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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苍山月     獒唐txt下载     獒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九五章 崩盘

    “大荒”,听起来确实有些骇人。www.uu234.ccwww.uu234.cc

    要知道,现在的大周可是不同以往,不但连年风调雨顺,而且商贸发达。

    境内可谓是各国商人云集,各种物资供应充足。

    在这样的太平盛世之下,说有“大荒”将至,还真没人相信。

    但是,由不得你不信,吴宁所说的“大荒”,真的来了。

    而且,来得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

    任谁也想不通,长安怎么就突然陷入了物资匮乏的窘境,更不要说明白其中症结,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个局面。

    且现今,也没有时间给朝廷究其根本。

    武承嗣刚坐稳这个太子之位,哪里会容许这样的危局来给他平添乱数?

    急令各州,严查囤积居奇的恶商,并敦促商户向长安运送物资,以解缺市之危。

    没错,在武承嗣看来,今年春夏两奏,大周上下,几乎没有旱涝之灾,亦无山崩地陷之难,甚至连虫害也没有。

    天官更是预言,今年乃是十年不遇的大丰之年,不可能出现长安现在的局面。

    既然如此,之所以会造成这个局面,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有恶商奸富囤积居奇,以谋暴利!

    这还了得?太子殿下当然要严查彻办,向天下彰显其治国之能。

    旨意发下去之后,武承嗣也就安心不少,朝官们亦是安心不少,毕竟没灾没难的,只要朝廷的力度和决心到位了,那解决长安之危,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就在所有人放下戒心,连狄仁杰、岑长倩这种持重老臣都觉得武承嗣处理得当的当口,却是户部侍郎穆子究显得有点过于紧张了。

    依旧是忧心重重,连日上奏,言朝廷上下不可掉以轻心。

    而且,穆子究更反常的是,居然建议武承嗣不要严查囤积之举。

    弄得大伙儿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哪来的担心。

    武承嗣甚至都怀疑,这各地商户囤积物资,就是出自长路镖局的手笔。

    要知道,长宁郡王那个老丈人秦文远,还有和他关系匪浅的巴州李客、襄州孟家,那可都是大商之家。

    他们要是干出点扰乱民生、哄抬市价的勾当,也是一点都不奇怪。

    这样的言论一出,吴宁的处境一下变的尴尬起来。以至于他的苦心上谏,已经没人信以为真了。

    所有人都当他是帮着商人谋利,说什么都没人信了。

    ......

    完了,吴宁此时心直往下沉,以目前的局势,这场灾荒已经是无可避免了。

    其实,他努不努力都已是于事无补了,这场大荒必然降临。

    他现在所做,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况且,就算现在有人听他的,也无法理解他所谓的大荒到底是怎么来的。

    非得要身在其中,方知其害。

    “现在怎么办?”

    太平公主和吴启等人,肯定是站在吴宁这一边的,当然也是唯其言是从。

    “朝廷上下,听不进去九郎之言,连狄胖子这回都和武承嗣站在了一边。那咱们.....”

    “不管了!”吴宁心下决然,“他们搞他们的,咱们做咱们的!”

    看向众人,“急告孟家、李客,还有我岳丈,放开了屯货,无需顾忌。”

    “这样,起码要保住益州、襄州两地不失!”

    “这......”太平听得眉头紧皱,“九郎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这毕竟违背了朝廷意愿啊!”

    太平没有说是武承嗣的意愿,暗指已然明了。

    严查屯货恶商,在朝中已经是统一了口径,连狄仁杰等人都站在武承嗣一边。

    这个时候,吴宁如果顶风而上,必然招来非议。

    况且,之前换妃之事还未平息,本来狄胖子他们对吴宁就颇有不满,如果再出这事儿,那吴宁真的就是失了人心了。

    太平神情严肃,”本宫知道,你是在为老十铺路,让他们把心思转到老十身上,可是,你也不能这般作践自己吧?”

    “.......”吴宁摇头不语。

    他这次还真的不会为了顶吴启上去,而故意抹黑自己。

    但是,当下之局,如果依了朝中意愿,严查屯货,那不但不会缓和局势,反而助长了灾情。

    生死存亡之际,哪还管得了什么作践不作践!?

    “别管了。”吴宁直视太平,“如果挺不过这场灾荒,还什么吴宁不吴宁,你们李家近百年基业,都将倾覆于此!”

    “啊?”太平公主,包括众人都是一怔,“有...这么严重?”

    此时,一直没发声的吴启说话了,“就依九哥吧!”

    招呼众人出厅,“我信九哥,他说严重,就一定很严重!!”

    说着话,对吴宁道:“那我现在就让大伙去通知各家。”

    “好!!”吴宁重重点头。

    此刻,早已经把个人的得失抛之于脑后。

    ......

    除了太平公主,吴家几兄弟出得厅中,去办吴宁吩咐的事情了。

    只不过,老十一出来之后,面色却是有点不太好看,看着低头的吴启,“老十,这事儿....真依九哥的意思?”

    老十一其实对吴启刚刚答应的那么痛快,是有一点点不满的。

    毕竟,这是老九在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来成全老十。

    兄弟归兄弟,但你也不能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吧?

    苦脸道:“就没点折中的法子吗?”

    “没有!”吴启摇着头,“你们何尝见老九这么紧张过?”

    大伙一怔,确实,这么多年,吴宁什么时候这么紧张过?

    “这说明,当下之局,是连他也没把握扭转的危势!”

    “呼.....”老十一长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回是他冒失了,吴启比他们脑子转的快,看的通透,不是他要占老九的便宜,而是他看得清,知道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拍了拍吴启的肩膀,“我想的不周到了!”

    “其实.....”犹豫了一下,“其实,猛的知道九哥这些年为咱们担了这么多事儿,心里有点难受,见不得他继续遭人误解了!”

    大伙儿都低下了头,这些日子的冲击,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场考验。别看平时都闷头不语了,可是心里都有数儿。

    不光是吴启,他们吴家,又何尝不是欠吴宁太多太多呢?

