靠在冷若芊身后颤哆着,假使这一战之后,她仍然能活着,只怕小姑娘这辈子也决忘不了今天的恐怖场面。
现在,她的感觉除了怕,还是怕……
怕怕怕怕怕怕怕……( )
第十四章 活下去
客栈房门,突然被踹开,“北凉县”厢军都虞候苟胜,带领十二名顶盔掼甲荷刀挎箭的厢军士兵,自外面的狂风暴雨中,冲了进来。
这队本地的厢军,正在附近的街道巡逻。最近县城里来了许许多多不明身份的江湖人物,县太老爷跟兵马都监蔡耀扬两位父母官,数次三令五申,严令各班各衙各营各哨,加紧盘查巡逻,确保地方秩序安宁。
苟虞侯带队巡到附近的“星光大道”,就突遭大雨,军士们猝不及防,都被淋了个落汤鸡,便有个复姓西门的副手向带队的苟虞侯提议,到“凉城客栈”暂避风雨,顺便讨杯热茶暖暖身子;苟虞侯是本乡本土的武官,除了平常喜欢欺负一个小老百姓、占一个三瓜两枣的小便宜,做人处事还算念乡情人面,有那么一丁点人味,与客栈里的花掌柜等人也颇相熟(参见《相思铃》、《屠城殇》卷),一想到花掌柜那白花花的大屁股,苟虞侯立马就应允了部下所请。
离“凉城客栈”还有一段距离,苟胜就感觉出来了异样,虽说是阴雨黄昏,但客栈也不会大门虚掩、死气沉沉,再走近一看,半截尸体落在雨街上,眼尖的军士上前一翻,就认出了是“凉城客栈”的常客、前街开武馆的拳师白加黑白师父,甚至这对巡街军士里,还有两个跟着他学过两个多月的拳。
苟虞侯立刻领了十二名年轻小伙子,冒雨破门而入——
十二名训练有素的精锐厢军,一冲进客栈,不等长官下令,已立即分布各处把守控制,刀出鞘、箭上弦,纷纷呼喝:“所有人等,不许妄动!”
苟虞侯冲了进来,第一眼就已看到客栈内触目惊心的情状,就连他这个久经沙场的军队将官,也不禁呆住了。
他官职虽然不高,但也曾应调,参加过几次与“契丹”国入侵边境的铁骑军对攻战,算得上经验丰富、见惯生死的军旅老资格,但如眼前这般如此之多生龙活虎的江湖好汉、绿林豪杰,被一个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乡下老汉宰鹅杀鸡般肆意残杀剧烈场面和事件,他还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只见那行凶的乡下老人,以手指抚拭着刀锋上的血迹,还龇着黄牙对他“嘿嘿”笑道:“本王正愁剩下的人不够杀、杀得不尽兴,幸亏你们来了,欢迎欢迎,欢迎各位军爷,一齐来送死。”
官兵来了,杀人凶手不但没有惧怕、更没有逃逸,而是一副无限欢迎的姿态。苟虞侯第二眼就向老相好花掌柜发出了询问,鬓发凌乱的花十八给出的回答是:“他是个疯子,门外的白老二和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他杀的,彭小虎和梁厨子,也折了。”
外面雷声隆隆,客栈里血腥味渐浓。
苟虞侯的内心在打鼓,他现在恨不得把那个提议来客栈躲雨喝茶的王八蛋西门部下脑袋敲碎,但是,他不能退缩,因为他是负责维持地方治安的武官,他有保护百姓安居乐业的责任,他不能玩忽职守;还有重要一点,苟胜喜欢花掌柜,他一直在追求这朵野花,他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个怕死的窝囊废,现在他最大的情敌梁厨子挂了,他更要抓住这个机会,来一段“英雄救美”的军营传奇佳话。
他决定要先吆喝一声以壮胆色、以壮声势:“来人啊!把杀人凶犯给我拿下!”
军令如山,十二名骁勇厢军,跟着他们的雄壮的有些臃肿的上级,一起冲了上去!
与他们一起发起疯狂反攻的,还有花十八等十三名余生,以及冷若芊六十四件包括长、短、曲、直各不相同的无形暗器!
然后,冲锋的人们就看到了电光。
大家开始都还以为是闪电,外面确实也在电闪雷鸣,后来近在咫尺时,才发现是刀光。
刀如闪电!
大家被电光所慑,都不敢再进攻。
他们只有退。
冷若芊的六十四件无声无形的透明暗器,就像投进了汪洋大海,来的无声无形,消失得也是无影无踪。屠斩一面盯着若芊脸上望、神态十分欢狂,一面突然揉楔向迅速后退的三十六名胆战心寒的敌人。
大家都十分恐慌,但谁都不肯放弃抵抗,放弃自己的生命。
大家在退却中纷纷举刀挺枪,奋力挡拼——
就听“唰”的一声,刀光过处,血光陡现。
大家都来不及看是谁中的刀、还是自己中的刀,当他们退回去的时候,才发觉这一次冲上去的三十六个人,一个也没少,反而多了一个人。
三十七人!
多了一个人?!
怎会可能这种事!?
冷若芊目色悲哀的摇摇头,确实是多了一个人,因为有一名战友已断为两截,急切之间,大家都误以为那两个半截人,分别是两个人。
之所以有这样的错觉,一来是大家惊魂未定、心慌眼花;二来是,那被斩为两截的躯体,还在动、还在说话!
这次中刀的是霍嚯嚯。
他走避不及被屠斩一刀自腰斩为两截!
屠斩的刀太快了,所以中了刀的霍嚯嚯,一时还不知自己已给“腰斩”了!
他的下半截身体仍在走避,还在躲避刀光。
他的上半身跌在地上,还在茫然的抬头问身边的花十八:“花大姐,是谁被斩中了?”
花十八垂泪,艰难的道:“是小兄弟你中刀了。”
霍嚯嚯痛苦摇头,他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可是周升冲仍想活下去,他本来远赴“塞北”就是要闯出一些名堂,将来还要跟着儿时玩伴安东野干一番大事业呢,可是而今出师未捷,他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小兄弟,是不是想证明你自己还活着?”屠斩魔鬼般的般的笑道:“你在地上写几个字吧,如果你能写满十个‘活’字,就证明你现在仍是活着的了。”
霍嚯嚯也想证实自己没死,他用手指蘸着地上的血浆,尽力集中神智,拼命写字,好半天,他终于写了一个“活”字。
然后,他拼尽力气又写了六个“活”字。
活活活活活活活
后面的几个“活”字已经歪歪扭扭不成样子,但是孩子还在努力的写,他只有十九岁,他多想活下去,当他要写第八个“活”字,终于一口气不支,肠肚外泄而绝。
冷若芊捂住小蝶的眼睛,将头转到别处,不敢再看,也不忍再瞧。
剩下的是三十五人。
准确的说,是三十五个惊弓之鸟。
屠斩横刀坐在桌旁,拭刀舔血,他遥对由三十五人组成的人围战阵后面、护着小蝶的冷若芊道:“真是想不通,阎王、北杀、修罗那七个废物,怎么就会栽倒在你这些等同玩具的戏耍暗器手里,今天本王要血洗‘凉城客栈’,不过我要把你留在最后,我要操翻你干烂你才让你一点一点的痛苦死去!”
冷若芊听得寒了眼,也寒了脸,更寒了心,同时她还在想:“楼上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杀了陈剑豪?四个小妮子现在怎么样了?”
屠斩的活一说完,就出刀。
客栈外面,天色大变,风狂雨骤。
刀光满楼,一闪而逝。
这次是谁死?是谁中刀?
剩下的三十七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大家仍都活着,谁都没死。
在这一刹间,大家心头都是庆幸而兴奋的,他们随即又忙着审视检查自己是不是像彭少阳跟霍嚯嚯一样、断开了两截而自己仍就浑然不知?
当确定自己没事后,大家顿时舒了一口气,又去打量身旁战友同伴,看是不是着了刀依然不觉,一干武林好手、军旅悍将,只面对一个拿着刀的老人,居然仍如此惶恐慌乱,也真是一件狼狈已极尴尬至极的事情。
事实上,遇上“杀人王”屠斩这等的杀星,还没吓得跪下来求饶,已经算是有些胆色和勇气的壮士和勇士了。
结果是,三十七个男男女女,都完整无损,安然无恙。
——难道,这个大魔头失手了?!
门外的一声掺叫,很快就否定了大家的妄想。
然后,客栈外的惨呼,一声又接一声,此起彼落。
客栈的石壁,被屠斩那一刀像切白豆腐一般,划破了一道十余尺长的裂缝,血雨瞬间透过空隙间,倒灌进屋子里来。
三名白衣斗笠人,在墙外隔着石壁,突然中刀、哀号、横死。
一刀三命,一杀三人。
“凉城客栈”里里外外,都是死尸。屠斩不但要杀光客栈里的人,连客栈外路过的人也要屠尽!
死在雨中的三个人,是路过,但决不是路人,他们是隶属于左丞相李纲“腾讯堂”的高手。
大军已至!
按照事先约定,钦差大人李仪之率领仪仗吸引走大部分“权力帮”和“富贵集团”主力高手后,李纲立即从京城调集“腾讯堂”精锐部队,赶赴“凉城客栈”,接走暂且托庇于此的熊东怖。
来的是“剑神”舟行早。
站在他身后的百名精锐白衣竹笠骑士里,墨小黑和姬北命也赫然在列!
这些武林新秀,在朝廷蛇鼠一窝奸臣当道之际,依然能依托正臣,激浊扬清除恶扬善不计个人生死,殊为难得,尤为可贵。
他们人刚在“凉城客栈”,就听到里面哀嚎贯耳,他们在外面布署未妥,靠近墙壁的三个战士就已遭屠斩发现,一刀格杀三命!
里面的屠斩,发出夜枭般的恐怖笑声:“李纲的狗腿子们来得正好!今天本王就索性杀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还未和敌人照面,就牺牲三个同伴!
这是舟行早主持“腾讯堂”以来,从未有过的耻辱和羞辱!
墨小黑提僵控马上前,来到首领切近,低声道:“熊神,里面的点子,有点扎手!”
另外一名“腾讯堂”悍将姬北命,在雨中马上,用刀扶了扶竹斗笠,沉声道:“三十尺的距离,一刀格毙三名武功好手,我做不到。”
舟行早年纪轻轻,经过这两年的历练,已渐渐有了处变不惊的领袖气度,他淡然的走马游骑,观察了一下客栈四周的地理环境,沉稳的命令道:“小黑,你带着二、三骑队,在外面布置,弓箭手控制制高点;刀子,跟我带第一骑队,下马徒步抢进客栈,借到人犯熊东怖,确定身份后,全队马上撤退,不管里面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许逗留,违令者,军法处置!”
风雨中的百名白衣竹笠骑士,轰声应道:“喏!”( )
第十五章 恶魔淫威
楼下杀戮正烈,楼上苦斗更凶。
刚刚踢杀了“剑豪”陈子枫的熊东怖,低着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表情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和悲伤。
那是一种曾经为主人出生入死、临老受病却又惨遭主人无情抛弃猎杀的丧家之犬,才有的心境。
他平平的伸手,“嗒嗒嗒嗒……”的响,手掌边缘和五指缝隙的血,滴落地板上,愈积愈多形成了一瘫半液半固的血泡。
近在臂展范围内的飞花,小脸苍白,一动不敢动。
她为了躲闪陈子枫的剑穗,一跤跌倒,待再爬起来时,陈子枫已被踢飞楼下;熊东怖就这么平平的一身手臂,她已完全被笼罩在对方的杀势之下,只要她稍有移动、稍有异动,必将引发熊东怖的杀招!
形势发生了逆转,熊东怖挟制住了飞花,也就间接控制住了房间和场面的主动权。
流风的一颗心,紧紧的揪了起来,今天的状况,有一个处理不当,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因为四姐妹遇到了一个恶魔,一个杀师兄、杀恩公、杀部属、杀女儿都杀得毫不手软、决不心软、令人不寒而粟的杀人狂魔。
这个恶魔忽然抬头,血脸凶面展示了小半个诡异的阴笑:“所有的人都想杀我,你们这些人保护我,也不过是想利用我对付蔡老贼,你们比他们跟该死上一万倍!”
飘雪刚悄悄向前移了一小步,就见熊东怖凶目寒芒暴长,喝道:“黑丫头,再近一步,我就杀了这个小浪雌儿!”
