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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舒     好花时txt下载     好花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89 夜惊

    当殿内传来那一声桌案落地的声音时,卫玠与刘斯守在门口,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微热的夏风吹进了长廊,带起了一窗轻飘的纱幔,炎热的初夏在这一刻里,显得更为热不可挡。

    当斜阳投下的窗影从廊前进到了殿里,龙煜从地上坐起,拾起一旁的衣裳慢条斯理地穿上。秦子嫣随之也坐起,从后面轻轻环住他的腰。他微勾着唇,淡定如常地系着衣带,望着余晖漫天的前方悠悠说道:“你也起来吧!”

    子嫣倚着他的胳膊绕到他身前,扬起唇角,单手撑地望着他,“你真无情。”龙煜唇边的笑意又深了一点点,捉住她游动的手,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几时听人说过朕有情?”子嫣脸上微僵,但也只那么半刻,唇畔便又漾开了一丝浅纹:“这倒是实话。你若是有情,便也就不是你了。”

    龙煜穿好衣裳,回身拿折扇勾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却依然是那副慵懒淡漠的口吻,“听话,先回去!改天,朕会再召你入宫。”

    子嫣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但龙煜的眼神比她更冷,对视片刻后,她只好垂下眼眸,然后又嫣然抬头,凑到他耳畔略带傲然地道:“好,我回去。”

    龙煜挑了挑眉,扶着她的双臂使她坐直,而后撇开脸,施施然站了起来。

    殿外,风景依旧,只是夕阳略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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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馆陶宫里是一如往常的宁静。夕阳斜斜照在宫顶上,琉璃瓦在阳光下发出夺目的光,院子里的海棠已然盛开,四处飘荡着怡人的花香。一对梁燕双双斜飞入廊,停在雕栏画栋上叽叽喳喳,似在讨论着人世间永无定论的悲喜忧欢。

    子姹在那一阵呢喃声里睁开眼时,斜阳正好有几缕射进了窗户,照在锦榻上的她身上,她被这热意搅醒,幽幽眨了眨眼睛,懒洋洋掩口打了个哈欠。发觉面前仍有替她打着扇的宫女,心下略觉抱歉,连忙柔声止住了。喜儿披着一身灿烂掀帘进来,见到她托着腰腹正想要起身。

    “这一觉可睡得久。”喜儿含笑道,信手捡起掉落在地的书本,扶着她下了地。子姹原地捶了捶腰,舒了口气道:“也就今日睡得安稳些,前几日可够折腾的。”喜儿抿嘴一笑,俏皮地道:“咱们这位小皇长子看来禀性不凡哦,离出世还得有两个多月呢,就这么会闹腾了,将来必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子姹面色微黯了下来。“皇长子”三字让她心头陡然一跳。仿若提醒了她某些残忍地事实。喜儿察觉到了。连忙又笑着改口:“倒也不一定是小少爷。说不定是位小小姐呢!是位小小姐就更好了。一定也会像小姐一样好看。是个小美人!”子姹撇开她。黯然走向外殿。“好看有什么用?天下美人何其多。仅凭姿色岂能安身?”到了帘栊处。不免又低着头将手掌心覆在腹上。眼神幽幽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被软禁地人日子总是过得比常人要乏味一些。不仅外头地传闻听不到。便是连宫里身边发生地事情不转个好几道弯。也是难得入耳。却也图了个清静。至少传得慢些地消息也有在半路上就失了再往下传地可能。

    因为这一下午睡得踏实。晚膳后便与喜儿徐嫂坐在一处拾掇些小孩鞋子衣裤。喜儿似乎总对做这些感到乐此不疲。明明已经做了好些了。而御衣司也早派人送了衣物料子来让子姹过目。一切都由他们预备妥当。可她却还是坚持“只有自己缝制地才放心”。子姹无法。便也只得由着她去。于是夜里闲着无事也来了兴趣。便拿着墨笔描起图样来。交给她们一道照着图样绣。

    “你瞧瞧这个。”夜深时。喜儿去了厨下弄点心。子姹仔细看了看手里一张描好了地图。把笔轻轻放下。满意地递给了徐嫂。“你说把这个绣在鞋面上可好?”徐嫂接在手里。反复看了几遍。抬起头来不解地道:“恕奴妇无知。这个花样儿我可是没见过。这是叫什么花?”

    子姹浅笑。缓缓起身来。拿着那图案在手里轻轻摩挲了几下。方才开口说道:“这叫三色冰兰。是上古传说中独一无二地神草。是幸福平安之花。世上仅只一朵。却从无人见过……我也是那日翻书地时候正好见到书中有描述。便就照想像中地样子画出来了。这绛紫玄黄和靛蓝三色绣成同一朵花。富贵不求。我只希望。他将来能够平平安安地……”她地目光里带着些痛色。话语声却又无比柔婉宠溺。抚在腹上地手掌虽迟疑着。却也仿若在抚摸着世间最最可贵地珍宝。

    徐嫂含笑点头:“这花儿如此稀罕。我看着挺好!”抬头见她神色恍惚。于是又叹气道:“小皇子是大大地贵人。皇上自不会亏待于他。依我看。将来必是会平安富贵一世地。夫人不必担心……”

    子姹抿了抿嘴,冲她点了点头,又回到案旁坐下了。

    此时正值月半时分,月光皎洁地照在庭园里,将树木花枝映得清晰可辨。四处已然很安静,多数宫人都已经入了下房安歇,只有正殿门口仍立着两名宫女在值守。

    西边穿堂门里,走来了端着莲子羹从厨屋出来的喜儿。望着这一派美丽月色,她也不禁在廊下顿了脚步,这样恬静的月色,真真是很久很久没有亲近过了,上一次在月下漫步,好像还是和子姹在秦府里的时候。——仅一年不到的时间,从秦府到凌府,再从凌府到皇宫,回头想想这一切,真是让人不由唏嘘!

    对着月空,她幽幽叹了口气,单手提起裙摆又往正殿处走去。

    可是才走到拐角处,突然就发现廊下花丛处有着一阵不太正常的响动,正想停脚看看,然而还没等她站稳,就被一只浑厚有力的手掌捂住了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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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声抱歉了,因为近年底工作忙碌的缘故,从明天开始可能没办法保证每天双更了。不过日更会保证的,而且每章的字数会从原来的2000+增至3000+,有空的时候就加更,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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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 铁血柔情

    刻后,园角僻静处,颀长的身影将喜儿放开,喜儿捂睁大眼睛望着面前长身玉立的人:“二少爷!”“嘘!——”凌宵皱眉掩住她的口,四下看了看,方才把手放下:“小声点!”

    喜儿猛点头,眼眸里透着无尽的惊喜,悄声地问:“二少爷,你怎么来了?你是来看小姐的吗?”凌宵神色一黯,咬着唇,而后说道:“她在哪里?这些日子,她好不好?”喜儿蹙眉摇头:“我去带小姐过来,你自己问她。”

    凌宵点点头,目送喜儿转身走了出去。

    长廊下挂着的宫灯在晚风中微微晃悠,喜儿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到了正殿前。殿里头子仍然还在描着图样,徐嫂也低头挑着婴儿衣服上的花。

    “小姐!”喜儿扶着门框站着,眼睛晶亮无比,声音也有些异常的高扬。子望了她两眼,方才问道:“怎么了?你不是端点心去了吗?点心呢?”喜儿微微一顿,而后径直走过来,双手搭在她肩上,笑了笑说道:“都坐了这半天了,去园子里走走吧,回来再接着弄……”

    “大半夜的,还走么?”子姹瞟着她,没理会她的异常,又低了头下去。倒是徐嫂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说道:“不如歇了吧?都近子夜了,熬夜可对身子不好。”

    喜儿一听,忙也道:“正是!小,去外面透透气,回来就歇了吧!”

    子姹见她们口同声,无法,只得放下笔,由喜儿搀扶着站了起来。看见窗外月影朦胧,倒也的确有了出外站站的兴趣,待徐嫂收拾东西的功夫,便冲喜儿嗔道:“那就走吧!”

    “哎!”喜儿高兴地点头,搀出了殿门。

    子姹明白她缘何突然间如此有兴致是极少见她如此高兴,也只摇了摇头,宽和地随着她到了廊下。原本想就此站一站作罢,可是没想到喜儿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拉着她一直走进了园子深处。

    “这是去哪?”子姹终于觉得了一些不对劲。在假山前拉住了她。深夜里地花园里只有风儿在吹拂着。而没有别地任何动静。这样地静谧任谁都会心生不安是平日里胆小地喜儿却分毫不见有畏惧之色。相反眼中还有着一抹莫名地欣喜。子不肯再走。喜儿回头。望着她嗫嚅了两下。还没等说出一句完整地话来。旁边石头后就蓦地闪出了一个人。

    “姹儿!”

    熟悉啜音温柔又按捺不住激动地响起。子闻声抬头。看清了来人时惊得几乎站立不稳。“小心!”凌宵及时伸手扶住了她。站在她面前目光炯炯。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找回了意识。微颤着出声:“宵儿。你怎么来了?”

    凌宵抿着嘴。把她拉到石头后。再听了听四周有无异常才将她放开。站在离她约一步远地地方道:“我就是来看看你!”望着她地目光是那样热切而隐忍。子姹听闻头不由一动。低头紧盯着自己地脚尖。“这四周守备这么森严是怎么进来地?万一被人发现……”

    “不要担心。我自然有办法地。”他勉强笑了笑。望着她地那双眼睛里。除了一望无际地坦诚。还闪动着一抹疼惜地光。直到看清她白地脸。还是忍不住蹙起眉来:“你又瘦了。这些日子。一定受苦了吧?”

    子姹拈着裙摆,慌忙撇开头,掩饰道:“还好,并没有什么……”

    “怎么可能!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孩子是——”凌宵看出了她的慌乱与躲闪,于是忿而道:“连老太太知悉后,都找我去问话了!都是凌云那个混蛋害得你!他简直罪该万死!”他咬着牙,双手禁不住握成了拳头。

    凌云么?子姹暗自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来,把酸涩的眼眶面向了幽暗的夜空。“都过去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舒了一口气,唇畔漾开一抹浅浅的弧,柔婉得看起来就像被轻风拂过时的湖面,“有些事情若是注定了,便是逃也逃不了的。他不过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选择该选择的人而已,于他来说,我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路人。此后凌云与秦子姹的过往已然成了前世今生,他已与我无关,别再提起他!”

    清凉的晚风衬着她冷漠的话语,在这夏夜里竟显得无比的寒凉,凌宵望着一脸苍凉的她,一颗心难受得几乎打成了结。他背转身去,落寞地说:“要是我能阻止这一切就好了!可偏偏是,我根本想不到可以做些什么……”

    “宵儿,”她默然低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已经够多的了,就这样吧,我们没办法改变现实,接受它。”

    “可你难道就在这宫里呆一辈子吗?!”凌宵激动起来,双手抓紧她的肩臂。她然一笑,漠然望着一边,“不然的话,又能怎么样呢?我便是能逃出皇宫,到了外面,也一样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我只能等待他厌烦了的那一天,才有出头之日吧?”

    “可是等他厌烦了你,你的下场只有死!”凌宵低吼,痛彻心扉地望着她,“自古帝王家,即便是他无杀你之心,自也有人把你逼上绝路!当年秦妃就是被三王爷的母亲害死,所以‘他’才那么努力地想要争取这帝王之位呀!”

    子姹怔怔地看着他,眼泪一颗颗地滚落下来,一阵伤心使得她倾下了身子,扶在旁边的假山石上。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好半天过后,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仰起脸来,“我何尝不想出去?谁愿意在这牢笼里待上一辈子!但是,如今说这些总是不现实吧?眼下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将来会如何,只能再见机行事。宵儿——”她看着他,回头静静说道:“我听说前些日子你被他罚了禁足,答应我,别再为我冒险了!你斗不过他,你会吃亏的——”

    “我没想跟他斗!只想保护你!”他有丝负气地冲口而出,说完又忽觉这话有些违矩,不由得抿起了双唇。“他是君我是臣,只要他于百姓苍生无不利之事,我自然不会忤逆他,但是我也不许他伤害你——”他陡然住口,可是眼中的坚决却显露无。

    子姹噙着泪,含笑点头道:“知道,放心,我也会保护我自己……”

    听到她的保,凌宵才轻轻舒了口气,唇畔开始绽开一抹微笑来,“那就!我就怕你任他欺负,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小姐!”旁边一阵悉梭声,儿提裙轻步走了上来,“小姐,二少爷,有巡逻兵来了呢!”

    凌宵子对视一眼,垂眸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入内歇息吧!有机会的话,我还会来看你的。李资现任这里千牛卫的首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想办法找到他传信给我。”想了想,又蹙眉道:“不过明日起他被派往了越州去处理军务,所以半个月内应该不会在。”

    “李资?”子姹感诧异,顿了顿,想起了秦家花亭里那个年轻将军,于是点头:“不要紧,不过是半个月时间,不会有事。如果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告诉你。”

    “嗯。要这样,过两天我再想法子进来一趟……”他说了两句,又忽然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地下,“我听说孕着身孕的人一般都会比较有食欲,我带点好吃的给你,记得你喜欢虎阳街口那家卖的薄荷酥……”

    子姹与喜儿一听此话,都不由有些小愣,定定望着他,忽而抿嘴浅笑起来。子目光闪亮闪亮地,就像真的等糖吃的小孩一样,眨巴眨巴眼睛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一愕,喃喃道:“我听沉香说的,她说喜儿老是上那家去买酥糖点心……一开始还以为是喜儿喜欢,后来才知道是你喜欢吃。”子悄悄睨了喜儿一眼,浅笑说道,“那好,假若方便,便捎些罢!我也确是有些想念了。”

    “嗯!方便的!”凌宵咧嘴笑开来,孩子似的猛点头,一双眸子在月光下越发显得神采奕奕。“那我走了,你们好好保重。”

    “嗯,小心些!”

    他点头答应,一转身,很快地掠到了西南角上的小侧门前。子姹与喜儿在月光下目送他隐没在小门之后,还在原地站了站。子已然收回了那抹笑意,可是目光虽然柔和,神色却微有些凝重。喜儿没有发觉,只是抿着嘴,叹了口气道,“二少爷真是天底下大大的好人。”

    子姹低头,也幽幽叹了口气:“宵儿心思单纯,我真希望他不要被我连累了。”喜儿看了她一眼,说道:“只是他这样心甘情愿地为你,只怕要阻止也难罢?”子顿了顿,忽地摇头说道,“下回再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他,让他别再这么傻了。”

    喜儿默然不语,。半刻,子又抬起头来,望了望前方已然过来的数点灯火,拍拍她的手道:“进去吧!他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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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斗气

    管怎么样,凌宵的这一趟来,多少给子姹带来了一些她觉得这世上起码还有一个人是在如此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也许他只是她丈夫的小叔子,因为不满嫂子无故被囚禁而前来探视,又或是一个真挚无私的朋友,在因她的遭遇而有着感同身受的痛苦,不管怎么样,子有了他的叮咛,渐渐心安起来,也不再急着担心将来的命运会如何,—经过这么多的事,她已经明白,无论再怎么担心,在她没有能力把握命运之前,那也是无济于事。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便整日里守在馆陶宫内,听着徐嫂的嘱咐,安心养起胎来。

    到了约摸三五日过后,这一日晌午突然间猛响了几个惊雷,下了一场骤雨,园里被浇得透湿,初开的百花也被浇得落了满园,一派凋落迹象。从小憩中被惊醒的子走出门廊,静静看着宫人们在雨后的园子里拾掇花径。

    正在凝望间,忽听远远地从某处传来一阵古琴轻响,初时没有在意,后至音律高昂处,却不由自主聆听了起来。可是细听之下,却觉得这琴音似有些熟悉,想了想却记不起是曾经听过的哪具琴。惑下召来一名宫女:“哪里来的?”

    宫女名叫蕊儿,蕊儿先是行了一礼,方才答道:“禀夫人,是紫阳殿里秦二小姐所奏。古琴名唤‘鸢尾’,也是随二小姐一道从候爷府里搬进来的。”

    “哦。她入宫来了?”顺口问道。听到“鸢尾”二字,她也不由不信了。蕊儿点头,望了她两眼,见她面色尚为正常,便又道:“前几日,二小姐已经在紫阳殿初承君恩,昨日皇上宣她入宫然搬入华~宫住了,听说卫大人这两日正在草拟册封妃号……”

    “‘承恩’……”这两个字,也像先前惊雷一样,突然把她给吓得震了一震。蕊儿一瞧,忙道:“夫人,您没事吧?是奴婢多嘴了!奴婢该死!”

