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九章:萌公子跑哪去了呢
武崇训跑了,而且是领着一个歌伎私奔外逃,这绝对是比穆子期出京更能轰动长安的一大新闻。
连吴老九都不得不佩服萌公子的“魄力”。
他说他自有妙计,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京,结果就特么是这么一个妙计?
高啊,实在是高啊!
高到气得吴宁肝儿都在乱颤,你自己不要脸就算了,能不能不拉上我妹妹?
私奔?
吴宁瞪着眼珠子,心中无数个可能在飘过。
“他俩不会......不会早就有心思了吧?”
虎子一听,老血没喷出来。
护妹狂魔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宰了他!”
说着话,虎子掉头就走。
“你干什么去?”
虎子回道:“把那小子逮回来。”
“......”
“......”
看那样子,怎么不像是逮人,而是去杀人呢?
吴宁不放心,急声吩咐孟道爷,“你跟虎子,真找到人,别让他伤了崇训。”
道爷皱眉,却是没动,沉声对吴宁道:“你想好了?真要去追吗?”
不得不说,萌公子这次做的虽然是出格儿,但说不准真有奇效。
你想啊,梁王世子砸了太子的脑袋,畏罪潜逃,还带上了一个歌伎,这简直就是大周朝最大的笑话,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任谁也想不到,武崇训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只是为了帮吴宁去追查吴长路的下落。
如果真是肖老道接走了吴长路他们,可见他无论是消息,还是智谋,都可谓是天衣无缝。
但纵使如此,他也绝迹不可能把这样的武崇训和吴宁联系到一起。
“这是个机会。”道爷实话实说,“也许崇训公子真能查出点什么。”
“可能性不大!”吴宁并没有道爷那么乐观。
说实话,肖老道是吴宁都有几分畏惧的对手。
他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到目前为止,他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无迹可寻。
而且,不是事前事后不露马脚的那种无迹可寻,是让人从根儿上就抓不住他的动机。
回想一下这些年吴宁遇到的那些诡秘之事,就会发现,尽管很多事已经明确就是肖老道所为,可依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这才是吴宁觉得最可怕的。
像是吴家大难,表面上是贺兰敏之复仇心切,可这里面同样有肖老道的引导。
那肖老道的动机是什么?
好,就算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想把吴宁推上绝路,成为他的一颗棋子。
可随后他就带着五伯消失人间,过了十年才出来。为什么?
出来之后,怂恿五伯对吴宁生出误解,来搅吴宁的局。
他的动机是什么?这前后不矛盾吗?
再然后,抛弃贺兰敏之这颗棋子,又亲自到长路镖局立起血镖旗。
这一件倒不难理解,那一趟死镖,几乎让吴宁和武则天反目,逼反吴宁。
可是,如果他想让吴宁反了武则天,那身处大山之中的吴长路一定是吴宁的一大助力吧?
他为什么后来又把吴长路带走,不让吴宁找到呢?
从始至终,肖老道做的每一件事都极其的反复无常,不合逻辑,让吴老九完全摸不到头绪。这样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而更让吴宁心里发慌的是,似乎肖老道从二三十年前,也就是贺兰敏之年轻气盛、被贬出京的时候,那牛鼻子老道已经在布局了。
是他派道爷把吴启从皇宫里带了出来,是他引导贺兰敏之一路辗转到了下山坳,更是他把吴宁这个不相干的幼童扯进了这场漩涡。
他到底在干什么?目的是什么?
如果向前延伸,吴宁是不是同样可以猜测,贺兰敏之被满朝构陷,也是出自肖老道的手笔?
进而贺兰敏月为帮武则天掩盖有孕之实,后来莫名身死,是不是也和他有关系?
如果这一切都是肖老道所为,那这个人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至少吴宁做不到,布局二十多年,直到现在却依然让人看不出他的目的。
“能在暗处就操控全局的人,智谋之高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崇训做的再隐秘,也定逃不过他的算计。”
“再说......”吴宁沉吟着。
按说,即便希望不大,可是武崇训这次做的的确够绝,是吴宁这些年尝试过的手段之中,最隐蔽,也最容易接近真相的一次。
不管怎么说,都值得一试。
但是,吴老九不能那么做。
“崇训这次闹得太大了,畏罪出逃,太子一方定不依不饶,全力追捕。万一让他们逮到崇训,就危险了。”
“不能冒这个险,起码人在咱们手里,还有转圜的余地。”
“好吧!”道爷心下可惜。
但他也了解吴老九,一但事情触及了兄弟朋友的安危,那么即使有再大的收益,他也不会去做,这是他的底限。
“我这就出城!”
说完,道爷转身遁走,眨眼消失于长街之上。
上官婉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刚刚吴老九与孟道爷的对话并没有背着她。
此时,上官婉儿深深地看了吴宁一眼,脸上原来还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思,也是消失不见。
良久,向吴宁深深一拂,“现在我明白,老十为什么放着九五至尊不想去做,而要让给你了。能有你这样的兄长,是他的福气。”
吴宁翻着白眼,“就当上官才人在夸我呗。”
上官婉儿一笑,也不与他斗嘴,只道:“我这就回宫禀报陛下,想必陛下会帮着九哥尽量拖延太子那边的。”
吴宁登时抱拳,“那就太好了。”
“嗯。”上官婉儿点头,“那就各自行事吧!”
直到此刻,上官婉儿才算真正地认可了吴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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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道爷和虎子出城之后怎么发疯似的找人。
反问一句,特么萌公子到底是怎么跑的呢?他跑哪儿去了?又能不能躲过肖老道的耳目?会不会被道爷和虎子抓回去呢?
呵呵,萌公子自有妙计!
此时,吴巧儿一身农妇装扮却依旧掩盖不住少女的青春美貌与无暇姿色,正撅着小嘴儿,满眼幽怨地看着武崇训。
“武、崇、训!既然已经设计的如此周全,那你干嘛还要带上我!?一个人出京不是更加的神鬼不觉嘛?”
“嘿嘿。”身边的萌公子憨笑着,一边给巧儿添酒加菜,一边含混道:“这可是你九哥答应的呀!”
巧儿不依,“九哥还让我哥跟着呢!你怎么把她甩了!?”
萌公子无赖道:“你哥太凶,我怕挨揍嘛!”
巧儿气急无语,“你规规矩矩,他揍你做甚?”
萌公子又笑了,笑容暧昧羞涩,“那万一我不规矩怎么办呢?”
“咳咳!!!!”
此言一出,重重的两声咳嗽在二人对面响起。
吴老十,赴任吐蕃的吴启吴大公子,一脸苦大仇深地瞪着武崇训。
“你特么给我注意了哈,我也是她哥!再调戏我家妹子,信不信我也揍你!?”
......
。
第五一零章 萌公子也不是吃素的
不得不说,萌公子绝对走了一步好棋。谁也不会想到,这货会躲到吴老十赴任吐蕃的队伍里去。
其实,当吴宁把寻找吴长路这个任务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刻开始,萌公子就憋着劲儿呢!
真当吴老九身边没能人了呗?还被人盯死了?倒看看那些暗藏之人是怎么盯住他萌公子的。
此时,吴启一脸便秘地看着武崇训,脑子里不由得把这个赏花玩古,一点正事儿没有,整天围着李裹儿的二货和自己妹妹联系到一块儿。
虽说吧......
虽说萌公子肯定没有表面上那般不堪,在一众纨绔之中算是深藏不露,但是......但是吴老十怎么总觉得配她妹妹差了那么一点点呢?
可是,问题来了,武崇训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真把他和巧儿拆开?把这货绑回京去?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无论吴老九,还是吴老十都在明处,如果萌公子这趟真的躲过了暗处的眼睛,绝对有奇兵之效。
“我说,崇训啊!”
最后吴老十觉得还是妹妹比较重要,“要不......你回去吧!”
萌公子一怔,把正在给巧儿献殷勤的动作收了回来,“为什么要回去?现在不是很成功吗?”
“你看哈!”吴老十晓之以理。
“你做到现在这一步,确实挺成功了。谁也没想到,你萌公子胆子这么大,被老九忽悠的连名声地位都不要了的给他卖命。”
“更想不到,你会借我的队伍出京,一路暗访。多半的情况下,你这趟能走成,且行藏隐秘。但是呢!!”
但是来了......
“但是,就算你走成了,老九和暗处的人都没找着你。可京城就这么大,每日进出多少人总有痕迹。真查不着你,就算一个一个的排除,也会想到是我的队伍出了问题,对吧?”
“到时顺藤摸瓜,我这队伍里又是人多嘴杂的,根本藏不住事儿,你还是跑不了吧?”
“所以......”吴启打发瘟神一般继续道,“所以,你趁早回去得了,把我妹子赶紧送回去!”
“嗯!嗯!!”吴巧儿一说十哥这么说,极是配合的用力点着头,“咱们回吧!”
却见萌公子神秘一笑,“没用!”
巧儿和吴启都是一怔,“什么没用?”
萌公子道:“找到你这也没用。”
吴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下一步我已经斟酌详细,暗处那些人就算查到你这,都没用。”
吴启更是不解,“怎么会没用?崇训啊,你要知道,肖老道那个人不是一般角色,他摸老九的心思都摸得极准,何况是你?不管你跑到哪儿,那老道士只要真想找你,一定找得到。”
“我知道啊!”萌公子点着头,“我也没想过要躲开那老道士啊!到河州,我和巧儿与你分开之后,本公子一路北上,去凉州找我爹,我看那老道士还跟不跟着我了?”
吴启:“......”
巧儿:“......”
好吧,兄妹两人不得不佩服,萌公子确实有点料。
去凉州找武三思......他们怎么没想到?
只要萌公子到凉州去投靠了武三思,任肖老道士心眼儿再多,再聪明,也不会继续在武崇训身上下工夫了吧?
包括吴老九想把武崇训抓回来,也绝迹想不到这货除了躲在吴启这儿之外,还有下一步。而下一步,正是去凉州。
这是一个看似不合理,但却最合理、最有逻辑性的选择。
怎么说呢?吴宁知道武崇训要出京,出京的目的是彻查吴长路的下落。
如果肖老道也盯着武崇训,也对他起了疑心,那肖老道的思维模式当然也是此人可疑,背后有妖。
他们最有可能,也是最符合逻辑的思路也就是往南找,甚至吴长路曾经出现过的地方必成重点,包括房州等地。
谁会想到,萌公子的思路不是吴长路,而是顺着闯祸出逃的假象走的。
想想吧,一个纨绔公子打了太子、闯了大祸、逃出了长安城,还带着个歌伎,他会去哪?他能去哪儿?
本能反应当然是投奔自己老子武三思,以借梁王之贵帮他摆平。
吴宁和肖老道是绝迹想不到,萌公子会反向去凉州的。
而肖老道就算顺着吴启的队伍查到了武崇训的行踪,那他会怎么判断武崇训出逃这个疑点呢?
他还会觉得萌公子出京和他担心的问题有关吗?还是坐实了,武崇训只是因为得罪了太子,不敢在京城呆了。才跑到武三思那里避难呢?
这才是萌公子高明之处,就算有人查到他的行踪也没用,只会更加的排除他的嫌疑。
“放心吧~!”萌公子此时大包大揽,一副志得意满的做派。
“我和巧儿去我爹那躲一阵子,然后再南下暗查。”
“......”
吴启无语了,突然有种挫败感。
我吴大公子才是老九之外最聪明的那个,好不啦?怎么这萌货认真起来,也是个机关算尽的主儿呢?
吴老十有点憋屈,看着武崇训在巧儿身边献殷勤更不自在了。
上前一步,一把拉起自家妹子,“你你你你你......离他远点!”
附到巧儿耳边,“他们玩计谋的,心都脏。”
巧儿偷笑,自然知道吴启为什么怨念这么深,还不是被吴宁和上官婉儿联手算计,带了一群老妈子赴任给闹的?
至于武崇训......
萌公子听见了,但是没搭话,神色渐敛,慢慢严肃起来。
从吴启的角度来说,他现在等于是已经默认了武崇训的思路,更默认了让巧儿与他一同行事。
那么接下来一段时日,他暂且不用为行踪的事情劳神。可是,吴宁交给他的那个任务,也就是寻找吴长路,他应该从何处下手呢?