他是向身后的飘雪喝斥,飘雪容貌还算姣好,为欠缺的就是皮肤微黑。
上天往往是公平的,在赐予了你非凡的智慧之后,也会拿走一样你不该有的东西。也或许是因为飘雪姿色不如其她三姐妹,所以她才比任何一个姐妹都用功、都努力、都上进。
飘雪想悄悄逼近救走小四,却为熊东怖所喝破,她“哈哈哈哈哈”地爽笑道:“太好笑了!你要杀这个贱货是吧?好啊!好啊!我求之不得呢,我讨厌死这个花痴骚贱货了,求求你了,你快替我宰了他吧你杀她吧,她早死一天,姑奶奶早乐呵一天。”
她一面说着,还一面抄着铁棋盘,试探着向前走了一小步。
流风变脸,厉斥道:“老三,你怎么可以这样?!”
血掌威逼之下的飞花,娇躯微颤,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般,顺着脸颊直往下落,她在惊惧中带着伤心绝望,悲悲戚戚的道:“二姐,原来你……你这般嫉恨于我……”
“是啊!”飘雪一边靠近,一面怒气冲冲的道:“你不就仗着脸蛋比我漂亮、胸和屁股比我大吗?看你在冷爷和梁厨子面前露肉发嗲卖浪发骚,我就恶心的吃不下饭!让你平日里嘴贱牙尖总嘲笑我是黑妞没人要没人操,有报应了吧?活该!”
飞花简直不相信最善良温厚的三妹,能说出这番话来,她又难过又气愤,连连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连最小最弱的逐月,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出声道:“三姐,你别说了,这话太难听、也太伤人了。”
外面暮黑雨骤,屋内光线黯淡,床前是房中的阴影最深处,熊东怖就像一尊浑身是血的魔王,坐在床上。
说话间,飘雪又横棋盘当胸,试探着再向大床跨进了一步。
只小小的一小步。
这一小步的迈进,她还得先用响话掩饰:“熊东怖,我知道你已身受重伤、流血过多,你现在已是强弩之未,趁着还有力气,快点帮我杀了你手上那个小贱人吧!”
熊东怖坐在床上还比身前站着的幼女飞花高出半个头,他仍然没有反应,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他背后越来越近飘雪,正向对面的姐妹暗使眼色,第一反应过来的是大姐流风,她马上说了一连串古怪不通的话:“大灰狼要哏屁猪老三采蘑菇猪大哥打把伞猪二货尿尿猪小弟擦屁股!”
她这句说得飞快,别人很难听清她在说什么,即使听清楚了,也很难理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屋子里的其她的三个小姐妹,都在一瞬间都明白了大姐的意思和指令。
这是她们小姐妹平成玩游戏用的暗语:“大坏蛋快撑不住了、二妹要发动攻击、我配合掩护、三妹准备逃离、三妹一退小妹就放暗器打他!”
流风暗语一出,飞花泪眼里立刻就有了希望的光亮,飘雪暗暗点了点头,逐月紧张的小手出了汗——
霹雳一声巨响,银蛇飞电划破夜空,天地一亮,房间也为之一亮。
一亮之间,四小美婢都看清楚了,熊东怖全身浴血的坐在床上,他伤得太重了,冷若颜的“多情环”,几乎多情的吻遍了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肤。
屋顶被冷若芊撞破的漏洞,斜斜唰唰地往屋里下着冷雨。
血腥里。
雨帘后的飘雪提了一口气,就要发起反攻的号角——
黑暗中,血床前,那令人畏怖的杀人狂魔突然开了口,出了声:“刚才你们几个里,是谁说我是废料……”
流风正想正面掩护配合三妞儿出击,闻言一呆、也一怔,更一惊:“天啊!这垂死的家伙,居然还能说话!”
对背后就要发动的飘雪,登时攻击便给熊东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震慑住了、打退却了,一股勇念和壮气,刚腾升上来又沉沦了下去。
只听熊东怖又转而问瑟瑟发抖的飞花道:“是你要大耳刮子扇我的吧?你的声音浪的很,我听得出,也记得住,小乖乖,小母狗,抖什么啊?来打爸爸耳光啊!”
飞花抖的更厉害,逐月停在胸前的剑尖,比飞花还要抖。
熊东怖又向逐月阴阴的淫淫笑道:“小宝贝儿,乖女儿,你会用剑吗?你下面还没长毛吧?学什么大人跑劳什子江湖呢?”
流风一听接连几个妹妹受到对方的尖酸刻薄言语的下流侮辱,她怒愤上冲,她不管了,她一向冲动易怒,她不管飘雪如何暗示她稍安勿躁、不管行动是否需要配合,她大叫一声,一根琴弦刺过雨帘,直刺入熊东怖的心脏。
“咔”的一响,熊东怖伸出左手两根手指,星花迸溅中,竟然将穿过雨幕劲射而至的琴弦,牢牢的夹在指间!
暗恼中,飘雪来不及调整,铁棋盘搂头盖脑,猛砸而下!
熊东怖右掌驾驭飞花,左手钳制流风,本已无力可用,突然他猛一回头,长发激扬里,向着飘雪“嗷——”的一声狮吼,飘雪就如同胸口被一记重锤击中,大大的迫退了一步。
飘雪被敌人的“狮吼功”震得耳鸣眼花,她己拼了狠劲,她冲前又是猛力一击!
“嗷——”熊东怖大嘴一张,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吼,这次飘雪连退了四步,跌地不起。
流风凝神聚气,用尽全身气力,无奈琴弦如同生长在了熊东怖手上,就是挣不回,她急急的叫唤道:“小四,快发暗器!快啊!”
年龄最稚、胆子最小的逐月,却如同中了魔法巫术,她一动不敢动。女孩子已经被眼前的恶魔、面前的惨事给完完全全吓坏了,她对姐姐的喊叫充耳不闻,她内心满满的恐惧,她吓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熊东怖吸了一口陈子枫溅留下的人血,他淫笑着,发出恶魔般的命令:“宝贝乖女儿,给爸爸跪下!”
逐月面无人色,听到熊东怖一喝,两腿就是一软——
倒在墙角的飘雪,嘴角溢血,挣扎着道:“小四儿……不……能……跪……”
逐月无助的小脸,眼泪汪汪,她身不由己的在熊东怖分叉大开的两腿中间,缓缓跪了下去——
流风痛心疾首的哭喊道:“小妹,不能跪,你这一跪下去,这一辈子只怕也站不起来了!”
“噗通”一声,眼含泪花的逐月,终是跪在了熊东怖的两条毛茸茸的大腿之间。
却听熊东怖沉声说了一句:“真乖,把裙子脱掉!爸爸要操练你!”见逐月动作迟疑,又厉声追喝一声:“脱!”
流风听了,又惊又怒又羞又愤又恨又急的道:“熊东怖,你不是人!”
熊东怖的语音如魔鬼一般的恐怖:“乖女儿,你乖乖趴到地上去,翘起你的小屁股,让爸爸乐个够,爸爸就不杀你,如何!”
逐月小姑娘一听,早就唬得魂飞魄散,竭力想战起但脚麻腿软委顿无力,他手脚并用,试图挣扎爬出门外,熊东怖却在此时卸下裤子,那巨大巨粗的活儿就挺到面前,更大声喝骂道:“老子要干你,听到没?!”
熊东怖用力的怕打着逐月红红的小屁股,发出“啪啪啪啪啪啪啪”的脆响,他毫无人味地道:“小东西,你死了之后,老子照样可以操你个痛快!”
流风一听,气得青筋直跳红额怒骂道:“你还是人不是?云飞扬老爷子一世的英名,怎么教出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熊东怖不理她,也不搭腔,他粗鲁的将逐月俊秀幼稚的泪脸拉到那活儿近前,扯按住她的乱发和头往那活儿上压,气喘如牛的命令道:“不给干小屁股也可以,就用你的小嘴好了!”
逐月死力挣扎躲避,流风拼命嘶喊喝骂,飘雪伤重气息越来越弱……
楼外和楼下,除了凄烈的风雨声,还有剧烈砍杀声以及惨烈哀号声…………
第十六章 武大饼的情敌西门大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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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气氛越来越诡异。
在“凉城客栈”对过斜刺里,有一座被废弃的残楼,它的名zì就叫“烂尾楼”。
这里原是土财主西门大瓜的旧宅,西门大官人跟镇上卖炊饼的武大饼老婆潘金帘通奸,潘金帘为奸夫鸠毒亲夫被县衙刽子手刀起头落,西门大瓜也吃了几年官司,出狱后大小老婆早已卷财私奔,家道由此落魄。(参见《血馒头》卷第四章)
然而,就在这个大雨滂沱的黄昏入暮时分,西门大瓜的“烂尾楼”里,却多了很多生面孔。
四个“山西”商客、两个“四川”脚夫、五个“江南”书生、还有六、七个操着京话官腔的男女,这些人都围拢在一个挎刀佩剑、雄壮威严的大汉周围,神情恭谨,等候指令。
那大汉正是率众自“凉城客栈”退走的拓拔东野。
他正用手里的单筒“西洋镜”,观察对面的情况,圆形的视野里,墨小黑正气急败坏的指挥着两队白衣少年男女,在雨中布防要津、封锁街道,乱作一团,也忙作一团。
远视镜里,拓拔东野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墨小黑紧张到突跳的额头青筋,他伸出中指,向着镜子里的墨小黑眉心虚瞄了一下,嘴里发出“嗖——”的一声轻响,然hòu放下镜筒,开心的笑了。
看到亲卫总管笑了,围在四周的那些“权力帮”外堂高手,也暗中舒了一口压抑良久的气。
“西门堂主。”拓拔东野在唤人。
人丛中马上挤出一个戴着瓜皮小帽、未老先衰,还算英俊的落魄中年人,他拱手恭声:“总管大人,西门大瓜在。”
——恐怕在“北凉城”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也决然想不到,这个坐牢前鱼肉乡里抢男霸女、出狱后死乞白赖混吃混喝的西门大瓜,竟是“权力帮”十大外堂设在“塞北”的“獬柱堂”堂主!就跟“东海”渔民怎么也料不到鱼市小霸王“天罗地网,巡海夜叉”叶良辰是为蔡京卖命做事的“龟杰堂”堂主,如出一辙!
“西门堂主在客栈里的眼线,有发来最新进展状况吗?”拓拔东野以高位者的姿态询问道。
“回禀总管大人,”西门大瓜谨慎加小心的道:“根据线人传递出来的信息,陈剑豪陈大少和总堂‘三十六派’的三位好手,已经阵亡;苟虞侯和他的部署,已经被‘杀人王’困在里面了,一起被困在客栈里的,还有童大公公座下的大将‘三才道人’唐三彩和六位受伤的太保爷;楼上的情况,目前尚不清楚。”
拓拔东野沉“哼”了一声,道:“连结伴同行的乡巴佬底细都没查清楚,就贸然行动,陈子枫那厮,死的一点儿都不冤。”
就听身边一个“江南书生”心有余悸的道:“这还要幸亏总管大人及时察觉到‘杀人王’已到了这里,并及时用暗语通知属下们及时撤离,要不然的话,现在被困在里面的,就不止唐三彩他们了。”
又听另一个麻衣川中汉子道:“看情形,‘腾讯堂’那些娃娃兵忍不住要向客栈发起冲击了,总管大人,我们也行动吧?”
“不急,”拓拔东野一摆手,威严的道:“山西四贾、西川双煞、江南五秀士、京中八隐,你们给本总管听仔细了,你们都是大公子蔡攸蔡大人,重金聘请来做事的人,各位或许在地面上都充得上一号人物,但在‘权力帮’,在我拓拔东野面前,还轮不到你们拿主意!”
一十九名武林豪客,都纷纷打拱称是,不敢顶嘴。
拓拔东野满意的一点头,唤道:“西门!”
西门大瓜当即礼道:“在。”
拓拔东野语态比夜雨冷风犹要严峻三分的吩咐道:“待会儿‘腾讯堂’的人一将熊东怖接出,立即发动全力格杀熊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西门大瓜沉声应答:“属下明白!”
就见一个“山西”大胖子丝绸商人,手指对面街上,失声道:“‘腾讯堂’的人动手了!”
众人望过去,舟行早调兵遣将,已准备强攻——
舟行早已不得不采取强硬措施!
因为,“腾讯堂”的一个弱冠少年,刚一接近门口,就被客栈里飞出的刀光斩中,他倒在狂风暴雨里,脸冲着他的同伴们,“咕噜咕噜……”的冒血声里,他的语音细若柔丝,但依然隐约可闻。
这个生长于殷富之家血气方刚投笔从戎一心想报效国家达成凌云之志的热血少年,一被好似来自天外的刀光,切断了喉咙,但仍未断气,他还在对着雨中的同伴说话,他想告诉同伴们:
走!