    苍白着脸的忽地笑了笑,半刻后即恢复了平静。她拉着她站起,柔声说道:“没事,干活去吧!”

    蕊儿提着裙摆惶恐地下子顺势望着她走入阶下的背影,忽然间失了神。

    为了秦子嫣入宫之事阳殿那边想必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到了傍晚,竟是连喜儿徐都已经知晓此事,一个个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似的,吞吞吐吐再没句整话。

    “有什么话吧!”子姹接过喜儿递过来地汤圆好气地瞟了她一眼。喜儿一怔。猜不透她心思色却在片刻内变了好几遍。——先是错愕。再是担忧。最后是忿恨。“小姐。男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她撅着嘴。带着哭腔说道。

    子姹不语急不徐地舀一颗珍珠似地紫米汤圆。送进嘴里。

    “小姐!”喜儿见她不追问她必是已经知道了。于是干脆一跺脚到她前方站定:“你难道——难道真地一点也不生气么?”子悠然淡笑。望着碗口地热气氤氲然吐语:“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早跟你说过。这皇宫里地男人。三宫六院正常得很。又有哪一个是清心寡欲地?你问我这话。未免太可笑。”

    “可是——”喜儿望着她。待要反驳。可是有限地见识里实在找不出合适地理由。继而。也只好叹着气道:“我知道。男人嘛。哪里会有美色当前不动心地?我只道他面上恶虽恶。你们俩自幼却极为真心相待。想着冲着两小无猜这份情意。加上如今你和他地孩子都快要出生了。理应是经得起颠簸地。可是没想到——”长长舒了口气。她又恨恨地道:“二小姐从小就喜欢他。这个我也知道!可是他为什么也要随了她?”

    子一直静静听着。低下地面孔被那热气一薰。却似也起了一层迷朦。“你这话说地太没道理。他为什么就不能随了她?就像。凌云为什么不能选择了莫愁一样。既是两相情愿。又有什么好非议地呢?如今只是秦二小姐而已。将来还会有‘张二小姐’‘李二小姐’。但这些关我们什么事?要记着咱们只是被赢回来地赌注。没有资格关心。更没有资格批评。所以此后。再不许提这类话。”

    “小姐……”喜儿锁着眉。跺着脚在喉咙里呜咽。子笑了笑。完全不以为然地样子。“好了。吃完啦。”半刻后她半眯起双眼。把手里地空碗高举给她。脸上笑容如同清秋月色。恬然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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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该歇息了。”

    时近午夜,刘斯又进南书房催寝,龙嗯了一声,头也没抬,继续翻阅着手里的折子。长长的条案上,摆着四五本已然批好朱笔的奏折,在他左手畔处,是一壶还在冒着热气的龙井清茶。

    他目光落在UU小说,信手执起了一旁的茶盅来,抬头见刘斯仍立在下,便停笔问道:“卫那个诏拟得怎么样?”刘斯顿了顿,答道:“今夜正在房中动笔,想是明日便有草诏。”

    “嗯。”龙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又问:“那,各处都有什么反应?”

    刘斯望着地下,道:“二小姐入主宫苑,看上去乃为众望所归,外廷并无没有什么异议。百官们已然私下向候爷与世子道贺,暗祝‘鸾凤和鸣’。不过也有一部分人说,皇上此举表面虽为‘英雄难过美人关’,但事实上,却是在借此加大力度巩固皇权,原因之一有:丞相杜安与秦家结了亲,秦家如今又与皇上……这样一来,即便是杜安曾经与凌云交往甚密,但此后他自然也会弃凌而拥护皇上,所以他们认为,皇上此举实则一箭双雕,一是暗中牵制了凌家的势力,二是正逐步将实权渐渐回收。”

    龙仔细听着,了扬眉,目光里精光忽射,脸上却渐渐变得柔和起来。“这些人倒是朕的知心虫,——这是哪些人?”

    刘斯沉吟了一下,答道:“其坊间传言,据宁大人回报说,有个叫沈少卿的人,似乎经常在城里一家茶楼里谈论时政这番言论便是他于某次醉酒之后在酒肆里说出来的。”

    “沈少卿?”龙眉,“此人什么身份?”

    “只是个草民,扬州东郊氏,有些才气。承德二十年中的秀才,二十六年参加京试,中途因目睹主考官徇私忿而弃考,自此认定官场黑暗,不涉世故。”刘斯停顿半刻,又道:“不过后来据主考的副官私下说,此人的文章略甚为不凡,如若不是弃考,进入三甲亦是极有把握。”

    “当年考的是谁?那文章可还在礼部?”龙问。

    刘斯摇了头,道:“当日任主考的是前大学士郭共,沈少卿弃笔而去之后,郭共为免监考钦差见到问起,因而翌日就将其所撰写的文章给销毁了。”

    “这个郭共!”

    龙皱眉骂了一句,面色重甚是难看。叹了两口气,又抬头指着他道:“去让宁远查查清楚是哪家茶楼,还有仔细打听打听这个姓沈的背景,速来回报!”

    “是。”刘斯俯首。

    “另外,”说完了这一件,他身子微微挺直,舒了口气,慢悠悠地提起沾了墨的狼毫,一下下地在砚台边收着墨汁,“馆陶宫那边,有什么动静?”

    刘斯微怔,抿嘴俯下身来:“……很平静。”

    “很平静?”他停下收墨的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这是什么意思?”

    “很平静的意思就是——”刘斯抬头望了他一眼,低头暗叹了口气,如实回道:“奴才想了法子把这边的风声派人给传了进去,可是据宫女回报,凌夫人听了之后一派安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什么忧虑之色,另外就说了两句‘这皇宫里的男人三宫六院正常得很’、她‘只是个皇上赢回来的赌注,没有资格去关心’,诸如此类的话。”

    屋里刹时间变得比窗外夜色笼罩下的苍野还要安静。灯花闪烁处,龙把笔一扔,寒着一张脸道:“你可仔细弄清楚了?”刘斯缓缓点头:“奴才再三确认过。夫人的确是没有任何异常,对于皇上宠幸了二小姐之事,反而像是比先前还更加淡然了一些。”

    龙望着他,那一瞬间就这么定住了身子,仿佛这个时候无论做些什么,都显得那么不合适。可是沉默片刻后,他还是开口了,用的却是再也平常不过的漠然口吻:“再去探探清楚,看她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

    刘斯顿了顿,回道:“奴才遵命。”

    “回宫吧!”

    他扶着书案慵然起身,脸上有着不太露痕迹的兴致索然。刘斯候着他下了玉阶,却又问:“是否先去华岫宫?二小姐已然来催请过一回。”

    他背手在下忽然立住,仰头望着窗外的明月,片刻才点点头:“华~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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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郦郡夫人

    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华岫宫内月色正怡人,浮光幽幽照与精致的宫殿上方,越发显得华美堪比琼楼玉宇。月影落下,披在敞开的雕花大窗上,顺着窗口望去,不难看见寝殿里暗香浮动,翠影珠帘,红烛摇曳一派温柔旖旎。宫人们垂首静立在宫殿门口,少时,听闻屋里见的话语声音,已有司帏女官领着宫女端着洗漱衣物等用具静立于槛下。

    殿内盘龙飞凤的大床之上,轻罗丝帐微微撩开,龙闭目平躺着,双手枕在脑后,面色平静。只着一围抹胸的秦子嫣侧着身子,微微喘息着伏在他胸膛之上。

    她扬唇望着他,手指尖勾划着他下巴的轮廓线,神情满意又兼些自得。“皇上,可还满意?”

    龙吐了口气,却是动也未动地:“满意。所以朕决定,赐封你为三夫人之一,尊号‘~郡夫人’,位至一品,另赐丝帛十匹,黄金五百两,珍珠两斛,明日即随诏书一道下发。”

    “~郡夫人?”秦子蓦地蹙了蹙眉,抵住他下巴的纤指也随之停住。龙微微睁开眼,望了望她,又将眼闭上。“怎么?不满意?”

    秦子嫣垂了垂眸,支身坐。龙勾起了唇,一伸手又把她收入怀里。子嫣微惊着低呼了一声,龙一翻身,阴一笑,又压在她身上,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挑眉道:“要是不满意,那么朕再赐你洛阳别宫一座,如何?”

    子嫣抬起下,缓缓笑开:“好啊,那么臣妾谢过皇上。”

    龙双眼一眯,捏着她下巴,笑了笑起一旁的衣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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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书内。黄门侍中官刘玺拿着一道黄绫圣旨。惑地蹙起了眉头。他望了望对面书案后正凝神挥毫地卫。忍不住拿着圣旨上前问道:“卫大人。这圣旨上地意思是?”

    卫头也没抬。说道:“上面写地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照颁便是。”

    刘玺抿了抿嘴。继续道:“下有一事不解知卫大人能否提点一二?”

    “什么事?”

    刘玺道:“按理。秦府二小姐此番由礼部传诏抬八轿喜迎入宫。虽说按地不是皇后地尊仪。却也与太子妃不相上下。再看看皇上如今夜夜恩宠于华~宫。想来这皇后之位也非秦二小姐莫属了。可为何如今下发地不是皇后金册是册封夫人地诏书呢?”

    卫停笔抬头。正色道:“二小姐身无子嗣后于三小姐入宫。三小姐尚无封号。眼下皇上已然先赐了尊号与二小姐。这岂非是莫大地恩宠么?”

    刘玺瞠目道:“大人所言极是,但听大人所言,莫非将来这皇后之位乃为三小姐……”

    “咳!”卫适时轻咳一声眼瞟了瞟他,“这些话咱们可不好擅自揣测只是说皇长子或皇长女即将临世而已。自古以来母凭子贵,万一三小姐诞下的是龙子即便是年幼于长姐,但立为正宫也无可厚非。再说位小姐皆出自候爷府上,立谁都是皇上与秦家喜上加喜的盛事,皇上心中自有经纬。”

    “话是这么说,可是……”刘玺赔着笑,说道:“只是二小姐是候府嫡出,其母候夫人也是当年太宰膝下的爱女,论德行品性,足可担当起母仪天下之重任,再说有关子嗣之事,过些日子,自然也就有好消息出来了。而三小姐……三小姐虽然也为秦候之女,可是到底是庶出,其母也—对了,最重要的是,她曾是凌相的夫人哪!这诞下龙种不要紧,要是万一再入主了东宫,凌相一回朝,岂不难堪?”

    卫闻言蹙眉,沉吟了一下,轻叹了一气把笔放下,望着他道:“凌相已然不在朝中,就不要再提起为妙。历代失婚再嫁入宫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出身之事,做不得准。说到底,这是皇上的私事,一切须得看皇上的意思,外臣不便插言。”顿了顿,于是挥手道:“传诏去吧!”

    “是。”刘玺闭口,俯身行了个退礼,唤了两名少监一道出了厅门。

    卫定定望着他的背影失了回神,半晌后,方才摇摇头重新执起了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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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皇上隆恩!”

    秦子嫣领着宫女,盛装跪倒在华岫宫的大殿里,接过了刘玺递来的圣旨。起身后,子嫣挥退了宫女,刘玺屈膝跪倒:“下官有负娘娘所托,请娘娘另择良才请命。”

    子嫣默然不语,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唤道:“起来吧!卫向来谨言慎行,没那么好对付。这事也的确是我太急了,怪不得你。”刘玺叩首起身,迟着道:“其实娘娘为何不自己去找找卫大人呢?说不定,他抹不开面,也就应下了!”

    “无知!”子嫣低骂了一声,敛

    “你道卫是如此好糊弄的人么?他若是那看人情人,皇上也就不会如此信任于他了。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不要说我去找卫,卫根本不会答应,即便是答应了,皇上还看不出来是我使的巧?到时落个得不偿失,岂不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娘娘说的是!下官愚钝!”刘玺抬头,叹气道:“娘娘真可谓是深谋远虑之人,皇后之位非您莫属啊!凌夫人即便是诞下皇子,以下官看,也未必能辅佐得了咱们英明的皇上!”

    “少拍马屁了!”子嫣面色缓和了一些,轻瞟了他一眼,扶着几案跪坐了下来。“你也不要小看了我这个妹妹,她虽然柔柔弱弱不言不语的,但若是横起心来,却也是有些胆量。”说罢似是思及了某处,眉目间隐隐地浮起些忧色来,自顾自斟了杯茶在手里。

    刘玺见状,说道:“下官只在候爷府上远远地见过凌夫人一面确是一位倾国美人,与凌相也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却不知后来这背后竟还藏着这么大一件秘事——”

    子嫣轻笑了笑,坐了下来。“这王公贵胄之间的事,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说着,划着茶沫的手忽地又停了停,只见她怔怔地望着前方地面,也不知想些什么,只在口里呢喃了一句:“凌相?!”那目光瞬间转了好几转过后便似有了什么主张似的,蹙眉抿了抿嘴。

    刘玺一听她先那话面上已有赧色。她抬眼看了看他,放下茶杯,恢复神色道:“你放心,你既是我外公的门生,我自不会亏待于你。只要你忠心为皇上忠心为秦家,你想加官晋爵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刘玺慌忙跪下:“多谢娘娘培!”

    子嫣颌了颌,忽然又道:“你觉得凌云这个人怎么样?”“凌相?”刘玺茫然抬头,愣了愣,回道:“凌相……待人和蔼,很好相处的一个人啊——”

    子嫣皱起眉:“我不是问这个。——好了,你先回去吧!”

    ———————————————

    连日天气阴晴不定陶宫的花园里便多了些雨水声和扫地声,而少了些欢快的说笑声。

    这一日子正靠在在榻上翻书儿急匆匆地撩了帘子进来,立在她跟前。她挑了挑眉双眼仍望着书本,口里好笑地道:“这是怎么了?活似掉了尾巴似的匆忙忙是谁追你了么?”

    喜儿不顾她的戏谑,绷着张脸道:“小姐!皇上下了诏,赐封二小姐为‘~郡夫人’了!”

    一抹浅笑凝结在子姹脸上,半刻,她方才转过脸庞,望着喜儿,“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日的事!”喜儿胸脯一起一伏,眉头紧皱,却又不得不压低着声音说,“皇上还厚赐了二小姐和秦府,那阵仗,却是连正经的皇后娘娘的排场比起来也是自愧弗如!”

    手里的书滑落在地上,引起哗啦一声轻响。子目光闪了闪,一时间神色有些木木地,带着点雨打梨花的苍白。“小姐!”喜儿抬脚上前了一步,忧心地道:“我知道你不想为这些事劳神,但是你要想好,假若将来也与这孩子一道出了皇宫倒也罢了,但若是出不去,不为你自己,你也得为即将出生的孩子找好条退路!他那么寡情,到时候三宫六院真的说立了就立了,还怕没有别的子嗣么?”

    子姹垂下头去,目光幽幽地望着地面。半晌却又苍白地笑了,“管得了这许多么?我从来便不想与人去争,何况眼下这虚名?争了有什么意思!秦子嫣入宫为妃这是早已在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我本道她会一步称后,却不曾想还是个‘夫人’。这倒有些意外了……”

    “小姐!”喜儿跺脚道:“‘夫人’之上就是皇后,皇上如今夜夜宿在她处,难道离皇后之位还会远么?”

    子姹撇开脸,浅笑道:“这正宫总要有人坐的,谁当还不是一样么?夜夜宿在她处,又怎样?这后宫总共才她这么一位嫔妃,这样不正好显示大溏天子的仁爱仁德么?她若做了皇后便也算众望所归,他会高兴,几乎全天下人都会高兴!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让毫无后台的你我去做这个皇后,这位子能坐得稳么?除却个人原因,这其实也就是权力场上的利益交换……这个后位无论从哪方面讲,她都是最适合坐的人。

    喜儿,”她回过头,长舒一口气,脸上又是一派淡然,“不要在意这些,这些都与我们无关。怕什么呢?我至少还有这个孩子,哪怕是这一生都将得不到幸福和自由,他也还完完全全是我的。”

    “小姐!……”喜儿哽咽着坐下,再也忍不住心头委屈地靠在她肩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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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 心动

    阳斜下时分,龙从南书房步出,在廊下活动了两下手腕,而后由卫伴着在御花园里散起步来。

    夏日的傍晚虽然炎热,但夕风微拂,倒也清爽。龙沿着湖畔走了几步,看着湖里宫人们撑着几叶小舟在采摘着莲实,还边唱着渔歌,一时又饶有兴致地扶着玉栏观望起来。

    “朕确是已有数年未曾去过江南了!”他忽然感慨,“还记得少年时候与凌家兄弟一道纵马南下的情景,西湖堤畔酒肆中,苏州郊外狩猎忙,弹指一挥间,竟又已近十年!”