很难找,萌公子要好好想一想对策。
......
就这样,武崇训随吴启一路向西,一直到了河州才与巧儿二人独自改道向北,直奔武三思所在的凉州而去。
临别之前,吴启一再嘱咐巧儿防着武崇训,他总觉得这货没按什么好心。
“放心吧!”对此,武崇训倒是反过来安慰起吴老十。
“保咱妹子吃香的,喝辣的,只有享福,没有受罪,落不得半点委屈。说不定半个月一个月的,我们就大大方方地回京了呢!”
“嗯?”
吴启一怔,哪有那么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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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一章 养狼,还是养獒
突然多了个盟主,心情好复杂。
感谢“小普oo”的打赏,所以,先更新一点,然后......让我好好想一想。
明天或者后天有个单章,聊点重要的事情。
......
(正文)————————
武崇训假借重伤太子的罪名潜逃出京,混入吴启赴任吐蕃的官队之中,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反正吴启觉得,武崇训这一次应该可以避开肖老道的耳目,从而轻松地开展吴宁交给他的任务。
但是,萌公子夸下海口,说自己,“说不准半个月一个月的就能圆满回京了”,倒是让吴老十极为不信。
心说,看把你能的!比老九还老谋深算呗?诺大的周朝,万里疆域里去找一个刻意被藏起来的人,你想半个月一个月就搞定?作梦!
一半好奇,一半揶揄地戏谑发问:“你要怎么找?”
这萌公子正殷勤地伺候着巧儿姑娘,一听吴老十之言,闷头一怔。
想了想道:“怎么找......还没想好。不过,十哥得帮我件事儿。”
吴启皱眉,“什么事儿?”
“悄悄派人给我爹送封信,把我的情况与他说一说。”
“嗯?”吴老十不懂,“找梁王做甚?”
“嗨!”萌公子一叹,“终归是开了太子的瓢嘛儿?现在又是畏罪潜逃。就算帮你们找着人了,也得让我爹把我捞出来才行啊!”
吴启闻言,翻着白眼,心说,你特么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后怕了?
“好吧!”毕竟武崇训是给吴家办事,这点事儿吴老十还不好拒绝。
“安心在我这官队里呆着,消息我想办法通知梁王。”
武崇训一听,登时大乐,“就知道十哥最心疼我。”
说完,又给巧儿添菜,“巧儿妹妹,这笋子做的极好,你尝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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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京城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都不说,太子武承嗣得知开他后脑勺的那位跑了是什么表情,更不提吴宁炸锅一般的满世界找人,只说上官婉儿火急火燎地回到宫中觐见武则天。
“陛下,大事不妙,崇训公子......”
“朕知道了。”
不等上官小婉禀报全话,老太太便打断了她。
“崇训那孩子有分寸,就不必替他担忧了。”
上官婉儿:“......”
一阵无言,这也叫有分寸?
暗自吐槽,这个朝局连她也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时,武则天显然不想在武崇训的事上多费心神,“启儿......走了?”
上官婉儿回道:“回陛下,这会儿已经出城有一阵子了。”
上官婉儿微微凝眉,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老太太的心情似乎并不好,眉心紧皱,心事重重,甚至还有几分......犹豫!?
犹豫什么?这让最善揣测圣意的上官婉儿都不由一阵生疑。
犹豫......应不应该把吴启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
心说,老太太确实是老了!以往她做事,一但有了决定,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犹豫的。
心念吴启,加上对他远走吐蕃的怨念,让上官婉儿生出一种错觉。
那就是:武则天既然有犹豫,也许还能劝她把吴启叫回来。
暗下决心,终是弱弱言道:“其实......陛下若舍不得他,大可不必让他去那么远啊!”
“嗯?”武则天一听,愣愣抬头,笑了。
“怎么?你觉得朕舍不得?”
上官婉儿咬牙,说出一句老太太可能并不喜欢的话来,“是!”
“呵呵。”武则天坐直身子,未见怒意,依旧轻笑,“那你说说,朕为什么让吴启去吐蕃。”
上官婉儿,“为江山社稷,为养狼,为大周储位。”
说完,心有忐忑地看着老太太,又加了一句,“即便陛下是为大局着想,也未必要把他发配的那么远。他就是想回来看您一眼,都隔山隔水了。”
武则天发愣,半晌方道:“丫头,你只说对了一半。”
“一半?”
“对,一半。”
老太太眼神坚定,“朕让他去吐蕃,确实为的是江山社稷,掺杂不得半点亲情缠绵。”
“也确实是养狼,让启儿这只小绵阳成长壮大。但是,为大周储位......却是不贴切。”
上官婉儿不解,“臣妾不懂,还请陛下明示。”
老太太看着殿外,苦笑摇头。
“其实,开始朕也不懂,养狼不就是养君吗?为君者,第一重要的就是要有狼的凶狠,容不得半天犹豫。”
“但是......”说到这里,老太太笑了,“老九......老九给朕说过另一番道理,朕现在觉得,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上官婉儿更愣,“吴宁?他说什么了?”
只见武则天向上官婉儿招了招手,婉儿自然会意。
上到龙座之前,偏腿而坐,轻轻地给老太太锤腿。
武则天则是一边享受晚辈之情,一边娓娓道来。
“老九说啊,在吐蕃藏地,有一种凶犬被称之为獒,是羊群的守护者,可战群狼。”
“他说,大唐也好,大周也罢,择君如择獒,都是用父兄姐妹的血肉喂养凶獒。朕觉得,他说的很对。”
上官婉儿皱眉,“吴老九却是夸大其词了,哪有那般血腥?”
老太太淡笑依旧,“你没懂朕的意思。血不血腥且不多说,只说这凶獒如君,朕是认可的。”
“你看啊......”
武则天细数起来,“獒王再凶,也要守卫羊群,这是对弱小的怜悯。亦要有对主人的忠诚,还要比狼群更凶狠,这不正如君王帝术一般吗?”
“......”上官婉儿细想,“庇护弱小,臣妾明白,就是为君者对百姓万民的怜悯。比狼群更凶狠,臣妾也明白。可是......对主人忠诚?”
“为君者,万万人之上,何来主人?”
“傻丫头!”武则天无语地瞥了一眼上官婉儿,“皇帝如果真把自己当成是万万人之上,那也就离亡国不远了。”
“皇帝也有主人,皇帝的主人就是江山社稷啊!”
上官婉儿听到这里,只觉脊背生寒。
养獒?
养獒固然是择君之道,但也代表着要血流成河。是要用兄弟的血来祭养獒王,这是任谁都不想看到的。
而吴宁对老太太说择獒之法,可不是想让武则天认可这种做法,而是要彻底断了这股风气。
听武则天之言,她非但没有要断了意思,反而......
“陛下!”上官婉儿担忧急呼,“何必呢?如今局势大好,何必再生杀孽?”
“......”
武则天笑了,笑的苦涩难明。
“是啊,局势大好,一切都按老九的计谋在缓缓推进。老十这个不成器的孩子,用不了几年,也可堪大用了。”
“但是,不够啊!”
武则天像着了魔一般,“想把狼变成獒,还缺几样东西啊!”
顿住良久,眼中苦涩,渐渐变得果决坚毅。
“但是,他们不愿意,朕却不能不做。朕也是凶獒,不能对不起主人,对不起江山社稷。”
“所以,这择獒的血腥,他们不愿意沾,那就让朕来沾吧!”
低头看向瑟瑟发抖的上官婉儿,邪魅一笑。
“反正,朕的手上也不差这一点点血腥,这个恶人,就让朕来当吧!”
......
。
第五一二章 准备上吊
武承嗣的感觉非常不好。
太子被人打的头破血流,居然无人过问,且无人伸张正义,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再加上,他在老太太的两仪殿前跪了整整一天,老太太竟然也没搭理他。
武承嗣觉得,他这个太子被忽略了,甚至是......被架空了。
要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放在以前,他起码还有武攸宁、武攸暨、武三思、武载德之流,与之连成一气,商量一下。
可是现在,武攸宁、武攸暨出京发财去了,武三思和武载德被他亲手送出了权利中枢。
太子殿下猛的发现,他居然身边无人了!
这让武承嗣一阵心惊肉跳,完了,似乎是中了穆子究的奸计。
朝中无人,那他这个太子还有什么用?
而更吓得太子殿下半死的事儿,还在后面。
老太太似乎真的是在有意疏离他这个太子,因为就在刚刚,内廷传出女皇旨意。
说是病体转安,欲于两仪殿答谢群臣、诸王连日为之祈福,定于本月初十,大宴群臣百官。
唯独......
唯独太子和长宁郡王,老太太以钱荒乃国之大难,二人理当投身政务为由,不在宴请之列。
武承嗣怕了。
穆子究不去,可是穆子究那边的拥趸幕僚、党羽近吏,却一个都没有少。
像是太平公主、李千里、李榷、狄仁杰、卢嵩之,还有长孙氏、程府,这些一个都没少。就连长路镖局那些个不入流的吴家兄弟,都在其中。
可以说,穆子究去不去都没关系。
但他武承嗣,身为太子,却不在夜宴之列,这......这是要干什么!?
这使得太子殿下忧心忡忡,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什么逼宫请立太子,什么太子监国、大权独握,都是扯淡。
大周朝依旧是武则天的大周朝,女皇陛下只要在一天,那他这个太子能不能登上皇位,就全在老太太一念之间。
......
这事儿放在吴宁这边,其实也有不解。
吴宁对局势甚知,太子被架空是他自己蠢,但也没到摆在台面上的时候。
吴宁觉得,老太太是不是有点心急了?吴老十才刚刚出京,就这么急着架空武承嗣?不是不行,但欠妥当。
于是,吴宁两次进宫,想劝一劝老太太。
可是,老太太却避而不见。只打发上官婉儿转告于他,“心中有数,他只管做好他自己的。”
没办法,女皇毕竟是女皇,果决性子却是吴老九也劝不了的。
他哪里知道,老太太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养獒人,这次不仅仅是架空那么简单,而是要血流成河。
离初十还有几日,可长安羽林卫、虎威军等禁军调动,却是一刻未停。
而且,武则天做的极为隐秘,不但太子武承嗣全然不知,就连满朝文武,还有吴宁,都被蒙在了鼓里。
至于李千里这个主管京城防卫的成王,更是茫然不知。
初十夜。
城中防卫悄无声息地比之平时增加了一倍不止,街面儿上带刃军士成队游走,火把通明,却是再也瞒不住。
武承嗣躲在东宫,听城中暗哨说有禁军调动,吓的他汗如雨下,牙关乱颤。
完了,全完了!!
所以说,不是不报,时侯未到。
逼了武则天的宫?也不想想,老太太哪是那般好相与之辈,却是秋后算账一点都不含糊。
太子殿下甚至已经在房梁上绑好了白绫。
心说,只要一有禁军冲入东宫,那就上吊算了。总好过落在来俊臣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
另一边,吴宁还在户部衙门彻夜办公。
老太太不让他去夜宴,确实是对了。钱荒之难正是关键时刻,加上走丢了萌公子,吴老九哪还有心思去宫里吃酒,一堆事儿等着他忙活呢!
至于城中之事,略有耳闻,只能说猜想老太太必有动作。
可是,还是那句话,武则天不太可能直接对武承嗣下手。
那老太太精着呢,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不比吴宁来的糊涂。
至于到底为了什么,却是只能等。等过了今夜,也就全都明白了。
正批复公文,倒是来了客人。
李重润到了户部,“老九,不去赴宴?”
他还不知道夜宴没有吴宁。
知道吴宁这个时间应该没回郡王府,而是在户部,所以特意跑过来叫他一起。
吴宁瞥了李重润一眼。这位现在已经不是幽禁家里的倒霉孩子了,礼部侍郎,接了吴启的班儿。
“你去吧,陛下未有旨意让我赴宴。”
“什么?”李重润一愣,“不是说,连老八、老十一、孟道长都收到帖子了吗?怎么单单没有你?”
吴宁一摊手,指着案上几十上百的公文案卷,“你看看,我有工夫去吗?”