快走!
快快走!
不要过来!
走走走走走走走!
里面的那个人不是人!
他是煞星、是恶魔、是杀人狂!
可惜,他那些同样热血、同样年轻的企鹅伙伴们,谁也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尽管他想说的这些无言话,战友们都感受到了!
里面的屠斩,在电闪雷鸣中又“嘿嘿嘿嘿嘿嘿嘿”的笑道:“死了四个……”他猛然挥刀断喝:“外面余下的一百零九个自动送死的,要我杀出去、还是你们自己进来纳首受死?”
他这句话又是望着冷若芊说的,少女搭在小蝶肩上的手指,似已全冰冻。
小蝶仿佛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她反而把手搭于冷若芊的冰凉的手背上,来温暖她。
人在江湖,越是患难,越要相濡以沫。
突听门外,一人暴喝一声:“企鹅扣扣,杀!”
然hòu,一刀就劈了进来!
这一刀劈的极有气势,以致一刀落下,大家皆以为又是屠斩出刀杀人了。
其实不是。
门外出刀的是“腾讯堂”第一悍将“血河刀客”!
姬北命!
他是“血河派”唯一的传人,同时也加入了“左相府”成为“腾讯堂”的战将,更是大将。
他也是用刀。
一把生满铁锈、却将名噪一时的“独臂刀王”洛正熙斩于马下(参见《红丝巾》卷)的“释刀”!
姬北命一刀所下,屠斩再快也不及反击,他只能挺刀一挡。
“当”的一响,星火四溅。
姬北命一刀无功,挺刀再劈,刀光如雪,更如血。
屠斩大喝一声:“来得好!”又硬架住一刀。
少言寡语的姬北命,一言不发二话不说——
第三刀又迎面劈下!
嗜杀好战的屠斩怪叫一声,他又架住一刀,而且还反斩一刀!
刀过血溅,姬北命闷“哼”一声,翻手又是一刀急劈!
屠斩震腕挡过第四刀,又反刺两刀。姬北命连连中刀,脚步跄踉,但他凶悍无比的,反手又劈一刀!
自冲入客栈开始,姬北命已一气攻了屠斩五刀接了“杀人王”三刀。
他连中三刀,全身是血,不过他仍然屹立不倒,还在战斗。
看来“杀人王”的不败神话,就要给他打破、毁灭!
墨小黑本来在外面、在雨中,他要率领企鹅部属,接应舟行早劫持熊东怖的行动。
眼见伙伴接连中刀、步履踉跄,此际他也不管不了组织的命令,他抢在舟行早之前,一步倏地抢入客栈,手一起,“墨玉剑”就刺向屠斩——
同时,姬北命又竭力劈出了第六刀!
两人之间,共事多年,并肩作战早已配合的亲密无间。
只要墨小黑的“墨玉剑”抵住了屠斩的杀人刀,姬北命的“释刀”,就一定能斩杀此獠!
并肩杀敌,联手除魔,墨小黑与姬北命皆身先士卒,拼命敢死,勇于争先,不落人后!
剑起剑落,刀起刀落。
外面下着雨,大雨。
雨中是许许多多白色风氅,青竹斗笠的慌乱年轻身影。
“大家不要慌!包围客栈!”舟行早将一冲入客栈,就要举步登楼,然hòu电光就在雨中飞起——
然而,那并不是电光。
是刀光!
屠斩的刀光!
和刀光一齐飞起的,还有人头——
鲜血迸喷,血水混入雨水里,染红街道,人头落在地,顺着石阶乱滚。
待舟行早发现自己进入客栈不能及时保护、调度自己的部属时,他马上掠出外面抢救同伴之际,外面的白衣少年,已只剩六十余众,其他三十余人,则已倒在雨水洼沟中。
只见屠斩神容振奋表情亢奋的唤道:“门外还剩六十七个兔崽子,都滚进来,让本王一一了断你们的狗命!”
面对“腾讯堂”两大高手的夹击,屠斩还能腾出手来斩杀门外三十余众,这简直是耸人听闻骇人听闻!
舟行早怒了,他一回头,已看到一件令他更为惊骇恐怖的画面——
这个画面,足以摧毁他的信心、粉碎他的战志!
——屠斩第一刀震飞了墨小黑的“墨玉剑”,第二刀反身突进,直劈姬北命胸膛,姬北命早已吃了对方几刀,他只是强忍不倒而已,他已无力抵抗屠斩的第四刀!
他不能,墨小黑能!
墨小黑能?
他手中无剑,又怎么抵挡?
他狂笑着,他用身体替姬北命挡了那一刀!
“老北,我不行了,以后不用再担心我和你抢小尾巴了……替我好好照顾她……别欺负她……”血流如注的墨小黑,终于一颤、再抖、跪地、倒下、死亡。
“小黑!”怀抱墨小黑的姬北命仰天大哭——
“黑子——”外面风雨中的舟行早悲声长啸!
这个时候,弥留之际,墨小黑恍惚又看到了“五味庙”前,那个眼眯眯,唇红红,齿白白的的女孩子,很好看、很好看的地向他笑了一笑。
那一笑,美得像一个梦。
鸢尾花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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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杀杀杀杀杀杀杀
江湖中,很少有人知道屠斩的真实名字。
他的本来名字,并不叫屠斩,更不姓屠。他姓彭,他是“五虎断门刀彭家”的弟子。
他叫彭大虎。
——半柱香之前,死在他刀下的彭少阳,是他师侄,更是他亲侄儿。
彭家九虎,当属彭大虎最嗜杀。
因为他青年时杀戮太重,才不被门人亲族所容,改名换姓,远走他乡,创建“杀手楼”,成了“青龙会”称霸武林的利刃尖刀。
岁月无情,他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他不想老去。
他每一次杀人之后,都会感觉横刀立马精神焕发,仿佛又回到了二、三十岁时候的体魄精力,这种感觉,简直令他如痴如醉如狂。
他喜欢年轻的感觉,他不服老。
只有杀戮,不停的杀人、不断的戮命,才能让他唤回飞逝的青春,永远未曾老去。
他自己也知道,杀人是一件很折寿的事、很造孽的罪。
但他没有办法,他已深陷其中无药可救,他只有杀杀杀杀杀杀杀,只有一路杀下去。
打个比方,他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杀了阿大,阿大的弟弟阿二阿三来为阿大报仇他只有再杀了阿二阿三结果阿二阿三的朋友阿五阿六阿七阿八都来找他报仇他只有将阿五阿六阿七阿八一股脑都杀了这一下连他们的儿子孙子阿九阿十都来找他拼命了……杀孽越积越厚,杀名越来越凶。
他还在“五虎彭门”的时候,就想出人头地,大杀四方。
但他大多时间,都躲藏在“彭门”里,不敢公开露面。
他的杀戮太重,他惹下的仇家太多,他藏匿在高手如林的“五虎彭门”,当然没有敢找他的麻烦,实际上,他要是不主动找别人的麻烦,大家已经谢天谢地求神谢佛了。
他放下屠刀、归隐江湖长达八年,可是,但非但没有立地成佛,而且成立魔。
原因是,蛰伏期间,有一个人说动了他,他决定重出江湖。
他横刀出世变本加气吞万里如虎的从岭南杀到漠北从藏西杀至关东每到一处赤血千里白骨万丈尸堆如山血流漂杵无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惨烈浩劫!
鼓励支持他杀戮江湖的那个人,自称青龙老大。
他睥睨天下,却一向只服青龙老大。
易名“屠斩”的他,一出江湖,便大杀特杀杀上加杀大开杀戒。
就如今日,他愈杀愈亢奋越杀越过瘾看来他非得要把“凉城客栈”里的人杀个干干净净才能尽兴方肯称心!
他在风雨飘摇的客栈里,大笑三声,笑声如哭。
然后他出刀。
场中场外,不管主人、客人。还是路人,还有八十七个活人,他这一刀砍的是谁?
一刀横断,死了三个人。
一个侏儒是给拦腰斩断,他死得最痛快。
另一个老头子神容的黝黑少年,自右肩起、至左腰,给斜劈开两半,他死的最痛苦。
还有一个貌似骷髅的青年,自额顶眉心起,到下阴中心,直直的平均斩为两片,内脏散落一地,他死的最痛楚。
这三个人都来不及闪避,他们和他们的同伴,甚至没想到屠斩连他们都杀!
中了屠斩这一刀断成了六半的三个人是——
马高
刀白
常骷髅
他们原以为屠斩不至于向他们下手,他们一行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创伤,他们刚要走出客栈,就被天降大雨和屠斩兴起的杀戮留住,他们既不能走、也不敢逃,只好眼巴巴的在那儿,看的心惊肉跳、目瞪口呆。
不过在几次大反攻中,他们七人都一直没有参与。
他们满以为,不管“杀人王”屠斩的“青龙会”有多猖狂,总不敢公然向童大公公和小柴王爷的人下杀手吧?
所以他们错误的以为,只要不主动去招惹怒屠斩,“杀人王”就不至于和他们过不去。
可是他们七个算错了,所以死了三个。
活着的四个是:“三才道人”唐三彩、霍昆仑、臧洁、蒙俊。
屠斩一刀斩向的是七个人。
他们或者因为武功稍高、或者因为受伤略轻、或者因为位置远、或者因为警觉早,他们都勉强侥幸的挡掉躲避了这一刀之杀。
死里逃生的他们,惊心动魄的看着三个同伴肢离破碎的惨死于雨中,连反击、反抗、甚至反讥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们算是切底明白了,这个杀人狂什么人也杀,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敌是友、是善是恶,只要是人,只要是有生命,他就决不手软,更不留命。
横杀三太保之后,屠斩似乎还意犹未尽,他飞身而起,一刀斩了下去!
在雨中,刀光如电。
大家都不知道他这一刀要杀的是谁,但他只要一出刀,人人都为之胆裂魄飞!
他这一刀斩的是老花子苦蟾蜍身边那个年纪最小、通风报信的小乞丐。
那个小叫化儿,镇上的人们都叫他“小蛙”,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脸黄肌瘦,光着赤足,恐怕也只有八、九岁的年纪,他连小孩子都不肯放过。
苦蟾蜍怒喝一声,“打狗棍”大发神威的接了屠斩一刀!
屠斩要发第二刀的时候,苟虞侯奋起余勇鼓起余威的挥刀砍向屠斩,绝不能让这个杀人狂杀死这个可怜的小花子小蛙!
同时,攻向屠斩的,还有一把普普通通的青钢剑。
——那是“剑神”舟行早仗以成名的无名之剑,败在、折在这把剑下的宗师、高手,如安天命者,不在少数。
攻袭屠斩的,不止是一刀一剑。
还有其他二十七、八种带尖带刺带棱带刃带绳带链的兵器。
因为“腾讯堂”和厢军的部分兄弟已经冲了过来。
总共二十七位。
七名厢军悍勇,有苟胜带领。
二十名企鹅劲锐,由舟行早统帅。
他们也不答话,更不说话,他们带着愤怒和仇恨,全力截击“杀人王”!
这一次的搏斗很血腥,雨中的屠斩,越杀越狂!
屠斩好杀,嗜杀,他一向喜欢杀人,却从来没有人敢杀他。
他不去杀人就都欢天喜地谢天谢地谢祖宗了,谁敢杀他?
而今却大大不然。
他杀倒了一批敌人,风雨中的敌人又疯狂的举着兵器杀至,一批又一批的前仆后继不计牺牲不惧生死!
这些白衣少年踏着同伴的尸体,奋不顾身的冲杀,再冲杀,不管对手如何强大凶残狂暴喋血,没有一个人退缩,这就是“腾讯堂”铁血少年团的信念和士气
他到现在为止,已经记不清砍死多少人、杀退多少批了!
乱战中,他的大腿被舟行早的“无名之剑”刺中,尺余长的血口子,这是这个魔头杀戮至今,第一次受创,屠斩心中大恨,刀光激出一种桀意。
他挥刀,一刀斩向敌群中舟行早!
他出刀之时,身形一腾,也使苟虞侯一刀落空。
他出刀的同时,夜空中的电光也在闪。
飞蛇划空,将雨夜照如白昼。
可是大家眼里,看不到闪电,他们看到的只有屠斩的刀光。
刀光是飞向舟行早的脖子,你刺我的大腿,我就要砍向你的人头!