    卫在后方垂下眸,恭身说道:“臣也记得,正是那年六月,越国皇廷内乱,臣从数拨追兵中勉力逃到大溏境内,生死一线间,幸而在江南遇见皇上,是皇上不假思索替臣将追兵赶杀毋尽,并将臣带回了长安。”

    龙背对着他,眼睛仍望着湖面,不过半晌后却微微笑道:“你记性倒好。”

    “臣没齿难忘。”卫肃颜俯首,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抬头后思忖了片刻,又接着道:“臣还记得,皇上那个时候,口里提得最多的一个人便是子姹小姐,只要一说起她,您就可以连功课也忘了递交给先生。您甚至还央求过秦妃娘娘,请求去秦府提亲,虽然被娘娘以双方年龄尚幼予以驳回,但是,在那个时候皇上的心里,是非子姹小姐不娶的。”

    柔和的清风里忽然多了莫测的气息,龙紧胸,眯眼望着远处,缓缓说道:“你想说什么?”

    卫撩袍跪倒:“当年皇上收了臣为近侍蒙皇上厚爱,去到哪里都带着臣一道,可是那些王公贵族里的世家子弟,当着您的面唤臣一句‘卫’后却从没有一个人正视过臣一眼括秦府里的人。可是在秦府里,臣却又得到了一份很珍贵的尊重,那便是认识子小姐十年以来,她从未将臣视为下人,她唤臣的时候来是唤名字,而不是颐指气使;奉茶给您的时候同样会奉一杯予我,臣虽然不敢领受,但是为了这份尊重,臣今日也逾矩一回,叩请皇上,给予她应有的尊号吧!”

    “卫!”龙咬起牙关冷声道:“你也知道你逾矩!”

    “皇上,”卫平静抬头道:“请恕臣斗胆再说一句,臣知道皇上在权衡子嫣小姐为皇后于国家来说,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可是请您想想子小姐柔弱又无背景,虽然在外人看来姐妹俩都出自秦府,立谁都不会错。可是这个中关系皇上您最清楚,假若子嫣小姐为后,那么子姹小姐她……能否保得一生周全?而到时若出现什么不如人意的结果,想必最最痛心的那个人会是皇上!”

    “住口!”

    龙猛然转过身来。板着一张脸瞪视着他。卫也不回避。坦然与他对视。

    好天。两个人就这么一站一跪地在湖畔吹着风。纹丝也没动。那带着荷香地微风轻轻拂过两人身畔。撩起了宽大地袍袖。也扬起了那原本透着寒意地双眸里地一缕柔波。

    “起来吧!”龙眯眼抬起头。懒洋洋说了句。

    卫没有动。微垂下了头。龙垂眸扫了他一眼。又望着天际。舒了口气说道:“你喜欢跪着到天亮倒也不要紧。但是你眼下莫非要朕一个人绕过这大半个御湖去馆陶宫不成?”

    “哦!”卫微愣。明白他意思了。于是含笑叩了叩首。撩袍起身。

    龙瞟了他一眼,背起手来率先走在前面,那唇角扬啊扬地说道:“朕倒不知道,那丫头又倔强又狠心,竟还有这么一样好处?不知不觉就将朕的心腹干将给收买下去了……”他口里漠然嘀咕着,却难掩语间的一抹得意。

    卫走在后面,有些不好意思地:“皇上言重。”

    ———————————————

    “夫人,太医院送了汤药来了。”

    喜儿才点了灯,徐就端着红漆木盘走来进来。子姹正在屋里踱步,手里拿着团扇轻摇,顺口问了一句:“什么汤药?”徐嫂把汤盅盖揭开,含笑道:“是养胎静心的药,太医说了,由今日开始,以后每日都会熬上一碗送过来呢。”

    子顿了顿,挥扇的手停了下来。喜儿见状,看了徐嫂一眼,从桌上端起汤盅放到子姹手里,“身子总是要顾着的,喝了总没有坏处。”子笑着接过,脸上再无半丝阴郁。喜儿遂即笑道:“那

    端晚膳了。等你喝完药,正好可以吃。”

    子姹点点头,目送了二人出去。只是低头才喝了一口,却又皱起眉来,冲鼻的苦味太过浓郁,即便向来视喝药如吃便饭的她也犹豫着放下了碗。门外珠帘轻响,她头也没抬地唤了句:“喜儿,帮我弄些酸梅干来罢,这药苦得紧。”

    “喜儿”没有答话,在门口略站了站,而后走到她屏风后的小斗柜旁,从那摆成一排的小瓮里挑了一个打开盖,拿明黄的丝帕包着,取了一些果脯出来。

    子姹仍在低头愁眉望着那碗汤药,神色有些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走过去,在她身侧略停了停,将果脯连帕子一起放在她身前的桌上,而后一伸手,从她手里将汤盅取了过来。

    这力道完全不是喜儿一向的轻柔,是坚定里又似带些不满的果断。子一惊,抬头望着端着碗的他,神色因为有些慌乱,因而并不见平日里的淡漠和疏离。

    “连药也不肯吃,是想折磨谁呢?”龙瞥她一眼,拿起碗中的汤勺,舀了一小口,不由分说递到了她唇边。子把脸一撇,避了开去。可是那汤勺也在跟着她的动作转动,并且固执得连颤也没颤分毫。子咬着牙,恼恨他的霸道。但是他的霸道并没有持续多久,在这朦胧的烛光里,似乎连人的心也可以完全柔软下来,龙忽地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那一小勺药凑到自己唇边,一口咽了下去。

    子姹讶异地回头望着他,却一派悠然地道:“也不是很苦!”子眼望地面,不置可否。但片刻后还是漠然道:“皇上天黑至此,可是有何吩咐么?”

    龙颌了颌,且不答,先自坐在她对面,拿着汤勺再度舀了一勺药到了她唇边,直到看着周身不自在的她乖乖张口喝了,方才扬唇停了停,拿起她手上的丝绢替她印了印唇角。子很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可是又推拒不了,便只好蹙着眉把药喝了干净。

    “这肚子里头可是朕的子,你怎么能大意?”龙拿着丝巾慢悠悠地试手指,口里也慢悠悠地说道。子一听,一颗心顿时像在胸膛里猛地跳了跳,“什么——什么太子?”

    “不白么?”龙轻笑,回过头,懒懒扶着她的肩,叹息道:“我不介意告诉你,自古皇家立储,立长立嫡,你所怀的是朕的皇长子,东宫之位舍他其谁?……更兼母荣子贵,朕,从来没想过让你们母子屈居人下。”

    子姹怔怔望着毫无半分掩的他,好半天,才撇开脸,口里喃喃地道:“你怎知定是皇子?你怎知不是女儿?”

    这无意说出来的“女儿”在这难得的平静夜色下,突然地掀起了一些浪花,好像这两个字一经说出口,有些事情便已经得到了认同,让人再也回避不了。——也或许是这声“女儿”,让人头一次感觉到了在这彼此爱恨莫明的两人之间,终于也有了一缕实实在在的、很温情的牵连。

    龙抿紧着唇,等心头那一阵波动好容易平定下来,方才将同样也有些失神的她收进怀里,将下颌抵住她的前额:“是女儿,也好。那便是朕的长公主,是我与你的掌上明珠。我会给予她一世荣华,让她一生无忧。儿,”他缓缓垂眸,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祈求道:“看在孩子的份上,别再恨我了,好吗?”

    子姹靠在他怀里,一时间慌乱无措,她抓紧他的衣襟,却还是抑制不住起伏的心情。在这夜色里,在这烛光下,两个人默默相拥,仿佛忘记了时间与空间。

    喜儿端着膳食走到门口,不经意望见里头这一幕,也不由得愕然停了下来。半晌后,是身后的徐嫂扯了扯她的衣袖,拉着她一道悄悄出了殿外。

    但是两个人也没有说话,都怔怔地无法开口。庭园里暮色已浓,今日并无月光,只有一盏盏宫灯静静地立在园子四处,将假山树影映得朦朦胧胧。

    “少夫人,终于苦尽甘来了罢?”徐嫂回头望了殿内一眼,抬起衣袖印了印眼眶,笑着说:“这样一来,总算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因为这个孩子,到底连皇上也回心转意了!真是阿弥佗佛!保佑夫人与小皇子从此一生平安!”徐嫂是个实诚人,见着自个儿主子终于看见了幸福的影子,一时禁不住念起佛来。

    喜儿木然望着她,没有去纠正她自以为是的误解,只是咬了咬唇,又回头望了望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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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 宫里传出的册后消息

    之后,子缓缓睁开眼,推开龙坐直了起来。已干,神情也已然恢复了平静,望着仍执着她左手的龙,她幽然吐语:“其实,我没想过让他成什么太子,我只想让他安安稳稳地长大、**,我的愿望就是这样渺小,所以你不必因为他而顾及我。”

    龙不满地睨着她,蹙眉道:“你不觉得你太自以为是了吗?”子抿唇语,眉间虽已比先前开阔,却似又浮上了一丝新愁。

    她拂开他的手,缓缓站起,踱了几步后,下意识地抚着腹部说道:“万一是个男婴,你也能立他为太子。”不等龙出声,她又于三步之外静静转身,“有了秦子嫣,太子就只能是她的孩子。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也不这么认为。如今朝中大部分官员吴毅、陈禾等等,这些虽然都助你拿下皇位,可他们都是凌云的部下,你如今只能从身边亲从上下功夫,逐渐在朝廷里竖立起自己的实力,否则的话,又将重蹈先皇的覆辙。

    “在所有人当中,只有秦家最值得你信赖,你们唇齿相依,籍由他们手上的力量可以帮助你稳固皇权。而秦家人脉的来源,实质上大多都来自刘氏那一方,秦世昌出身寒门,并无甚手腕。他们新结的亲家杜安还有宰相刘央当年的诸多门生,都是走了刘氏的关系才攀得了这条门道。”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瞟了他一眼之后,方又道:“我知道你很想做个有作为的君王,所以下你只能顺着大家心照不宣的这条路子往下走,立秦子嫣为后。我从没想过当什么皇后,可是秦子嫣从小的志向便是成为你的结发人。——而你把她接入宫里,不也就是有这个意思吗?”她冷笑着看也不再看他“只是你既已有了这三心二意,又说什么太子不太子的话?岂不是自打嘴巴!”

    “住口!”龙阴沉脸听到最后,忍不住恼怒了,大步跨到她面前,冷着脸说道:“你这是什么话?!”

    子姹仰起脸字一顿地:“!”

    龙怒意上,一手扼住她的肩膀:“秦子姹太自以为是!”

    “是我自以为是还是说了你的心事,你自己知道!”子眼泪夺眶而出,咬着下唇颤抖了好一会儿,方又说道:“没错,我留下这孩子是因为我在乎他,在乎和你曾经的那段回忆是这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接纳另一个女人!……龙,我要的爱是全部是跟别人一道分享,你给不起就不要对我做任何承诺不会任由你一而再再而三当成玩偶愚弄!你的爱是谎言,是谎言!”

    她边往后退泪一汪汪地涌出眼眶。刹时间已在脸上泛滥成灾。

    龙呆呆望着她。像失去意了一般僵住在当场。“你。以为我在愚弄你?”半天后他颤着声问道。那力道那样轻。仿佛怕惊碎了屋里什么东西。子挺直身子。望着窗外。“难道不是愚弄而是尊重?我竟不知道。一向喜欢猫鼠游戏地你。有了我这么个现成地玩物在这里。还会放着不用?”

    一冰冷地寒意从她唇角扬起。含着三分地狠意七分地坚决。殿内陡然安静下来。龙怔怔望着冰冷漠然地她。紧咬地唇齿下方渗出了一丝血迹。

    片刻后。子姹舒了口气。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又淡定如水地浅笑道:“不过也没关系了。所谓不离不弃。所谓相濡以沫。都不过是人世间一场笑话!凌云选择了余莫愁。你也有了秦子嫣。而我。有我地孩子!从今以后。我就只带着他守在这里。他在。我便在。他若不测。我便也跟着他去……如此。各过各地。也很好。”

    龙从馆陶宫里出来时。天色已然尽黑。宫灯仍然定定地立在园中。寂寞地吐着一圈晕黄。卫一语未发地跟在他身后。一片巨大地沉默笼罩了两个男人地周身。

    庭园地树影婆娑。错落地枝桠映射在地上更像是人繁杂压郁地心事。转角处。龙忽然止了步。怔怔地望着三步外墙壁上嵌着地镂空窗花。那窗花后面是一片芙蓉花树。盛开地粉红花朵在幽暗地光亮下变得苍白不堪。

    “她说朕愚弄她。”他平静无波地说着这几个字,并冷哼了一声。可是下一刻,还未等卫回应,那气爆穹宇的怒吼声便随着一拳砸碎了窗花的声音蓦地响起:“可是她凭什么说我不爱她!说我愚弄她!”

    飞溅开来的碎土顺着力道的驱使落在四处,发出不同的一串串哗啦声响。值夜的宫人吓得哆嗦着跪在地下,纹声不敢出。卫伏地叩首:“皇上,请息怒!”

    龙猛然转身,铁青着脸,

    :“册后之事仍去执行!朕就不信,到了那一刻硬到底!”卫连忙叩首称是,他咬了咬牙,又道:“但是你需得仔细去办,要做得滴水不漏,使得秦家面上也光采,明白么?”

    卫一顿,俯首道:“臣明白。明日臣即下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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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知卫是如何安排的,总之没过几日,早朝上陆续有御史大夫上奏恭请册立正宫之事,初时是三五个人附和,到了后来,那附议的人却是一次次增加,渐渐地,又有人将皇后人选明确为了身怀龙子的秦子,久而久之呼声愈来愈高,御史监便把这此事弄成了非办不可的模样。而龙一直都没有驳回也没有应允,只是淡淡定定地听着众人据理陈说。但他的不回避也不过问的态度在百官眼里却成了心底也有了相同意愿的表示,于是,也就是几阵夏风吹过脸畔的功夫,宫内廷外便已将此事传遍。

    龙也不予澄清,任由猜测从朝堂漫延到了街坊巷尾。一时间茶楼酒肆上无不在议论着这位准皇后的一切,而城中几大与朝庭可谓息息相关的名门望族,自然就更是越发的关注此事。

    是夜在秦府正房里,秦世昌夫妇正在对谈。

    “提出谏议的是史大夫史一民,此人师出太傅门下,而太傅曾是三王龙恪之师,当初留他下来也是因了凌云之提议,因而他这一上谏,理应不会是得自皇上的授意。那么,难道咱们苦心将嫣儿送入宫里,竟是下错了注么?”秦世昌坐在桌边,担忧地捋起了须来。一想起二月里于府里见着子那一面时,他这心里就有点突突的疼,可是这疼是来自哪里,却也说不清道不明。

    一旁的刘氏沉下了脸,“这今八字还没一撇,你着什么急?儿虽怀了龙种,但是自古立后册妃都须论德行,她珠胎暗结在前,嫁为人妇在后,这样的女子一旦母仪天下,如何能让天下人诚服?论品行才貌及身家后台嫣儿都比她强上那么几分,加上自幼又青梅竹马,当年秦妃——太后娘娘在世时也是有意要撮合他们两个呢。如今她和皇上都还年轻,子嗣之事将来还用愁么?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立第二个?”

    秦世昌被她得无言以对,便也挤出一抹牵强的笑,把头点了两点。“夫人言之有理。嫣儿是个聪明能干的孩子,入到了那宫里,她自会比咱们想得更多。是我老糊涂了!”

    刘氏垂眸吐了口气,涂红色蔻丹的手指轻轻拈住了描着水过天晴图样的白瓷茶杯,凑近唇边咽了一口,忽而也怔怔地道:“其实,话虽这么说,可我心里头也是有些不大安定,赶明儿我得上宫里瞧瞧去才好。”

    秦昌一愣,道:“夫人是想——”

    刘氏瞟了他一眼,把杯子放,“我不去见见嫣儿,听听她的意思怎么放心得下?这孩子自幼便极有主意,她若是不着急,那咱们也就不必着急了。”停了停,又道:“顺便,我也给她送两剂药进去。前些日子我听人荐了个游方郎中,据说他开的药可比送子观音还要灵!”