“好吧!”李重润一阵无语,有点同情吴宁了。
钱荒的事儿,吴宁出的政策大有可为,可以说是解了大周的危难。
而各地三大救世之方针,也是吴宁提出来的。
但是,功劳算在了太子头上,发财的是武攸宁和武攸暨,唯独把吴宁当骡子一样使,出力不讨好。
“奶奶的!”李重润和吴家人呆久了,也有了匪气,“早晚把那个样子货拉下来!”
吴宁一听,不由苦笑,心说,还什么早晚啊,弄不好,老太太脑子一不清醒,说不定今晚东宫那位就下来了。
“你去吧,替我多饮几杯。”
“好吧!”
李重润也只能从命,悻悻然地出了户部衙门。
吴宁终得安心,踏实办公。
也不知过了多久,估摸着宫中夜宴开始也有不少的工夫,吴宁只觉户部之外甚是嘈杂,有兵士大批往来。
吴宁一怔,来了?
户部职房在皇城东南角,紧邻东宫。如果有禁军闯入东宫的话,这里是必经之地。
外面的动静,说明老太太真要动手了。
再无心办公,侧耳细听。
又过了一阵,外面的嘈杂之声骤然停止,吴宁心知,这是把事儿办完了。
心中大骂,老太太这是发的什么疯?越老越糊涂,越老越任性。
心说,下次面圣,却是要好好敲打埋怨几句。
怎么说呢?这母子二人,就没一个省心的!
站起身形,想出去看看到底怎么个情况。
却不想,砰的一声,职房的排门被人猛然踹开,数十悍卒举着刀枪鱼贯而入,枪锋剑刃直指吴宁。
随后,威武大将军李多祚高擎圣旨,迈步而入。
“长宁郡王穆子究,听旨!”
吴宁见此阵势,心中巨颤,没有拜倒接旨,而是喃喃一句:“原来不是冲太子,而是为我......”
“哼哼!”李多祚冷然一笑。
“子究先生果然心思通透!”戏谑又言,“那你猜猜,这旨意写的是什么?”
吴宁冷眼看着李多祚,说出一句:
“鸟尽弓藏......”
“兔死狗烹!!!”
“陛下......果然还是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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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三章 太子殿下差点没吊死
自古君王多薄性,最是无情帝王家。
吴宁自比诸葛,多智近妖,可他终归不是生在帝王家,长在帝王家。
他天真地以为,既然能用真性情感化太平这样的心机女人,可以让李裹儿这样毒辣之辈心存善意,以为他可以交下李重润这样的兄弟,那他也应该可以让武则天生出亲情怜爱,终止李武帝位之争的悲剧。
可惜,他想错了,武则天依旧是武则天!
促膝而坐之时,可能是那个真情流露的老太太。但端坐高位之时,她也是古往今来,最狠辣的君王之一。
一但坚定心中之志,那武则天没有任何一丝丝犹豫。
吴宁这个把局面推到今日,又一手促成吴启极有可能接管社稷,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这个居功至伟的人物,在武则天心中也就只剩下一个结局——
兔死狗烹!!!
“哟喝!”吴宁说出那句之后,李多祚挑眉斜视,满面戏谑,“高!”
高挑大拇指,“真高!子究先生之才,李某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但是......”话锋一转,“先生倒霉也正倒霉在这个聪明之上。只能说,还不够聪明!”
说完,脸色一变,“有、旨、意!!!”
“长宁郡王,穆氏子究,奸诈手段诱使武崇训重伤太子,忤逆储君,是为大不敬。”
“又查,长宁郡王身为王爵,外姓宗亲,不思皇恩浩荡,竟勾结路匪,结交武民。长路镖局名为保财安民,实则蛇鼠一家,为害四方。”
“更纠集叛民十数万,动摇社稷,大逆不道。”
“数罪并举,革除官身爵位,入大理寺严办。若所举非虚,严惩不怠。”
“来人!“李多祚宣完旨意,骤然一收,“将穆子究收押下狱!!”
“诺。”
一众兵将高声称诺,杀气森森。
“呵呵呵......”
李多祚收起圣旨,与吴宁一拱手,“先生,对不住了啊!皇命难违,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放心,只要先生配合,我等绝不让先生难堪。”
“不过嘛......”略有犹疑,“听说这大理寺的来俊臣来公,可就没本帅这么好说话喽!”
话语之中,全是幸灾乐祸。
......
————————————
武承嗣。
武承嗣在太子东宫,听着宫墙外面兵祸乱闹,脑袋都已经塞到绳扣儿里去了。
只等东宫大破,两腿一登,一了百了。
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弄得太子殿下脚尖乱颤,浑身僵疼,快累的站不住了。
真怕一个不甚,把脚底下的圆凳颤倒了,那特么不死也得死了。
没办法,太子殿下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把脑袋从绳套里又缩了回来。
“来人!!来人!!!”
“出去看看,怎么还没进来?”
东宫太监一听,心中大骂:怕死就直说,你管他冲没冲进来?死了干净!
但是没办法,太子就是太子,只得依命,扒开宫门向外观瞧。
结果,黄门太监眼珠子没掉出来,正撞见李多祚押着穆子究从户部衙门出来。
然后,兵卒退去,归于平静。
内侍一见,那还等什么,连滚带爬地冲回东宫正殿。
“太子殿下,不好啦!!不好啦!!”
武承嗣一听,得,赶紧把脑袋塞回绳套,“怎么了?冲进来了?”
“没有......”
“没有?”
“威武大将军把......”
“把什么?”
“把长宁郡王抓走了!”
“什么!?”武承嗣一个没站稳,哐当......圆凳倒了。
嘎!!!直接吊在那儿了。
勒的太子殿下两腿直蹬,眼白上翻,眼瞅就要完蛋。
内侍一看,赶紧上前把太子抱了下来,算是捡回一条命。
“直娘贼!!”
刚下来的武承嗣破口大骂,大巴掌就甩了下去。
“这特么是好事儿,怎么就不好了!?”
武承嗣又不傻,揉着脖子,心中狂喜不定。
抓穆子究......抓穆子究的......那个王八蛋可算是作到头儿了!
这哪里还看不出来,原来今夜的这些布置根本就不是冲太子来的,而是冲着长宁郡王。
他就说嘛,一个江湖草莽怎么就成了郡王之尊?还在朝中大肆结党,跟这个好,跟那个亲的。
这回好了吧?作到头儿了吧?
老太太一招调虎离山,把穆子究所有的关系都困在两仪殿,然后下令抓人,你看谁还有招儿。
猛然反应过来,“快,快更衣!本宫要即刻面圣!!”
武承嗣终于想到了点子上。
这时候不落井下石,什么时候落井下石?只要把穆子究彻底摁死,那他这皇位之路不就平平坦坦、无波无澜了?
......
一路飞奔,直至两仪殿。
到了近前,连通传都等不及,太子殿下直接往里闯。
进去就拜,管他三七二十一。
“陛下圣明!!圣明啊!!”
“......”
“......”
“......”
殿中正喝得高兴的众人无不大愣,心说,这位怎么来了?
倒是武则天甚是淡定,“承嗣,不安心国政,怎么跑这儿来了?”
武承嗣......
武承嗣有点懵,不是严办穆子究吗?你们这儿怎么还喝着呢?
茫然道:“陛下......陛下不是惩治长宁郡王吗?我来......我来叩恩啊!”
“!!!!!”
一句话,殿上炸了。
吴老八、老十一等人相视一眼,皆是不解。
太平公主则是猛的一惊,腾的站了起来,大呼:“母皇!!”
李千里、长孙家的人也是骤然大震,连狄仁杰和岑长倩等人也是皱眉看向武则天。
除了吴老八他们不懂权谋之术,别人哪会不明白,老太太到底干了什么。
武则天一看这个情形,丝毫不乱,淡然冷笑,“太子来的不是时候啊!”
一句话,把武承嗣吓了个半死,低眉臊眼,不敢再言半句。
但太平公主等人可是不管这些,“母皇,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武则天放下酒杯,冷眼看着殿上诸人。
“既然太子都知道了,想必李多祚已经将长宁郡王拿下,倒也没什么可瞒的了。”
挥了挥手,“与穆子究无所往来,又无关此事的,都下去吧!”
“是!!”武承嗣掉头就跑。
落井下石什么的,以后再说,现在肯定不合适宜。
可是,除了太子,却是无人肯动。
看老太太神情,等于明着告诉大伙儿,今天谁也别惹她。
但是,吴老九在朝中地位根深蒂固,今日能来夜宴的朝臣勋贵,又有几个与他没有关系呢?
......
。
第五一四章 还有谁!?
吴宁处心积虑,在长安经营多年,细数之下不难发现,当真是满朝文武都是他的人了。
皇亲之中,有太平公主、安乐公主、李显一家、成王府一家。
直臣这边,有狄仁杰、岑长倩、窦卢钦望。
武将里,除了李多祚是武则天铁杆,什么魏元忠、李千里、李榷、黑齿常之,都与之有深交。
七姓十家自不必说,也是为他所用。
长安门阀的长孙、程氏、王氏等等等等,更不用说,那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么算下来,你就说,殿上这些人谁跟吴宁没关系吧?
若不是,背后还有肖老道那一股暗藏势力是吴宁没解决的,他早就摊牌了。根本不用和老太太,还有武承嗣,在这儿玩躲猫猫。
但是,想来也知道,这正是武则天所忌惮之处。
现在老太太活着尚且如此,一但老太太不在了,那会是什么景象?
这一点,其实太平他们也担心过。
但他们心中总存有一丝侥幸,觉得武则天现在亲亲和和,不似当年那般无情,应该不至于对吴宁动手。
可惜,大伙儿想错了。
老太太还是那个老太太,一个字——狠!!
但是,问题也来了。就吴老九如今的这个阵容,武则天真动得了他吗?
此时,太平公主、李裹儿、李重润,无不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老太太。
太平更是眼中含泪,没想到,她这个母皇会这么狠。
“陛下,真要把事做绝吗!?”太平上前一步,已经不尊称母皇了。
可是,武则天却是不答她。
眼见殿上还未离去的都是吴宁故人,开口就是一句炸雷。
“子期已然去了吐蕃,朕只承诺一句,他会回来!而且,回来之后会怎样,不用朕再多言了吧?”
“但是,子究不行,他终究是姓吴的!”
“!!!!”
“!!!!”
“!!!!”
一句话,让看似巩固的拥宁联盟瞬间瓦解。
老太太实在太厉害了,她这一句半明不明的话,等于是明着离间。
吴启会回来,而且回来之后会怎么样,你们都清楚。
清楚什么?当然是登临大宝。
那么,对于七姓十家、长安门阀,还有李千里这些武将来说,还有区别吗?
没区别!
倒了吴宁,还有吴启,他们已然是既得利益获得者。
但是,非要拥护吴宁的话,成功了当然好,也是既得利益者。
可是,如果输了呢?
老太太几十年的淫威尤在,谁敢保证能在她的手段之下稳赢?
将门和贵族瞬间哑火。
而只要稳住他们,剩下的那些人,对于武则天来说,更是手到擒来。
武则天现在根本就不讲道理,笑呵呵地看向吴老八、老十一,还有孟道长等人。
“你们......”
“朕知道,你们与老九同生共死这么多年,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朕毁了他。”
“但是,朕劝你们,别动!!”
老太太背着手站了起来,踱步下殿,来到孟道长等人身前。
“朕还知道,你们个个武艺高绝。是不是想着,只要拿下朕,就能救出老九?”
“放心,在这个殿里,谁要是敢动手,李多祚那边都会马上取了吴老九的性命。”
“!!!!”
道爷听罢,本已经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皱眉低吼:“陛下......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武则天笑着,“只要你们听话,吴老九就不会死。”
孟道长:“君无戏言!”
“对!”武则天点头,“君无戏言!”
转身回走,又停住,猛的瞪向孟道爷,“而且,你这句大逆不道的威胁,朕也不与你计较!!”
回到高位,环视全场,那个掌控一切的一代女皇,仿佛又回来了。
“现在,谁还有话说?”
众人被气势所慑,无不下意识低头,殿上一片死寂。
良久......
“我!!!”