    “所以.....”就在众人默不做声的时候,吴启开口,“所以这回,我们不能听九哥的!”

    “什么!?”老十一等人猛的抬头。

    “你....啥意思?”

    只见吴启目光中露出一丝狡黠,“刚刚在厅里答应他,那不得已。老九的性子你们都知道,他认准的事儿,谁也劝不住,只能应了他。”

    “可是,我和你们想的一样,这盆脏水说什么也不能让老九再担下来了。”

    “所以.....”吴启顿了顿,“告诉孟老丈、秦家老丈,还有李客,就按兵不动,哪怕是老九发话让他们屯货,也要顶住!”

    吴启眼中现出狠厉,“朝廷乱不乱,那是武承嗣的事,关咱们鸟事!?”

    “对!”老十一和吴老八也是愤然出声,“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咱不干,老九不能再给他们背黑锅了!”

    “那就这么定了!”吴启看着大伙儿,“还有一个事儿。”

    “什么事儿?你说!”

    只闻吴启道:“这个局,朝廷肯定解不了。别看现在都排挤老九,可是最后,还是得找到老九身上来。”

    “所以,在他们求到老九之前,这是一场什么灾、什么荒,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谁也别往外传!”

    “嗯?”

    大伙儿都怔住了,这就有点奇怪了吧?

    你说不让吴宁往自己身上揽麻烦,大伙儿是理解的,也是认同的。

    可是,故意不把事实真相往出传,那又为了什么呢?

    “老十。你这又是为啥?”

    只见吴启高深一笑,“别问了,听我的就是。”

    ......

    吴启有一点说的没错,那就是,这场大荒,武承嗣解不了,狄胖子也是白给。

    别说是解困,连问题出在哪儿,他们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而且,接下来的事态,更是让所有人无所适从。

    朝廷严查屯货,急调各州物资的旨意发下去了,更是斩了几个有囤货倾向的商贾威慑天下,但是问题却是一点都没解决。

    九月初,长安漕运再减一成,已经到了河面空荡,无商无船的地步。

    长安城中物价,更是呈现前所未有的暴涨之势。

    原本,斗米100文,而今,只八月一个月,就涨到了一贯。

    布匹更甚,生绢从一贯每匹,暴涨到了十七贯每匹;麻布也从600文一匹,涨到了十三贯。

    江南丝绸的价格更是吓人,200贯一匹,已经到了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但是,还没货,叫价200贯,却无货源供应。

    各等酒水也是没货。

    太平公主的家仆揣着钱去购置王府酒水用度,就给咱们公主殿下提回来一坛最劣的浑酒。

    把咱们公主殿下气的,这长安城是没法呆了。

    ......

    不光是太平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全城人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武承嗣这个太子更是难当,嘴上那大水泡起的啊,说话都快张不开嘴了。

    按说,不能啊,这种事情在他之前可是从来没遇到过,为什么偏偏在他监国之时就出了事?

    况且,武太子还是懂一点商业道理的,就算长安城物品匮乏,有人囤积居奇,扰乱市场,那也不可能所有货品都被人操控吧?

    再说,外地的那些客商是傻子吗?长安物价这么高,就没人想发横财,往长安运货?

    除非......

    武承嗣想到一种可能,一种让他如坠冰窟、浑身发毛的可能。

    那就是,全国尽是如此,大周无货可转,一片匮乏。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再一次颠覆了武承嗣的认知。

    随着,查办各州的官员回报,还有各州府秋税秋丰情况的上奏,武承嗣傻眼了,狄仁杰傻眼了,朝堂上那些喝足了墨水、看尽了天下事的宰相重臣们,全都傻眼了。

    河东报,大丰!

    荆湖各地,大丰!

    江南丝茶,大丰!

    东南沿海各州的盐产,还是大丰!!

    正如之前天官所言,今年乃是大丰大产之年,是难得的好年景。别说什么灾荒,各州田里连只蚂蚱都见不着。

    “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常朝听奏之上,武承嗣发了脾气,狄仁杰发了脾气。

    可是,发脾气也没有用啊,天下大丰,长安就是特么的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救也救不活。

    而更让众人无语的是,又出了两件事。

    一是,九月中,没等来各州救命长安的物资,却等来了各州府的上奏,请求朝廷增派税钱转运路耗。

    武承嗣当然是不肯了,“怎么?添乱啊?往年都够用,今年就不够用了?交给长路镖局不就得了?!”

    为此,他还特意去找了吴宁。

    大概意思就是:子究先生,你虽说是长路镖局镖主,但你更是大周的长宁郡王、朝廷的命官啊!你看,你是不是牺牲下,这运费就不要涨了?

    结果,吴宁也没办法,因为这不是长路镖局涨了路耗,而是,往年运的是钱,而今年,运的是粮!

    这里面所用的人力和物力,根本就不在一个重量级。

    ......

    大周的赋税制度沿用是李唐的“租庸调制”,本就是以向官府交纳谷物、布匹或者为官府服役为主。

    但是,由于吴宁这个穿越者的介入,大周商贸得以迅猛发展,物品流通也畅通起来,百姓手中的粮物也是越发容易变现。

    百姓手里有钱了,谁还愿意推着粮,扛着布去交税。

    而且,有百姓对比了下还发现,用银钱交税,往往比用粮物交税要合算得多,百姓当然就更愿意用银钱交税了。

    于是,朝廷听从各州府建议,允许百姓以银钱代替粮物交税。

    且税钱每年通过长路镖局运送,也给朝廷省下了不少转运费用。

    可是,今年却不同以往,不知何故,各州百姓竟似约好了一般,皆是以粮物交税。

    百姓以粮物交税,官府也不能不收,一时之间,运量增长了数倍,想再以往年的费用来运送,是完全不可能的。

    所以,各州才会集体上请,要求增加路耗。

    这是因实而定,可不是吴老九给武承嗣找麻烦。

    ......