    “游郎中?”秦世昌皱起眉来,“靠得住么?”

    刘氏扬起下巴,冷笑道:“放心!我已经找人打探过了,那些吃过他药的女子,果然都十之**有了喜讯!要想想这可是候爷府上,他便是有八个脑袋,也是不够拿来得罪咱们的!”

    秦世昌听后默然不语。

    “爹,娘。”

    正在这当口,外袍也未著的秦子由匆匆忙忙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床丝被。“红袖今儿夜里忽然间胎象有些不稳,我得去她屋里守着,你们帮我去宫里唤个太医来瞧瞧吧!”刘氏一听,不由冷脸骂道:“左右不过是个妾侍,犯得着如此心巴巴儿地守着么?”秦子由蹙了蹙眉,回道:“娘,红袖即便是个妾侍,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秦子由的种,再有两个月孩子便要出世,不看她份上,便看这孩子份上也成罢?”

    子由这话却不经意触动了秦世昌的心事,正有些心绪纷杂,看见刘氏又要再骂,便忙不迭地上前挡在中间:“好了好了,别吵了!”刘氏这才收了口。秦世昌回头冲子由道:“你先回屋去,仔细着红袖的身子,有什么事情先唤稳婆料理着,我这便去宫里请太医。”子由听罢,方才抱着丝被大步跨了出去。

    刘氏犹未解恨,指着他的背影骂道:“再有几个月杜家小姐便要过门,那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丫头,我看你到时还怎么护着那小蹄子!偏门里出的浪货,就是会些狐媚功夫把人迷得要死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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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内心的坚持

    堂的南风透过大开的窗户,轻轻吹进了正殿里,浅飞舞在帘处,布置这大殿的工匠们似是特意为了留出这一片闲适景致似的,那纱幔挂得极高极长,半扬在风里的样子宛如秋水碧波。

    子姹端坐在妆台前,一面吹着慵懒的风,一面看着镜中喜儿眉眼含春地为她梳妆。弄了好一阵,她都有些乏了,可喜儿却还是没有罢休的意思。

    “小姐,你就别乱动了!这好不容易解除了禁卫,可以上外面御花园里去走走,总不能还跟不出门似的披头散发地出去吧?”喜儿见她不安地挪来挪去,便噘着嘴唠叨起来。子姹一听,便又老实坐稳了。喜儿这才满意地咧开了嘴,她将最后一枝发簪插了上去,望着镜中的子姹浅笑:“虽然是怀着身孕,可是花点小心思一收拾出来,也还是雍容华美的贵妇人一个,哪里就非得要靠那皇后的名声呢?”

    子姹望着她,抬手覆住她放在肩上的手掌,也弯了唇。喜儿垂下眸,望着她,脸色忽然变得阴郁了些。“小姐,现在外面传得那么起劲,说是他有意要封你为皇后,你真的不愿意坐这个位子吗?”

    子姹沉默了一会儿,方自抬头道:“我早与你说过,它不属于我们的。”“可是他现在是真心想把你扶上位啊!”喜儿微有些急,可眼神里随之又浮现起一丝矛盾,“我知道,你恨他,换了是我,说不定会比你更恨他的。可是当了皇后,你不是可以更有机会掌握自己的命运吗?”

    “傻丫头!”子好出声,“当了皇后就能把握命运么?你忘了,皇后也好妃嫔也罢算是民间的妻与妾,命运都是掌握在男人手里的,他要你荣,你便荣辱,你便辱,真正能掌握命运的人对别人来说具有利用价值的人,别人只有想要利用你,你方才能抓住自己的命运。你想想秦府便是个例子,刘氏能带给秦世昌无限前途,所以她在秦府里说什么都是对的。而娘毫无势力,所以只有被人欺负的份。我们这样的空壳子,有什么价值可言?还不如低调过日子作罢。”

    喜儿听着,双眉又揪起:“那们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吗?”子姹手一顿面上笑容没了,半天后才启开抿紧的唇道:“当然不是。喜儿,”她回过头,牵住她的手:“如果有可能,你是不是希望我把他的施予接受下来?”

    “我……”喜儿欲言止,迷茫地低了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我们即便是出了宫自由自在地生活了,你是否就真的开心了呢?人世间若像你说的那样充满了利用和被利用,那么我们在哪里生活又有什么分别?低调和高调的生活又有什么分别?如果全都是利用,那么姨娘当年为什么宁愿在秦府里一直守下去,而小姐你……为什么又会心甘情愿地为他留下这个孩子?难道说娘和小姐你也都是在利用么?”

    “儿!”子震惊地站起,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她儿抿了抿嘴,又抬起头道:“其实我知道和姨娘是因为心里都有‘爱’,心中有爱的人可以做到不计一切的。那么小姐你,为什么不再为腹中的孩子多争取一些保护呢?只有疼爱他的你勇敢地站起来了,他才能顺顺利利地长大**,反之,又会有多少人算计着他呢?”

    子呆呆地看着她,半天也没有动,甚至连呼吸也曾一度屏住——好半天,她才缓缓低下头来,带着一股浓浓的郁结微启了口:“不……喜儿,别说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像娘一样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什么都不要。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爱恨都好,没有什么真的能够刻骨铭心。”

    一语道毕。她再不出声地对镜理起了完地妆容。那脸上坦然无波。竟像真地放下了一切似地。

    喜儿见状。也只好闭了嘴。替她整理起了衣裳。

    —————————————————

    晌午前时分。趁着尚未十分热。徐嫂喜儿扶着子姹在宫殿附近地园子里逛了两圈。略微看了看周围环景。尽管花木颇多。行走于长廊树荫之下并不是十分炎热。可是喜儿仍担心一个月后便将临产地子姹中了暑气。才远远地望见莲叶繁茂地御湖。就在花径上挽着子姹打道回了府。

    一路上宫人们见到三人皆都面现微讶之色。却又恭谨有加地朝子姹请安行礼。喜儿冷眼望着。直到近了馆陶宫门前。见并无人走动时。方忍不住说道:“她们都是还没见过小姐呢。这才刚刚有了要入正宫地消息。便一个个惶恐得什么似地。若是真地行了大典。那还得了?敢情这宫里地主子们到底是得罪不起地。她们也是吃过亏。方才如此谨慎。”

    子姹

    停,面上淡然:“那是自然,你当这宫里真是那么以往嫔妃们在别处受了气,自然也会想法子把口气给撒出去,宫人们便就成了出气筒。常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做人还是谨慎些好。你们往后也是,无论如何,他忽然间把那禁卫一撤,咱们那儿自然会多些人来人往,切要记着勿要落人话柄,咱们虽然出身寒微,但骨子里却要硬朗,万万莫要遭了人轻视。”

    喜儿点头:“知道了,定当如在凌府一般,规矩行事便是。”

    子点点头,正要抬步跨入门槛,那后头忽地传来一道唤请留步的声音,回头一瞧,却是紫阳殿的内侍名唤三喜的,喘着气眉开眼笑地站在二人面前,“夫人,刘公公让我来知会一声儿,在御史言官们的劝谏之下,今儿早朝上皇上终于点头吩咐秘书监筹备册后之事了呢!估摸着过几日便会有草诏出来,奴才这便先向夫人道贺了!”

    子尚未答话,喜儿倒抢先道:“当真?”

    “那还有假!”三喜挺起胸脯,咧嘴笑道:“奴才可不敢拿这等事说笑!”

    喜儿回头与徐对视了一眼,目光亮晶晶地俱是掩饰不住一抹喜气,子姹却微微蹙了蹙眉。“三喜,劳烦你跑了这一趟了,这点小意思请收下罢!”喜儿见子姹抿嘴未动,便从手下退下一只羊脂玉镯子,笑着递给了三喜。三喜慌忙推却,在喜儿坚持下,却也收了下来,俯身朝子姹作揖道:“多谢夫人和喜儿姑娘!往后夫人有什么事,但管吩咐便是!”子姹勉强微笑点头,三喜再作了两个揖,方才又沿着来路回去。

    喜儿舒了口气,望向子姹:“然当真了!小姐,这回既是连朝官们也力谏,看来也是民心所向,就随缘罢?”再望向旁边徐嫂,徐嫂也点头:“是啊,夫人,依我看,皇上倒是一番真心实意呢!”

    子姹咬了咬唇,轻轻挥开她们的手,心烦意乱地道:“你道真是他们主动的么?不过是场戏罢了!这戏能不能唱到底,还没个准儿呢!”

    儿一愣,望着她往前走了的背影,呆了好一会儿才提裙追了上去:“小姐!……”

    ———————————————

    皇内苑中各宫殿的布局呈散布状,大大小小几十处殿宇围着御花园,分布在偌大的皇城每一个角落,若是站在够高的位置俯瞰下来,便能发现群宫就如苍穹里的日月星辰一般。而整座皇宫虽然占地颇广,看起来曲折回环,但其实内里却通道便捷,往往于山穷水尽处,又忽见柳暗花明景。

    早朝下来之后,龙顺着长廊弯道直走向了御花园的东南角,翠障掩映中,卫与数名宫人一路跟随在后,不似赏景,却似是有事前去的样子。半路上龙还不时问起:“那八十株梅树种下来,可够填满那宫殿内苑的?内庭可曾照朕的吩咐单单辟了一处出来,做成了小宅院的模样?……”卫俱都颌首称是,满意地答与了他。

    东南角上少人烟,却是方极为幽静秀美的天然景致,丛丛翠竹之下,隐隐可闻溪水潺潺之声,棵棵梧桐旁,又有数不尽的奇花之香扑鼻而来,迎面一小片花田半庄半谐地成了一道屏障,走到花田中间的小径上,已可看见在它后方露出了一道铺着精致琉璃瓦的翘角飞檐,飞檐下方则是一座宛如琼楼般精雕而成的宫殿一角。

    龙停了停步,望着那道高出平地两三尺来的汉白玉石栏已是有些满意,背起手来道:“如此一来,倒确是已有了几分‘仙宫’的样子!”卫闻言俯首:“此番工部请来的画师乃是闻名天下的画圣洛永,建造工匠也全都是手艺精湛的老匠人,工部不敢有丝毫差池。”

    龙点点头,又继续向前行走。

    渐渐地那花田走尽,面前便赫然露出了宫殿的真容来,几乎所有人在望见它的那一刻,都不由微微露出了惊艳的目光。宫殿的材料有八成采用了汉白玉石,围栏上每个柱头都有个小小的祥瑞雕像,精细的雕工让人叹为观止。萦绕在宫殿四周的是一道蜿蜒的小溪,一排茂密的修竹顺着溪流水岸线延伸至小木桥处,方才听见的那流水声便是出自于此。而那水也不知从哪里流出,却是于清澈之上还隐隐浮着一丝水雾,衬得那尚未挂上匾额的殿宇更是如同仙阁一般。

    “奴才叩见皇上!”

    殿门口已有成排的宫人们跪在地上迎接圣驾,龙只一笑,伸手将袍角一扬,而后带着一股少见的不羁轻巧地跃过了石栏,回头朝卫一扬唇:“走!咱们进去瞧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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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讨欢心

    殿虽然华美,却并不大,穿过了花香扑鼻的甬道,正殿里自是奢华无比,满室金碧辉煌,一应摆设之物不是海内奇珍,便是天下至宝,大殿正面完全开敞式,左右两面都开了大大的雕花长窗,将那如烟般轻盈的帘幔一撩,花园的景致便就一览无遗。而更妙的是,在门庭与大殿之间的庭园里,举目一望,竟是一大片茂密的梅林!两侧则一直延伸到大殿后方,呈包围之势裹住了整座内殿。

    龙背手踱到大殿左侧,眉目含笑地在长窗前立了下来,一株树枝从檐下伸至了窗前,竟是不同于寻常梅种的一派翠绿盎然。他信手拈起那条枝桠,忽然叹了一气,幽幽说道:“朕费下这心思,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万一……”一向颇有自信的他此时却犹起来,那面上刚硬也暂时换成了一抹优柔。

    卫走上前几步,含笑回道:“皇上毋须担心,臣敢说,肯定会喜欢的!”

    “唔。”他舒眉笑着点了点头,又不由自嘲起来:“想当年朕还是皇子时,在太傅面前将为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候的周幽王给骂得体无完肤,到了今时今日,竟也不由自主学起样来!”摇摇头,又是一阵轻叹。

    卫忙道:“皇上言重了!这怎么可相提并论呢?周幽王是亡国昏君,是祸国妖姬,而眼下皇上是继高祖以来的又一代英明圣君,子小姐则是身怀龙种的准皇后娘娘,帝后恩爱,这是大溏子民之福,请皇上万勿如此想!”

    “行了,朕不过随说。”龙轻睨了他一眼,又抑不住心头欢喜地仰起了头来,“朕先前已在洛阳赐了子嫣一座别宫今再将这座‘翠幽仙宫’赐与儿,别人自是不便再多言,等钦天监定下了册后的吉日,朕要在大典之日当众宣布诏书此宫以独立别宫的名义赐朕的皇后!但愿……多少能讨得她些许欢心。”

    说到最后一句,意气风发的他竟是有了一抹不太自然的神情,卫望着他不由笑道:“皇上此刻真像回到了十年前,那时每去完秦府回来,也都是如此欢喜地提起子姹小姐。”

    “是吗?”龙扬眉,又搓掌笑起来:“十年了!真快……这几日朕就好比是给自己立册后诏一般,这心里总是蹦个不停啊!”

    微微含笑,望着面前这位伴随了多年的帝王,脸上有着喜悦,也忽然涌起了一丝隐隐的不安。踟蹰了片刻终于开了口:“皇上,臣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说吧!”龙爽快地挥手,目光仍然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殿里的陈设。

    卫沉吟了一下,问道:“臣想问,皇上是否早就有过与秦府联姻的想法?哦,臣的意思是说,二小姐。”

    龙闻言顿住了脚步刻后转过身。缓缓道:“何出此问?”

    卫颌首道:“臣在想。皇上若不是早已有了打算。那么子姹小姐那里……只怕始终会有些麻烦。想想小姐当年与皇上说断就断。臣只怕……臣想若换一个人倒也罢了偏偏又是自小就相熟地二小姐。皇上若是果真钟意她必不会等到这时候才予以恩宠。所以……”

    龙黯下神色。手捻着束帘地络子半天才言语“这个问题。你问得好。便是不问过些日子朕也会找你。朕问你。如今全国近百万兵力。军政大权多数掌于谁手?”

    卫一愣。略为沉吟。便朗朗回道:“大将军麾下地朱雀营有二十万。李资手下有十万。吴毅手下地白虎营也有十万。各方节度使共计约有五十万。这其中李资是大将军地旧部下。吴毅是凌云父亲一手带出来地。六方节度使有五方出自朱雀白虎二营。剩下那一个。也就是越州节度使杨池是先皇手下地老将。这么算起来。竟是十之**归属凌家手上!”

    “唔。”龙点点头。“那朕再问你。坐江山靠地是什么?”

    卫迟疑了一下。道:“靠地是。一是深得民心。二是忠臣拥护。”

    “不错!”龙回头,面色凝滞地望着他,“但是还有一条,那就是坐江山还得手掌兵权!否则的话,你即便是再得民心,那也是空无一用。如今兵权十之**落在凌家手上,朕若是能安得下心那才奇了怪!凭心而论,凌宵是个难得一见的忠臣良将,大有了他在,对御外敌自是不必多说。但是,当一国的兵力大量集中在一人手上,对谁来说都不是件好事。”他顿了顿,又道:“所以朕需得往各营里注入一些新的血液,将权力回收,这样天下方能长治久安。”

    卫恍然道:“皇上的意思莫非是要从秦府…

    “不错!”他抬手制止他,接着说道:“秦子嫣入了宫来,秦府有了更稳固的靠山,而从另一方面说,他们也才会更加实打实地为朕办事,秦子由在吏部当差这些日子,听六部回报说倒也踏实,迟些时候朕会再找个合适的位置将他安插进来。

    其实也不止是秦府,光靠他们只是权宜之计,咱们也得多多招贤纳士,以为己用才是。”

    “臣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卫直起身,目若朗星说道:“皇上其实早知候爷和夫人之意,只是将计就计罢了!只不过,”他蹙了蹙眉,又道:“臣适才听说,~[郡夫人闻说了皇上欲册后的消息,已派人来打探过了好几次。不知……”龙轻哼一声,说道:“你只须好好照朕所嘱去办,口风把严一些,别的不用管它。”

    “是。”卫颌首。

    龙点点头,背手扫视了一圈,望见这殿中四方景致各有不同,心中又不由恢复了先前的欢喜,抬手指着内苑道,“走,再去里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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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香,元德回来有?”