他自幼就凶残暴虐,他小的时候住在屠宰场附近,天天看叔伯宰割鲜血淋漓的猪牛羊狗,少年是第一份工作也是帮着家里肢解牲畜,自然更见惯了血肉横飞的场面。
之后他跟随叔伯在“黑风寨”剪径劫道,屠村烧镇,尸山血河杀人如麻他更是已习以为常。他的嗜杀成性,与他的生长环境,大有关系。
“五虎彭门”土匪起家,世世代代都以占山为王、打家劫舍为业,算得上是土匪世家。家族里子弟,良莠不齐,也生过弑父奸母、叔嫂通奸、兄弟阅墙和姑嫂仇杀等恶事丑事,屠斩杀的第一个族人却是逼奸了他妻子的生父彭老虎。
从此以后,杀人,就成了屠斩的家常便饭。
他走路杀人聊天杀人吃饭杀人甚至睡觉也杀人,有一次,他在和一帮狐朋狗友叔伯兄弟大吃大喝大赌大嫖三天三夜,然后他们一起男男女女四十多人赤条条的大醉大交大乐大睡,忽然他在睡梦中翻然跃起,倏然拎刀一阵乱砍,杀得昏天黑地血肉模糊,包括朋友、兄弟、子侄、情妇在内四十七个人,全部身首异处!
他杀光了所有的亲朋好友,才停手住刀,然后又吃光了剩下的剩菜,还喝尽了桌上的残酒,再连干了一个婶母两个弟媳的尸体,才倒头大睡,鼾声若雷。
第二天有人发现血案,官府差役前来收尸,都以为尸堆里的屠斩他也死了,大家正七手八脚的搬动要给他收尸的时候,他猛然而醒,赫然行凶,又杀死一十六名官差仵作,方在光天化日下拎着血刀扬长而去。
这一宗血案,亦曾在“五虎彭门”引起震动,连“刑部十虎”中的索凌迟,也一再声称要彭家“交出彭大虎来交官治罪以平天下之怒”,彭家几个主事叔伯,有的力保屠斩、有的则几乎要亲手处死这个滥杀嗜戮触犯众怒的凶徒。
屠斩不单杀族人,他甚至连家人都杀。
有一次,他在与曾被老父彭老虎染指过的妻子行房事时,放了个屁,妻子没忍住,偷笑出声。屠斩一怒之下,当床挥刀,将**的妻子大卸八块。杀了妻子,他余怒未消、余恨未平,又挺刀闯入幼子彭小虎的房中,丧心病狂的一阵猛砍,将六岁的亲儿子剁为肉泥!
屠斩杀父、杀妻、杀子,是人就杀,杀人如草芥,割头如割草,他就是天底下最名副其实的杀人狂!
面对这样一个杀人魔王,凶狠至极的一刀,舟行早只能选择退却。
他一退,就露出了空档。着些微的空档,却足以要了那个八、九岁小叫花子小蛙的命。
苦蟾蜍简直要疯了!
他从后掩扑,他奋勇作战,三次冲杀,都未沾上屠斩的边儿。
他双手举着两截“打狗棍”,不顾性命的见屠斩就砸;他那么痛恨屠斩,是因为刚才死在屠斩刀下的小乞儿,是他的私生子苦小蛙。
所以,苦蟾蜍恨绝了屠斩。
他要跟屠斩拼命。
拼老命!( )
第十六章 武大饼的情敌西门饼大瓜
雨,一直下,气氛越来越诡异。
在“凉城客栈”对过斜刺里,有一座被废弃的残楼,它的名字就叫“烂尾楼”。
这里原是土财主西门大瓜的旧宅,西门大官人跟镇上卖炊饼的武大饼老婆潘金帘通奸,潘金帘为奸夫鸠毒亲夫被县衙刽子手刀起头落,西门大瓜也吃了几年官司,出狱后大小老婆早已卷财私奔,家道由此落魄。(参见《血馒头》卷第四章)
然而,就在这个大雨滂沱的黄昏入暮时分,西门大瓜的“烂尾楼”里,却多了很多生面孔。
四个“山西”商客、两个“四川”脚夫、五个“江南”书生、还有六、七个操着京话官腔的男女,这些人都围拢在一个挎刀佩剑、雄壮威严的大汉周围,神情恭谨,等候指令。
那大汉正是率众自“凉城客栈”退走的拓拔东野。
他正用手里的单筒“西洋镜”,观察对面的情况,圆形的视野里,墨小黑正气急败坏的指挥着两队白衣少年男女,在雨中布防要津、封锁街道,乱作一团,也忙作一团。
远视镜里,拓拔东野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墨小黑紧张到突跳的额头青筋,他伸出中指,向着镜子里的墨小黑眉心虚瞄了一下,嘴里发出“嗖——”的一声轻响,然后放下镜筒,开心的笑了。
看到亲卫总管笑了,围在四周的那些“权力帮”外堂高手,也暗中舒了一口压抑良久的气。
“西门堂主。”拓拔东野在唤人。
人丛中马上挤出一个戴着瓜皮小帽、未老先衰,还算英俊的落魄中年人,他拱手恭声:“总管大人,西门大瓜在。”
——恐怕在“北凉城”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也决然想不到,这个坐牢前鱼肉乡里抢男霸女、出狱后死乞白赖混吃混喝的西门大瓜,竟是“权力帮”十大外堂设在“塞北”的“獬柱堂”堂主!就跟“东海”渔民怎么也料不到鱼市小霸王“天罗地网,巡海夜叉”叶良辰是为蔡京卖命做事的“龟杰堂”堂主,如出一辙!
“西门堂主在客栈里的眼线,有发来最新进展状况吗?”拓拔东野以高位者的姿态询问道。
“回禀总管大人,”西门大瓜谨慎加小心的道:“根据线人传递出来的信息,陈剑豪陈大少和总堂‘三十六派’的三位好手,已经阵亡;苟虞侯和他的部署,已经被‘杀人王’困在里面了,一起被困在客栈里的,还有童大公公座下的大将‘三才道人’唐三彩和六位受伤的太保爷;楼上的情况,目前尚不清楚。”
拓拔东野沉“哼”了一声,道:“连结伴同行的乡巴佬底细都没查清楚,就贸然行动,陈子枫那厮,死的一点儿都不冤。”
就听身边一个“江南书生”心有余悸的道:“这还要幸亏总管大人及时察觉到‘杀人王’已到了这里,并及时用暗语通知属下们及时撤离,要不然的话,现在被困在里面的,就不止唐三彩他们了。”
又听另一个麻衣川中汉子道:“看情形,‘腾讯堂’那些娃娃兵忍不住要向客栈发起冲击了,总管大人,我们也行动吧?”
“不急,”拓拔东野一摆手,威严的道:“山西四贾、西川双煞、江南五秀士、京中八隐,你们给本总管听仔细了,你们都是大公子蔡攸蔡大人,重金聘请来做事的人,各位或许在地面上都充得上一号人物,但在‘权力帮’,在我拓拔东野面前,还轮不到你们拿主意!”
一十九名武林豪客,都纷纷打拱称是,不敢顶嘴。
拓拔东野满意的一点头,唤道:“西门!”
西门大瓜当即礼道:“在。”
拓拔东野语态比夜雨冷风犹要严峻三分的吩咐道:“待会儿‘腾讯堂’的人一将熊东怖接出,立即发动全力格杀熊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西门大瓜沉声应答:“属下明白!”
就见一个“山西”大胖子丝绸商人,手指对面街上,失声道:“‘腾讯堂’的人动手了!”
众人望过去,舟行早调兵遣将,已准备强攻——
舟行早已不得不采取强硬措施!
因为,“腾讯堂”的一个弱冠少年,刚一接近门口,就被客栈里飞出的刀光斩中,他倒在狂风暴雨里,脸冲着他的同伴们,“咕噜咕噜……”的冒血声里,他的语音细若柔丝,但依然隐约可闻。
这个生长于殷富之家血气方刚投笔从戎一心想报效国家达成凌云之志的热血少年,一被好似来自天外的刀光,切断了喉咙,但仍未断气,他还在对着雨中的同伴说话,他想告诉同伴们:
走!
快走!
快快走!
不要过来!
走走走走走走走!
里面的那个人不是人!
他是煞星、是恶魔、是杀人狂!
可惜,他那些同样热血、同样年轻的企鹅伙伴们,谁也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尽管他想说的这些无言话,战友们都感受到了!
里面的屠斩,在电闪雷鸣中又“嘿嘿嘿嘿嘿嘿嘿”的笑道:“死了四个……”他猛然挥刀断喝:“外面余下的一百零九个自动送死的,要我杀出去、还是你们自己进来纳首受死?”
他这句话又是望着冷若芊说的,少女搭在小蝶肩上的手指,似已全冰冻。
小蝶仿佛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她反而把手搭于冷若芊的冰凉的手背上,来温暖她。
人在江湖,越是患难,越要相濡以沫。
突听门外,一人暴喝一声:“企鹅扣扣,杀!”
然后,一刀就劈了进来!
这一刀劈的极有气势,以致一刀落下,大家皆以为又是屠斩出刀杀人了。
其实不是。
门外出刀的是“腾讯堂”第一悍将“血河刀客”!
姬北命!
他是“血河派”唯一的传人,同时也加入了“左相府”成为“腾讯堂”的战将,更是大将。
他也是用刀。
一把生满铁锈、却将名噪一时的“独臂刀王”洛正熙斩于马下(参见《红丝巾》卷)的“释刀”!
姬北命一刀所下,屠斩再快也不及反击,他只能挺刀一挡。
“当”的一响,星火四溅。
姬北命一刀无功,挺刀再劈,刀光如雪,更如血。
屠斩大喝一声:“来得好!”又硬架住一刀。
少言寡语的姬北命,一言不发二话不说——
第三刀又迎面劈下!
嗜杀好战的屠斩怪叫一声,他又架住一刀,而且还反斩一刀!
刀过血溅,姬北命闷“哼”一声,翻手又是一刀急劈!
屠斩震腕挡过第四刀,又反刺两刀。姬北命连连中刀,脚步跄踉,但他凶悍无比的,反手又劈一刀!
自冲入客栈开始,姬北命已一气攻了屠斩五刀接了“杀人王”三刀。
他连中三刀,全身是血,不过他仍然屹立不倒,还在战斗。
看来“杀人王”的不败神话,就要给他打破、毁灭!
墨小黑本来在外面、在雨中,他要率领企鹅部属,接应舟行早劫持熊东怖的行动。
眼见伙伴接连中刀、步履踉跄,此际他也不管不了组织的命令,他抢在舟行早之前,一步倏地抢入客栈,手一起,“墨玉剑”就刺向屠斩——
同时,姬北命又竭力劈出了第六刀!
两人之间,共事多年,并肩作战早已配合的亲密无间。
只要墨小黑的“墨玉剑”抵住了屠斩的杀人刀,姬北命的“释刀”,就一定能斩杀此獠!
并肩杀敌,联手除魔,墨小黑与姬北命皆身先士卒,拼命敢死,勇于争先,不落人后!
剑起剑落,刀起刀落。
外面下着雨,大雨。
雨中是许许多多白色风氅,青竹斗笠的慌乱年轻身影。
“大家不要慌!包围客栈!”舟行早将一冲入客栈,就要举步登楼,然后电光就在雨中飞起——
然而,那并不是电光。
是刀光!
屠斩的刀光!
和刀光一齐飞起的,还有人头——
鲜血迸喷,血水混入雨水里,染红街道,人头落在地,顺着石阶乱滚。
待舟行早发现自己进入客栈不能及时保护、调度自己的部属时,他马上掠出外面抢救同伴之际,外面的白衣少年,已只剩六十余众,其他三十余人,则已倒在雨水洼沟中。
只见屠斩神容振奋表情亢奋的唤道:“门外还剩六十七个兔崽子,都滚进来,让本王一一了断你们的狗命!”
面对“腾讯堂”两大高手的夹击,屠斩还能腾出手来斩杀门外三十余众,这简直是耸人听闻骇人听闻!
舟行早怒了,他一回头,已看到一件令他更为惊骇恐怖的画面——
这个画面,足以摧毁他的信心、粉碎他的战志!
——屠斩第一刀震飞了墨小黑的“墨玉剑”,第二刀反身突进,直劈姬北命胸膛,姬北命早已吃了对方几刀,他只是强忍不倒而已,他已无力抵抗屠斩的第四刀!
他不能,墨小黑能!
墨小黑能?
他手中无剑,又怎么抵挡?
他狂笑着,他用身体替姬北命挡了那一刀!
“老北,我不行了,以后不用再担心我和你抢小尾巴了……替我好好照顾她……别欺负她……”血流如注的墨小黑,终于一颤、再抖、跪地、倒下、死亡。
“小黑!”怀抱墨小黑的姬北命仰天大哭——
“黑子——”外面风雨中的舟行早悲声长啸!