    而第二件给朝挺添堵的事儿,也彻底坐实了,穆子究的大荒之年的言论。

    那就是,各州来报:天下萧条,十商九亡,互市不通,商铺皆倒,民生不济。

    也就是说,大周商贸好像一下子倒退回了原始社会,商户倒闭,流通闭塞。

    武承嗣听完,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晕了过去。

    怎么到我手里,就变成这个鸟样子了呢?

    ......

    武承嗣啊,他是万万没想到,皇帝还没当上,大周朝的金融体系,就在他这个监国太子手里......

    崩盘了!

    ......

    。

第四九六章 恶名不可加身

    这个崩盘来的着实太过突然,不但让朝中上下措手不及,甚至是把所有人都打懵了。www.uu234.ccwww.uu234.cc

    武承嗣自知,当下是如临大敌之局。可是,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这仗让他怎么打?

    真真是,一拳打在空处,无从使力的感觉。

    狄仁杰、岑长倩、豆卢钦望等一众良臣,亦是无措。

    这种诡异之局,放眼古今前所未有,纵使他们有一身的治国本事,却是也无从下手。

    局势是这样的:

    今年各州物产大丰,丝盐也是增收,各条商路更是严阵以待、畅通无阻。

    按说,当是史家歌功颂德、天官大谢神恩的大好年景。

    可是,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各州物货价格奇低,商贾破产倒闭亦层出不穷,可谓是一片萧条。

    但,诡异的是,长安的情况正好相反:财货不通、物资匮乏,物价更是一天一个变化,看着就让人心惊。

    在朝官的眼中,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啊!

    按说,商人逐利,粮货趋贵。

    这就如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一样,物货、粮米自然也是这个道理,必然会往贵的地方流动。

    你要说,所有的地方都是物产太丰,致使物贱,导致流通不起来,这也说得过去。

    但是,长安可不便宜啊!

    那各地商人不应该是像苍蝇一般的蜂拥而至吗?为什么又会出现长安匮乏的情况呢?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利啊!

    不用别的,只要往长安运几船粮食,依目前长安粮价,那都是十倍百倍之利。

    就没人动心?

    就没人运吗?

    这已经完全违背了常理,也违背了认知。

    ......

    太极宫,两仪殿上。

    此事之重,已经惊动了武则天。

    此时,老太太眉头紧锁,双目无光。

    “怎么会这样?这和....和九郎所言不太一样啊!?”

    下首的上官婉儿不敢搭话,低首不言。

    其实,上官婉儿近些天来,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实在是....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从前,她只当自己心仪了一位,未来天子视若亲弟的才子。

    可是现在,才子却变成了未来的天子。而那一日,武则天在殿上对她说的那些,关于她和吴启关系的话,却是已经有了不同的意义。

    这对上官婉儿来说,不可谓不震撼。

    “婉儿?”

    武则天疑问之声传来。

    “啊?”上官婉儿一惊,赶紧收拾心神,“陛下有何吩咐?”

    “......”老太太皱眉,她又怎看不出上官小婉近来的失常呢?

    不过,武则天也是理解的,别说是上官小婉,就连她这个九五至尊,当第一次听到吴宁向她诉说真相之时,也是缓了好一阵子才恢复如常。

    “朕说,如今天下之局非同小可,与九郎之前所料大有出入。”

    “呃...”

    上官婉儿愣了愣,转而明白武则天言下之意,“陛下是担心....担心武承嗣解不了当下之局?”

    只见武则天点头,“连九郎都未有把握之事,那等庸才又怎么去解?”

    上官婉儿迟疑了一下,劝慰道:“臣妾倒觉得,陛下不用过于忧心。不是还有狄阁老,还有岑相、卢相等良臣佐之吗?”

    “况且,长宁郡王与子期必有应对之法的,陛下只管安心看着便是。”

    “不对!”

    哪成想,武则天缓缓摇头,“狄卿等人却有能事之贤,可是这次.....”

    老太太别看深居两仪殿,不理朝事,可是外面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老太太的眼睛。、

    如今因为吴宁的几道谏言与常理相悖,又是鼓励屯货,又是什么的,使得狄仁杰倒是和武承嗣站到了一边。

    老太太就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悔悟,继续与吴宁做对,那可就真的坏了大事了。

    “不行!!”武则天猛然坐起,眼神灼灼。

    “事到如今,朕不能坐视不理....宣!!”

    “宣武承嗣觐见!!”

    “陛下!!”上官婉儿大惊,“陛下不可啊!若现在陛下重拾朝政,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武则天听罢,却是不为所动,她现在确实不适合出来住持大局,但是......

    老太太神态自若,“放心,朕自有分寸!”

    说完,武则天又陷入了深思。

    直到此刻,她依旧不明白,局势为何如此不堪?

    之前,吴宁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吴宁向她保证过,起码巴蜀、襄州等几个大周重镇,他还是能保住的。

    可现在呢?好像这几个地方也沦陷了...

    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呢?

    .....

    好吧,吴老九现在也在问,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怎么益州、襄州等地有李客、秦文远等人坐镇,也会像其它州府一样崩盘了?

    “李客他们在搞什么?”

    吴宁几近暴走。

    原本在他的料想之中,保住益州、襄州、巴州几个经济重镇,就算救不了全局,但起码还能保住一丝元气。在这场大荒过后,也能起到引领的作用,帮助天下复苏。

    但是现在,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连这几州也崩了。

    难道......李客他们也怕了?怕赔钱?怕输了老本?没敢全力囤货?

    “老十,派人去催下李客他们!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惜财,一定要帮大周把这个局势稳一稳!”

    “哦。”吴老十应了一声,“行,我这就给他们几个去信,九哥放心!”

    ......

    等从吴宁那里出来,吴老八等人心里没底。

    “老十,咱们这回是不是太过冒失了?”

    不让李客他们囤货的令,是吴老十和几兄弟下的,等于是变向坏了吴宁的好事。

    吴老八有点心荒,现在这个局势,加上吴宁那份从未出现过的焦躁,让兄弟几个都看出来非比寻常。

    “要不,咱们还是别添乱了吧?”

    “别添乱?”吴启一改在吴宁面前的顺从,“老八....”