    秦子嫣站在华岫宫的廊,蹙眉问着门口的宫女,美艳的脸上已有了一丝不耐,目光也有些焦灼。荷香惶恐俯首,“回娘娘,元德去了紫阳殿,刘公公说皇上与卫大人一道去翠幽仙宫了,元德便又追了去……”

    “翠幽仙宫?”子地蹙起眉,“那不是没人住么?去那里做什么?”

    香顿了顿,道:“回娘娘,翠幽仙宫这数月来都在修茸建造当中,今儿工部禀明已然完工,皇上一下朝便就去察看了。”子嫣拧着手绢儿道:“好好的,修它做什么?又值得这样巴巴儿地赶过去看?”荷香却没再做声,把头低了下去。

    子低头思忖了一阵,唤了从秦府带进宫来的丫环云衣出来,“这么着,咱们也去瞧瞧。”云衣一听,忙与荷香一道跟了上去。

    没料到才走到玉桥上,卫一行就从东南角上远远地过了来,子嫣迎上去一瞧,龙却不在其中,一问,卫道:“宁大人有事面圣,刘斯已与皇上先行回宫了。”大热天里白转了这么一遭,饶是她素日端静,心中也未免有了些不耐烦,便连笑脸也懒得再给一个,又携着云衣转身寻了林荫处到了园子里。

    “娘娘,要不先会儿吧?”云衣乖巧地搀着微微沁出了汗的她,她停步站了一站,叹了口气,扬手道:“既然出了来,就总得要拿个说法到手才算数,别耽搁了,去紫阳殿!”

    一声令下,云衣荷香不敢不从,便又随着她踏上去紫阳殿的甬道。

    龙正在大殿里接见宁远,才到殿门口,便听见他们的对话声:“……东安大街的‘烟雨客栈’?”“正是,此间茶楼的掌柜乃扬州人,也颇通些文墨,对于淮扬才子向来引为知交,正好这沈少卿与他是同乡,一来二去地熟了之后便时常于客栈开设的茶楼内谈诗论文。”“唔,这沈少卿是住在这客栈里吗?”“正是!……”

    秦子嫣在门口略听了一阵,正要进到偏殿等候,刘斯便执着拂尘快步迎了上来:“奴才叩见娘娘。”子嫣唤他平身,沉吟了片刻,问道:“皇上可曾用过午膳?”刘斯答:“回娘娘的话,还不曾。皇上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忙碌之中。”

    子嫣唇边顿时漾起一抹冷意,悠悠说道:“去那破宫里转上两圈,也算是忙碌么?有了这功夫,做什么事也够了!你们这些奴才,跟随了皇上这许多年,也不知是如何侍奉主子的,眼下都已时近申时,竟连午膳都未曾备好,留你们何用!”

    刘斯一怔,俯身下去并不敢作答。

    “行了!”她寒着脸,却也还是语调稳稳地说:“速去将皇上的午膳端上来吧,我送进去,再不许他不好好吃东西。”

    刘斯抬头望了她一眼,触到她锐利的目光,到了口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奴才遵命,这就唤人去御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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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紫阳殿的争吵

    敝着外袍,斜斜坐在矮几后方,单手翻着手里一一边点头道:“嗯,是有些才气,这些诗赋在当朝后起之秀里,也算是顶尖的了!尤其是这篇《长居论》,里头对于民生政局的一些想法,倒有些意思!我说宁远啊,你也不简单哪,不过几日的功夫就跟那些个酸文人们搭上了交情,朕倒有些好奇,你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让那些个酸箩卜们跟你称兄道弟的?”

    宁远听到赞赏,一张黝黑的脸上也难得地多了些腼腆的笑意,络腮胡子一扬一扬地,“回皇上,臣是个粗人,不懂什么诗词歌赋,但臣想着,既然皇上下了旨要攀上这人的底细,那总不能空手而归,于是我打听到那沈少卿爱吃鲜里脆嫩的红烧黄骨鱼,就跟客栈厨下借了地方露了一手……”

    “哈哈哈!”龙一听,禁不住抚掌畅笑起来,笑完指着宁远道:“好你个宁远!懂得随机应变,不错!冲着这个,回头朕可要重重赏你!”

    “谢皇上隆恩!”

    宁远伏地叩谢,龙笑着扬手唤了他起来,“先下去吧!”完了又拿起了那诗册颇有兴致地阅览起来。才翻了两页,便听见宁远恭谨唤了声“娘娘”,而后就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了然地抬头,一身红衣的子嫣已捧着一个漆盘翩然而至,在她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宫女,俱都手捧膳食之物。

    “你怎么来了?”龙扬起眉,放下了诗册的双手交握着斜倚在锦垫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子嫣却不语,回头唤了宫女们将膳食一一摆在矮几上又将她们挥退了出去。殿里再无外人之后,她方才扬唇跪坐在他对面,替他与自己各斟了一杯酒,执起杯道:“我知你未曾进膳,其实我也是。来,这是太原献来的葡萄酒,先尝尝!”说罢笑仰脖咽了下去。

    龙定定望着她做下这连串动作,并未有什么反应,直到她将酒杯底反了过来方才也扬着嘴角也把酒喝下。

    “皇上日理机,龙体更要保重。这身边的人一有差池,吃亏的可是皇上。”她夹了一道蟹粉酥鱼放进他碗里,一双眼却不望他,只慢悠悠地说道:“下人们还好些,不称心的撵了便是,若是那身居要位之人一旦选错时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想说什么?”龙放下牙箸,静静望她。亦不躲闪,双手抚膝直视着他道:“我要说什么,你心中理应有数。你我自幼便常处在一起,也知道我秦子嫣不喜欢拐弯抹角,想要的东西定要得到手,我只问你比起她秦子,我究竟输在哪里?”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虽然极力抑,但神色间也已有了一丝激动。

    龙她对视了半晌。收回目光起一旁地丝绢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悠然说道:“你不输。你比她强得太多聪明你手段也高明。但是朕已经足够会耍手段。难道还需要再多一个会耍手段地皇后么?”

    “可是她根本无心你!真正对你全心全意地是我!不是她!”她怒目圆睁脯因了这飞快地喊叫而变得一起一伏。龙将丝帕丢在一边。也冷了声音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对她是全心全意。这就够了!”

    秦子嫣一怔。杏眼里不可置信地闪起了一层水雾。怔了好一会儿。她才忽地咬牙出声:“那我算什么?你难道对我一点点爱意也没有?……我不信!我不相信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龙笑。“你不信也得信!从一开始。我爱地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地妹妹秦子!无论你们多瞧不起她。在我心目中。她就是我地正宫皇后地不二人选!而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地你。究竟是真地喜欢我。还是喜欢这皇后之位。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不是!”她下意识地大喊出这两个字。呆呆望了冷着脸地他片刻。而后腾地起身:“既然你说我贪图皇后之位。好!我姑且承认!我地确想做这个皇后。可这全都是因为皇帝是你。难道我想做我深爱地人地妻子。这也有错吗?!”

    “如果说没有姹儿在。你这样做自然没错!”龙也缓缓站起。噙着一抹冷笑望着她。“你很聪明。做了你一切可以做地事。但是你错在太过一厢情愿。美色当前。男人地确会有把持不住地时候!可是你却不知。即便是把持不住。男人地爱也绝不会衍生于**之上。他可以有千百个女人。但他心里爱

    远只有一个!”

    说完一拂袖,他已头也不回地迈向了殿门口。秦子嫣呆呆立在原处,颤抖着身子半天也不能动弹,他那一番话恍若一道道霹雳直砸在她的心间,她脸色惨白地跌坐在了地上,望着消失在殿门处的他的背影,压抑不住心中痛苦的她大喊了一声,一伸手奋力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难道把持不住就能算是动心?!若没有动心,又为什么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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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以两厢情愿之下,一个男人若是对一个女人有了亲近之意,自然因为是心里有了触动。所以汉皇理应是对卫子夫有情的,要不然,也就不会大费周折地将她扶为皇后了。”

    馆陶宫园中的花亭里,子姹踱着步,手捧一本诗赋,一手扶腰地在跟喜儿说着书里的典故。徐嫂坐在一旁做针线,也是兴致勃勃地听着。喜儿托着腮,有些迷茫地蹙了蹙眉:“那按小姐这么说,自古以来这宫庭里都那么多的妃嫔,难道说帝王就一个个地都喜欢?那他喜欢得过来吗?”

    “笨丫头!”子姹踱来,轻睨了她一眼道,“要是不喜欢,能跟她亲近么?换了你跟个讨厌的人在一会儿呆着试试?再怎么着,在那相处的一刻里也必是有着‘喜欢’的,只不过往往很多时,这样的‘喜欢’根本不足以维持她们的一生,因为女人的命运原本就掌握在她身边的男人手里,她们只能仰人鼻息地卑微过活。”

    说到此处,她面上又浮现些惋惜,仿佛也在为那些知名的或无名的宫中女子的命运感到悲哀。而那眉宇之间,比起从前来,却又隐隐地多了几分英气,平白地将人衬得精神了许多。

    亭子里一无人说话,夕阳静静地把树影投射在亭中的地面上,映得这幅恬然的美景里又多了几分生动。子姹低头又看起了书,口里还不时吟哦出声。

    “喜儿,你瞧,这个甘、二夫人——”

    “咳咳。”

    亭外的蔷薇丛畔忽地传来了一声轻,三人俱都停下手里动作,齐齐往外望去,却见一身常服的龙站在那里,望着天边做赏景状。

    喜儿回头望了子一眼,伸手碰了旁边的徐嫂,示意她起身,一道从花径上退了下去。

    子姹回目光,也正待转身下去,却被几步跃了过来的他挡住了去路。“别急着走,我有话跟你说。”他伸长手臂,一脸恳切地望着她。子转身背对他,木然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想回屋去了。”自从与他摊过牌以后,她就好比换了一个人,再也不在乎他的任何一切,包括他的出现或消失。

    “我……”他抿了抿嘴,头次这么心神不定地,“我已经让人去安排册后事宜了,你应该知道了吧?”

    子姹轻哼一声,并未作答。他又道:“我答应你的事必会做到,只等钦天监将日子挑好,我再把圣旨诏告天下,便可行大典了!还有你母亲的坟茔,我也已经命令礼部着人前去选址另葬,你放心,介时我会陪你去看看的。”见她仍是毫无反应,他叹了口气,掰过她的身子,蹙起眉来,“你还是要这样倔强到底么?”

    子姹冷笑:“非是我要强到底,而是你有你的作风,我也有我的原则,龙,你已经不是完整的你了,所以,你没有资格再拥有一个完整的我。是你那日非要与我扯起那些事,否则的话,我不会如此,你也不必如此。”

    龙一怔,接而咬牙怒道:“你向来明事理,怎地却连我的心始终也看不明白!我若不是真心待你,又怎会处处护着你!这皇后之位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你坐不上的道理!”

    子姹一听,陡然失笑起来,“龙,你别忘了,册我为后到目前为止还是你的一厢情愿!圣旨未下,大典未行,不到最后那一刻,一切皆有变数。你信誓旦旦地说下这番话,到时若是实现不了,我倒要看你如何圆场!”

    龙由愕住,脸色也阴沉下来:“你怎地如此断定我不能做到?”

    子姹望着天际长舒了一口气,往亭口处走了两步,而后恬然回头,望着他缓缓说道:“因为,我比你更了解秦子嫣和刘氏这一家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098 喜儿挨打

    雨过后的晌午,子姹从内殿出来,见着喜儿在外殿里便道:“你去太医院拿些明~回来罢,这天儿潮湿,我那一撂写字的纸也被浸润了。”

    喜儿爽快地“哎”了一声,拍拍衣裳就出了殿门。

    太医院在皇宫靠外围的地方,与政事厅之间只隔了两扇高高的红墙。从馆陶宫去到那边须得经过两三处宫殿,走出御花园,再过了隔开东、西两片宫+>的青龙大街,方才到得。

    左右也是无事,出得馆陶宫来,喜儿便顺着园中小径慢慢走着,一是不大熟悉路线,二是顺道也打量打量这老百姓们口里相传不休的皇宫美景。

    因着这宫闱中女主并不多,所以路遇的无非是各宫的宫人等,相熟的也不多,望见喜儿面生,也是目光一扫就过去了,喜儿倒觉着她们一溜溜结成队走路的方式十分有趣,不由得脚步更缓了些许。也有年长的女官会过来相问,但一听是来自馆陶宫,又是奉了准皇后娘娘之命前去太医院,当即又福身行礼主动为她指与了前行的方向。

    喜儿自出生到十七岁,从来过着的都是低下人等的生活,哪曾被人如此礼遇过,眼下见那女官礼数齐全地对待自己,心中不觉更是欢快了几分,便连走路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提着裙摆眉眼含笑地跨了玉桥,顺道河边一条柳丝飞扬的小道走到了御湖附近,便见远远地来了一顶紫呢小软轿儿认得这是宫里代步的轿辇日也偶尔见龙坐过,这会儿见着了满以为是龙又要上哪儿去,顺着那路线一瞧,尽头竟是秦子嫣住的华岫宫。

    喜儿在柳荫停了步,先前欢快的心情又黯下了些许。眉尖儿上眼见着愁雾升起,再不甘心地抬眼往前一瞧,那眉眼儿忽地又舒开了些—那轿辇虽还是原先的紫呢轿,但轿身旁跟着的人却不是刘斯也不是卫,而是数名袅娜的官宅使女打扮的婢子,龙当然是不会有外府婢子跟着的么显然,轿中的人是另有其人。

    “唉倒是我太敏感了!”她舌笑笑,捋着辫梢又继续往前走。只要是去华~宫的人不是龙,那么管他是谁呢,她也丁点儿不在意了。

    辇迎面而来,出来礼貌,她还是垂首立在道旁着她们先过。只是那轿子却在越过她身边约一两步时,轿中传来一道微显沉意的声音便唤停了下来。喜儿正要继续走见这动静,也不由回了头。

    婢女在凑近轿边听了句什么话以后身朝她走来。“喜儿夫人唤你过来一趟。”这声音这语调一下子勾起了喜儿地回忆。抬头一望。便不由呆住了:“彩云……”

    一过去。秦府上房里地大丫环彩云仍是那般眸睨着望着她:“别磨蹭了!夫人等着呢!”喜儿心头一慌。仿佛又回到了秦府做丫环地时候。那股自卑与惶恐瞬时就回到了她身上。就在这短短一刻里。她地脸色骤然变白。先前欢快地少女已然不存在。而今只有那个不时担心着自己身家命运地小丫头。

    “夫……夫人。”她挪到轿辇前。头也不敢抬地朝里跪下。头顶上传来寒意刺骨地一声冷哼。顿时将她冻得一颤。掀开了门帘地轿辇里。刘氏寒着脸端坐在里头。戴满琳琅佩饰地左手抬起来。指着她道:“小蹄子!才不过离我秦家一年不到。竟连当面见着主子也装没见。彩云!给我掌嘴!”

    “夫人!不。喜儿是真地没看见……”喜儿慌忙为自己辩解。但是早已捋起了袖子地彩云动作比她更快。话音未落。两个巴掌已然脆生生地上了她地脸。喜儿痛呼一声。收不住势跌坐在地上。仍是回头哭求道:“夫人。奴婢是真地不知——”

    “还敢顶嘴?!”刘氏一声厉喝。目光一扫示意彩云:“再给我打!直打到她肯认错为止!不要脸地小蹄子。也跟着你那小娼妇主子一般。不将我这主母放在眼里了!今儿被我撞见。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彩云冷着脸。一手拖过喜儿。又是啪啪五六掌扇了下去。手底下竟是丝毫不留情面。待得喜儿抬起头来。便已是披头散发。连口角也漫出了一道血迹来。

    “问她知错没有!”刘氏咬牙瞪着她,“不知错还打!打了还要去找秦子姹那小狐狸算帐!”

    “不……”喜儿哭着跪爬过来,咬着下唇道:“奴婢知错!请夫人恕罪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罢又咚咚往地上磕头,直磕到一边经过的宫人也停下围了过来,刘氏一瞧方道:!滚开些,别挡着路!下回若还是这样,仔细不法!”

    “是……奴婢遵命!”