却是太平公主缓缓上前,“陛下就不怕失了人心吗?老九为你,为朝廷......”
“闭嘴!!”却是武则天一声爆喝,状若疯魔。
“还有谁!?一并出来!!”
“我!!”
“还有我!!!”
“还有......老臣!”
李重润、李裹儿,还有岑长倩,三人出班。
武则天一见,“就你们四个?”满是戏谑嘲弄之意,“看来,这吴老九在朝中也不是甚得人心嘛!”
好吧,本来狄胖子也想出来帮吴宁说句话的。
实在是这事儿太过蹊跷,怎么老太太说翻脸就翻脸,一点征兆都没有呢?
要知道,封长宁郡王,掌管财权,加上任由吴宁布置反逼太子上位,这些事儿要说只是为了推吴启是不可能的。
这说明,老太太原本不是这么打算的,她是真心重用吴宁。
可是,怎么吴启刚一出京,老太太就来了这么一出?
狄仁杰觉得,还不时候,还得等等。
况且,就现在这个情形,也不是和武则天说理的时候。
“就你们四个,再无旁人了?”
老太太再问出声,确定就这四人。
武则天笑了,“婉儿!”
“啊!?”上官小婉早就被吓傻了。
那天与武则天讨论养獒之道,她还以为老太太是要向太子武承嗣动手。万万没想到,动的却是吴宁。
“臣,臣妾在呢!”
“拟旨。”
武则天冷眼看着下首的太平等人,“岑长倩年老体衰,准其告老归乡,再无录用。”
“太平、安乐两位公主,不识大体,有损皇家威仪,现贬为庶民。”
“另,撤太平、安乐两府官仪,查没家资。府中仆臣一律收归宫中,另行安置。”
“李重润!!”
老太太玩味地看了一眼李重润,“你这逆儿,刚得重用,却不思皇恩,最是可恶!!”
“交大理寺收押,视为穆子究党羽,一同法办!!”
得,四个人一撸到底,看谁还敢为吴宁出声。
李重润更是惨到直接找吴宁作伴儿去了。
狄仁杰在底下听着,眉头皱得更深,这特么的......没道理啊?
你这不是逼着吴老九反呢吗?别忘了,长路镖局可是有带刀武师十几万啊!
直接就这么赶尽杀绝了?
怎么可能?
......
。
第五一五章 来公的小心肝儿
岑老爷子显然没有狄胖子这么能苟。
老爷子刚正不阿,他觉得吴宁是国之栋梁,屡有奇功,那就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他根本就没想过事有蹊跷这一回事儿。
结果,站出来一句话都还没说,武老太太就扮演了一回暴君,把岑长倩一撸到底,连转圜的余地都不留。
至于狄仁杰......
狄仁杰也觉得此劫太过突然,但也太过蹊跷。所以,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之前,狄胖子是绝对不会冒然出手的。
事实上,七姓十家、长安门阀,此时也抱着同样的心态。
老太太之前的威慑之言,有用,但也没到让所有人闭嘴的地步。
只能说,是在静观其变吧!
倒是苦了岑长倩、太平、安乐和李重润,被武则天雷霆手段拍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
————————————
怎么说呢?谁也没想到,武则天会走这一步。更没想到,她会这般果决。
李重润当夜就下了狱,与吴宁一同成了大理寺的阶下之囚。
如此一来,那就绕不过大周朝最能苟的人物——来俊臣!
这位给老太太当舔狗当了十几年,所有酷吏都没有好下场,唯独来公现在活的依旧有滋有味,
一大早,来俊臣照例上朝,结果听黄门内侍说,监国的太子病了,今日缺朝。
来俊臣一听,“病了!?什么病?”
内侍似有深意地一笑,“吓病了。”
“吓病了?”来俊臣更摸不着头脑。
心说,武承嗣那个草包也真特么没出息,难怪被穆子究玩的跟个球儿似的。多大的事儿,能把他给吓病了?
朝中的局势,来俊臣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别看武承嗣入主东宫,其实啊,就是老太太和穆子究闲的没事儿,拉他出来溜着玩儿。
你看京中布置,从朝臣到军权,哪一点儿像是武承嗣能接掌皇位的样子?
细问内侍,到底怎么吓病的?却不想,黄门太监不肯说。
“嘿!!!”
把来俊臣气的啊,特么当了三天乖宝宝,真当我来俊臣是好相与之辈了哈?我问话还有不张嘴的?怕是不知道老子的手段吧?
眉毛一立,声色厉敛,吓的小太监差点没尿了。
可是,还是不敢说。
“来公,您是天上的菩萨,就别为难咱这连狗宝都挂起来的奴婢了啊!真不敢说,也不能说!”
来俊臣一看,小太监不像虚掩,心说,问不出来你,那就问别人呗。
一连碰见几个朝臣,结果不是不知道,就是不肯定言语。
倒是威武大将军李多祚,给来俊臣指点了迷津。
“来公,何不回大理寺看看?到时,你就都知道了。”
说到这儿,李多祚还神神秘秘的一笑,“羡慕来公啊!”
“羡慕?”来俊臣不解。
只闻李多祚跟个市井八婆似的絮絮叨叨,“这回可是天大的功劳,陛下却独用来公,皇恩浩荡啊!”
“天大的功劳?”
来俊臣眼冒绿光,瞬间明了。这是......
这是老太太又给他送菜了啊!而且,看这架势,还是盘大菜。
好吧,要知道,自从穆子究那帮子人进京之后,老太太用酷吏整治朝臣骤然收敛。来俊臣的大理寺可是好久没进大菜,更没什么捞功劳的好差事了。
当下不再迟疑,溜溜地回到大理寺衙门。
刚一进门儿,昨夜职守的小吏便谄媚上前,“来公可回来了。”急急递上两份羁押公文。
“来了两个硬点子,来公瞅瞅,要不要......上菜?”
上菜,那是大理寺的黑话。
来俊臣那可是武周第一酷吏,琢磨出来的严刑峻考,别人做梦都想不到。
而且,来俊臣显然有点变态,就喜欢听囚犯在酷刑之下的惨厉嚎叫,且美其名曰“上菜”。
而在来俊臣的大菜之下,就没有人能挺得过去的。到时,他想怎么罗织,就怎么罗织。想怎么构陷,就怎么构陷。
其中欢快,亦只有来俊臣自己才懂。
面有得意,“倒要看看是什么大人物,让威武大将军都眼馋喽。“
翻开最上面的案卷一扫,来俊臣就是一惊,“李重润!?”
这位不是刚被放出来,进了礼部吗?怎么这么快就进了大理寺了?
不由皱眉,“这个功劳......可是不好领了。”
关键是,来俊臣摸不准老太太的用意。
刚启用,说明器重。送到这来,鬼知道是真要杀,还是假威慑?
“走,看看去!”也不细看案卷,来俊臣就没这习惯。
因为,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根本不重要。左右从这儿出去的时候,不是死的,就是让他说什么,他就得说什么。
让小吏引着,直奔大理寺监牢。
一看之下,果然是魏王的那个倒霉儿子李重润。
“哟!!这不是魏王世子吗?”
来俊臣隔着牢门,调笑出声。
只见李重润一身囚服,低眉臊眼。
“说说吧,犯了什么事啊?可别等本丞下手再问,那大伙儿可都不好看喽!”
李重润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牢房。
“他犯了什么事儿,我就犯了什么事儿,你问他去!”
“嘿!!”
来俊臣不乐意了,小伙子还挺横!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是怎地?
“世子殿下啊!”来俊臣沉吟了一下,“他犯了什么事儿,本丞自然会审问他。”
“但是,世子殿下,我劝你还是别太硬气。与我来俊臣硬气当然没什么,可是跟我硬,就是跟陛下硬,倒是得想清楚的。”
“来人!”来俊臣大手一挥,心说,得让李重润吃点苦头了,否则当我好欺负。
“把世子殿下架起来,先洗涮洗涮!”
洗涮,就是水刑,算是大理寺监牢最轻的刑罚了。
头也不回地指了指身后,“后面那位,也一起吧!”
小吏一听,“这......”
“这什么这?”来俊臣不乐意。
小吏无声地指了指李重润底下那份案卷,意思是,这份您还没看呢!
来俊臣心说,谁啊?这么大的架子?老子还偏就不看。
不看案卷,咱可以看人。
回转身形,就见对面牢房那位,披头散发,低首盘坐。
来公官威大起,“案犯何人?抬起头来!”
于是,吴宁面无表情地缓缓抬头。
来俊臣一见,吓的直接蹦了起来。
“直娘贼!!子子子......子究先生!?”
小吏看了,一拍大腿。
对喽,这个反应就对了吗!就这位祖宗,你也敢给上菜?
......
。
第五一六章 先生救命
来俊臣快吓死了,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李多祚那么好心,笑的更是诡异,那货就是想坑他。
穆子究关在大理寺,还特么功劳?这特么是离死不远了。
要说,在大周朝,来俊臣怕谁,一曰:武则天;二曰:穆子究。
他是老太太的狗,不怕不行。
而穆子究......虽说跟来俊臣没有利害关系,可是来俊臣就是怕他,打骨子里怕。
虽说来俊臣还不敢肯定穆子究就是吴宁,可他还是打心底怕。
因为来俊臣清清楚楚地知道,大周朝的酷吏有一个算一个,都折在了吴宁的手里,只剩他一棵独苗。
而且,来俊臣丝毫不怀疑,如果穆子究想拔了他这根苗儿,那就是手到擒来,根本不用费力。
虽说来俊臣以阴、狠著称,可他觉得,穆子究比他还阴,还狠。
现在,这位关到了大理寺,落到了他来俊臣手里,来俊臣居然一点都没有志得意满的心思,甚至生出一种怪诞想法:
完了,我这命啊......不久矣啊!!
“先先先先......先生!?”
扑通一声,来俊臣直接给吴宁跪下了,“先生救命啊!”
我噗.....
直接把吴宁气乐了。特么真是新鲜,我落你手里,你跪下喊救命?哪跟哪啊?
不耐烦地挥手驱赶,“赶紧起来,我自己命都保不住,哪有工夫救你?”
来俊臣一听,完了,就是不救呗?穆子究这是要下死手,一点余地都不留的吗?
更不肯起来,“先生啊!殿下!!郡王殿下!!您自己拍着胸脯想想,我来俊臣对您怎么样?可有半点冒犯?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听的吴宁眼皮直跳,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说实话,现在的局面,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
武则天直接翻脸,为什么?为吴启上位铺路?
可是,吴启刚走,三五年之内是回不来的,而且钱荒之事也未解决,这个时候就把吴宁除掉,这老太太也过于心急了点儿吧?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他此刻真真切切地身陷囚笼,而且很可能命不久已,得按时辰算日子了。
“起来起来。”
对于来俊臣的不依不饶,吴老九现在也没办法,他自己的事儿已经够闹心的了。
而且,还连累了李重润、太平,还有李裹儿。
当然,还有岑老爷子。
如何解局,困难重重。
不耐烦地瞥了一眼来俊臣,“救你是吧?
“是!!”来俊臣一听有戏,跪爬几步,扒上牢门,“先生教我!”
“教你是吧?”
“对,教我!”
“那你先......”吴宁沉吟片刻,“先给我俩来两只烧鸡。”
“嘎?”
来俊臣没听懂,都这个时候了,要烧鸡干啥?
“烧鸡......是何玄机?”
“玄机个屁!”吴老九瞪着眼,“老子昨天的晚饭还没吃呢!”
“哦哦!!”来俊臣明白了,“俊臣这就去弄。”
说着话,和小吏急急地去弄烧鸡了。
李重润看此情形,也是新鲜的不行。
比阎王还恐怖的来俊臣,在吴宁面前怎么这般不堪?只能说吴宁......
不由回想,吴宁这几年在京中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实在太顺,太张扬了。
苦笑一声,“我若是皇奶奶,也得要你的命!”
“滚!”吴宁白了他一眼,“老子又是为了谁?”
“这不是为了谁的问题,功高震主,也不过如此。”
吴宁不说话了。
他何尝不知道功高震主?何尝不想徐徐图之?慢慢来,不显得那么突出。
可是,不行啊!