    “你知道,李客、孟老丈,包括九哥的老丈人秦文远,为什么会听我的,不去囤货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惜的不是财,惜的是九哥!!”

    吴启眼神犀利,“他们之所以听我的,那是因为他们很清楚,一但他们动手囤货,那就算将来朝堂上证明他吴宁说的是对的,应该让商人囤货。”

    “可是,黄泥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他伙同商人谋利的事实已成,就算他说的对,做的也好,那也没人会认为他是为了大周,只会被人认为是贪利,是为了一己之私而为之!”

    “这个千古恶名,也就做实了。”

    吴启神情凝重,“李客他们之所以听我的,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一点。”

    “而九哥,也绝对不能背上这个恶名!”

    “为什么?”吴老八有点不明白,“依老九的性子,他是不在乎这些的。”

    “不行!”吴老十吐出两个字,“他想不在乎都不行!!”

    后面的话,吴启没说。

    吴老九不能再背这个恶名,因为....他得走的更远。

    就算他自己不想,吴启这个当弟弟的也要推着他走的更远。

    那才是吴宁应得的。

    ......

    另一边,武则天一改休政之态,召见了武承嗣。

    一听老太太召见,把武承嗣苦胆没吓出来。还以为老太太嫌恶他这个太子办事不利,要再临朝政呢!

    那到时候,他不就危险了?

    弄的差点就再来一次兵柬皇城,保住尊位。

    可是,思前想后,没敢!

    颤颤巍巍来到了两仪殿,一看,老太太正半躺在榻上,好像没什么生气的模样,这让武承嗣心下稍安。

    “侄臣见过姑母,陛下万福金安!”

    武则天抬了抬眼皮,也不应他的礼,道:“宫中憋闷,叫你来说说话,俗礼...免了吧!”

    给上官婉儿递了个眼色,命人与武承嗣备坐。

    待武承嗣坐下之后,老太太还真就一副话家常的架势,聊起了家常理短。

    武承嗣虽说渐渐松弛,可是他也不傻,亦知以老太太的性子,才没那个闲工夫和他话什么家常呢,定是有什么目的。

    只不过,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老太太的意图,也只能顺着武则天的话头儿,问什么就答什么。

    姑侄二人就这么各揣心事聊了半天,最后无可避免的,自然就聊到了天下局势,还有近期的异象上面。

    武承嗣不容有疑,也是把当下危局与老太太细细分说。

    而武则天呢,见火候差不多了,终于问出一句,“那....承嗣可有应对之法?”

    “......”

    武承嗣一愣,半晌无言,这才算明白了老太太叫他来是干什么。

    原来是关心当下时局。

    好吧,这里面武则天可以说是绕了一个大圈子。

    但也正是这个圈子绕下来,得到的却是两个结果。

    如果老太太一上来直接就问当下时局,还有武承嗣的应对。

    那武承嗣是个什么心理?必成惊弓之鸟,心里更是不知道会怎么揣测这场会面。

    毕竟姑侄二人关系微妙,由不得武承嗣不往别的地方想。

    可是,绕了一圈,为什么武承嗣就不会瞎想呢?

    因为绕的这一圈,等于是武则天隐晦了表达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她很顾忌武承嗣的感受,甚至表现的怕武承嗣误会。

    这一点很重要,这是姑侄二人进行接下来对话的基础所在。

    如此一来,那之前绕的那一圈,就没有一句是废话了。

    而武承嗣呢?不但没有因为老太太问了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来多想,反而大为感动。

    姑母这是既担心朝局,又怕她这个退居深宫的女皇参与朝政,让他这个做太子的为难。

    他能不感动吗?

    自然是之前的疑心也都放了下来,急忙起身,恭敬一礼,“侄臣......无能!”

    这就是老太太的高明之处了,同样的疑问,换一种不同的说法,那结果也就不同了。

    只见武则天向武承嗣摆了摆手,“怎么就无能了?”

    “连狄仁杰、卢嵩之这些治世之臣都无能为力,承嗣无可应对,也属正常。”

    武承嗣听完,心中甚至升出一丝惭愧。“谢陛下体恤....”

    武则天不答,紧皱眉头,“此灾,不一般啊!”

    “确是不一般。”武承嗣应着,“至今,朝堂上下径无人能解,甚至是何成因亦不得知。”

    “之前,长宁郡王倒是张罗了一段时日。只是,其法甚烈,不堪一用。”

    “加上,时局愈加恶化,长宁郡王也不言声了。”

    “前几日,侄臣还与其弟穆子期谈过此事。可是,子期也不知是何因由,只说待其兄再观望一二,方有定论。”

    “嗯?”武则天一愣。

    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她是知道吴宁是明白其中症结所在的。

    这个时候也不应该藏私,怎么还不说呢?

    老太太当然不知道,都是她那个宝贝儿子在从中作梗。

    ......

    话到这一步,武则天说什么都已经是顺理成章了。

    “承嗣啊!”老太太坐直身子,“今时不同往日,一个不慎,大周顷刻覆亡。”

    “若你....若你不得其法,介不介意朕....出来帮帮你?”

    “啊!?”武承嗣大愣,呆呆地看着武则天。

    不是为什么老太太要出来住持大局让他有点心慌,而是....

    武老太太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身段放得这么低过?

    转而一想,自然也就归结到顾忌他的感受上面。

    加之当下,他武承嗣确实没有这个能力住持大局,立时便是拜倒在地,“请姑母临朝!救天下于危难!”

    武则天闻罢,又是一摆手,“临朝就不用了!”

    “太子换了皇帝,皇帝又换了太子,反反复复的,于朝纲不利。”

    “你把三省六部的首官叫到两仪殿来,咱们一块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进展便是。”

    话说的这么敞亮,事儿办的这么利索,武承嗣哪有不从之理,赶紧去叫狄仁杰等人两仪殿来议事。

    临走之前,似有所想,“呃...这个......穆子究...就不叫来了吧?”

    武则天一皱眉,“为何?”

    “陛下不知,长宁郡王因为包庇其丈人囤积居奇之论,与朝中各部官员不算和睦。”

    “侄臣怕他来了,与群臣不睦!”