    刘氏走后,喜儿方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旁边有好心的宫女要上前搀扶她回宫,被她强忍着痛含笑推却,“姐姐们瞧见了,还请替喜儿遮掩则个,是喜儿不懂事,没了规矩……”宫女们听了,心知刘氏过份,却也只能蹙眉不语,劝慰了几句,便也走了。喜儿则趁着无人时,掩面又痛哭了一回,擦干眼泪踌蹰着是回宫还是仍去太医院,扶着旁边的柳树,一时难以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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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夫人来了。”

    荷香进了大殿,朝着一脸晦涩歪在锦榻上的秦子嫣禀道。子嫣抬了抬眼睛,又垂下去了。“到哪儿了?”“到宫门外了。”荷香道。

    子嫣叹了口气,懒起身坐起,随手理了理衣上的衣衫,连头发也未及整理了,趿上绣花鞋就迈向殿门。

    “嫣儿!”才到了廊下,刘氏便到了,望见她,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意,却也有着一股浓浓的诧异,“你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地,衣衫也不整,这要是皇上瞧见了多失礼!”

    “失什么礼?”她哼一声,领先又转身进了大殿,“就算我整得再体面又能怎样?他的心根本就没有丝毫落在我身上!”

    “嫣儿!你在说什么?”刘氏吃一惊,在大殿中央拉住了前行的她。子嫣一脸木然,却也在母亲绕到身前来后,不争气地流出了眼泪。“没什么!”饶是如此,她仍是高傲的仰起了头,望着雕龙盘凤的屋梁,“不过是个宫廷里再常见不过的事而已,他说他要的是她,从来就不是我!”

    氏怔怔地望着她,握住她胳膊的手也不由松了下来。子嫣望了她一眼,咬着下唇到了殿中茶几后坐下,“你们不是应该早知道了吗?他要立秦子姹为皇后,而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花瓶!”

    “当真要这样做?”刘氏六神无主地到了她对面跪坐下来,目光散一时也找不到焦点。子嫣拿起几上的茶杯,倒了杯茶给她,并冷笑道:“你当他是说笑的么?”刘氏被她这一笑笑得几乎连冷汗也冒了出来,“那听你这么说,咱们岂非毫无胜算?”“胜算?”她冷声一嗤:“他说若没有她,那么我尚且可以。但如今已是有了她,难不成我还能去杀了她么?!”

    刘一愕,眼珠儿半天没动,想是觉着这话太不可能,方自又垂头叹了一气,“想不到千算万算还是没把他夺回来……秦子姹这个浪货,简直跟孙含烟一模一样!”

    正端起茶杯的子嫣听见母亲口出此言,不由蹙眉扫了她一眼,待要说句什么,却又咬牙咽了下去。刘氏恨恨地沉思了片刻,忽地又抬头目冒亮光:“现在圣旨还未下,我回府便让你爹找找杜大人,他兴许能有法子阻止!”

    “杜安?”子嫣不置可否地,“他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刘氏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忘了,他如今可是当朝的一把手,他一出面,朝廷里的百官们总得给他几分薄面罢?指不定众人齐声向皇上一施压,他就得被迫改了主意也不定!即便是不能马上改立你,但起码将此事暂且搁置下来,咱们胜算也会大上很多!”

    “想的倒是不错,只可惜……”子嫣说了一半,又摇了摇头,“只可惜凌云不在京城,凌云若在,一百个杜安都比不上一个他!”

    “那是怎么个说法?”刘氏不解地望着她,她却只冷冷一笑,并不答她,也不跟她解释,将茶杯放下,又说道:“既然暂无良策,那就先去照你说的先去做着罢,造些舆论也好,虽不见得有效,但了胜于无。”

    “这就对了!”刘氏一击掌,恨恨地道,“我就信凭咱们的力量,还斗不过她一个小小的秦子?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蹦几下!”

    子嫣听着她没来由的一通胡吹,心里愈发烦躁,于是面上也现了些不满之色:“娘今儿来可还有别的事?没有的话就先回去吧,我这几日身子乏得紧,没精神陪你唠嗑了。”

    刘氏一听,脸上又浮出了些奇异之色,“身子乏,该不是……”她言至一半即止,子嫣望着她目光里那莫名的欣喜,慌忙道:“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入宫总共两月不到,何曾就会有消息?少操些心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099 威慑秦刘氏

    乖女儿,”刘氏笑着,“实则我今日入宫也正是为着呢!”说着,便唤来彩云,“去,把那个拿过来!”彩云便点头退了去。子嫣不解,正待要问,门口彩云又已捧着个包袱走了回来。刘氏伸接过,含笑在桌上将包袱解开,“娘为你在外面寻了个神医郎中,这两剂药服去,包准一次见效!”

    子嫣蹙眉:“哪来的‘神医’?”

    刘氏将包袱往前一推:“听娘的话,乖乖把药吃了!秦子姹那丫头还不就是乘着怀上了龙种才得了言官们的支持?若是你早日得了喜讯,皇上也再没法子拿这个做文章了!”

    “但这药……”子嫣想问靠不靠得住,但看着面前的乃着自己的亲生母亲,便将这话咽了回去,只道:“嗯,我得空熬吃了便是。”

    “那好,我也不久待了,方才来的时候皇上在见客,就没上紫阳殿去。这会儿得去行个礼,——你也起来,一道过去!”她边起身边拉着子嫣的袖子,不分说要将她拉起。子嫣刹时拉脸来,“我不去!”

    “傻丫头!”刘氏道:“不成你还想一辈子这么赌气去不成?你一向是个聪明人,怎地也糊涂起来?现如今你更是得周到些服侍他才是,一来显得你宽容大度,二来不是多抓了些会相处么?”

    子嫣被她这一说,垂头思了一阵,便也听了话,闷闷地唤了宫女入内梳妆。刘氏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这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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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姹一边在子里散步,一边等着喜儿回来,只是没料到都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还是不见人。虽是无事也不禁有些纳闷,便唤了徐嫂过来道:“究竟去哪儿了?怎地半天也不回来,不要是在园子里迷了路罢?”

    徐笑着宽慰道:“哪能呢?这园子又不是别处,左右不都在这个圈圈儿里么?再说了,这到处都是人,就是不记得路了,随便问个人不就成了?太医院这会儿也不一定有人在,我猜准是在那里耽搁了一阵罢。”

    子姹沉吟着点头。相信了地解释。

    徐着待折地衣衫正要转身回去意瞄到了宫门口缓缓走进来地人。顿时指着笑道:“喏。说曹操曹操到。您看。这不就回来了么?—喜儿。快些过来罢!”

    那门口人是盯着尖儿在走路猛然听见她这一呼。吓得几乎踢到了墙根。“小……小姐!”喜儿一脸慌张地扶着廊柱。并未朝前走而是唤了一声之后便将头扭向了一边。子看着惑。柔声道:“你怎么啦?站在那里干什么?明矾呢?”

    “小姐……”喜儿抱着柱子。眼角含泪。却仍是不肯走过去。“明~我呆会儿会放进屋里去。我先回屋洗个脸……”心慌慌地说完。便是要从长廊这边绕进自己住地偏殿里去。子愈加疑惑。看了看徐嫂。又望向对面长廊飞奔地人。不禁沉了声音:“走们看看去。”

    喜儿舀了好几大勺水放在面盆里。将脸俯了去泪和着盆里地水盈满了脸庞。连呜咽声也淹没了一大半在水里。

    子推开门疑地望着这一切。顾不上自己行动不便步走了上去。“喜儿!你怎么了?”喜儿没料到她突然出现。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这一照面却已让子清清楚楚看见了她红肿地脸庞!

    “喜儿!”子姹惊呼上前,拉住她后退的身子,一捧住了她的脸:“是谁打的你?快说!”

    “小姐!……”喜儿哇地哭出声来,一迭声道:“不要问了!求求你不要问了!”

    “我为什么不能问!”子姹厉声喝道:“你是我的人,你被人打了我为什么不能过问?!”

    喜儿被她的怒气吓得一怔,回过神时眼泪又狂流得更凶:“小姐!……”徐嫂在旁边见了,也不急得赶上前来:“我说喜儿,你就快说吧!到底是碰上什么事儿了?这小脸儿打得——你可别让夫人急坏了身子!还是快说出来吧!”

    子姹扼住她的腕,目光紧紧盯着喜儿,喜儿咬了咬牙,痛哭道:“是……是夫人……”子姹目光骤然一冷:“哪个夫人?”“就是……二小姐的母亲,秦府的夫人……她上宫里来了,我在路上遇见她,被她房里的彩云打了几耳光……”

    “刘氏?!”子姹先是一怔,而后目光变得更冷:“她凭什么打你?”

    “因为……她说我故意装作见不到她……”喜儿哭着将事情来龙去脉

    遍,子听完,铁青着脸半晌无语,但那目光里却住满腔的怒火,她回头牵着喜儿:“她如今在哪里?带我过去!”

    喜儿被她的样子一惊,忙道:“回来的时候听说在紫阳殿……小姐!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她冷笑两声,抬起巴道:“我不过是去做做我该做的事!我要让她们知道,秦子姹的人不是一辈子都活该任她们欺负!”

    “小姐!小姐!……”

    ————————————————

    紫阳殿外,龙与刘氏正在廊寒暄,子嫣一言不地站在一侧,等候着他俩。

    “皇上,即便是政忙碌也一定得顾着龙体,我听嫣儿说,您可是时常进膳时间不规律呢!这可不好,常言道‘磨刀不误砍柴工’,总得将养好了身子,方才有精气神为天苍生着想啊!”刘氏一脸温和地望着龙,不紧不慢地说着,“按说这宫里若是有个细心些的人儿照顾着这些事儿也好,人们终究是人,拔一动一,哪能时时关心着皇上您呢!”

    龙神色自若地背听的话里有话,含笑点头道:“舅母所言极是,朕也觉近来略有些乏,正想趁着秋后天儿凉爽了,携皇后一道南去散散心呢!”

    刘氏一听,尴地望了望一旁的子嫣,子嫣低眉顺目,却是毫无表情。于是赔笑了一声,又道:“如此,我便不阻皇上了,先且告退回府!”

    龙点头,“舅母慢着些!——刘斯,送送人!”

    “慢着!”

    刘斯正要上前伴着刘氏道殿去,左侧长廊尽头却远远地传来了一声脆喝。众人齐齐回头一望,竟是携着喜儿徐嫂一道缓行过来的子。

    “儿?”目光里有了一抹难以掩饰的喜悦,那唇角也微微勾了,全然不同于先前对刘氏的衍。正要上前去迎,子姹却已稳稳当当走了过来,只看了他一眼,就直直越过了他两步走到刘氏的面前停。

    刘氏一见着她这模样,没来地慌了慌。子姹抬起巴,轻轻笑了一声,语调里带着无比的冰冷寒凉:“秦夫人怎地不多留一会儿?”

    刘氏讪讪地扯了扯脸皮,喃喃回了一句:“……凌夫人别来无恙?”

    她说这声“凌夫人”原是有意讥讽,正待好好等着看子姹被臊得面红耳赤,却不料子此时陡然间扬高声音厉喝了一句“有恙!”,而后就在她与众人都完全没有防备和预料之时,突然抬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狠狠往她脸上抽了两巴掌!那“啪啪”两声脆响简直强过先前彩云打喜儿时两倍还不止,就犹如两声惊雷一般,将所有人立时震得目瞪口呆——

    “你!——”

    “姹儿!”

    “小姐!”

    龙抢在刘氏回神之前意识地挡在了她前面,她却伸将他一推,推到了一边。怒目而视指着刘氏的鼻尖:“这第一巴掌是替喜儿还的!第二巴掌,是告诉你,秦子姹不是秦府里的孙姨娘!”

    “你——你——”刘氏被这一突变惊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地指着她,正欲要冲过来回击,子姹又是一声暴喝:“刘氏你看清楚了!你现如今要打的可不是别人,是大溏皇长子之母!”

    刘氏又一次被她强大的声势威慑住,失神之余无助地回头望着身边的子嫣,子嫣却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而无法有更多的行动!她再茫然望向龙,龙惊愕之余,此刻的脸上也是让人完全看不懂的一片莫测,他静静望着正在盛怒中却又不失镇定的子姹,目光里竟是有着一丝惊艳的意味……

    龙轻咳了两声,抬起头望向了天边。时值傍晚,大雨过后的天边红霞映亮了整片天际,灿烂夺目得让人根无法仰视。

    “喜儿!”子眯起眼来,抬高巴望着刘氏脸上那清晰可见的五道指印,冷冷地扬了扬唇角,慢悠悠如同闲庭信步:“咱们回宫!”

    早已被这一幕惊呆了的喜儿被刘斯连推了几才醒了过来,“哦哦”了几声之后,急忙与徐嫂上前扶着挺直了身子的子姹,转身踏上了来路。

    一路上风儿轻轻吹拂着脸庞,真像鹅毛般轻盈温柔,喜儿忘记了脸上的疼痛,开心地微笑了起来,可是眼眶里却又禁不住地落了串串热泪,洒在胸襟上,晕开成一朵朵盛放的花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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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见红

    喜儿,快扶我进殿里去!”

    一路上子姹都紧闭着双唇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往馆陶宫的方向走,到了宫门口,稍稍松了口气,扶着栏杆站住,那脸色却是忽地显白了起来,额上也汗珠微沁。喜儿这会儿方才见着,当即吓得脸上也失了色:“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徐弯腰一看,惊道:“只怕是方才动了胎气!快,快些扶进去!”

    “不要慌!”子姹喘了口气,伸制止住大惊失色的两人,竭力缓住神色道:“先不要惊动旁人,我歇歇就没事了!”

    喜儿徐嫂点头,不再耽搁地扶着她进了大殿,在就近的锦榻上放她躺了来,落枕的那一刻,子姹只觉一阵虚脱,方才那阵疼痛竟是加倍地袭了来,那额上汗珠滚滚落,不一阵就濡湿了颈的丝枕。

    “哎呀!小姐!……徐嫂,们快去叫太医吧!”喜儿慌得六神无主,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起转来,顿了顿,提着裙子就要往外走,被子姹一把拉住:“你先别去!不过只是胎气动一动,你如今大惊小怪地一去,不是平白地让她们看了笑话?我这会儿倒是又好些儿了,再等等……”

    喜儿便站着抹起泪来,徐到底有经验些,慌忙亲自去倒了杯稍热的茶,又拿了一方浸热了的布巾,扶着子姹喂她喝了茶去,又将热布巾隔着薄被覆在她腹上。子喘了几口粗气之后,那眉头倒又渐渐舒缓了一些。喜儿哭着上前,“都怪我!是我连累了小姐!……”

    子姹睁开眼,白地低笑起来,“怎会怪你,她是冲着我来的,我若不替你讨个公道又算什么你的主子……”

    “可是,你都差点害了自己!”喜儿抽着,几乎也话也说不完整,“你何不让皇上指责她便是呢,想是他也不会拒绝!”

    “笨喜儿,你要知道,咱不能什么事都靠别人!有些事们得自己挺身站出来……”她喘了口气,神色间又显好了些,“若是事事都等着人家来替咱们出头咱们离被遗弃也不远了!”说罢闭目挥了挥,“你们先去吧,我先歇会儿。”

    “儿!”

    正要侧过身子去门外就远远传来焦灼地声音。喜儿和徐嫂迎到门口。他已是大步跨入了殿来。一眼望见虚弱地在榻上地子。不双眉紧皱身将欲起身来地她拥在怀里。“不要命地丫头!这么逞强做什么?方才见你走时就已经脸色不对。果然有事!——卫。赶紧唤太医过来!”

    “慢着!”子伸按住他。缓说道:“我没事。不过是走这么远地路累了些。歇一歇就好皇上请改日再来吧。”

    她公然了逐客令。若在平时包准又是怒形于色。但今日里却脾性极好地不但神色不变倒在轻叹着。在她耳畔柔声说道:“我在这里陪着你好好歇着。保证不吵着你便是!”

    子姹身子虚弱。一时动弹不得。也懒得再与他在这节骨眼儿上计较了。便任他从背后揽着。靠在他肩头上蹙眉躺了来。

    —————————————————

    “秦世昌!你给我出来!”

    气派奢华的候爷府里,满园子的鸟语花香,秦世昌闲着无事,正站在园中花亭里逗弄八哥儿,忽然间就听厅门外出现了一道与这气氛丝毫不相和谐的声音。

    他望着声音来处,只见刘氏一路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仔细一瞧,左腮上还有些红肿。惊疑之,正要开口相问,刘氏已急步到了面前,抬就挥了他一巴掌。秦世昌被打得一愣,老脸上半天没有返过神来,刘氏又红着一双泪眼指着他骂道:“都是你养的好女儿!那个小娼妇,今儿在宫里,居然动打了我!”