吴家、大周、吴启,所有的东西都压在吴老九身上,他不快一点行吗?
“安心等着老太太表演就是。说不定,还有故事。”
“还有故事?”李重润惊了,“还有什么故事?”
都特么下了大狱了,跟着吴宁倒霉的又有一大帮人,还特么能有什么故事?
只闻吴宁皱眉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
“把人收进大理寺,可是,看来俊臣的表现,老太太似乎没和他通过气,更没给他任何指示。”
“对啊!”李重润恍然大悟。
按理来说,要来俊臣办了谁,老太太就算不明说,也得暗示。
毕竟来俊臣处理的朝臣也好,皇亲也罢,都不是无名之辈,牵扯甚大。
更何况,现在要办吴宁,这牵扯只会更大。
“那就......等着?”
吴宁翻了翻白眼,“不等着还能怎样?”
“那就等着。”李重润有点放心了。
吴宁的话还没错过,他说有故事,那就一定有故事。说不定,皇奶奶查办吴宁是出于别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杀了他。
说实话,李重润这回仗义是仗义,但是让他陪吴老九一起死,他还真没想好。
要是知道昨夜站出来会是这个结果,他肯定和狄胖子一样,起码先看看。
拍了拍起伏的胸口,“被你吓死了!”
“对了......”又想到一事,“你让来俊臣弄烧鸡是何用意?又使的什么计谋?”
“啊?”吴宁怔了,“没计谋啊!”
“没计谋?”李重润不信,“真没有?”
“有个屁!”吴宁怒了,“特么不定哪一顿就是最后一餐,还不捡好吃的来!”
“!!!!”
好吧,重润公子刚落地的小心肝儿又提了起来。
......
————————————
武则天此时正在犯愁。
倒不是愁抓了吴宁之后怎么办,更不是愁此事会引起多大的震动。
她犯愁的是,狄胖子这个奸诈之辈,居然躲过一劫。
好吧,走一步看三步。
抓捕吴宁,会引起什么反应,造成什么后果,老太太心知肚明。
甚至都有谁会跳出来为他说话,武则天也是了然于胸。
唯独没想到的是,狄仁杰这老货贼的很,居然当了缩头乌龟。
这可怎么办呢?
武则天思前想后......不行,绝对不能让狄胖子躲过这一劫。
“来人,去把来俊臣给朕叫来。”
不多时,一手鸡油的来俊臣颤颤巍巍,又满心期待地来面圣了。
颤巍,是因为怕老太太真要拿他开刀。
期待,则是希望武则天给他个明示,到底拿吴宁怎么办。
结果,见了武则天,扑通就跪地上,“陛下圣明!陛下明示!!”
武则天一皱眉,“明示何物?”
来俊臣慌了,您老人家几个意思?装糊涂是吧?
一咬牙,直言道:“那长宁郡王......”
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来俊臣期盼,您就给个准话儿呗,我到底是供着养,还是怎么地?
结果......
结果武则天找他来就不是为了吴宁的事,更不想现在谈吴宁的事儿。
而是......
“你去给朕查查,狄阁老最近可有什么欺君之事?”
噗!!!
来俊臣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瞪圆了眼珠子看着老太太,心说,这是什么世道!?
......
,
第五一七章 同病相怜的老哥俩儿
武则天让来俊臣去查狄仁杰的欺君大罪,可把来俊臣为难坏了。
什么世道?来俊臣越来越看不懂了。
可是,没办法,君命难违,来俊臣只得照办,乖乖去查狄仁杰。
不过,话说回来,欺君之罪,哪那么好查?还得在不惊动狄胖子,不拉回去上菜的情况下。
实在没办法,来俊臣只能......编吧!!
罗列数条大罪,面呈武则天。
老太太一看:
勾结党羽,私会朝臣,与长宁郡王府有不可告人之往来,意图谋反。
皱起老目,“不行。”
再往下来,眼前一亮,“嗯,这条可以!”
上面写着,狄仁杰抗旨不遵,在御令食素期间,偷食荤腥,是为欺君。
武则天大乐,“这条好!就这条!!”
说着话,命上官婉儿拟旨,“狄仁杰欺君妄上,罪无可恕,革除一切官职爵位,回家吧!”
“......”上官婉儿听的脑袋直晕。
什么世道!?
还是头回听说,因为吃肉被罢免的宰相。
等来俊臣走了,上官婉儿却不急着下去拟旨,而是小心地提起另外一事。
“陛下!”
“说吧。”
“长宁郡王之事,吴启早晚会知道的,要不要......“
上官婉儿的意思是,这事儿要不要瞒一瞒?要是让吴老十知道吴老九被抓了,那他肯去吐蕃才怪,肯定会马上杀回来。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老太太一脸无所谓,“他知道就知道吧,不用隐瞒。”
上官婉儿更懵了,这到底要干什么?
老太太这几天干的事儿,让人无从琢磨,“陛下,臣妾斗胆问一句,这......”
“这是为什么啊?”
近期,武则天这一系列的操作,上官婉儿就没看懂。
“为什么?”老太太笑了,看着上官小婉,“那天,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朕在养獒!”
......
_______
狄仁杰做梦也没想到,他......他没苟住,因为吃肉这点儿事儿,武老太太把他打回了老家。
据说,离京之时,与岑老爷子撞了个正着,两位老宰相相视而笑。
狄仁杰:“你弄明白了吗?”
岑长倩:“有点弄明白了,但不敢相信。”
狄仁杰:“那你和我想的一样。”
岑长倩:“还是不敢相信。”
狄仁杰:“有什么不敢相信?那老太太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岑长倩:“怎敢忤逆圣上!?”
狄仁杰:“忤逆了怎么了!?奶奶的!”狄胖子破口大骂,“她就算在这儿,老夫依然这么骂,有这个必要吗?”
岑长倩苦笑,“确实没这个必要!”
可是,木已成舟,老哥俩说什么也没用,朝狄仁杰一拱手,“那就......后会有期?”
狄仁杰:“你个老货别死了,咱们老哥俩坐着看戏便是!”
说完,各奔南北,黯然出京。
......
打发走了狄仁杰和岑长倩,武则天的目的达到,也借此威慑了七姓十家与长安门阀。
那些持观望之态,静观其变的朝臣,亦是集体失声。
这可把太子武承嗣乐坏了。
要知道,如果之前还有不确定的话,那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武则天就是要办穆子究,谁去求情都不行。
那还等什么?二次觐见,上请姑母,严办穆子究。
老太太等的就是这句。
好好招待了武承嗣,并向他保证,为了我侄儿的将来,亦不能放过穆子究。
......
此时,孟道爷、吴老八、老十一等吴家弟子,正站在武则天的两仪殿上。
而与他们一同在此的,还有吴宁之妻秦妙娘,他那个老丈人秦文远。
老太太身居高位,一副运筹帷幄之态。
笑盈盈地看着下首诸位,“怎么样?一连几日,都睡不太好吧?”
“......”
下首诸人皆默然看着武则天,他们现在是没有任何办法。
这个老太太,除非吴宁在这儿,还有与之一较之力。否则,大周朝谁人是武则天的对手?
武则天笑着,轻松着,嘲弄着。
“对了,反叛劫狱的谋划准备得如何?”
“!!!!!”
众人除了惊吓,还是没有半点主意。
“没关系!”老太太轻描淡写地扫视众人,“尔等大可全心准备。看看大周朝的牢狱是不是那么好劫的,也可以看看能不能杀了朕,去捞你们的九哥。”
“不过......”话锋一转,“十几万的长路镖师确实让朕有些为难了。”
“你!!”吴老八的火爆脾气实在压不住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
“呵呵。”武则天大笑,“鱼必死!但网......可是破不了!”
“算了......”长叹一声,仿佛逗弄这些糙汉并不能给武则天带来什么成就之感。
“叫你们来,就是告诉你们,不用费心劳神,不可能成功。”
孟苍生闻言,皱眉良久,终上前一拜,“那就请陛下指一条活路吧!”
“嗯!”武则天心生赞许,“你比他们强得多。”
老眸之中生出诡异之气,“先不急,让朕先给这对父女指一条生路。”
说着,又转向秦文远,“你好像并不紧张?”
秦文远皱眉,上行大礼,“草民不敢!”
秦文远确实不紧张,正如武则天自己说的,一个长路镖局既是她对吴宁下手的理由,但也正因为长路镖局尾大不掉,让老太太没法把事做的太绝,让她为难了。
“不知道陛下宣草民至此,所为何事?”
秦老丈心中有个猜想,武则天现在既不让来俊臣审吴宁,也不让各方势力妄动。归根结底,还是忌惮长路镖局的存在。
那十几万镖师一但反叛,确是不小的麻烦。
所以,这反倒成了吴宁的保命神符。
包括今日,把他,还有吴老八他们,叫到近前,不也是为了这个镖局吗?
所以,不管老太太说什么,秦文远都打算答应下来。哪怕是让他去劝吴宁放弃镖局,他也会答应下来。
而且是,正中下怀。
因为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见不到吴宁,不知道他是何计较。
如果能借此与吴宁见一面,由他调遣各方,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
事实上,不光秦文远自己这么想,在进宫之前,卢嵩之、李千里,还有长孙氏,都与他通过气了,如果武则天是要他去劝吴宁,那无论什么条件都要答应下来。只要见过吴宁,一切都好说。
“还请陛下明示!”
秦文远满心期待,等着老太太发话。
却不想,他也好,卢嵩之也罢,在武则天面前,都太嫩了。
老太太一张嘴就是杀招,而且是秦文远想都想不到的杀招。
“给你们父女一条生路。”
秦文远面无表情,躬身下叩,“陛下请讲。”
“让妙娘与老九断绝夫妻之名,朕允你父女回益州,做几世富家翁。”
秦文远:“......”
秦妙娘:“......”
什么世道?
......
。
第五一八章 最后一顿
让吴老九和秦妙娘和离?这是秦文远做梦都想不到的。
就不明白了,这老太太还有心思管这些事儿?
她要干什么?
先是断绝吴宁与长路镖局的联系,让他彻底失去掌控大局的能力?
又断了吴宁与秦妙娘的夫妻之名,也就是断了与秦家的联系。算是......断了财源?
这样一来,吴宁在京中就算活着,也彻底成了质子,没有了任何威胁?
有这个必要吗?
眼见武则天直视父女二人,等着他们的答案,秦文远皱眉良久,终与妙娘对视一眼。
躬身下拜,“草民,恕难从命!”
“嗯!?”武则天神情一凛,面有杀机迸现。
“你敢忤逆圣命?”
“......”秦文远默然无语。
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艰难的一个抉择,比接纳吴宁这个女婿的时候,更加艰难。
“陛下,草民虽是商户,却也世代忠良。虽知此时抛弃九郎乃明哲保身之最佳良策,但是......”
“祖宗家训不可弃,背信弃义之举不可为之!”
“陛下让草民在这个时候弃九郎而去,陷草民于不仁不义之境,确实有点为难了。”
“你!!”武则天心胸起伏,气的不轻。一时间,也分不明秦文远是真心,还是假意。
只好转向秦妙娘,“你可想好了?”
“你父家资甚厚,离了老九,亦可寻良人显贵再嫁。如若不然,那可就前途未卜了!”
只见秦妙娘轻身一拂,“草民吴秦氏,生是吴家的人,死是吴家的鬼,不劳陛下费神!”
“好好好!”武则天气的连叫三生,“好不识抬举!!”
当即下令。
秦文远、秦妙娘父女与长宁郡王同流合污,按同罪论处,抄没家产。秦文远发配雷州,秦妙娘大理寺收押,与长宁郡王一同处置。
......
驱赶了秦氏父女,武则天心情显然极是不好。
与孟道长,还有吴老八他们,在殿中又说了些什么,却是无人知晓。
但有一点甚是诡异,就是,吴家兄弟自宫中出来之后,当夜便各奔四方,出京去了。
这使得本还在按兵不动的七姓十家、长安门阀,更加的不敢妄动。
......
此时的吴宁,正在大理寺监牢,大鱼大肉的胡吃海塞呢!