这个时候,弥留之际,墨小黑恍惚又看到了“五味庙”前,那个眼眯眯,唇红红,齿白白的的女孩子,很好看、很好看的地向他笑了一笑。
那一笑,美得像一个梦。
鸢尾花的梦。( )
第十八章 大反攻
今天是小乞儿苦小蛙的九岁生日,苦蟾蜍本来打算好,晚上带儿子来“凉城客栈”吃一顿好的,孩子一直想吃个梁厨子炸的鸡腿,几个月前就央求着要吃,苦蟾蜍也满口应承了,可是,现在这苦命的孩子,现在就倒在血波中,再也吃不到梦寐以求的炸鸡腿了。
苦蟾蜍恨死了屠斩!
他四十多岁的一把年纪时,街口的疯女人才为他生了这个宝贝儿子,老来得子,何其幸甚?到头来却落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和屠斩拼命!
他找“杀人王”玩命!
结果,他却送了命!
屠斩的战斗力和杀伤力,太强大了,“打狗棍”飞起,苦蟾蜍就仆倒,给立杀当场,六名“丐帮”弟子两死三伤。
苦蟾蜍一倒,还有苟虞侯。
不过苟胜和他的十二名部下,却不是主动的攻向屠斩。
相反的,他们本意是逃亡。
他们只想逃生,逃出死亡。
可是,他们就在趁屠斩击杀老乞丐苦蟾蜍之际,意图要闯出去,却正好遇上了屠斩斩倒苦蟾蜍退回来的刀光,这些行伍军人,无可奈何也没有选择地,只有被迫为求生而死战。
朴刀和铁枪、皮盾,带(着怒喊,攻向屠斩!
他们是这次大反攻里,继“丐帮”七人之后,第二批直接冲击“杀人王”的。
结果是——
苟虞侯死。
十二厢军也死伤过半。
屠斩就像死神,不管是谁,一旦接近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一条死路。
第三批攻击屠斩的是两人,那是臧洁和蒙俊。
他们的三个兄弟都死在了屠斩的刀下,他们都成功接近了屠斩。
这两个少数名族的青年勇士,报仇心切全力出手以初生之犊不怕虎之势要把大腿伤重苟延残喘的屠斩一击而杀!
他们都是勇士,一等一的勇士。
勇者无惧。
但勇者却未必无敌。
两人远不是屠斩的对手,他们一个照面,就双双中刀、两两负伤。
——屠斩居然没有杀死二人?!
这是自大屠杀开始以来,第一次有人与屠斩正式交锋而侥幸不死者!
当然,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屠斩大发善心,也不是他刀下留情;这二人只伤不死的原因,只有一个——
屠斩已经无能为力杀死他们!
“剑神”舟行早再屠斩大腿上留下的一剑,划破了他的大动脉,他失血过多,杀力和杀势,已大不如前!
至少有四个人,在这一瞬间,察觉、掌握到了这个令人振奋的讯号!
抓住这个良机,给予这个杀人狂魔以狠命、致命、绝命打击的人,第一个当然是冷若芊!
冷若芊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她发出了暗器——
一十七颗铁莲子。
二十八粒情人泪。
三十六枚梅花针。
六十四根子午丧门钉。
她曾几次要飞身揉近格杀屠斩,但都未成功,她只见刀光,只见刀光飞起,刀光落下然后就是血飞起,人倒下。
冷若芊的身边,不断的有人血光飞溅或倒地而亡。
就算她来得及出手发射暗器,但她攻到时,屠斩立足之地,不是已变作一片刀光就是死人一片,只剩下了一个空地。
屠斩太可怕了,如果不是他执意、故意留下冷若芊到最后施暴,冷若芊恐怕很难活到现在。
她的暗器密集,而敌人只有一个,“朋友”、“战友”、“盟友”有过多,她几次都不甚误伤了“自己人”,她急于杀人又不得不谨慎出手。
第二个看出机会想要把握机会的,是温十七。
他跟着冷若芊的一**暗器雨,一齐迎向“杀人王”。他是“凉城客栈”的主事人之一,客栈里每多死一个人,他就要多担一副责任。
冲击中,冷若芊的三波暗器,都伤不到屠斩的皮毛。
在第四波六十四根“子午丧门钉”发出威力的时候,温**吼一声,已出拳一击!
罪殇拳!
比醉伤拳更具杀伤力的罪殇拳!!
这是温十七在骗取小蝶姑娘清白身之后,在自责和失意的那段日子里,悟出来的绝招,更是轻易不肯显露的绝技。
大敌当前,生死攸关,已不得不显、不可不露。
与温十七同时发动攻袭的还有舟行早的剑和花十八的剪。
然而,他面对的不是普通人,是屠斩,“杀人王”屠斩。
看似强弩之末的屠斩,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一切来袭,他并且每个人还还了一招,更悍然将敌人迫退。
不过,他付出的代价,也不可谓不小。
他被温十七的“罪殇拳”暗力余劲击中,左肩关节已给震断!
屠斩闷“哼”一声,一刀落下,斩断了温十七的右臂,小蝶惊叫一声,不顾冷若芊的拉扯,扑向温秀才——
“拼了!”近乎疯狂的花十八撩开衣裙,门户里射出一股尿液——
不!
是七道尿液!
尿尿尿尿尿尿尿——
尿中有**。
这是“关东一枝花”花大姐早年“采阳补阴”的秘法,事态紧急,她已顾不得太多,先求迷倒放倒这个杀人狂再说!
屠斩果然不备,被药尿淋了满头满脸,他一失神,刀光微懈,左胸就中了十几颗“丧门钉”,就在他手脚麻痹神志不清之际,舟行早的“无名之剑”,再一次间不容发快如闪电的划开他的背脊!
腹背受敌、身负重伤的屠斩,依然力图挣扎,他回身发出了恐怖的一刀——
一刀。
头落。
他一刀斩下了舟行早的人头。
幽绿色的魔刀,碧绿色的血,壮志未酬的白衣少年。
“熊神——阵亡了——”
企鹅战士里,想起了哀声,二十几名挂彩带伤的少年,围在手捂胸口、吐血不止的姬北命周围,英雄虎泪,欲哭无声。
——“腾讯堂”三大高手,两死一重伤,骇人听闻!
舟行早,死得有价值,死得其所。
屠斩伤痕累累,神志恍惚,他单手横刀,全身是血的站在血雨中和尸堆里,他只觉着自己的四周,摇摇晃晃都是想要他命的敌人。
“杀人王”生平第一次——
感觉到了——
害怕——
——原来,死亡离得我是如此之近;原来,杀戮是如此的证狰狞凄厉;原来,死亡是如此的可怕。
那一刻,我多么想跪下来大声求饶大喊救命让大家放过我自己。
可是我知道,我这么做都是徒劳的;我知道我的杀虐太狠、我的杀戮太重,他们的每一个人,都恨不恨将我碎尸万段、他们谁都不会给我一条生路。
要活命,还要靠自己;想不死,就要他们死!
屠斩闭上了眼,他不理脸上的血水和雨水,他努力低语**尿液对自己神智的影响,他提了一口气,他拎着血刀,向“凉城客栈”外面杀去——
是的!
他在往外冲杀!
“剑神”舟行早用宝贵生命换来的代价,就是“杀人王”屠斩伤重不支!
他要逃!
逃命!
有命才能杀敌,活着才可以取胜,如果死了、纵然是大获全胜,也再无、全无意义了。
他在漫天风雨中,疾退。
他边打边退,一路退回大门口!
——不管怎么说,先退出“凉城客栈”缓一口气、养好伤再说。
他急退。
狂退。
退。
他飞退的时候,还念念不忘一件事——
杀人。
他在退走的过程中,仍将他能力范围的人们,全数杀掉。
若在杀戮之初,恐怕所有的人,都巴不得这个大魔头快点退、早点走。
但现在,情况变了——
连屠斩本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些他还没有杀光的“可怜虫”,而今都已给他的杀戮,激起了杀性,也要非杀他不可!
他一退,至少有二十人拼命的阻截他出去,还有不少于十三、四人,快步急追赶杀他!
——如果大家不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杀了这个大魔头,待他恢复元气、日后卷土重来,客栈里的所有人和家小,焉有活命?
杀了这杀人狂魔!
三十七个在“杀人王”刀下幸存下来的人,不管有伤没伤的、不论挂彩没挂彩的,只要有一口气,都一起向他舍生忘死的围攻,全一齐对他不遗余力的合击!
其中包括了唐三彩的扇、霍昆仑的腿、花十八的剪!
这一回,屠斩是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惧!
敌人的力量,放在平时,根本算不上很强大;屠斩此前遇到过更强大更多的对手,他都能一一歼灭屠尽杀光。
可是,而今这些“残敌”,非但齐心合力,而且全豁出了性命来跟他拼命、和他玩命。
不要命的力量是可怕的,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了的人们,战斗力陡然增强!
杀人无算的屠斩,表面凶残,其实他的内心,比任何一个人都怕死,别人不要命,他可要命,他不顾一切的向客栈外边杀边退——
——绝不能让这个杀人狂退出“凉城客栈”!
冷若芊不顾一切向屠斩出手——
她一气之下,至少将六十八种不同的暗器,发射出去,追杀屠斩,她誓将“杀人王”放倒,留在客栈!
——再不把握这时机,把这魔头铲除,只怕在场之人的师门亲族全家老小日后谁都活不了!
屠斩一路杀了过去,又杀倒了六、七人。
这时候的屠斩,连中舟行早两剑和冷若芊十余件暗器,已然缺血伤重;而且整个人还浑浑噩噩迷迷糊糊,毕竟花十八尿向他**已起了作用。
他心中惊恐惧怕已极,但仍十分强悍的见人就杀,一路踩着地上的尸体,攻杀到了门口。
外面,风大,雨大。
客栈里,昏黯惨烈死伤狼藉血流遍地。
只有两处是安静明亮的。
就是那两桌的陌生奇怪的客人。
一桌一主二仆三个美少年。
一桌一懒睡青年一狂傲书生一两面怪人。
他们灯下饮酒品茶如故,对客栈里发生的惨剧,视若未睹,听若罔闻。
屠斩的伤口仍在不停地淌血,他的心仍还在狂跳不已。他也是人,他也怕死,他的真实内心,远没有表面那么强大。
他知道这些人,都如狼似虎的要跟他拼命,他明白这些人,全如疯似狂要取他的性命。
他更清楚,这些平日里一盘散沙勾心斗角的江湖人,把命都豁出去了,主要是他自己促成逼成的。
他最初的话和行动,说的太狠,做得太绝。他们不合力杀了他,他就一定会一个人杀光了这些人。他因一时失策,错估计了这些人众志成城、联手拼死之心所造成的可怕反扑。
他几乎因而身死当场,所幸他还未死,他手里还有刀。
手中有刀,他就不至于太过害怕。( )
第十九章 咬下来
屠斩挺刀背靠门板,他决定杀光这些联手并肩逼上来的残敌,他决意重新振作与余敌决一死战。
——反正敌人仅存不到三十人,所剩不多了,万一不敌,我只要再杀几个有名号的,吓慑住大家的胆子,再扬长而去也不迟。
在过去的杀戮岁月里,他无数次经历过类似的场面:一番恶斗之后,明明自己已筋疲力尽不能再战了,但因为他“杀人王”的凶名和杀戮的余威唬住了对手,他又强忍伤痛强撑到底连杀数人,结果大家只有眼巴巴的目睹他怪笑从容而去。
其实,那个时候,只要有一个小童再跟他拼命,哪怕是再一刀再一棍、再一招再一式,他都抵挡不住,终究是因为人心怕死,倒底还是让他慑伏全场,安然离开。
所以,他此际已心感惊悸后力不足,但他还奢望故技重施威压全场安然过关使“杀人王”凶名不坠——
可以的,可以的!
他不断的在内心安慰自己,他靠着门板,先定下来喘上一口气再战,却没料到,就在这时候,他的腿弯脚踝一辣——
不好!
中伏了!
屠斩马上带着刀扑了出去——
然后,他马上现自己已站不稳了,他的两脚跟已给人自脚踝处给齐齐切断!
由于他己站立不稳,所以几乎是立即给十几个人一拥而上逼得滚了回来。他一下子已给人废了一双脚他一刹那杀出重围的梦已破碎,甚至他现在连活命都成问题。
倒底是谁毁了他的两条腿一败涂地?
姬北命!
在“腾讯堂”扑入“凉城客栈”首战中,连吃屠斩三刀、重创倒地的姬北命!