    “......”

    老太太暗翻了一个白眼儿,心说,不叫吴宁来,老娘和你们一帮棒槌议个什么政?

    她之所以多此一举,就是为了把朝中大臣叫到这儿来,让吴宁、吴启两个人出彩,为他们平定这个乱局铺平道路。

    其实,老太太就是怕吴老九和吴老十搞不定朝里这些老油条,为他们两个保驾护航的。

    还真以为老太太稀罕他武承嗣,帮他解局啊!

    “不行!子究、子期乃是大才,要听听他们的意见的。”

    “好吧....”武承嗣只得从命。

    ......

第四九七章 钱荒

    武则天召群臣两仪殿议事,还特意让带上近来很不受众人待见的吴宁兄弟,武承嗣虽有不愿,但在此危急关头,也只得从命。www.uu234.ccwww.uu234.cc

    不多时,两府宰执、三省六部官员陆续聚于两仪殿。

    本来狄胖子、岑老爷子,还有卢嵩之等臣子,近来都被朝务弄的焦头烂额,疲惫不堪,一听女皇出马以镇危局,大伙儿这心里是既兴奋,又好奇。

    兴奋的是,老太太终究还是没被架空,关键时刻执掌大局。

    好奇的的......还是老太太没被架空,关键时刻执掌大局。

    话说,这武承嗣的太子之位来的可不是很光彩吧?

    他怎么敢把老太太放出来?不怕武则天重掌大权,第一个就灭了他?

    狄仁杰一边往两仪殿走,还一边琢磨:这帮人玩的有点高级,怎么就一点都看不懂呢!?

    好吧,狄阁老几十岁的人了,还真没见过这阵仗。

    无论是宫斗,还是天下时局,他都没见过。

    他实在是不明白,武则天、武承嗣,外加吴老九,他们到底使的是什么路子,演的又是一出什么样的春秋大戏。

    更不明白,这好端端的,天下民生怎么就说崩就崩了。

    结果到了两仪殿一看,狄胖子差点没背过气去。

    只见老太太气定神闲地居于高位,那小脸(不对,是老脸)红扑扑的,既没有宫斗大败的窘态,也没有对外宣扬那般重病不朝的疲惫。

    而武承嗣呢,更离谱。

    那是一脸心悦诚服地下首侍立,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老太太重掌大权一样。

    这特么是什么道理?

    不但狄仁杰是懵的,岑长倩、卢嵩之等人也好不到哪去,面面相觑,完全不会了。

    另一边,得武则天召见吴宁和吴启两兄弟也是放着步子,往两仪殿走。

    “都记下了吗?”吴宁一边走一边和吴启说话,“一会儿群臣议事必不得方法,待陛下问起,你按之前所说做答便是。”

    “定要记熟!”

    吴启那边点头如捣蒜,“记下了,记下了!你都絮叨好几天了,倒着都能背出来了。”

    吴宁闻言,终是放下心来。望着近在眼前的两仪殿,心下担忧道:“时局却是拖不起了,今日说什么也得让他们依着咱们的法子来做!”

    好吧,吴宁叮嘱吴启的,自然是对当下之局的解法。

    至于为什么不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而要经过吴启,当然也是因为他想让吴启更多的在群臣面前露脸,为将来做准备。

    ......

    进入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两兄弟聚来。

    狄仁杰等人更是眉头一皱,面露尴尬。

    心说:他怎么来了?

    说心里话,狄仁杰等人近期对吴宁是有些失望的。

    一来,武承嗣逼宫的事,吴老九并没有处理得当,以至于武承嗣得了太子之位。

    而这次时局大变,吴宁的建议更是不能令众人满意。

    实在是,他鼓吹商人囤积居奇,触动了大伙儿的道德底线。

    大灾大难面前,他还想着为老丈人谋利,着实有点太过自私了。

    所以,吴宁进来,大伙儿都不知道说什么,更是为难怎么面对。

    这种情绪,有点复杂。

    武则天一见吴宁、吴启到了,也不管豆卢钦望,还有武三思、武攸暨等人还没到,沉声冷色地说起了近时之局。

    好吧,豆卢老爷子也是够冤的,这出两仪殿议事的戏码,本来就是给吴启安排的,他连个配色都算不上。

    甚至狄仁杰他们,也只是让武承嗣别多想的工具,也是连配角都算不上。

    老太太甚至都懒得废话,问问大伙的意见都省了。

    直接了当,看向吴启:“子期先生啊,如今天下甚危,尔等当各舒才能,为国分忧。”

    “对于....今日之局,子期作为状元之选,可有论断?”

    “又当如何应对?”

    “......”

    大伙儿就这么被老太太忽视了,心里有点吃味。

    狄胖子心说,你倒是先问问我们啊?

    殊不知,武则天哪有心思让你们瞎吹一通,大周都已经崩盘了,还容你们废话?当然是直入主题,让吴启把解决之方说出来了事。

    但是,话说回来,老太太问的是吴启,而非吴宁,这让无论是武承嗣这边,还是狄仁杰那边,都还能接受,把目光齐聚到吴启身上。

    包括吴宁,也是眼带深意地看着吴老十。那意思是:刚刚在来的路上已经通过气了,你按照我教你的说就行了。

    “咳咳咳!”

    一下子成了全场焦点,吴老十清了清嗓子,直了直腰板,面上神情更是似有几分享受。

    朝着武老太太双掌抱前,高揖过顶。

    “启禀陛下.....”

    撤开了嗓门儿,“臣....”

    老太太闭目点头,就等下面吴启的表现,心中还有几分恶趣。

    心说:你们这帮棒槌,一个能打....不对,一个有本事的都没有!还得是我亲儿子好好表现,力挽狂澜,以解危局吧?听了吴启之言,还不得惊掉你们一堆的下巴?

    正想着,也正等着吴启好好表现,语惊四座,结果......

    吴老十......

    “臣,无能,无解局之法!”

    “嘎?”