今天的来俊臣可谓的十分乖巧,都没用吴老九吩咐,就弄了一大桌子好菜,还配了好酒。
吴宁一看,调笑出声:“怎么?最后一顿了?来公却是下了血本儿啊!”
来俊臣听闻,尴尬苦笑,“确实......最后一顿了。”
“嗯!?”吴宁和李重润一惊,“这么快?”
哥俩进来也不过十来天,按说,这么大的事儿,武则天就算是雷霆手段除掉吴宁,也没这么快的吧?
吴老九心说,杀个郡王,就算走程序,也不止十天吧?
除非是......心中一颤,秘密处死?
瞥向来俊臣,“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
来俊臣一听,登时无辜摇头,“肯定没有。”
“那......”吴宁严肃起来,“也没有旨意?”
来俊臣想了想,“没有。”
那就是秘密处决。
吴宁一叹,看来,老太太已经搞定了长路镖局和各方势力。
这份干练,却是吴宁也要佩服的。
心存最后一丝侥幸,“我能不能见陛下一面?”
来俊臣点头,“能!!”
“那太好了。”
却是来俊臣往大理寺监牢之外一指,“陛下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等先生吃完这最后一顿,陛下亲自送先生上路!”
吴宁:“......”
得,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吴宁还想着与老太太见一面,当面观察,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结果,老太太来送行,却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唉!”见吴宁无言,来俊臣两手抄在朝服大袖之中,却是来了感叹。
“圣心难测啊!只能说,委屈了先生。”
武则天这回惩治长宁郡王,无论是手段,还是过程,那都是来俊臣平生仅见,连特么结局都是所有人想不到的。
看着那一桌子美食,“先生和世子多吃些,这口腹之欲对先生来说是俗了点,但是,毕竟最后一顿了。”
吴宁一笑,倒是坦然。
他这一生,不对,是两世,也算够本儿了吧?
无论权势,还是财富,又或娇妻美眷,都无愧于一个穿越者的身份。
他风光过、人前显贵过,即便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从踏上这条路之后就想好的,怨不得什么。
总之,值了!!
端起酒杯,与李重润遥遥一示,“兄弟,对不住,连累你了。”
李重润......
李重润都快哭了,老子招谁惹谁了?
无力举杯,“交下你这个兄弟,算我倒霉!”
言罢,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却是再不看桌上的美食美酒一眼。
好吧,世子殿下不是俗人,脑袋都要掉了,吃不吃一顿好的,有区别吗?
吴宁一看他不吃,得,那我也别吃了。
他也不是俗人,不差这一顿。
来俊臣一看,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两位,真不吃了?”
吴宁大笑,“撤了吧!早点上路,也早点投胎。”
“好吧!”
来俊臣心说,这可不是兄弟不仗义。
命狱监打开牢门,“那就走吧,陛下就在外面。”
......
——————————
吴宁从监牢之中走出,步子难免有些沉重。
但没想到,更让他心痛的,还在后面。
未出大牢,就见秦妙娘从女监那边被狱卒押了出来。
“你怎么!?”
吴老九眼珠子没瞪出来,没想到,秦妙娘也在这里。
秦妙娘见他,似是憋闷良久,两步扑上前来,大哭哀鸣:“家被抄了,爹爹也被发配,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吴宁一阵悲痛,心中大骂,“好狠!”
武则天当真好狠。
安慰几句,却是无关痛痒。
到了这个时候,吴宁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也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什么是“万恶的旧社会”。
任他多智近妖,任他搅动风云,可是在皇权面前,就是特么的笑话。
他以往对皇权的不屑,那些独乐乐,且享受其中的超然,现在都变成了巴掌,重重地甩在吴宁脸上。
天真!
只能说,他太过天真!
茫然看向牢外,只见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看不清外面的情形。
与李重润、秦妙娘并肩而行,迈步出了监牢。
而武则天......就等在牢外的空场之上。
吴宁心说,还行,起码还能送我一程,也不枉这么多年的情分。
......
,
第五一九章 朕还记得
此时,来俊臣与一众狱监都已经退了下去。
牢房外的空场上,只剩武则天与吴宁他们三个身着囚服的“将死之人”。
显然,老太太不想接下来的谈话被别人知晓。
算是她最后送别,对小辈的一点情意吧!
吴宁凝眉望去,就见老太太佝偻着身形,一身凤冕皇袍金光闪闪,此刻是那么的耀眼。
而在武则天身前,摆着一张桌案,上面有纸笔杂物,老太太正聚精会神地提笔落墨,写着什么。
那姿态有超然,真正的超然,像是对以往吴宁超然的无情嘲弄。
好像在说:看看吧,这才是超然!
即使在这阴气森森的监牢之外,她依然可以毫不违和地摆案静书,似乎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无它,因为她是皇帝!
天下都是她的,想在哪儿写,就在哪儿写。
“出来了啊!”
老太太头也不抬,全神都灌注于笔上。
不咸不淡地飘出一句,却是把吴宁的心神都拉了回来。
与李重润、秦妙娘来到桌案前,却是不言半句。
武则天则是依旧专注于笔上,不管吴宁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笔走龙蛇,写的尽兴,方才直起身形。
“服气吗?”
吴宁点头,坦然道:“服气!不足十日,便搞定长路镖局,使群臣不敢声援。这般手段,又怎能不服气呢?”
武则天笑了,擎着笔,看着案上写的字,仿佛甚是满意。
“服气就好!”
“那你说说,朕为什么要与你反目?”
吴宁苦笑,“还用说吗?长路镖局、吴启的兄弟、大权独揽,哪一条都死的不冤!”
不想,武则天摇头,“错了!”
直视吴宁:“区区十几万带刀镖师,算是麻烦,但还吓不倒朕。”
鸡皮皱起、枯槁一般的手指向吴宁,“朕要这般对你,是因为,你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吴宁了!”
“......”
吴宁差点没气乐了,真是谁当皇帝,谁不要脸哈!特么杀人都能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吗?我不是从前那个吴宁了?
别的吴老九不敢说,人无时无刻不在变,但吴宁敢说,他从来没有忤逆过本心。
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他从来都是那个吴宁。
开始他不屑皇权,现在也不屑皇权。开始没有反意,现在也没有反意。
因为这个就要杀我?
吴宁觉得委屈。
冷眼看着武则天,说实话,吴老九有点失望,起码这个女皇,不磊落!
“那陛下不妨说说,我哪里不像从前了?”
“呵呵.”武则天笑了,目光摇望远处。
“遥想十年前下山坳里那个狂妄少年,可以用东郭与狼的故事来另眼看待那个村妇,更可以大声疾呼拒绝太平的招揽。还可以上醒世良方言天下大义,让朕为之侧目。”
“可你看看现在的你,哪还有一点当年的样子!?”
“......”吴宁无言,不敢苟同。
“我正是坚持当年的样子,才来到京城,才让老十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错了!?”
“没错吗?”武则天眯眼,“你还记得,你在那个农家院落之中,是怎么拒绝太平招揽的了吗?”
“记得。”吴宁倔强,“我说我不想当官,更不想缴入朝争之中。”
“尽管我现在当了官,也闯入了这个漩涡,但我吴宁敢说,我依旧不想当官,更不想入这争斗。”
“哈。”老太太无语摇头,“你到底还是忘了!”
忘了?没忘吧?
吴宁皱眉,他记性极好,那时对太平说的每一句话,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确定,没说错。
显然似对吴宁很是失望,老太太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
“忘了就忘了吧,已经无所谓了......”
看着吴宁,“朕对你很失望!但愿千百年后,青史笔墨之下,朕今日所做之事,不要落下昏庸骂名吧!”
“......”吴宁依旧无言。
他不太明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武则天为什么还要有此一叹。
只见老太太没有继续与吴宁说下去的兴致,寂寥地指了指桌案上的东西:“这些留给你。”
又把写的那幅字小心折好,工工整整地放在桌案上,“这个......也给你吧!”
看着那幅字,怅然良久,似乎还在犹豫,喃喃自语:“你忘了那时说了什么,朕却记得。”
说完,再不看吴宁一眼,转身离去,华贵的身形又添几分孤寂、
吴宁看着老太太的背影,心知这可能就是最后一眼,想说些什么,却是开不了口。
伸手向桌上的那幅字,却是来俊臣很不合时宜地突然跳了出来。
“有旨意!”
比特么太监还太监,气的吴宁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特么催命是吧!?
无奈接旨,却是不用看也猜得出是什么旨意。
一定是罗列了吴老九的无数罪状,总之,是为最后把他推上断头台提供充分的理由。
“......”
“圣德普世,天运昌隆,大周皇帝制曰......”
“穆氏子究,罪大恶极,天无可恕。忤逆谋叛,结党营私......”
“理应处斩,诛连三族......”
吴宁低首听旨,十分平静,甚至还有心思吐槽,别“理应”了啊,来个痛快!
“然皇恩浩荡,圣善施恩......”
“嗯?”吴老九一愣,听这旨意,哪不太对呢?
侧耳细听。
“念穆子究居功甚多,从宽发落。”
“今,抄没家资,贬为庶民,幽居京师,永无录用。若有违抗,定当不饶。”
“李重润与之结党,同罪而论,贬为庶民。宗室除名,京师幽居,不得远离。”
“李令月、李裹儿亦除名宗室,自今日起,与皇家再无纠葛。”
“钦此。”
“几......几个意思?”
吴宁懵了,“不杀?”
不杀!!!
不杀你特么留着我干啥?
只见来俊臣把圣旨往吴宁手里一塞,“先生,接旨吧!”
吴宁急了,“不是,这特么几个意思?”
来俊臣一乐,“就这个意思啊!”
“哦,对了......”
似是想起什么,“陛下让俊臣转告先生,从今往后,长路镖局与先生再无瓜葛。七姓十家,还有长安门阀,亦不可与先生有半点往来。”
“先生现在就是长安城里的一介草民,只要不出京城,先生爱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陛下绝不过问。”
一指桌案上的那几样东西,“这不,陛下还是念着旧情的,为先生准备了这几样东西。”
吴宁一听,茫然向桌上看去,不解其意。
一小搓铜钱,大概二十文。
两个陶碗,五根白绫子。
只见来俊臣暗自摇头,之前他就想过,这叫什么事儿?
这个结果,是他也没想到的。
指着铜钱,“这是下一顿的饭钱。陛下说了,失去所有,得给先生点时间。”
又指着碗,“要是一顿饭的工夫先生还没缓过来,那这碗就有用了。先生可以要饭,也不至于饿死。”
“如果......”犹豫再三,“如果要饭不堪其辱,这白绫子还能帮先生保住最后的体面。”
“......”
吴宁有点懵,脑子有点乱。
......
。
第五二零章 打回原形
吴宁现在是懵的,眼神是空的。
来到这个时代近二十年,他第一次发现,看不透了。
......
君王帝术,玩的是人心,掌控的是局面,武则天无疑是个中翘楚,而吴宁自然也不差。
今次被老太太以雷霆手段拿住,不是吴宁算不到,而是他没有办法收手。
只能说,造化弄人。
他十分清楚,这次死定了。
换了任何一个皇帝与臣子闹到这一步,也都没了转圜的余地。
可以说,武则天能来给他送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但是,没死!
临门一脚,武则天居然发起了善心,这是吴宁说什么也看不明白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杀了?
只是削官贬爵,幽居京师?甚至还......还留了一顿饭钱和一个要饭的碗?
这是几个意思?
攥紧手中那幅被武则天小心折好的字,吴宁凝眉看去,心道,也许答案就在这幅字中吧!
缓缓展开,连秦妙娘和李重润都好奇地凑上前来,一观究竟。
结果,更不懂了。
纸上只有两个字——民苦!
李重润捏着下巴,看着吴宁,“皇奶奶给你留这两个字干什么?”
吴宁不言,这两个字,是十多年前他拒绝太平招揽时,对太平吼出来的。
他依旧记得,那次他大骂皇帝、勋贵、朝臣只知党争阀斗,却不知道民苦。
结果,武则天把这两个字今天还给他了。
是何用意?
吴老九苦思良久,亦不得其解。
由感而发,喃喃自语:“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重润公子一翻白眼,都特么什么时候了,还有心骚情?