他一直在忍耐,在坚持,在等待。
在坚持忍耐等待报仇杀敌转败为胜。
他亲眼看见自己的两个好兄弟、好战友舟行早和墨小黑,以及数十名“腾讯堂”的有志少年,为了国家和正义,先后壮烈牺牲,热血捐躯。
他的伤极重,他身体里的血,已经几乎流干,他以一种企鹅精神和毅力忍耐、坚持、等待,他不停的在告诉自己:
我不能死!
我要为殉职的兄弟们报仇!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暗算屠斩成功了!
昏暗中,神志恍惚、精神疲惫的屠斩,一路往门外攻杀退却,正好停在了姬北命中刀伏地的位置。姬北命终于等待到了就下再等待忍耐着了便不再忍耐坚持有了就不必再坚持他马上付诸行动——
姬北命侧卧在屠斩脚前的几具尸体之间,当时的屠斩惊魂未定立足未稳,姬北命在昏暗里,无声无息的递出了他的“释刀”。
一刀平推,双足尽断。
这一刀堪称毒辣至极无情已极!
屠斩趴在地上,他发出崩溃、绝望的狂吼。
他双脚已废,面前残存的的敌人,都趁这个机会,无休止的拥扑了上来,一齐向他下手。
下死手。
客栈里的人,个个都想他死,人人都要他马山就死。
屠斩不想死,他用尽一切力气要活下去!
他还有刀,他仍在极力反抗求生,
他人滚在地上,刀光如雪,又砍倒了两个白衣少年一个卖唱姑娘。
后面手上拿着兵器掩扑上来的人,都杀红了眼。
久战苦斗之下,大家已经没有了什么趁手的家伙,他们抄到什么就是什么,有的抱起木拴、有的拎起板凳、有的甚至拿起筷子、酒坛、烛台,一见屠斩就疯子野人一般的猛刺、怒砸、狂戳。
大家只有一个目的:
杀死屠斩!
——宁可我死,也要屠斩一起死!
屠斩知道这次自己测彻底要完了,这些人被自己逼疯了,他吓坏了!
冷若芊的暗器和明器,一起一齐又来了。
一时间,屠斩手忙脚乱刀忙脚断挡过了三只小蝶飞来的盘子还避过了冷若芊射来三支“燕尾镖”、六颗“铁莲子”又格住了臧洁一“十字锁”、蒙俊两“十字鞭”和温十七一把“铁算盘”同时砍翻了两个人自己屁股被戳了一刀胯部被人踹了狠命一脚被从天而降的热水壶的开水烫的一脸水泡。
他胡乱的将臧洁砍倒,他握刀的手,却被唐三藏的“三才扇”切个正着,蒙俊飞起一脚,将他的杀人刀踢到了门外。
失去了刀的屠斩更畏怖、更慌乱、更疯狂,他的两眼已经积满血水,他已经看不清面前的事物,他抓到什么就以什么为武器,他如同一头受伤的负偶困兽一般,拼命地挣扎反抗。
胡乱意识里,他摸到一条铁锁,就扫到了两个敌人然后铁索被一名拳师牢牢踩住不放他又抄到一只马鞍当藤牌挡了十多招才又给花十八的大剪刀一剪两半可又给他捞到了一个刀鞘又戳死一人那人狠狠狠抱住刀鞘至死不撒手他急忙再摸索划拉了一个物事抵挡了七、八招还挥倒了一名敌人后才知道那是一条敌人的断腿!
风雨飘摇的“凉城客栈”,人们已经杀疯了!
这时候烛光明灭光线昏暗大家已杀晕了、打疯了。
屠斩在血地里连滚带爬,犹在顽抗。
他手上夺得了一只铁棍砸到一人左背就吃了一叉钩鲜血淋漓他抢过来钢钩右大腿又受了一枪皮肉翻卷他扯回来钩镰枪后脑又中了一狼牙棒天昏地暗……
披头散发状如疯魔的屠斩,向灯火下得两桌人,远远的伸出了手,哀声乞求道:“帮帮我——你们救救我——”
他们又是谁?
他们会出手相帮出面相助吗?
楼下战局的发展空前惨烈又扑簌迷离……
楼上呢?
楼上,熊东怖正在强迫逐月用小嘴儿给他口,小姑娘拼命摇头躲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熊东怖色心大起不顾不顾的小牛不吃老草强按头——
就在这时,一直没发声的飞花,大叫了一声:“等一下!”
熊东怖挺着他那跟臭气熏天的的活儿停了一停,歪着头不解的看着飞花的花容月貌玲珑身:“你喊什么?小贱货!”
“你要口,”飞花恐惧已极却鼓足勇气大声喊道:“我给你口!”
熊东怖回头过来,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道:“小婊子你喜欢给大爷口?”
飞花挺起胸膛,大声吼道:“我妹子还小,你别搞她,你要搞就搞我!”
熊东怖兴致颇高好整以暇的笑问:“哎呀?你个小贱婢,你是舍不得我日她?还是你那儿痒了想让大爷日你?”
飞花用力忍住了泪紧紧的抿住了唇:“小四比我年纪小……她不会那个……你要做畜生做的事,找三姑奶奶我好了!”
熊东怖沉吟了片刻,点头道:“你在你们姐妹里,也确实脸蛋最漂亮、身材发育最好的一个。”
“三姐姐,不要……”逐月才一开口,红菱小嘴就被熊东怖堵住,下面半句含混不清咽回肚里。
流风大声痛苦道:“老三,姐姐们平时都错怪你了,对不起……”
飞花紧紧咬住了牙,不说话。
熊东怖一面享受,一面笑道:“想替换你小妹子可以,那乖女儿告诉爸爸,是不是喜欢爸给爸耍。”
委顿墙角的飘雪,内伤加剧,已经昏迷不醒。
飞花流下了愤怒的泪,他委屈的道:“是。”
熊东怖装腔作势的道:“是什么啊?爸爸听不清楚啊?”
“乖女儿喜欢付给爸爸耍。”飞花一口咬住自己粉粉嫩嫩的手臂,咬出了印,咬出了血。
“小贱货给爸爸大声点!”熊东怖并不满意的道:“爸爸听不见。”
“乖女儿喜欢付给爸爸耍。”飞花大声了些。
“爸爸还是听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啊?”熊东怖单手抱着逐月的小脑袋,猛力的抖胯,小女孩儿又呛又噎,喘不过来气,已经开始翻白眼起来。
飞花大急,她嘶声道:“你还想怎样?!”
“爸爸要你把话说得清楚明白一些。”熊东怖好像很高兴这种情境、很热衷这些调调一样。
“你到底想要我说些什么!?”飞花痛苦地哑声问道。
“我要你说:我要爸爸干我!女儿嫉妒亲爸爸干妹妹!我喜欢爸爸干我!”熊东怖洋洋自得的道:“快点大声说给爸爸听!”
“你……”飞花一迟疑,熊东怖凶焰一盛,腰一用力——
眼见小妹不支,飞花尖叫了一声,才一叠声的喊说:“我要爸爸干我!女儿嫉妒亲爸爸干妹妹!我喜欢爸爸干我!爸爸快干我!”
熊东怖笑了。
他得意的笑了。
然后,他满足的做了一件禽兽不如的事情——
他“哧”的一声、“噗”的一下没根强塞入飞花的樱桃小口里马上送抽起来他自己更哼哼卿卿、享受刺激、断断续续、呻吟不已……
逐月遭此侮辱,幼小心灵经受不住打击,昏厥在旁。
熊东怖的那活儿,就在全无抵抗能力的飞花小嘴里进进出出。
流风悲鸣一声,她狂嘶:“停下来——”。
“爸爸现在很享受很舒服,”熊东怖一手控制住流风的琴弦,一手扳住飞花的下额,一挺一搐,侧过半边脸,死里阴气的、鬼声妖气的道:“大女儿别急,等亲爸爸和你三妹妹耍够了,再来干你!”
正惬意得意时,他的那活儿突然一疼——
他那攻入在飞花喉里的那活儿,竟然给女孩子一口咬断了!
熊东怖的那活儿一断,疼得入心入肺入脑入肾入骨入髓入土为安,一路从断根处疼起,疼疼疼疼疼疼疼遍全身,怎么一个“疼”字了得?
只听飞花“喀呸”一声,把那半截腥臭无比臭气熏天中人欲呕恐怖狞狰的那活儿唾于地上,急声大喊:“姐妹们动手!”
流风如梦初醒喜出望外并且尽一切力量飞身扑出动了她蓄势已久的盛怒一搏全力一击拼命一杀!
那根琴弦,陡然脱离了熊东怖的控制,直直刺穿了熊东怖的喉咙——
第二十章 大逆转
客栈里的人,包括冷若芊、花十八、温十七、小蝶,也包括客栈以外的人唐三彩、霍昆仑、蒙俊、姬北命……全都全力全面扑杀向杀人狂魔屠斩。
他们本来派系不同、路数也不一样,甚至都互相不认识或者彼此之间还存在着一些旧仇小怨,而今却都是众志成城的要杀死屠斩!
千刀万剐!
挫骨扬灰!
屠斩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他只能向两桌端然不动怡然自得的客人求救。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这两桌客人是谁,但他没有别的生计,这两桌客人是客栈里到目前为止,唯一没有对他出手的两组人,病急乱投医,他不想死,他想试一试——
花十八生怕夜长梦多横生枝节,她向冷若芊一递眼色,冷若芊冷叱了一声:“杀!”
然后,至少有十三、四人一起动手杀向屠斩——
却听有人大喝了一声:
“且慢!”
出声叱喝的人是那贵介公子。
本来他出言喝止大家住手,这些已经被愤怒和仇恨冲昏头脑的劫后余生,谁也不会听他的,可是大家却不知为何就真的停下了手。
——这贵介公子,好似天生就有一种帝王的威严和气势!
那位气比王侯、邪魅妖艳的贵介公子,他温和有礼彬彬有礼合情合理的道:“杀人王,你杀了我四个蠢货手下,你让本王怎么帮你?如何救你??嗯???”
花十八暗觉不妙,她下巴一抬,一个厢军和一个“丐帮”弟子,还是坚持向屠斩出了死手。
大家只觉烛光一闪,“呼”的一声,那阴郁美少年,已到了屠斩面前,湘军的铁戟和叫花子的木棒,已落到他的手中。
只听那阴郁美少年阴郁的地道:“‘三叉戟’上官大豆,你的‘一叉两叉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摩擦,摩擦,两耳护手滨云双短戟’退步了,难道是你那个在‘权力帮’做事的哥哥西门大瓜常年不在家,你被你的风流嫂子掏空身子了吗?“
本来使双短戟的西门大豆是“厢军”中一名副虞侯,他也是楼外“权力帮”伏兵西门大瓜的孪生弟弟,他闻言脸色大变,心道:“兄长坐牢期间,我与嫂子通奸的事无人知晓,他怎么会一语道破?!”
又听那阴郁少年又阴阴郁郁说了下去:“至于‘干柴’柴可夫,你只不过是‘丐帮’一个四袋弟子而已,三餐不继,还想在这‘凉城客栈’充字号给冷爷当起打手来了不成?上个月初六凌晨,你在‘烂尾楼’后巷打劫**疯女人的事,我们‘刑部’可是给你记着呢?”
使木柴帮的“丐帮”四袋弟子“干柴”柴可夫一听,面色大改,他全身浮起鸡皮疙瘩,半句话说不出来,最后竟连动都不能动了。
贵介公子嫌弃道:“大何,你的话太多了了。”
那阴郁少年,立即垂手恭立礼回:“是奴才多嘴了。”
另一个腼腆如大姑娘般的害臊美少年,用手帕捂着嘴偷笑。贵介公子用眼角扫了他一眼,他马上可怜巴巴的站到一旁,让外人看了也觉不忍。
那王侯一般的贵公子遂问向唐三彩道:“你们三个现在心里,是不是在偷偷埋怨本王刚才没有出手救助尔等?是不是心里盘算着回去向我义父告本王一状?是不是早就把本王祖宗十八代都问候遍了?”
唐三彩、霍昆仑跟蒙俊都大惊失色惊慌失措的连连摆手频频施礼道:“属下不敢、属下万万不敢!”
贵公子温和友善的讲道理道:“大公公派了你们七个人一同出来做事,这么简单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们说,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
唐三彩三个人垂头垂手垂面,没有一个敢吭声。
贵介公子不再理会三人,他和和气气的去问屠斩:“刚才你不还青口白牙横眉立目吹须瞪眼说杀完所有人要干本王让本王死得很惨很难看吗?这么又求低声下气低三下四的求我了呢?”
屠斩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他只觉喉咙干涩难当,他嘎声道:“那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翻云覆雨,十月如歌’柴小王爷——”
大家都吃了一大惊!