    老太太差点没从龙椅上掉下来,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吴启,目欲喷火。

    就差没破口大骂:“你个倒霉孩子!剧本可不是这么写的哈!”

    吴宁也是被吴老十这句不按剧本来的回话,惊的眼珠子一瞪。惊恐地看着吴启,心中道:“你个败家玩意,要干啥?”

    呵呵....

    而吴启呢,只当老太太和九哥的犀利眼神不存在,此时已经收起了之前的享受神情,满眼正色,却是要按着自己心里的想法办事。

    “回陛下!”

    吴启躬身不起,“微臣之才,只在经史典籍,年岁尚轻。实得陛下与诸公抬爱,幸居高位。”

    “然,以微臣之能,观一城尚无余力,天下大势,又岂是微臣所能看透?遂,臣有罪,不敢妄言。”

    “倒是.....”

    说着话,吴老十自然而然地看向吴宁,“倒是吾兄,乃是治世圣贤,有纵观宇宙之能,陛下当问他才是。”

    “你....”

    武则天一听,气的老脸煞白,心说,这事儿,这事儿朕可没答应你,怎么你还霸王硬上弓呢?

    吴老十明显是一语双关,话中有话。

    而且,他玩了个小心眼儿,在用词上甚至让老太太有点心惊肉跳。

    “治世圣贤?”

    哪有说臣子是治世圣贤的?臣子最多也只能算是“治世良佐”!

    下意识看了一眼武承嗣,生怕武承嗣听出什么端倪。

    可惜,不但武承嗣没听出什么猫腻,连狄仁杰他们也没听出什么异样。

    而且,一听吴启让吴宁说话,狄仁杰的眉头就皱得怎么也化不开了。

    让他说?还不是囤积居奇那一套?

    “......”

    吴宁那边也是日了狗了,这要不是在两仪殿上,他都想大脚踹死吴老十算了。

    特么还有没有点正经的?

    无法,只得出班一步,向武则天一礼,道:“奏陛下,对于当下之局的见解,之前子期也曾与臣说过。”

    “臣以为,甚有道理,还是让子期自己来说吧!”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吴宁把球又踢了回去。

    可是,吴启哪里肯?朝着武则天也是一礼,“陛下,微臣都是小见,上不得台面,还是.....”

    “不!”吴宁打断,“你的意见比较可行!”

    “非也!”吴启摆手,“九哥就不要谦虚了。”

    “子期!”吴宁怒了,“大局为重!”

    “哥....”吴启又是回道,“非你不可!”

    武则天:“......”

    狄仁杰:“......”

    武承嗣:“......”

    你俩.......干啥呢?

    老太太也只剩下无语,他俩还谦虚上了。

    狄仁杰脸色涨红,他想说话,还没这个机会呢。

    武承嗣毫无存在感,我还是太子!?

    最后,老太太急了,“行了!!”

    怒喝一声,无语地看着吴宁,“子究!!你来说!”

    随之,又不着痕迹地瞪了吴启一眼,你个小兔崽子,敢将老娘的军,你等着!

    老太太一句话,满场寂静,全看向了吴宁。

    心中也是想法各异,好吧,那就让穆子究说呗!倒看看,他除了囤积居奇,还能吐出什么新鲜的。

    吴宁:“......”

    情势所逼,却是再不能推脱了。

    “呼......”

    长嘘一声,悠悠吐出一句:“此局......”

    “难解!”

    “废话!”狄仁杰差点没跳起来,心说,“好解还要你干什么?”

    吴启在一边却道:“难解,兄长也定有化解之方吧?”

    这个时候,吴老十就是个专业捧哏。

    吴宁瞪了他一眼,向众人继续道:“此局应该叫....”

    “钱荒!”

    “钱....”狄仁杰猛然一惊,心中似有通透,却是还有不明。

    倒是为难了武承嗣,武太子一听“钱荒”二字,登时懵了,脱口而出,“啥叫钱荒?”

    好吧,他连“钱荒”是个什么荒都不知道。

    此时,岑长倩静思半晌,终于开口:“子究确定?这真的是钱荒?”

    岑老爷子博学广知,“钱荒”二字虽说生辟,但是也还是知道的。

    因为,老爷子虽不能通晓未来,无法从后世北宋的经济环境知道“钱荒”二字,但是前人教训之中也是有的。

    没错,其实在华夏历史之上,除了著名的北宋时期久受钱荒之苦,在西晋时期也出现过因为铸币量不够致使商业受阻的情况。

    只不过,西晋的钱荒,无论从规模,还是危害上来看,都没法和北宋相比。

    何况,当下武周朝的钱荒之势,比北宋来的更加猛烈。

    所以,岑长倩也好,狄仁杰也罢,根本就没往钱荒那方面去想。

    “钱荒?”狄仁杰出声了,“不像啊?”

    西晋钱荒史书有载,与当下一对比,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局面。

    毕竟,以晋之钱荒来看,民间就算缺钱,也可以物易物。

    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十商九死、百货不通呢?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只见吴宁是一声苦笑。

    什么原因?

    呵呵,如果说出来是什么原因,狄仁杰非剁了他不可。

    为什么吴宁对这次大荒这么上心,不惜己身的想要救世?

    因为,归根结底,这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钱荒,是他吴宁造成的。

    ......

    首先,什么是钱荒?

    谓,钱少不敷流通。

    说直白一点,就是参与流通的货币总量太少,致使商业行为的阻塞。

    再说简单点:

    十个人各司其位,有种田的,有卖布的,有盖房子的等等,这个十个人正好可以形成一个社会闭环,也就是相互贩卖产出可以维持生活。

    那么,贩卖产出当然也就需要货币。正常来说,也许一百贯就可以维持这个闭环的买卖水平与外界持平。

    可是,如果这十个人没有一百贯呢?如果只有一个铜钱呢?

    这就是钱荒!

    钱太少,没法流通,或者没法正常流通了。

    一个铜钱的闭环,使得农民的粮食不能卖给布商,布商也没法购买房屋。

    武周朝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这样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在原本的历史之中,施行铜币与布帛并行货币制度的唐代,可是没有钱荒这一劫的,现在怎么有了呢?