“不过……这诗谁作的?挺不错!”好吧,重润公子也忘不了骚情。
“李白......”
“扯淡!”李重润撇嘴,“李客家那小子才几岁?”
吴宁没心思和他扯没用的,“信不信由你,就是李白作的望庐山瀑布。”
(苏小轼哭晕在厕所......)
(李太白一脸懵逼......)
......
————————————
“陛下,臣妾不明白。”
此时,正缓行回宫的武则天由上官小婉儿搀扶着,仿佛一下老了许多岁。
上官婉儿也不明白,女皇陛下为什么不杀。
既然决定动吴宁,甚至把李重润、太平公主都牵连其内,可以说到了毫无退路的地步,老太太为什么又不杀了?
“不明白吗?”武则天踉跄着,回头看了一眼大理寺监牢。
答非所问地自语起来,“老九这孩子啊......什么都好,有识人之明,有用人之智,有斗狼之勇,亦有社稷之忠。唯独......”
上官婉儿下意识发问,“唯独什么?”
“唯独就是太顺了。”
“太顺了?”
上官婉儿不懂,顺吗?不顺吧?吴家兄弟一路走来,背负大仇,坎坷无数,这还能叫顺?
可惜,老太太说他顺,那就是太顺了。
而武则天所指的顺利,也非表面上的顺逆。
回头看看,吴宁从懂事就在贺兰敏之和肖老道的教导之下,耳濡目染都是最正统的权谋之术。
初现峥嵘,就遇到了太平公主、武承嗣、狄仁杰,这些大周最顶尖的人物。
后来吴家蒙难,吴宁看似走入低谷,可身边依旧是有秦文远、李客这样的巨商从旁辅佐。长路镖局更是地下王者,无人可比。
再然后,来到京城。
不出三年,位居郡王,七姓十家、长安门阀,还有朝中重臣,无不心之所向。连她这个铁石心肠的皇帝,在亲儿子的坦诚苦劝之下,都动摇了心神。
以至于......现在这个局面。
武则天看着大理寺,仿佛吴宁就在眼前,老太太露出一丝慈爱之色。
择獒......
吴宁这只幼獒,不缺凶狠,亦不缺对社稷主人的忠义。他最缺的,可能就是对弱小的那份守护了吧。
事实上,在当年吴宁高呼“民苦”之前,武则天也不将守护弱小做为择君的必然选项,她自己亦做不到这一点。
但是现在,她想明白了。
“如果他能挺过这一关,找回当年的初心,他会是比朕,比先帝,比太宗,更好的皇帝吧?”
“朕是在......养獒啊!”
“什么?”老太太声音太小,上官婉儿不知道她在嘀咕什么。
却是武则天笑而不答,回身颤巍巍地向皇宫内廷行去。
背影......孤独。
......
——————————
武则天想的还是挺周全的,准备了饭钱,准备了碗,还准备了上吊绳儿。
而且,只一出大理寺,吴老九就知道为什么是两个碗,却有五根绳儿了。
只见太平与李裹儿一袭素衣,正焦急地等在大理寺外。
好吧,碗是他和李重润一人一个,绳儿......
李重润加他,还有秦妙娘、太平、李裹儿,正好五个。
脑袋发懵的吴宁见太平和李裹儿楚楚可怜地等在那里,不由苦笑出声:“这闹的是哪一出?”
“走吧!”吆喝一声,“都这站着干嘛?回家!反正无官一身轻,咱们也算是落得清闲。”
结果,太平和李裹儿都没动,“回哪个家?”
吴宁翻着白眼,“各回各家呗!”
“没了。”
“什么没了?”
“家没了。”
吴宁瞪眼,“几个意思?”
太平摊手,“公主府没了,被抄了。”
“我噗!”吴宁一口老血喷出来,“都没了!?那......生意呢?”
“也没了。”
“......”
无奈地看向李裹儿,结果,还没开口,“不用看我!”李裹儿低着头,“安乐公主府也被抄了。”
“呼......”吴宁深呼口气,“我长宁郡王府是不是也没了?”
太平点头,“聪明!”
得,吴宁心说,这两位够惨的,无家可归了。
“那就都跟我先去长路镖局长安分号吧!”
“去不了。”
“为什么?”
“分号撤了。”
“那回李宅总行了吧?”
他刚到长安住的那套怀仁坊李客的宅子,既不是长路镖局的产业,也和太平她们没关系,老太太总管不着了吧?
“李客回益州了,宅子......卖了。”
“......”
吴老九心里咯噔一声,完了!无家可归的不只太平和李裹儿,好像他......他特么的也没地方去了。
要知道,老太太留他一条生路,吴宁还有点小庆幸,就算贬为庶民,咱当个富家翁总行了吧?二十年闯下的家业、人脉,可不是一道圣旨就能抹平的。
不是吹,他吴老九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还用得上两个饭碗、五根白绫子?
现在看来,他想多了。
秦文远抄家发配,李客跑回了益州,太平、安乐两府都抄了,连长路镖局的分号都撤出了京师。
心觉,不妙!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那......那老八他们呢?总有个落脚的地方吧?”
“呵呵。”太平讪笑,“老八、老十一、孟道长他们,几天前就离京了,被老太太分派到大周各处执掌分号去了。”
李裹儿低着头,“别想了,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活着?就是皇奶奶和长路镖局做了笔交易。只要长路镖局和吴家的人离开京师,再不与你有半点联系,你就能在京中活着。否则......”
“否则唯死一途!”
“日!!”
吴宁大骂出声,“真让我要饭去呗?”
好吧,“民苦”二字不是白留的,武则天让他记住民苦,也重新回到民苦民乐之中。
总之,择獒之计因人而异,有的人要关入獒笼,兄弟相杀;有的人则是放归羊群,寻怜悯之心。
......
,
第五二一章 有接班的没有
吴宁有点明白老太太的用意了。
这是自己不动手,要把他生生的羞辱至死啊!
打回原形?
什么叫打回原形?吴老九今天算是遇见了。
特么从高高在上的长宁郡王,一夜之间,成了手里只有二十文,还有五张嘴要养活的赤贫**丝。
没错,老太太等于是断绝了吴宁的一切人际关系,洗白了一切家产,把他扔在京城里自生自灭去了。
这个剧情......怎么那么熟呢?
家道中落,背负罪名,身无分文,还有一众除了摆架子屁都不会的兄弟姐妹饿的哇哇直叫。
这特么不是第一章就应该有的剧情吗?怎么老子都一百多万字了才到这儿?
恍然大悟,“我特么才是最惨穿越男主角啊!”
吴老九穿越到了这个时代时,还不到十岁。这都混了二十来年了,居然......居然刚交代了个卖惨的身世背景?
嘎!!!
想到这儿,吴老九嘎的一声翻了白眼,仰面朝天栽倒在地,直接晕死过去。
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
临闭眼之前,吴老九生出一个念头:
有没有在后世混不下去想来接班儿的?现在这个时机很好,很适合夺舍重生。
......
吴宁做了一个梦,梦中唐奕、赵维,还有齐磊,那些在那场爆炸之中身死的小伙伴儿都穿越了。
若干年后,他们在各自的朝代功成名就,连最愣的唐小奕都只用了二十年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娶了好几个老婆,悠哉悠哉的好不快活。
唯独自己,二十年......
二十年才刚开始要饭,简直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不行,在梦里,吴老九面对着兄弟们的嘲笑,心中那股子狠劲儿由然而生。
谁说老子穿越就是来要饭的!?谁说二十年刚开个头儿就没法翻身了!?
我还没输,我还有二十文!
凭他吴宁的才智,哪怕只有二十文,他依然能够东山再起。
这、都、不、叫、事!
猛的睁开双目,吴宁眼神之中满是坚定。
“我行!一定行!!”
靠二十文东山再起,又有何难?
“九郎,你醒了啊!”秦妙娘的柔柔之音立时在身边响起。
那张精致面容亦立时在眼前呈现,当然,还有太平、李裹儿和李重润。
吴宁的眼神变了,心知他现在是五个人的主心骨,说什么也不能自乱方寸。
先是环视周围,发现已不是在大理寺前,眼前是刷着桐洞的木梁,有几分微弱的油灯。
五人现在居然在屋内,而且感觉着身下的柔软,说明他居然躺在床上。
吴宁笑了,你瞧,还不算太糟,起码有片瓦遮身,三尺安眠嘛!
“这是哪儿?”
秦妙娘急道:“医馆啊!刚刚夫君突然晕倒,吓死人了,重润公子就把你背到这来了。”
“哦。”见秦妙娘哭的伤心,吴宁一笑,“安心,我没事儿。”
挣扎坐起,又对围在身边的太平三人道:“你们也放心,有我吴宁在,饿不着大伙儿。”
“再说了,咱们不是还有二十文吗?那就是发家的本钱。”
说着话,一伸手,“把那二十文拿来。”
在别人手里,二十文就是一顿饭。可在他吴老九手里,二十文可是能干很多事情。
但是,没想到,他这边把手伸出去,另外四人却是面面相觑,茫然无知。
“没,没了......”
“没了?”吴宁皱眉,“没了!!!!?”
瞪圆了眼珠子,“哪去了!?”
李重润无辜地指了指床榻,“诊费,花了。”
“日!!!”
吴老九咣当一声砸回床上,“让我再晕会儿。”
结果,刚躺下,门帘掀开,迈步进来一个郎中。
扯着嗓子,“醒了没有啊?醒了赶紧走!咱这是医馆,又不是客店。”
嘎!!!
吴老九一翻白眼,有接班的没有?速度m!
......
——————————————————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夜,武则天在两仪殿中放声狂笑。
“你,你再说一遍,那小子气晕了?送进医馆,二十文花光?还......还被郎中赶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老太太多少年都没听说过这么好玩儿的事儿了。
“那现在呢?”
“......”来俊臣苦着笑,都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他堂堂一个大理寺丞,怎么也算是大周朝的头面人物,结果现在成了老太太的眼线,干起了盯梢儿的活儿。
“回陛下,现在五人正在街边蜷缩,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得被寻城的城卫发现。”
“弄不好,一会儿就送回牢里去了。”
长安城虽然已经废除了霄禁,但闲杂人等还是不能滞留街面儿。一但被城卫发现,立时羁押。
“哈哈哈哈哈!!”
老太太一听,更是大笑不止,“想不到,他也有今天!”
脸色一板,“立令城卫诸军,不得羁押五人。”
眉目一挑,“还回牢里睡个踏实?没门!”
吩咐完这句,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又对来俊臣道:“明日你亲自带上朕的口谕,吩咐京师各勋贵官员,就说朕说的,谁要是明里暗里帮着那小子,就和他做伴去吧!”
“是......”来俊臣带着颤音儿,心说,够狠的啊,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穆子究留。
“那臣......”试探问道,“臣还用盯着他吗?”
“当然要盯!”老太太一立眉毛,“有任何意动,随时向朕禀报。”
“是......”来俊臣颤颤巍巍下去了。
倒是老太太坐在那良久未动,最后终于露出笑意。
“就是要把你打回原形,从头开始。否则,你怎么知道‘民苦’二字何其之重!”
这一夜,吴宁饿着肚子,睡在了大街上。
第二天一早。
“重润啊......”
“怎么了?有事儿?”
“你会写字不?”
“会啊!”
“那你去东市支个书信摊儿吧,得养活咱们这一帮子人啊!”
李重润一听,姥姥!他堂堂魏王世子,就算被圈养了好几年,也不可能去给庶民百姓写信代笔吧?
“不去!宁可饿死也不去!!”
“你看看......”吴宁瞪着李重润,“此一时彼一时,大丈夫顶天立地,能屈能伸。挣钱养活自己,丢人吗?”
李重润梗着脖子,“你怎么不去?”
“我去?”吴宁挑眉。
“我当然能去,我吴老九什么苦没吃过?但是,你也不想想,我要是去了,那咱们还一辈子给人代笔过日子不成?”
李重润没明白,“啥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说,你做为男人,先把养家的担子担起来。我呢,得琢磨着干点大事儿,好让咱们兄弟东山再起啊!”
李重润一琢磨,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九郎比他脑子好使,是干大事儿的人。将来怎么过活,当然是九哥出力。
“那......那行吧!”