不,是吃了七大惊!!
惊惊惊惊惊惊惊!!!
冷若芊心思翻滚:“他居然是‘小梁王’柴如歌?!哥哥上京去刺杀于他,他反而出现在我们的‘凉城客栈’?!那北城哥哥岂不要扑了个空儿??!!”
好似看穿了冷若芊的心事,柴如歌笑叹:“冷城主千里迢迢的去‘京师’找我,本王不敢躲在家里等死,只有索性来到‘凉城客栈’讨杯茶喝;想来这个时候,冷城主再‘梁王府’遍寻不到本王,应该拼命往回赶了吧?不过不要紧,本王已经吩咐‘富贵集团’的‘一贯堂’堂主公孙衣冠(参见《红丝巾》卷第一章)和‘两生堂’堂主‘双响炮’雷双响这两位,在路上代替本王,好好招待冷爷了。”
冷若芊和花掌柜等人,听这话都是心里一紧:公孙衣冠和雷双响位列“富贵集团”七大堂主为首的两位,都是宗师级别的高手,柴如歌以他们两人截击返北的冷北城,冷爷的情形,不容乐观啊!
柴如歌委婉的笑道:“小王也算是半个江湖人,今天看见这个‘青龙会’的大恶人,杀害了我们这多武林人士,小王真是痛心疾首啊!”
屠斩似乎听出了对方话中的意思,他骨子里的恶性激发,他强悍猛吼道:“小白脸,你不救便不救,少在那而装腔作势的假慈悲!”
柴如歌倒不以为忤反而苦口婆心地道:“屠王,你杀了这么多江湖好汉,小王慈悲为怀侠义为重嫉恶如仇,也是不得已要为民除害替死难者讨个公道血债血偿了。”
柴如歌终于表了态!
客栈里的所有人,除了凶光突然为之黯淡面如死灰的屠斩,人人都松了一口大气——
自从这个目前炙手可热如日中天的“富贵集团”年轻领袖少年俊彦小柴王爷被爆出出身份之后,大家都诚惶诚恐半信半疑又恨又怕举棋不定进退两难不知是敌是友是福是祸,若柴如歌是敌人,那绝对是个大敌,元气大伤的他们决然不是柴小王爷的半手之敌,更何况而,他身边还有两个左膀右臂,暗中供职“刑部”的两名男宠强助——
“暴虎冯河瞠目枪”何去。
“寂寞嫦娥广袖刀”何从。
大家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空**来风:柴如歌所领导的“富贵集团”聚集了宦官、中涓势力、又联合了內戚、王侯、财阀力量,一向草莽豪杰市井好汉不甚和睦,诸如“刺虎图”的血案残暴之事,也是屡见不鲜,
现在好了,柴小王爷变了性、更表了态,他要与武林同道同声共气同进共退同生共死联手诛凶!
大家如释重负!
就是因为太高兴太放松了,大部分在场的人都没有联想到,杀戮之初,这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屠斩惨笑道:“我在想……与其你这小白脸杀我不如……”他喃喃而语,语音低微。
柴如歌俯近去细听——
“——我先杀你!”话未出口,屠斩一率先出手!
这是屠斩只可成功不能失败的最后一击——
他的伤虽重,他的胆虽丧,但他还是想试上一试,还是要赌上一赌。
柴如歌笑了。
笑得很好看,很妩媚。
寒光一闪,快而寒,一闪而灭。
大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连屠斩自己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站在屠斩身前的何去,手里的“三叉戟”就被柴如歌轻巧而轻快的的送进了屠斩的胸膛,然后没事人似地放回到了何去手里。
“三叉戟”本是“厢军”好手西门大豆的,现在已经被何去夺了过去。
屠斩感觉到身体里一大堆湿湿滑滑的东西,正在往身体外排泄;然后,他发现面前的人们,都在神色怖然的看着他——
——他们为什么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屠斩不禁低头,望向自己的身体——
然后在他充血的眼球,里映出了一个怵目惊心的场景:
他的五脏六腑,正“哗哗啦啦”的往外倒流,连心、肝、脾、胃、肾、肺、肉、油、血,都像一条河流般,一齐往地上流淌……
这时,“杀人王”才意识到一件危险的事:自己被人开了膛、破了肚、要了命!
把他开膛破肚的人,赫然就是温温和和和和气气的“翻云覆雨,十月如歌”柴如歌!
屠斩骇怖已极恐惧已极,他慌乱的用手围圈,兜住、抱住、护住他已外流的内脏,他惊恐无助的哀呼着——
柴如歌笑吟吟的看着他,客栈里的人,都带着愤色和快意望着他。
他屠斩已经完全失控,他整个人坠入了茫然无依之中,他双手兜按住了部分的内脏肠肚,但大部分因为两手盛满而接不住了、“稀里哗啦”地滑落到地上去了。
他看看他抱住了部分肠脏的手,他试图把那些事物塞回胸腔里去,但显然力有未逮不能成行。
他地头心有不甘的望着地上的脏器,他抬头惘然的看看神色如常的柴如歌,脸上没有愤恨甚至也没有道不明的悲哀只有恐惧和说出的诡异。
“这一戟的手法太拙劣了,”柴如歌一面用脚尖踢开地面的一截不知属于何人的断肢一个破碎的酒壶和几根沾血的筷子,一面带着十分的歉意道:“家伙不太趁手,如果换成是小王的‘惊梦刀’或亦是‘血河枪’,效果也许会好一点,最次也不至于搞得个满地狼藉,时候还要麻烦客栈的清洁阿姨打扫。”
“杀人王”屠斩,肚肠被替一掏而空一清而光,一时之间,客栈里的人,都给柴如歌这一手,给震慑住了!
而就在这时,有人对屠斩下了杀手——( )
第二十一章 二计划
一根牙签,就刺在屠斩的眉心,正嵌在屠斩的头颅里。
他披头散发硕大无比的一颗头,自眉间为界,裂开了,跟着他的脸部,也裂开了一条大缝。
人类的头骨,本就是身体里最坚硬的部分,一根小小的牙签,竟有如此的可怕的杀伤力,那他的操控者,岂不更加恐怖?!
屠斩突死的位置,距离狂傲书生那张桌子极近,近的好似伸手可及。
柴如歌也把邪魅的目光转过去,心平气和的道:“楚二公子。”
狂傲书生漫不经心的道:“楚羽一时技痒,小王爷恕罪。”
何去脸色一变,何从低哼一声。
柴如歌依然不愠不火的道:“这般大恶人,谁除去都一样,好说好说。”
楚羽双眉一剔,出现了一副世间绝无仅有的傲色:“听说冷北城这些日子,一直在找小王爷的不痛快?”
“只怕他对上公孙和雷双响,也不会太痛快。”柴如歌一面说话一面观察着昏睡萎顿的忧郁青年,事实上他已这样观察了好一段时间了,甚至始自于这场大杀戮之前,然后他在问:
“大公子看上去病的相当严重?”
“家兄一向身体不太好,”楚羽坦承不讳的道江湖上风霜艰辛,楚羽这次就是与布伯先生,专门请大公子回‘青衣楼’养病的。”
柴如歌看了一眼楚羽和困睡着的辰源之间双面怪人,点头含笑道:“布伯先生好。”
就听那布伯一个粗豪声音抱拳拱手豪气干云的见礼道:“柴王爷好,布拉格有礼了!”
马上他又转成一个娇滴滴的女声细若蚊足犹如琵琶半遮面飘飘万福道:“奴家布娃娃见过王家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客栈里所有的人,面面相觑,都震惊住了。
油头粉面的何从又是轻“哼”一声:“装神弄鬼。”
柴如歌笑了一笑,仿佛是表达了他的讥悄与不屑:“凭楚二公子和布伯先生的大才和手段,辰源大公子也只好乖乖回到‘青衣楼’安心养病了,除非——他病坏了脑子,连命都不想要了。”
楚羽笑了起来:“我这位兄长,什么事都爱亲力亲为,这些年太是辛苦,也该好好休息将养一下,‘青衣楼’和江湖上的俗务,有我这个做兄弟的代劳,也是一样。”
“如此说来——”柴如歌凝视着萎靡不振的辰源,哑笑道:“辰源大公子的病是好是坏、病到几时又几时能好,都要看楚羽楚二公子的心情好坏了?”
“如果生病的人,能够乖乖的顺从医生的话,自然能够是长命百岁;”楚羽折扇轻摇,傲笑道:“反之,不配合治疗,说不准,哪天就一命呜呼一命归西,也未可知。“
柴如歌冷笑道:“辰源大公子能有这么一个全心全意为他身体健康着想的好兄弟,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楚羽丝毫无视柴如歌却才对付屠斩的手段,反唇相讥道:“童大公公收了您这么一位孝顺懂事的螟蛉义子,也可算是三生有幸了。”
两个当代锋芒最露、同样野心勃勃的年轻领袖,心照不宣的望了望,然后各怀鬼胎的笑了。
——经历过那场武林浩劫的人们,很少人知道,在一连串的家族阴谋和帮会叛乱的背后,是有一个“二计划”在推动运行。
二,就是代表第二把手,就意味着在某个团体里,你永远离第一只有一步之遥,永远要对“一”俯首称臣俯首听命。
所以,这些江湖的“二”们,就很不开心,很不服气,很想坐上“一”的位置,很想过一把第一的瘾。
所以,很多“二”们,在一个神秘人的联络中和利益熏心的驱使下,秘密的坐在了一起。
包括了被父亲蔡京压得抬不起头来的“权力帮”大公子少傅蔡攸、始终给义父童贯抑制的“富贵集团”少东“小梁王”柴如歌、一直有志难伸为义兄辰源掩盖锋芒的“青衣楼”二公子楚羽、受制于高俅高太尉的“高二党”大佬“刑部尚书”阎罗王、以及对大师兄孟东堂的大当家之位虎视已久的“大风堂”二当家熊东怖。
这些自命不凡不甘雌伏的“二把手”们,组成了一个松散的口头联盟,互帮互助,一起推翻盖在他们头上的老大,自己翻身做大哥。
率先发难的是“大风堂”熊东怖,所以其他四家盟友,也都按早事先约定,前后派出了得力人手,入“关东”襄助起事。
如今,熊东怖败了,他就横尸在楼上;楚羽又在不经意间发难,人心,总是在**膨胀的时候,露出丑恶的本性。
柴如歌与楚羽,像是在唠家常,说闲话。
忽然,有一行人,在风雨中走进客栈来。
众人簇拥之下的拓拔东野,很威武,也很深寒,他身边是西门大瓜,还有一些商贾、挑夫、书生、走卒打扮的好手。
他们一进来,西门大豆就俯身过去,在拓拔东野耳边,迅速的低语了几句。
——他就是西门大瓜布置在客栈里的“权力帮”眼线。
拓拔东野面色一变,他立刻表明身份:“‘蔡相’府亲卫总管,拓拔东野,见过柴王爷、楚二公子,两位何大人好、布伯先生好。”
柴如歌轻俏的笑道:“是拓拔总管吗?有话但讲无妨。”
拓拔东野客气的道:“拓拔刚才一直在外面。”
柴如歌对他也很客气:“外面风雨凄冷,总管应该早些进来暖暖身子。”
拓拔东野更加客气的道:“拓拔过来,是替我家大公子给柴小王爷和楚二公子捎句话。”
楚羽扇子一合:“总管大人请说。”
拓拔东野道:“‘京中’出现了变数,‘二计划’暂时搁浅。”
柴如歌脸色微变。
楚羽则是神色大变。
“变数?”柴如歌沉吟片刻,道:“怎么说?”
拓拔东野看了一眼何氏兄弟,依旧沉稳的道:“‘天牢’出事了。”然后,他又语气加重的追加了一句:“大事。”
何家兄弟互视了一眼,脑筋开始飞速转动,何从先开口道:“是‘天’字十三号还是‘天’字十八号出了事?”