    秦世昌愈加惊愣,捂着脸的也松了来,“你……你被谁打了?”她今日一去目的原是为见子嫣,但子嫣绝无可能动打她。正在思忖中,刘氏又怒骂道:“还会有谁?你有很多个女儿么!自然是秦子那个小娼妇!秦世昌,你跟孙含烟那个娼妇养的小杂种,如今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反了天了!”

    “姹儿?!”秦世昌这一刻的惊异比先前尤甚几倍,他两眼大睁,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你是说……是姹儿打了你?她居然……”她居然有这份胆量和气魄?他将这后半截话拦在了舌底,可是心中的震撼却难!他那个怯懦得同墙角野蔷薇花一般的小女儿,惹面前如同母老虎一般的刘氏……这怎能不使他感到震惊?

    “哼!想不到吧?”刘氏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我早就说过,这小蹄子不是什么听话的主儿,比起她那死鬼娘来心深得多!如今仗着皇上看在她肚里孩子里的份上,起意立她为后,竟是按捺不住就猖狂起来了!她这皇后还没当上呢,一旦当上,哪还会将咱们放在眼里!——哼!”

    刘氏一拂袖,震怒得身子都起了抖。秦世昌因她话语里提到了孙含烟,勾起些心事,面上有些窘然,讪讪问:“那你打回她了没有?”说完才又记起,子还怀着身孕,目光一闪又望着刘氏。刘氏朝地啐了一口,狠狠说道:“你也别急!这口恶气我总有一天要出了它,她想打完就这么算数,门都没有!”

    秦世昌不有丝紧张地:“那你想怎么着?”

    刘氏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仙人刺后头倏地回头:“你好好等着瞧便是!这回我可要替嫣儿那口气也一道出了,小蹄子想当皇后,我让她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秦世昌望着她去的背,怔怔抬起来,抚上方才被她扇过的脸庞,那脸上火辣辣的,竟似比真火烧上了皮肤还要痛灼。

    ————————————————————

    月色初显时分,子忽地梦中醒来,看看身旁,已无人。

    屋里已然点了蜡烛,亮堂堂地,廊传来喜儿与宫女们轻轻的对话声。

    支身坐起,却仍觉腹有些微微痛,屏息缓了一会儿,方才撩裙地,无意一瞥,却惊得心头好一阵后怕,那裙摆上竟赫然有两处心大小的血迹!饶是她先前镇定泰然,这会儿也禁不住心头有些慌,定在原地估摸着身子的适与不适,好一会儿才稳心神来。听见喜儿在外头与宫女们闲话,凝神片刻,撑着身子进了内殿将衣裳换,塞到了平日装脏衣裳的箱里。

    胎儿虽已无大碍,但着她这番大意,却也从此落了病根,到了日后,便让旁边人等有了可趁之。

    刚刚换完衣裳,喜儿大约是听见了动,已经走了进来。“小姐你醒了?”子姹点点头,随口问了句,“他走了?”喜儿拧了一方帕子递来给她擦脸,边回道:“皇上刚刚才走,刘公公说六王爷府里太妃不大好,王爷进宫来求见太上皇,碰巧太上皇龙体也有些不妥,皇上就回宫去了。”

    子姹听着,顿了顿,“倪太妃不好?去年在凌府里见着不还是挺好的么!”喜儿道:“不清楚呢,反正听说王爷挺急的,一连照顾了太妃几日几夜。”

    “那他进宫找皇上做什么呢?”子姹接过宫女端上来的汤盅,喝了一口后纳起闷来。喜儿想了想,不确定地答:“想是为了告诉他这个消息?”子姹听了摇头,睨着她道:“那还不派个人入宫就成了,又何需如此费事?”说完,思索了片刻,又有些了然地点了点头:“是了,自孝端皇后驾崩之后,太上皇并无再立皇后,六王此番必是为了请旨替太妃拿个封号。”

    喜儿不解,“人都要不好了,拿个封号有什么用呢?”

    子姹又瞟她:“你哪里知道?这宫里女人一辈子,有成的心思花在了晋位之上,这位号越高,自己及子嗣也就越尊贵,都是图着那些个虚名和受不受帝王的宠来过日子的,就是临死了,谋个高一等的封号死后也能得个风光大葬。怎地会没有用?”

    喜儿“哦”了一声,抿嘴不语了。子把汤喝完,见着宫女又揭开了食盒,望着那涂上了蔻丹的双十指,便想起日间之事来:“你的脸怎么样了?还疼不疼?”喜儿连忙摇头:“不疼了!徐嫂帮我拿毛巾敷了一阵,就已经消了肿。”子方点了点头,叹道:“往后再见着,你也不必再怕她了,今儿既已经撕破了脸,左右都是个‘仇’字,它去吧。”

    “是。”喜儿拈着衣角点头,乖顺地站在一旁,伸替她布起菜来。“是皇上吩咐从紫阳殿的御膳房送过来的,好些都是小姐你从小喜欢的呢!小姐你都尝一尝。再有一个月不到的功夫,等孩子一出世,可就得有好些日子要忌口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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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翠幽宫之辱

    阳殿前面这么一闹,以子姹与刘氏的身份,自然引惊疑猜测,随之关于子与秦、凌二家的瓜葛,也重又被牵扯出来,即便众人不传,就是刘氏自己也按捺不住这口气,成日地忿忿不已。

    外间传成这样,宫里内部就不必说了。因为那日刘氏唤人掌括喜儿时宫里许多人都是亲眼瞧见的,言语间自然多数都偏向了子姹,虽不敢明言,但每每见着这位娇小恬静的准皇后时,神情里也不觉多了两分敬畏。事后这番余波也是在子意料之中,喜儿与徐嫂在她面前津津乐道宫人们的议论时,她也不以为意,自看自的书,由着她俩在一旁闲唠。而至于素来不喜流言语的龙偶尔听到了,让人意外地他只是背着手笑笑,也并没有如往常般加以处罚。

    如此,华岫宫里,原本听从了刘氏的话、已决心要再博一博的秦子嫣就又有些心烦意乱起来,这一日日暮时正在大殿内犯着心思,忽听廊外有人嘀咕:“……这馆陶宫自从一撤了禁,那里就热闹起了,听说方才皇上从翠幽仙宫出来,还亲自采了一大把鲜花儿给那边夫人讨欢心了呢!真看不出来咱们皇上也会做这样的事,嘻嘻!”“哎!你可小声点!皇上可都好些日子没来华~宫了,娘娘心里正不痛快呢!”“哦……”

    子嫣听得眉头一皱,沉声唤道:“云衣!”

    廊外云衣一听,赶紧道:“来了!”接着珠帘一阵乱响,云衣与荷香怯怯地走了进来。子嫣皱眉瞪着她俩:“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嚼舌根,敢情是要重重罚你们两遭才懂规矩?”

    两人吓得立马下:“娘娘恕罪!奴婢下回再也不敢了!”

    子嫣不耐烦地站起,摇着扇踱到了长窗边,蓦地又回头问道:“荷香,那个翠幽宫究竟有什么名堂,值得他如此隔三差五地前去?”

    荷香跪在:上,惶恐地道:“具体奴婢也不知只知翠幽仙宫乃是当年高祖皇帝专门建与孝康皇后的殿宇,当年孝康高皇后诞下太祖皇帝之后凤体状况一直不佳,高祖便于宫内东南方致阳至静处选了一处地方,建下了这座宫殿供其休养。高皇后驾崩之后,太祖皇帝感念皇太后的养育之恩,不再将此宫作为妃嫔起居之用,到近两代因着此地离宫门遥远,渐渐地无人前去,也就闲置了。数月前皇上忽然吩咐了卫大人着工部严加修缮此宫,闻说新宫已修得美轮美奂作何用处却未曾知,皇上也下了令,不让人前去观看。”

    子嫣完凝眉半晌,唤道:“起来吧!”

    “谢娘!”

    “前面带路。去翠幽仙宫!”

    “……娘娘!”荷香吓了一跳。不由跟云衣对视眼。子嫣偏过头。睨着她俩:“要我重复吗?”荷香云衣迟半刻。慌忙摇头:“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带路。”

    一行五六人从华~宫走:。披着一身夕阳地余晖穿过了御湖曲廊。又渡过玉带河上三座石桥。一路不停走向了秀木环绕后地翠幽仙宫。

    足足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之久。方自到了仙宫前地花田处。望着这四处幽静空灵。云雾氤氲。又有异香扑鼻。她心里已是觉得神清气爽。一连几日笼于心上地阴霾也随之不见。提着裙摆走在花径之上。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这倒是处好地方!”她扬起下巴角微扬。赞许地说。同样目露惊艳之色地荷香在后面听了过神来。不由为难地道:“娘娘……就到这里罢。前面。你看前面就不让人进去了。”

    前面已然见到了宫殿的屋角,子嫣怎肯停步?于是沉下脸来:“我总算还是这宫里名正言顺的主子又有什么不能进去的?我倒要瞧瞧,究竟谁敢来拦我!”说罢步愈发沉稳地迈向了通往宫殿外围的甬道。果然如荷香所言,宫殿玉栏之下执着大刀长茅的带甲士兵正严守在石阶两旁望见子嫣前来,那为首的侍卫长先是一愣也按照宫中规矩上前来请安。

    “千牛卫二十四甲侍卫长孙长伟叩见~[郡娘娘。”

    “孙长伟,原来是你在这儿!”子嫣轻笑了,吐了口气说道:“我听说这宫里新近修缮了一番,因此过来看看,你让开吧,容我进去走走。”“这……”孙长伟脸上沉凝起来,抱拳的双手也缓缓松了下去。子嫣一望,冷笑道:“怎么,想拦住我?你可别忘了,你这侍卫长还是我哥哥替你从凌大将军手里保来的呢!”

    孙长伟顿时垂头不语,思忖了片刻,终究还是抬头赔着笑鞠起了躬,“既是娘娘到此,自是无话可说。小的这便恭请娘娘入内赏景!来人啊—为~[郡娘娘带路!”

    子嫣也不答话,只再度冷笑了笑,就跟着上前来的兵卒上了玉石阶。

    孙长伟在栏下蹙眉望着她们进了大殿,回头沉吟片刻,召来了一个兵卒附耳说了几句,那兵卒点后连连称是,拿着长矛快步退。

    ———————————————

    子嫣进了大殿,只觉得眼前瞬时一亮,这锦殿华室里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赏心悦目,顺着四周走了一圈,也禁不住望着那精巧的构造以及淡雅的摆设暗暗称赞起来。从右首下了大殿,迎面又是一大片梅树林,数只孔雀在林间啄食嬉戏,那梅林后头,又有一座碧波微漾的湖泊,七八只仙鹤站在湖畔扑楞着翅膀,不时拨起一阵水花。

    湖心又有一处水榭,移步上去,竟是玲珑得晃若琼楼仙阁。水榭名为“飘香”,是龙的笔迹,子嫣在那牌匾之下略站了站,撩开珠帘走到了里面。

    屋里摆设一应俱全,无一不是宫廷珍品。并且对着雕花玲珑窗望出去,那湖面上竟又构思巧妙地散布着许多花池,那花池每一个不过尺来见方,呈星辰状散布在湖岸线外,种的皆是各色蔷薇花枝于夕阳下迎风摇摆,送来阵阵馥郁芳香。她缓步穿过水榭,在湖面曲廊上绕行了一圈,一颗心却是渐渐往下沉。

    “这宫宇修缮得如此美妙,皇上可曾说了让谁入住么?”她召过了带路的侍卫,漠然问道。那侍卫俯首道:“回娘娘,小的刚来,什么也不知道。”“那他可曾还带谁来过?”她声音冷了些。侍卫惶恐,嗫嚅起来:“娘娘……除了卫大人以外,小的没曾见皇上与谁来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她回过头目瞪他。

    侍卫抖了抖:“只不过……那日的曾听卫大人与皇上在这里提到了凌夫人……”

    “当真?”她双倒竖,眼中露出两道寒光来。

    “小的万不敢欺骗娘娘!”

    一急风吹过,撩得身后门廊处珠帘一阵促响,子嫣沉下脸,咬牙恨恨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侍卫见她盛怒,禁不住双膝一软,就地跪了下来:“小的一时失言,请娘娘恕罪!”

    “回宫!”

    她咬牙一声沉喝,拂袖撩开了珠帘回到了湖畔岸地上。荷香云衣战战兢兢跟在后头,一路跟着往回走也不敢相劝。到了大殿前的梅林里,却远远就望见几名太监宫女垂着头恭谨站在阶上,怒意中的子嫣也由顿了顿脚步,半刻后方才举步进了大殿。

    龙背朝着殿门站在窗随手翻着一本典籍,听见阶上的脚步声,从喉间懒懒飘出一句:“看完了?”子嫣停住脚,面上神情迟了些,却是咬着牙狠瞪着他:“看完了!皇上看来费了不少心思在这里!”

    “~[郡夫人有意见么?”仍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龙是根本连身子也没转过来。子嫣怒意又起:“你未免太偏心!我的洛阳别宫总共花费不过二十万银子座宫光是修缮就不止五十万了罢?!”

    “花费不过二十万银子,那也已经大大超出了一般行宫的费用可不要不知足!”龙勾起唇角把书“啪”地放下,背手踱转了身,眼神比寒夜还要冰冷:“你今日擅闯禁地,谁让你进来的?”

    秦子嫣冷然嗤道:“我身为堂堂的后宫夫人,何须听从旁人的召唤进来?你未免也太小看了你亲封的这位夫人了吧!”

    “秦子嫣!朕不妨亲口与你说一句座宫殿,没有朕的允许何人不得擅闯。如有擅闯者,一律问罪!”龙冷道毕拂袖,将刘斯召了进来:“将夫人‘请’出去!如若再犯禁足半月,降阶二级!”

    “是。”刘斯俯首。

    “不用你赶!”子嫣怒喝一声,上前两步稳稳站到龙面前,咬着唇道:“我自己会走!皇上看清楚了,我秦子嫣出身名门世家,虽被那不要脸的卑贱女人抢了风头,但还不至于像人家那般不知羞耻!”

    一句说完,她已是昂首大步跨出了大殿。

    一口气冲回了御花园,那眼泪已是在暮色里委屈得扑簌簌掉了下来,抚着御湖旁高堆着的假山,一时竟是连索性一头撞上去的心思都有。荷香云衣在后面追得气喘,到了面前见一向要强的她陡然变得如此,也由小心翼翼地劝道:“娘娘且冷静些,勿要伤了身子……”

    她自是垂泪不语。云衣跟了她多年,知晓她心思,此时也不由斗胆道:“娘娘先前也是太急了些……奴婢听着夫人那日的话倒是有道理,皇上万分宠爱三小姐,娘娘这会儿更是不能跟皇上硬碰硬呢!”

    “你哪里知道……”她皱着眉,心乱如麻地连连摇头,“我等了他这许多年,从未有过二心,到今日反因为她而受了这般侮辱!……不行,我得上馆陶宫去!秦子当年跟我发过誓,她答应不会再与他有牵连!”说罢,她抬手抹了抹眼泪,目光决然地迈步向着馆陶宫而去。

    云衣荷香见状急得在后头失声疾呼:“娘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102 隔墙有耳

    晚时候喜儿搀着子在在宫后散步回来,就瞧见了一大捧粉嫩水灵的夏芙蓉,两人看了不由惑,围着桌子转了好几圈,徐嫂方进来笑着说是皇上摘了放在这里。喜儿面露诧异之色,拉着徐嫂在一旁小声嘀咕,子姹却挑了挑眉,拈起一朵花儿放在鼻前嗅了嗅,而后颇有些玩味地唤来了喜儿:“咱们很久都没吃过芙蓉汤了,你把这些拿下去,叫厨子们做了。”

    喜儿一愣,但瞬即又捂着嘴轻笑起来,“小姐一说,我倒也跟着馋起来了!不过这花儿倒开得好,做汤也要不了这么多,不如留两朵下来戴一戴吧!”说着,就拣了朵开得最盛的粉红花儿别在了她松松的__云髻上。子就着夕阳,对着铜镜看了又看,也不由笑了笑。

    “真是人比花儿还艳!”喜儿乐滋滋地赞道。子抚着头上的花,也弯眉回过头来:“赶明儿等我身子方便了,也帮你收拾收拾,你这丫头,模样也是不输人呢!”