于是,傻小子李重润担负起了养活吴宁一大家子的重担。
......
。
第五二二章 打劫
废世子当街摆起书信摊子,靠替人写写画画谋生果腹。别说是在大周,就算往前数八百年,也没谁这么丢人过。
李重润但凡有一点想不开,真就拿着老太太给了白绫子找歪脖树去了。
而且,要知道,几人现在身无分文,连基本的笔墨纸砚都无钱置办,可谓是惨到了极点。
“老九,没笔没纸怎么给人写信?”
李重润终于发现这个关键问题,瘪着肚子问吴宁。
于是,吴宁给他出招儿。
“魏王府在长安有产业吗?”
李重润想了想,“有!府中长使年前刚在东市兑了一间绸缎铺子。”
“那就好。”吴宁忍着饥饿,“你现在就去你家的铺子,要钱可能没戏,可取几张草纸,要点笔墨,还不简单?”
“......难!!”李重润琢磨了半天,给出一个不乐观的答案。
“我父王那性子九郎又不是不知道,把皇奶奶怕到了骨子里。如今她老人家下旨,不许京中权贵与咱们来往,我爹肯定第一个响应。别说纸笔,一根毛他都不敢接济。”
“笨呢!”
吴宁一阵恨铁不成钢,“谁让你去求着接济了?你特么直接去抢,不就完了。”
“抢?”重润公子有点没明白。
“我教你。”吴宁干脆好人做到底,“你这么这么这么着......”
一通教导,说的重润公子恍然大悟,“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去吧!”
“可是......”李重润犹豫,“这成何体统啊?”
“什么体统?”吴宁瞪眼,“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尚受胯下之辱呢!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体肤,空乏其身。你差什么!?去,别怕!”
“得勒!”
为了吃饱肚子,李重润也是拼了。
大步流星,直奔魏王府在东市的绸缎庄。
“加油!”吴宁左手牵着秦妙娘,右边跟着太平和李裹儿,跟在傻小子身后而去,还不忘给他加油打气呢!
“大丈夫要能曲能伸哦!”
“想想韩信哦!!”
“天将降大任哦......”
只见......
只见李重润雄赳赳,气昂昂,直奔绸缎庄。
到了门前,抬头一望,是自家买卖没错,当下深吸口气,迈步而入。
掌柜的和伙计再怎么着,又哪能不认得自家公子,“世子!”
迎出一半儿,却是想起魏王吩咐,世子现在不是魏王府的人了,不可再有瓜葛。
掌柜的无法,只得临时改了口,“这,这位客官,看料子?”
好吧,话是生意人的场面话,可是语气做不得假,依旧是矮上一头的奴才做派。
李重润把脸一拉,冷然应了一声,“嗯。”
然后,“去,给我取两刀好纸,一套笔墨来。”
“啊?”掌柜的没听清楚,有点懵,“要,要纸笔干啥?”
结果,重润公子一瞪眼,“让你去,你就去!莫要本公子说第二遍。”
“好......好......”
掌柜的彻底被李重润打懵了,赶紧吩咐伙计取来纸笔。
“公子这是要......”
“拿来吧你!”李重润二话不说,抱起来就跑。
等掌柜的反应过来,世子殿下早已经跑没影儿了。
“......”
“......”
掌柜的和伙计面面相觑,“这......这是来要的?还是来抢的?”
半天也没回过神儿来,结果......
结果哪成想,李重润去而复返。
却是得手太容易,重润公子觉得还能再占点便宜。
冲进店铺,一把抱起一匹素面布料,调头就走。
临了,还给掌柜的扔下一句,“打劫,报官吧!”
“打,打劫!!?”
掌柜的眼珠子没凸出来,看着世子殿下乐颠颠,眨眼没影儿的背影,心说,真是新鲜了,这才刚被贬下去多长时间,好好的一个世子怎么就当上土匪了?
再说了,你就是说破大天去,那也是自家公子,怎么报官?
因为一匹素布、几张草纸,就把自家公子送大牢里去?
掌柜的彻底无语,打发伙计们,“干活去,看什么看?没见过打劫是怎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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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墨纸砚有了,连五人做衣裳的素布也有了。
要知道,老太太可是一点情面都没留,五人除了身上的一套衣服之外,再无旁物,连换洗的都没有。
李重润抱着一堆东西,回到吴老九身边的时候,还颇有成就之感。
对此,吴宁当然是大加赞赏,“嗯,不错!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了。”
特么这货都学会举一反三了,顺了笔墨,还顺了一匹布。
“去吧!你亲妹妹,你亲姑姑,还有你亲兄弟我,中午能不能吃上饱饭,就全在尔一肩承担了。”
“啊?真去啊?”
你让世子殿下抢自己家铺子,李重润真是一点负担都没有。
但是,真让他当街摆摊儿,那还要脸不要了?
“你看看,刚夸你几句,就怂了?”吴宁板起脸来。
“大丈夫能曲能伸,韩信受胯下之辱而厚积薄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行了行了行了。”李重润赶紧打断吴宁。
这一套说辞,天还没亮时,吴老九就开始念叨,弄的重润公子现在脑瓜子嗡嗡的,就剩这么几句了。
“我去还不行吗?”
重润公子算是彻底豁出去了,在东市打了一处空场儿,还真就支起了书信摊子。
而且,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连招牌都有。
只不过,路人侧目细看,这招牌......怎么有点像上吊的白绫子呢?老长老长的拖着地,还不宽。
上书几个大字:“代写家书,拟制讼状。”
“......”
“......”
“......”
太平、李裹儿和秦妙娘跟在吴宁身后看着,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好好的一个彬彬公子,只饿了一顿,就被吴老九教成这副样子,太惨了。
“太难为重润了吧?”
太平为侄儿打抱不平,“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室之后。沦落至此,若被熟人撞见,让重润以后如何见人?”
“就是!”李裹儿也鄙夷地看着吴宁。
“就算我哥贬了庶民,但怎么说也是废世子。你怎么能让他打劫,代笔?”
“呵呵。”
只见吴老九干笑一声,“你们这么好心,要不你们去?”
太平和李裹儿一怔,不由倒退一步。
让她们去?还不如杀了她们来的痛快。
李裹儿不愤,“那你怎么不去!?”
吴宁一摊手,“废世子丢人,总比我这个废郡王丢人强点吧!”
说出一句真心话,“反正,我是拉不下这个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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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三章 玩死我吧
其实,说心里话,王公被贬黜,自古就是多如牛毛之事,一点都不新奇。
可是,细数庶王废臣,大多活不长。
有阴谋论者,便言是皇权不容,秘密处之了。
其实,那些被贬的王公,哪还用皇权刻意针对?自己都转不过那道弯,没多久就把自己玩死了。
你想想,一个人高官显贵,锦衣玉食,尤其还是在贵族特权无数的古代,突然之间被从最奢华的生活之中剥离,从权力的核心被打到社会的最底层,任谁都不是一下就能适应的。
甚至很多人,可能到死都适应不了。
郁郁而终,或者惨淡收场,便是再所难免。
起码,吴宁从郡王之尊变成身无分文,让他一夜之间彻底适应,是不可能的。
只能说,李重润心大,或者是从入京之后就被打压的命运,让他比其他人更快地适应了这种环境。
再说了,从李显回京开始,李重润就被软禁府中,京师之地,除了自己家人,认识他的就没几个。
世子殿下更是心安理得,踏踏实实地摆起摊子来。
吴宁就不行了,这货在京城风光了这么多年,恨不得乞丐都知道他是谁。现在混成这个熊样儿,你让吴老九去抛头露面?
脸皮不够厚啊!
况且,吴宁还有别的计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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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城南一耦,一处破败的土地庙中。
五个蜷缩身影围拢在火堆周围,眼冒绿光地盯着火堆旁烤着的五个粗面蒸饼。
这是自吴宁出大理寺监牢之后的......第一顿饭。
“来俊臣这个王八蛋!”李重润瞪着蒸饼,强忍着腹中火辣,“他特么就不能把话说明白点儿!?”
好吧,重润公子在想着出牢房前的那顿饭。
早知道是这个下场,你说当时装什么装?肯定是连菜汤都舔个干净。
吴宁也有点后悔当时没多吃几口。
说实话,即使是在下山坳最难的时候,他也从来没觉得一个蒸饼会这么诱人。
只能说,没真实过过穷日子,不知道百姓苦啊!
今天,李重润第一天摆摊,只挣回来五个铜板,只够五个白面馒头。
“唉......”秦妙娘长叹一声,“明日又要饿到晚上吗?”
她也是从小富养,哪吃过这等苦头?
至于太平和李裹儿,就更不用说了。
李裹儿甚至哇的哭出声儿来,“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太平回头安慰,无声地把李裹儿拥到怀中,眼神却是飘向吴宁。
“老九,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让大伙儿跟着你受这等活罪。你要是个男人,就放下面子,明天和重润一起出摊去。”
吴宁一听,“我的公主殿下啊,哪那么容易?”
眼神飘忽,“这就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好不拉?”
“嗯?”太平皱眉,“什么意思?”
吴宁梗着脖子,“现在的关键是,搞不懂你那个母皇到底几个意思。冒然动作,别说面子,弄不好小命儿就没了。”
“......”
好吧,吴老九一直忽悠李重润往前冲,虽说主要是拉不下面子,但还有一个原因是不容忽视的。
那就是: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老太太到底在干什么。
办了他?还不办彻底。
留在京中,却逼他入绝境。
这根本说不通。
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武则天的分寸在哪儿。
也就是说,吴宁不知道,他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不触动武则天的杀心。
是如老太太所愿,拿碗要饭吗?那生意算不算越界?
还有,彻底断了几个人在京中的关系,没有往来就能活命?
那稍有联系算不算?联系到什么程度算呢?
这些,都是吴宁不清楚的。
现在从表面的旨意上看,只要他们留在长安,只要贵族关系不帮着他们,那就由着吴宁折腾,自生自灭。
但是,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禁忌?
所以,吴宁教李重润去打劫自己家,让李重润去摆摊子,其实有试探的成分。
如果过界了,那李重润不是吴宁,不至于死。
如果没过界,才有接下来往下走的希望。
“边界在哪?”
太平听着吴宁的诡辩,安静不少,看着吴宁也有几分歉意。
“还是......还是九郎想的周全,却是我们不晓事理了。”
吴宁挑眉,“对嘛,你们不要误会我嘛,我也很难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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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宁五人窝在破庙里,烤着馒头,苦大仇深。万万没想到,都混到这一步了,还有人盯着他们。
来俊臣躲在庙外喝风,把吴老九的话一字不落地都听了去。
心说,子究先生就是子究先生啊!都落得这般田地,还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当真难得。
只不过,来俊臣没太明白,怎么太平管他叫九郎呢?
当下不再迟疑,溜溜的回宫禀报去了。
......
“哼!!”
武则天深夜未睡,就是等着来俊臣的禀报。
听了他细说吴宁一天的过往,还有火堆前的那番话,老太太冷哼一声:
“借口!!”
“借口?”
来俊臣不懂,“陛下是说,穆子究说的是假话?”
“哼,那小子有真话吗?”
老太太玩味一笑,这世上,应该没人比她更了解吴宁。
说的好听,头头是道,但也就太平、李裹儿这种傻丫头,才信他那张能把死的说活的嘴。
吃饭都成问题,一天就一个蒸饼的境遇,谁还有心思试探?除了面子问题,不可能有别的缘由。
他那些话,全都是借口,这是指望着重润养他一大家子啊!
老太太细细一想,这么下去可是不行,哪有工夫等吴老九自己放下面子?
“你明日去转告穆子究。”
当下吩咐来俊臣,“就说朕的意思,让他不用再扭捏作态,一个月之内,要吃得饱穿得暖,还要有瓦遮顶,有衣御寒。如果这都做不到,那就吊死算了!”
“到时,他舍不得死,朕帮他上路。”
说完之后,老太太眼神犀利,真发了狠。
心道:小兔崽子!不给你加点料,就算把朕熬死,你还是个缩头乌龟!
于是,吴宁彻底悲剧了。
奶奶的!玩死我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