拓拔东野看着何从,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整座‘天牢’。”
何去一听,跌足顿胸,连声道:“完完完完完完完……”
柴如歌长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道:“‘天牢’走失了要犯,顶多和‘刑部’的阎老板扯上关联,大公子又何故退出‘二计划’呢?本王可没听说,大公子在‘刑部’也兼着差事啊。”
拓拔东野却道:“大公子虽然未在‘刑部’挂职,但越狱的死囚重犯中,有几个和家主父子、跟‘权力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哦?”楚羽扬眉,心里已经猜出个八、九分。
“一位是‘镇东将军’夏侯皓月,那是相爷保荐力举的人;一个是‘摧花公子’公子明,他是相爷的义子,还有一位‘戏子将军’萧怜花、另有一位‘屠城将军’叶屠城、再有一位‘断头将军’关山月,他们三位将军在获罪之前,可都是相爷麾下的猛将,此外一位‘手掌大人’匡邵,也是给相爷办过差做过事的人,(参见《将军令》、《屠城殇》卷)”拓拔东野语态沉重的道:“这些要犯一同越狱,事态非同小可。”
西门大瓜插了一句:“相爷已通令延迟复出,大公子也严令敝帮非常时期,停止一切运作。”
倾听良久的冷若芊,心有余愤的清冷道:“‘天牢’守备森严,怎么会让公子明、夏侯皓月这些祸国殃民的奸贼害虫,再跑出去为祸人间呢?”
拓拔东野望了冷若芊一眼,然后身怀恐惧的得到:“听说,是有‘青龙会’的人,参与了这项劫牢的运动,加之和‘天牢’里的内奸,里应外合,才成功的让这批国家甲级重犯顺利逃脱。”
“‘青龙会’?!”冷若芊狠狠的看了一眼屠斩的残尸,恨恨的道:“又是‘青龙会’!”
拓拔东野好似语不惊人死不休得道:“据说,主持这项营救行动的,除了一些来自海外的高手,其中‘青龙会’的大头子,是‘九天九地十八人魔’里的第一魔头,‘狂魔’伏俊。”
听到这个名字,客栈里的人,都鲜有人说话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青龙会”传说中的座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青龙老大”之下,乃是两大使者、四大朝奉、十大天王、十八大护法。
“杀人王”屠斩名列“十大天王”之末,而“狂魔”伏俊,则位于“十八大护法”之首,两人的排位和攻功力,几乎相当于一个等级和层次。
——“杀人王”屠斩的战斗力,大家是有目共睹,就在这个黄昏风雨夜,先后死在屠斩刀下的有:梁煎炸、白加黑、葛人熊、霍嚯嚯、彭少阳、舟行早、墨小黑、苟胜、马高、刀白、臧洁、常骷髅、苦蟾蜍、苦小蛙以及百余名不知名的好手,损失之大,不可谓不巨。
如果,果真是那个地位和“杀人王”持平、功力跟屠斩相当的“狂魔”伏俊,亲自出马,恐怕“中原”武林,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柴如歌只觉喉舌干涸地横了拓拔东野一眼道:“那么相爷还有别的指示没有……”
“相爷叫拓拔说,夏侯等重犯,都手握朝廷机密,若被‘狂魔’伏俊救回‘青龙会’,于各家都不理,请小柴王爷与楚二公子酌情派人阻击其向‘玉门关’外的青龙老巢逃窜,”拓拔东野看着冷若芊答道:“另外,‘刑部’的几位老总,也出花红两万金,请动了‘凉城客栈’的一位姑娘协助追逃行动,至于是大姑娘还是二、三姑娘,目前还未得知。”
冷若芊听了这话,放心不禁为之一颤。
楚羽一字一句的道:“烦总管大人回话给相爷,楚羽一定略尽绵力。”
柴如歌脸也忽明忽暗好一会,他才轻咳一声缓缓的朗声道:“小王也自当谨遵相爷钧旨。”
拓拔东野一行人拜揖离去,一直沉睡不醒的辰源,突然梦呓了几声,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再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又在大家的注视下,沉沉睡去……
(卷终)( )
第一章 黄昏雨
“轰——”
一声震天阶的巨响,在“风雨飘香楼”楼头响起,落下。
这一是公孙衣冠七天来,第七次向冷北城出手!
为公孙衣冠观战的,是头发乱糟糟如麻草,身上挂满鞭炮、又矮又壮的雷双响。
冷北城一脚踢着了公孙衣冠的胸胁,公孙衣冠的箭衣,似乎已经四分五裂,然后,他的心和肺也已跟着四分五裂了。
最后,公孙衣冠周遭的空气,也给冷北城那一脚,踢得撕四分五裂。
公孙衣冠捱了一脚重创,胸碎骨断,血水不断自嘴里和鼻腔涌溢出来;只要再一脚,冷北城就能踢杀了公孙衣冠。
却不知怎的,冷北城却收了踢了一半的脚——
然后,他落寞的道:“公孙总镖头,你不是冷某的对手,请回吧。”
公孙衣冠趴在地上,以拳擂地,哀声狂嚎。
雷双响很想上前,这七天里,他的脑海里,不止一次chūxiàn冷北城被自己掷出的“双响炮”炸的粉身碎骨的场面。
他想了很久、很久,但是始终没有勇气和胆量,没有跨出这一步。
他担心,担心自己过不了面前这一关。
那是一个天香国色绝代倾城的美艳女子,他也是包括雷双响在内、无数江湖男子魂牵梦绕的意淫对像梦中情人,“武林第一美女”冷若颜。
说道冷若颜是“武林第一美女”,dàgài其是应该没有人有异议的;如果有人反对,恐怕当场就会遭到她的崇拜者和追随者乱刀剁为肉酱。
雷双响也是冷若颜众多疯狂痴迷追求之一。
他为能得到美人一笑而感动得痛哭流涕,他会因佳人一蹙眉而心碎肝裂。他的卧室里挂满了冷若颜价值不菲的裸画,画轴上精斑点点;他每次去青楼妓院找女人寻欢作乐,发泄时都闭着眼睛想像着身下女人是冷若颜的样子,喊着冷若颜的艳名——红泪。
然而,当这次他见到梦中女神本人时,他却局促不安,紧张慌乱,自惭形秽,支支吾吾,笨拙害羞的像个小孩子。
“你为什么不过来呢?”冷若颜横着身子,坐在危栏上,笑得恹恹的,也艳艳的。
“我——我不敢……”雷双响粗笨的手指头,抓挠着脏乱的短发,笑得憨憨的,丑丑的,还有些可爱。
“怕我什么?你一个堂堂的‘富贵集团’二堂主,还怕我一个小女子吃了你不成?”冷若颜娇嗔起来的神态,juéduì可以让天底下最铁石心肠的男人,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我、我怕脏了姑娘……”雷双响戳这两手,似乎想靠近,却又不敢,只是连连的讪笑。
“做我身边来,陪我说说话。”冷若颜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栏杆空位,语态中,生生有了让人肝脑涂地的寂寞。
雷双响受宠若惊,他迟疑着、试探着、缓慢着坐到了冷若颜身畔,但却保持着一定的空隙和距离,不敢有丝毫的亵渎。
两人的脚下,是危楼高百尺的悬空街道,以及熙熙攘攘来来往往、为生活奔波劳碌的人群。
沉默了一会儿,见女子没有说话,雷双响壮着胆子,懦弱的开口道:“红泪姑娘……我们……说些什么……”
冷若颜两条大长美腿,在半空中丢荡,她转过头来,展颜一笑:“就说说你吧。”
“我?”雷双响暗喜若狂紧张到结巴的道:“俺没啥好说的,俺是‘江南霹雳堂’的弟子,在家族里因为嘴笨不会说话,经常得罪长辈,又不会来事不受待见,俺就一个人来‘京师’闯荡,就被童公公收留了……”
“完了?”冷若颜又一歪头。
“完了。”雷双响老实的点头。
“你就没什么问题,想问我的吗?”高空的风,吹拂冷若颜的秀发,青丝刮在雷双响脸上,鬓影香气,让雷双响yīqiē都感到如梦似幻。
想了好久,雷双响吞了一下口水,才胀着红着脸问道:“俺想知道,睡一宿姑娘……要、要、要多少银子……”
冷若颜先是一怔,然后,浪浪的、暧暧的笑了。
雷双响顿时有些慌了手脚,两手急摆怪头猛晃的连声解释:“姑娘别生气,俺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现在就从这儿跳下去,用俺这条命给姑娘看……”
冷若颜仔细端详着他,带着笑问:“你是不是很想睡我啊?”
雷双响先是猛力点头、然后突然拼力摇头,迟疑了一会儿,又用力的点起头来。
冷容颜开心的笑了,笑得雷双响手足无措、不知所以,笑到最后,竟也跟着憨憨的傻笑起来……
矮壮如一头水牛的雷双响,肩头横扛着昏迷不醒的公孙衣冠,恋恋不舍的,一步、一步,挨下楼去。
此际,“风雨飘香楼”楼中,只剩下冷北城和若颜,相对无言。
亦凄然。
冷若颜发现冷北城的头,竟在不经意之间,又悄然无声的生了些许华发。
她心里很难过。
这种难过,不止为冷北城为情所苦的衰老,若颜也联想到自己的命运和遭际,禁不住要感伤感叹。
她不禁幽幽一叹:“爷,你知道颜妞儿最羡慕的人是谁吗?”
冷北城倚靠着栏杆,抱着膝呆坐着,无声的一笑,道:“总不会是爷吧?”
“是晓雅姐。”冷若颜幽幽的道。
说到“晓雅”两个字,冷若颜忽然哽咽。
冷北城的心和神情,好似同时被两柄铁锤击中,他要吸一口气才能把话说出来:“你羡慕她什么?”
冷若颜想了一想,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至少你该知道的。”
冷北城饮了一口“斩梦酒”,望着阴沉下来的天色,顾左右而言他,悠悠的道:“用不了掌灯时分,这场黄昏雨,就该降下来了吧……”
天未降雨,若颜心田里,却早已悲伤逆流成河……
当日黄昏,“京师”九城,下了好大的雨。
沧州“铁血大牢”。
位于“黄泉大街”的“刑部”,更是大雨瓢泼,水流如注。
衙门后进,中心是重兵严加把守的是四大牢房之一的“天牢”,凡是被关入“天牢”的犯人,全部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罄竹难书的死囚重犯。
所以,“天牢”比“地牢”、“玄牢”、“黄牢”这三个监牢的防备,都要森严。
黄昏时分,雨下得特别大。
“天牢”大门禁闭,除了十六名穿着红黑两色号铠、铁柱铜人一般屹立在门前外,四周都只有风雨之声,出奇的萧条,也出奇的肃杀。
镇守“天牢”的狱官,共有两名,每月轮值司守,一旦有任何闪失,这两名狱官,即时撤职查办,直至追回犯人,或能将功赎罪,官复原职。
这个月当值的,是“刑部”三大巨头之一、“天牢”总牢头“活阎罗”索凌迟的两位拜弟“天龙地虎”之一的雷地虎(参见《血馒头》卷)。
这一个月对他来说,每一天都要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全神戒备,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和倦怠。
不过,对于今天的雷二爷来说,再熬过今晚这个风雨之夜,就是交差的时日了,自已又有一个月的太平安宁而且舒适享乐的日子过了。
“刑部”三大巨头,除了总司衙门的尚书“十殿阎君”阎罗王,另外两位,在江湖上和公门中,也是赫赫有名的高手,总牢头“活阎罗”索凌迟,以及“六扇门”总捕头“傲立苍穹,护龙大高手”弓辰。
这两人武功高绝,放眼天下,能在他们手下面前走出五十招之人,已寥寥可数。江湖上的黑白二道,无不赏二人几分脸面。
这“刑部”大牢中,除三大巨头之外,还有左右侍郎,左侍郎涂途,年老昏庸,不折不扣的是个虚架子,真正实权,大多都掌握在身为尚书大人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右侍郎阎罗爷手上。
此外,与索凌迟同一职务、却不同一等级的,尚有三位牢头,但身份比索总牢头微低,比狱中其他司职又都高出一截来,一旦狱中要犯有所闪失,也将与总头目同罪。
这三个牢头、陈则、蓝盔十九、黑寡妇,与阎罗爷、涂途一样,当然也都是武林高手。(参见《山河社》卷)
“地牢”牢头“死神”陈则,名气仅次于索凌迟的一个厉害人物,长相斯文,用刑手段相当之毒辣,却不近女色,坊间和同行中,多流传此人有“短袖”之癖,近年来,隐约有盖过索凌迟风头的架势;
“玄牢”牢头蓝盔十九,据说是西域人,楼兰贵族后裔,容貌华贵,言行隐秘,机敏狡猾,作风辛辣,善使“十字剑”,一套“西洋剑”,所向披靡;
“黄牢”女牢头黑寡妇,是索凌迟的情妇,善于用毒,善妒逞凶,手悍心狠,仗着有所凌迟撑腰,即使是几位同一级别的同僚,也不太敢招惹她。
所以,“刑部”大牢,有这些高手在,就等于是铜墙铁壁一般,慢说是人,就连一苍蝇,也休想飞得进出。
然而,就在这场黄昏雨中,“刑部”大牢,却走脱了一干临近处决的死囚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