    这个事儿吧,应该从十年前说起。

    十年前,吴宁骚包地给武则天上了一箱子《醒世方》,从而开起了唐周时代的商业之门。

    解除宵禁,废止坊市,不限制人口流通,等于是彻底放开了武周朝的商业束缚。

    商业的发达,就意味着货币流通总量的增大。可是,反观唐周时期的铸币量,根本就跟不上商业发展的节奏。

    从开唐之初开始,一直到武则天,甚至包括后来,一直到大唐灭亡,唐朝每年的铸币量长期保持在十几万贯的水平,最多的年份也就三十万贯左右。

    这个铸币水平是非常之低的,是北宋的十几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

    吴宁的到来,使得北宋的商业规模,提前了三百年落子大唐。

    可是,大唐的铸币量又远低于北宋,所以,钱荒必然会在大唐横行,而且也一定比北宋来的更猛烈。

    但是,钱荒不可能一下子就出现,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朝廷应该有反应的空间。

    可是,为什么突然就来了呢?

    这,还是因为吴宁。

    好吧,吴老九在这次大荒之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其一,长安城改造。

    吴宁任长安城造的时候,一场公地拍卖,把长安富户,外加天下客商的钱,差点没榨干了。

    二千五百多万贯啊!

    这其中,他用了一千万贯改造长安城。这算是花出去了,可还有一千五百万被武则天扣下了。

    其二,鼓动武老太太打吐蕃。

    为了吐蕃之战,武则天准备了三千万贯的军饷。

    可是,吐蕃之战到现在还没打完。

    没打完,意味着军饷还没发出去,这三千多万贯就在朝廷手里攥着。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周朝相当一部分的流通货币,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朝廷回流了。而且,短期之内还发不出去,无法参与货币流通。

    这使得本就有钱荒趋势的大周商业急速缺少铜钱,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这是致命的!

    等到吴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铜钱的极速减少,必然的结果就是货物的贬值。粮食、丝布等基础物资,不但因钱少而卖不出去,卖出去也是极贱。

    农民先遭殃,然后就是中层商户。

    因为物价一天一个价,今天十文收米,明天就只能卖九文。

    本来就没多少钱,收了再卖还赔钱,你就说,谁还敢再行商贸?

    而有钱的呢?则是发现了一个更加赚钱的买卖屯积铜。

    钱荒中,唯一在上涨的,就是铜价。

    大伙发现,做买卖,还不如直接囤积铜钱来得更赚钱。

    于是,进一步加剧了钱荒之势。

    这就是,天下各州十商九亡、财货不通的原因所在。

    ......

    听了吴宁对钱荒的解释,狄仁杰眉头深皱。

    “不对啊....?”

    狄胖子有点想不通,“那为何....长安却是物价极高、货资奇缺呢?”

    吴宁所说的成因,狄仁杰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长安的情况又正好相反,让他们不敢断言。

    “狄公...”吴宁回话,“长安与其它地域是不同的啊!”

    要知道,长安是座供给型城市。

    一座一百多万人口的巨型城市,它是靠外部输血才能生存的。

    “长安与别的地方正好相反,别的州府因财货不流通而物价贬值的时候,长安也因为财货不流通而物价长涨。”

    “说不通!”狄仁杰大手一摆,“老夫就不信,以商人逐利之性,会放着长安大好的生意不做?不往长安贩运货资?”

    “这个嘛.....”吴宁沉吟了一下,也深深地看了一眼狄胖子,说出来的话差点没噎死狄仁杰。

    “逐利贩运的商人,都被朝廷摁死了呀!”

    “呃.....”

    不光狄仁杰,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老脸一红。

    吴宁这是另有所指啊,可不是都摁死了吗?

    朝廷当下严查囤积居奇,大商之家谁敢收货屯货那就是与朝廷为敌,不剁脑袋也得下狱。

    这样的大环境,谁还敢贩运?

    “这....”

    狄仁杰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照吴老九这么一说,那还是咱们自己把自己饿死了?

    ......

第四九八章 生在唐周时代的幸运

    钱荒痹症,而且还是如此猛烈,别说是在武周时期,就算是后世,那也是相当棘手的经济学问题。UU小说UU小说

    而吴宁毕竟不是专门学经济的,并没有那么高的预见能力。

    以至于,等大祸已成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想要补救,却是力不从心了。

    况且,武周朝的这些臣子们还不如吴宁看得通透,他之前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此时,狄胖子老脸通红,终于知道,在鼓励富商屯货这个问题上,他是错怪吴宁了。

    但是,狄仁杰终究是干实事的人,深知现在也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

    收起面子,向吴宁一礼,“那依子究之能,当下要如何解救啊?”

    吴宁闻言,心中吐槽:“你个老胖子还挺会转移话题,特么武老太太要是真追究起来......”

    也罢,吴老九也明白狄仁杰是对公不对私,再说当下也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对着武则天与满朝官员沉吟片刻,道:

    “首先,今岁必需加大铸币量。”

    武攸暨闻声,眉头一皱,下意识开口:“要加多少?”

    他之所以这么关心,那是因为,钱监之务正好在他的管辖。

    吴宁想了想,“一千万贯!”

    “不可能!”武攸暨断然摇头,“这个数目别说今年一年,三年都造不出来。”

    朝廷每年的铸币量很少,也就十几万贯,吴宁一张嘴就是一千万贯,武攸暨不但没有那么多铜料,也找不来那么多造钱的工匠啊!

    要知道,武周沿用唐钱,也就是开元通宝。其铸造质量,在整个华夏历史上都算得上最精细的之一,工艺是极其繁琐。

    在短期之内增铸这么多钱,朝廷真没有这个能力。

    吴宁也知道,一下要铸这么多钱有点难,凝眉问道:“那能铸多少?”

    武攸暨想了想,说出一个数字,“最多一百万!”

    吴宁道:“不够!”