    “我可不敢跟小姐比!”喜儿吃吃笑着,端着装着一堆鲜花儿的漆木盘翩然出了大殿。

    子摇摇头浅笑站起,正要出殿去,喜儿却又一脸慌张地冲了进来:“小姐小姐!”“怎么了?”子姹赶紧站定身子,等着她走近来。喜儿喘着气,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有人要见你!”

    —————————————————

    子姹随着喜儿出大殿,此时暮色已经笼罩大地,宫灯尚未点起,庭园里只有蒙蒙亮的一层光。“来,这边!”喜儿小心挽着她,下了石阶,又上了蔷薇丛夹着的花径。

    每日一到傍晚,宫人们都在各自职位上忙碌着,并没有多少时间在庭园间游走因而一路下来倒也没碰见什么人。两人下了弯弯曲曲一道石阶,到了鱼池边的曲廊汇合地停步。

    “他在哪里?”环顾着四周相问。喜儿浅笑朝侧宫门处的长廊下招了招手,一道颀长的身影就大步走了过来。

    “姹儿!”宵将手上的包袱递给喜儿,而后掩饰不住欣喜地扶着子的肩膀,爽朗的样子让人也跟着愉快起来。子姹含笑指着他身上,“你怎地连盔甲也未除呢?”

    凌闻言低头。笑道:“因为忙着点将出兵帮大月国杀敌。我这几日都呆在朱雀营里。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也是刚刚听属下们在议论宫里发生地事。就没得及换衣裳也闯进来见你了!”他有些激动地笑起了一口气问道:“你还好吗?我听说你前两日竟然掌括了秦刘氏。真不敢相信呢!”

    “我很好啊!”子姹掩嘴轻笑。又伸开双臂皮地原地转了一圈。偏头道:“你看。我不是一点事也没有么?”她这一转不要紧。却把凌宵吓了一大跳。赶紧伸手扶住她:“快不要转了!小心跌着!”见她头上地花儿歪了。又仔细替她插好。放了手之后。面上却渐渐现出一抹忧色“儿。外面传说他说要立你为皇后。是真地么?”

    子收住笑。面色也跟着然。

    她背过身去。望着栏外地花枝。吐着气道:“是真地吧。”

    “那你答应了吗?”他跟上去。追问了一句。

    子姹望着地面怔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叹着气。说道:“宵儿。你觉得我应该答应吗?”凌宵怔了怔蹙眉沉吟起来。子转过身子。望着他“我觉得现在不是我要不要答应地问题。而是我跟我地孩子要如何生存下去地问题。我带着孩子出宫去。暂时看来毫无可能。当上这皇后。当然也会有好处。可是秦家对皇后之位虎视眈眈达目地决不会罢休。所以即便是我答应了必然会吃不少亏。因而两相权衡之下。我还是宁愿什么名份也不要。”

    “可是是我们凌家的人,始终还是要回我们凌府的!”凌宵蹙眉牙沉声说,“先不要说我不会放任你在这里不管,就是老太太……老太太也时常挂念着你!”

    “那有什么用呢?”子苦笑,“宵儿,你不要怪我,自从凌云抛下我那一日起,我就再没有将自己当成是他的妻子。我秦子姹虽然无能,但是却也还有一口志气,决不会给别人再一次伤害我的机会,他抛下我,那就是什么恩义也不存在了!”

    “那你是不是,已经在大哥与皇上之间,做下了选择?”凌宵有些担心地问。

    子姹一愣,缓缓摇头:“不……这不存在选

    到尾都由不得我选择。我仅只是意外地与他有了已,这说明不了什么!”

    她说得断然决绝,眉目间神情较之凌府时看起来已英朗许多,她的坚强和奋发本是凌宵所期望见到的事,但这一刻不知为什么,在为她感到安心和钦佩之余,他的内心里又多了些类似利物划过的感觉,那是在听到提起龙的时候,忽然就有一种很轻微却很尖锐的疼,就那么直直地划过了心坎,在这晚风里丝毫也没有想让人忽略它的意思。

    她已然无形中渐渐接受了孩子生父的事实,他最为担忧的事情已然发生,而他却无力改变或阻止。或许,也不是他完全不能阻止,而是因为只要是她所想要的东西,他都不会去阻止吧?

    瞬时,他也苦笑了一声,双拳已在身侧握紧。长舒了一口气,眼眶里已有些酸涩。他原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凌云将要回京的消息,但是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多此一举,——他虽然因为凌云对她的不珍惜而感到心疼,但是她说的是对的,她的决定更是对的,凌云已经于她无关,那么他回不回来,也是不重要的了!

    “姹儿!”对着夜空长舒了一口气,他又轻轻地笑起,于这圆月初升的月色里,显得无比的轻松与畅快。“无论怎么样,就算你已经不再是我大嫂,咱们也还是朋友,是不是?”

    子一听这句,也不禁有些动容,望着他,很郑重地点头:“当然,从你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们一直都是朋友!而且,你也是我这一生最最真挚和最最信赖的朋友!”

    无声的微笑同时在两个脸上漾开,在这一刻里,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一种不需言说的,能够足够维系终生的共识,已经暂时在两人心中落定。

    “你记住,只是你想要的,不管是皇后的尊位还是永远的自由,我都会竭尽全力为你争取到手……”

    凌宵无邪念地摊开双手,将她拥在怀里,闭目咬紧了下唇。人世间多数人都把友情当成了最最不可亵渎的感情,可是有时候,那些原本出于善意的友好却正好成了最最锥心的刺。

    与同时,宫墙外的柳荫道上,秦子嫣正在急步往这边赶。劝阻不了她的云衣和荷香只好也同仇敌忾地跟着一道奔了过来。

    御湖到馆陶宫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一路上脚步未停,已是有些气息不稳,前面就是馆陶宫的正宫门,她立在树下望了望,正要提裙过去,却见左前方忽然来了一名年轻女官也迈向了宫门。子嫣凝眉望了望那女官,认出是紫阳殿的宋若幽,因着方才与龙那一闹,眉头一皱,当即停了步。

    “她来做什么?”她冷声问道。若幽是龙身边信得过的随从之一,平日里是极少出来的,这天黑了还独自到此,不能不让人惑。云衣探头望了望,答道:“想是过来找夫人的罢?”子嫣心里烦躁,又不便趁这时候进去,当下脸一沉,朝二人道:“咱们从那边宫门进去!”

    荷香于是带路,沿着柳荫道进了宫殿右侧的宫门。这时园里宫灯已然着起,加上天上月色,虽不是十分清楚,四处景物却也清晰可辩。

    进了长廊,正要踏上鱼池边的石阶,忽听假山后头传来了男女言语声,一时惑,不由停了步。只听:

    “……宵儿,老太太身子骨可还好?”

    “好着呢!前两日还去你原先住那院里走了一遭。”

    “那就好……”

    子嫣听见那道轻柔的女声心中顿时一惊,先前的怒火也暂且压了下去,沉吟了半刻,回头冲着同样惊异的云衣和荷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轻步绕到了假山后,隔着花丛皱眉一瞧——月光下,秦子姹与一身戎装的凌宵相对而立,两人相视微笑,在子嫣看来,神色亲密犹如幽会中的情人。

    “凌宵?”紧皱着双眉她睁大双眼,顿时惊呆。凌宵与曾经做过他嫂子的子姹——

    “谁?”还没来得及细想,角落里就忽然传来了喜儿警惕的声音。子嫣急忙将撩开的花枝放下,退到了长廊下的阴影里。喜儿站在阶上四下望了望,见无动静,又缓缓退了回去。

    子嫣再度站出,望着假山的方向,先前脸上的忿恨已然不见,却换上了一抹寒气沁人的冷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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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大局已定?

    送凌宵走了之后,子姹与喜儿回到了花园里,远远:廊下与人说话。朦胧灯光里凝神望了望,对方隐约是个年轻女官。

    “像是紫阳殿的若幽大人。”喜儿说。子看着也像,蹙了蹙眉,行走的脚步也放慢了些。若幽已经望见她了,浅笑上前请安:“奴婢叩见夫人。”子忙唤了请起,待要让进殿里,若幽却道:“皇上因明日里要接见钦天监、礼部等大臣议事,估摸着白日里没功夫过来,因此唤奴婢前来知会一声,请夫人好生歇息着。”

    若幽一边说着,脸上一边别有意味地浮现着淡淡的笑意,子一听,顿时有些赧然了,怪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直在心里责怪龙多此一举。若幽见她此举,抿唇浅笑不语,眼睛望向她发侧,那目光里含意又更深奥了些。子忽然心慌地侧过身子,下意识地抬手抚上发髻。

    “奴婢暂且告退,不阻扰夫人歇息了。”若幽再度嫣然欠了欠身子,神态恭谨地退下了长廊。

    子姹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摸摸脸上,隐约还有些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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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里的天气经热得人发昏,晌午过后日头偏了斜,却还是热烘烘地一片。不光是馆陶宫那边的子恹恹地没有一点精神,只顾着摇着团扇散热,就连这边原本冬暖夏宜极为舒适的紫阳殿里,龙也是敞着冰丝锦罗的袍子在面见群臣,此刻,他正与钦天监正卢永、监副聂胜、御史大夫史一民和礼部尚书郭怀等人商谈册后大典之事。

    “皇上,臣等已经推算过,六三日宜嫁宜娶宜祭祀,乃册后之黄道吉日,文书在此,请皇上过目。”卢永与其余臣子一道立于玉墀之下,将手中文书折子呈与上前来的刘斯,又垂首退回原地站好。龙接过望了望,微微笑了笑而后面有忧色地抬头看向右首的若幽:“六月二十三,临近产期了吧?”若幽想了想,点头确认。

    龙沉吟一儿,再问卢永:“可还能提前些日子?”卢永想了想,为难地拱手道:“回皇上,今日初八,在仲秋之前之两月中再无上佳吉日……”

    龙摸着下巴凝神思索未语。一旁卫见了。上前道:“据太医说。产期应是七月初三、四左右。大典那日从馆陶宫出来至太极殿这一段是将步行改为凤辇伺候。其余一路上小心担待着。料应无碍。”说完。又不由低语补充了一句:“依臣之见是趁早办妥。以免夜长梦多。”龙点点头了口气。和颜向底下道:“那就定下这日子罢!礼部那里。即日起与秘书监一道开始拟好大典仪程。定好各司职人员名单。上呈至南书房。切记。一切花费断不可省!”

    “微遵旨!”众臣齐呼。

    接下来便是礼部将细则一一向上禀报之时听着。卫与一旁作着笔录到疑惑之处。便停下略作商讨。渐渐地一日又过了大半落日余晖漫入了窗棱。将地上映驳一片。

    “好了日先议到这里吧!”郭怀领旨意退下之后。龙望着外头景色。忽而觉着有些倦乏。直起身子说道。众人一见。便也连忙拱手告退:“臣等定将典礼预备妥善……”

    龙点头浅笑。正在站起。门口却忽地进来一个人。脸色凝滞地望着殿内说道:“诸位且慢!”大伙不由回头。齐齐望向了她。

    秦子嫣正在殿门内。脸色不喜也不怒。只两眼定定地望向龙。龙眉头已然蹙起。声音跟着慵懒了下来:“朕与群臣正在议事。~郡夫人这是做什么?”

    子嫣也不着急,瞟了一旁臣子一眼,稳稳说道:“皇上,臣妾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请皇上明示,并想请诸位大人在此作证,而非有意不懂规矩。”

    大伙见她来者不善,不由面面相觑。龙将手畔狼毫笔往笔筒里一丢,面无表情地道:“什么事?”

    “臣妾想知道,皇上是不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立凌夫人为后?”子嫣抬起下巴,愈加坚定地问。龙双眼眯起:“要不然,你当朕在开玩笑?”“好!”子嫣重重点头,“那么,臣妾再问各位大人们一句,一个幽居宫中却不贞不洁与人暗中私通有染的女人,还能够母仪天下么?”

    众人心慌更甚,连呼吸也紊乱起来,个个对视完了又齐齐瞅向龙案后一脸寒霜的龙。子嫣冷笑一声,不急不徐地道:“各位大人,怎么不回答?莫非,你们也能接受一个水性

    女人做你们日日三跪九叩的国母?”

    “这……”

    “你闹够了没有?”龙猛地一拍案,一改先前的温和,坐直了身子,连目光也寒冷起来。殿内顿时无人再出声,子嫣把脸撇向一边,将要说的话也未说了。卫在一边望见这剑拔驽张的一蓦,目光闪动地轻咳了两声。龙缓了缓神色,不耐地冲她一挥手:“你先回去吧,别在这儿搅和了!”

    “不!”秦子嫣断然吐语,将脸正面向他,“皇上以为臣妾是在有意搅局么?那么敢问皇上,假若我说的字字属实,皇上又当如何?”龙又有些不耐,脱口就道:“如若属实,朕弃了这旨意便是!”

    “好!”子嫣又点头,并扫了众臣们一眼,说道:“今儿诸位大人们可都听真切了!皇上,我知道此刻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我半句,但我仍请你给我三日时间,三日之后,我必会让你看到一切事实!”

    说罢,她一丝不行了一礼,而后一脸平静地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一阵香风萦绕鼻尖,和着窗外的热气一道充斥着整座大殿。龙竖起双眉,咬牙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抬身朝臣子们一挥:“下去!速去办事!”

    ————————————————

    每日里白天都会要小睡上一阵,但这两日起,却是心烦意乱地怎么也睡不着,今日到了黄昏这一阵,方才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正好碰上太医送了药过来,屏着呼吸一口气喝下了,那太医院的小内侍却腼腆地与她道喜:“奴才恭喜娘娘。”

    这内侍不过十三四岁子姹见着他面相乖巧,想着这贺辞八成是哪个老油子教会他的,便有意撅着嘴道:“你跟我道喜,究竟何喜之有啊?”内侍慌乱地望她一眼,见她面色“不悦”,赶紧伏地道:“回娘娘,奴才恭贺娘娘还有十余日便要行大典成为皇后娘娘……”

    子那本是玩笑话,一听他这么说,便把手里漱口的茶也放下了,“十余日?……谁告诉你的?”

    内侍道:“大伙都道了,方才奴才过来的时候,个个儿都撺掇着奴才向娘娘道贺。”

    子眉头微蹙,顿了顿之后,拿起旁的绢子印了印唇角,柔声唤了他起来:“往后别叫什么娘娘了,听着别扭。你等等再走,——喜儿进来!”

    喜儿正在外头逗宝儿,一听她呼唤,慌忙掀帘进来了。子道:“你拿些钱出来,代我打赏这位小公公则个。”喜儿点头,从橱柜里摸了几个金、银锞子,小内侍慌得不敢收,子姹笑着劝了两句,他方才惶恐地接过道谢告辞。

    内侍走了之后,喜儿收回目光,望着子姹:“你不让人家唤你娘娘,那往后得怎么唤你呢?怎不能直呼你皇后。”子姹不以为意地笑道:“你倒有闲心担心这个,这天都要黑了,还不快去催催厨下把晚膳早些弄好?我近来可是乏得很,夜里须得早些歇息才好。”

    喜儿笑道:“我去过了,约摸还得一两刻的功夫!二少爷不是拿了好些酥饼酥糖的来么?来吃两个解解馋罢!”她边说就边从斗橱上将碧玉圆瓮笑嘻嘻地抱了下来,子姹摇头笑了笑,“你吃罢!方才喝过蜜茶,这口里还甜得紧。”

    二人正说着,宫女盈儿从门口走过来禀道:“夫人,~郡娘娘来了。”

    “……~郡娘娘?”喜儿与子对视一眼,眼神里闪过些忧郁。子沉吟了一下,定定道:“在哪儿呢?”“在宫门外了,于公公说夫人若是不想见的话,可以吩咐下去说歇着了。”

    “于公公”是馆陶宫的总管,叫于英,他既这样说,想必是来自紫阳殿那边的旨意。子叹了口气,原本不想吃东西,这会儿也拿起正在发呆中的喜儿手里的酥饼来轻轻咬了一口,说道:“请她进来吧。”

    盈儿愣了愣,俯首道:“是。”

    喜儿碰了碰子:“小姐,为什么要让她进来?你不怕……”子姹扬了扬嘴角,说道:“怕有用么?再说,她也该来了。你小姐我最近连连造下这么多的‘孽’,如今竟是连册后的日子都已定了下来,她若还不来看看,反而不正常了。”

    喜儿轻轻瞟她一眼,手里绞着手绢儿,满眼忧色地望着殿门口。

    那副样子,竟是十二分地提防着子嫣带着人马怒不可遏地冲进来打人似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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