    武攸暨沉默了,别看平时大伙分属派系,斗的你死我活,可是国之兴亡的大问题上,武攸暨也是半点不敢马虎。

    “主要是工匠和铜料两个问题。”

    “工匠倒还好说,以陛下之名广诏天下,征调民间铜匠铸工,再增制几套‘钱范’,倒是可堪一用。”

    “主要是这个铜料......”

    武攸暨抬头看着众人,哭丧起脸来。

    “这么短的时间,让本王上哪弄那么多铜去?”

    华夏历来少铜,再加上每年的铸币量就不多,也没有储备多少铜。

    岑长倩此时发话,“可熔炼礼器,再从官贾各府收敛铜器,应该可以解决一部分。”

    “这.....”武承嗣犯难了。

    礼器也就是朝廷祭天拜圣的礼仪用具,这要是都给熔了,那拿什么祭天?

    “这合适吗?”

    这句话却是看着武则天说的。

    结果,武老太太想都没想,“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熔!”

    下边的武三思、武攸宁、狄仁杰也没含糊,“臣等愿带头捐出府出铜器,以解危局。”

    “......”

    吴宁在一边听的直砸吧嘴,心说,武家兄弟别看争权上都不是什么东西。可是真遇上大事儿,还是有点担当的嘛!

    但是,这点有个屁用啊?

    一千万贯的铸币,那得多少铜?你们就算砸锅毁器,把房都拆了,能解决多大的问题?

    “陛下,不够吧?”

    群情激昂之时,吴老九泼了一盆凉水。

    “这不过是杯水车薪啊!”

    狄仁杰接话,“现在也只能尽人事了,难道子究有什么妙计?”

    话音刚落,就见吴宁神情开始古怪了起来。

    “妙计....谈不上。”

    “但是,还真有!”

    “有!?”狄胖子瞪了眼,“有你不早说?何计?”

    “咳咳!”

    只见吴老九清了清嗓子,缓缓转身,目光飘向两仪殿之外,越过重重宫墙楼宇,最后落在....

    落在皇城之外。

    那里......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大伙纳闷儿,顺着吴老九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

    心说,他看什么呢?

    狄胖子凑到吴宁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又看了看,确认皇城前什么也看不见,“子究?到底何计?你这是看什么呢?”

    吴宁笑而不语,“看一条解局之计!”

    “嗯?”狄胖子又好好看了看,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又道:“什么也看不见啊?”

    吴宁贱笑,“长安的皇城之前,当然什么都看不见喽!不过,在洛阳......”

    狄仁杰一下愣住,瞬间明了。

    然后,嘎!?

    差点没晕过去。

    瞪着眼珠子,“你....你不会是......”

    那边武则天也从吴宁的话里反应过来,洛阳的皇城前......?洛阳的皇城之前有什么?!

    想到这里,武老太太直接就蹦了起来。

    “不行!”

    岑长倩、武承嗣等人慢了半拍,但也不傻,也明白穆子究是几个意思了。

    猛一缩脖子,心说,你特么心是真大,什么都敢想哈!

    “不行!”武老太太直接就暴走了。

    指着吴老九,老目怒视,浑身颤抖,“你你...你!”

    “你”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你特么是不是要造反!?

    那么,吴宁那个妙计到底是什么呢?怎么就看一眼就把武则天气成这样呢?

    好吧,吴宁的妙计,就是那立于洛阳皇城端门之前,直插天际的的根“天枢”!

    ......

    要说,武老太太什么都好,就一个毛病好面子,喜功绩。

    尤其喜欢大兴营造,彰显盛世太平。

    于是,老太太当政这些年,修了寺院,修明堂。修了明堂,又修天堂。

    修完了天堂,实在没什么可修了,于是,在长安三年,也就是五年前,老太太心血来潮,在洛阳皇城前又修了一根大柱子。

    这根柱子,就是天枢。

    很多人可能对“天枢”没有概念,这么说吧,后世有个电影《狄仁杰之通天帝国》,肯定有人看过吧?

    里面那个大佛“通天浮屠”,在历史中的真实原型,就是这个天枢。

    当然,大柱子天枢没有电影里那么夸张,有六十六丈那么高。

    但是,能入武则天的法眼,也是相当的雄伟。

    最下面是三层高的石砌的基坛,直径一百多丈。

    坛上,是用铁铸造的周长十七丈的铁山,惟妙惟肖。

    山上以麒麟为承,立着的就是天枢的主体,高105尺,直径十五尺的天枢大柱。

    柱身八面,每面宽五尺,上盘一条蟠龙。

    柱顶上铸一个腾云形的承露盘,盘子的直径又是三丈,四个龙人站在盘上捧火珠,火珠又高一丈。

    上面还有武则天亲自书写的匾额:“大周万国颂德天枢”。

    这是老太太最喜欢的一件创造了,不但彰显皇仪,歌功颂德,而且是她统治的象征。

    别看现在迁都回了长安,可是,要不是天枢拿不走,她都想到那根大柱子搬长安来。

    你吴老九敢打大柱子的主意,老太太真敢和你急。

    那么,话说回来,吴老九为什么非跟一根柱子过不去呢?

    废话,那特么是一根铜柱。

    除了底下的铁山,剩下十多丈高、一丈五粗细的天枢主体,包括下面的麒麟,上面的蟠龙,顶上三丈直径的承托盘,还有四龙捧珠,全是纯铜所铸。

    现在正是缺铜的时候,不把天枢拆了,上哪弄那么多铜去?

    ......

    “你...你!!”

    武老太太“你”了半天,看着吴老九想骂,又因有外人在侧而骂不出口。

    心里那口气啊,别提多憋闷。

    你....

    你想拆了老娘的大柱子?

    没门!

    “不行!”

    武则天多一句话也没有了,就是个两个字“不行!”

    “天枢乃镇朝之本,拆不得。当另寻它法!”

    吴宁闻言,只得遗憾地一摊手,不说话了。

    潜台词就是:不拆大柱子,那我也没办法了。

    群臣一看,僵住了啊?得出来打个圆场,不能让气氛尴尬啊!

    “咳咳。”

    岑长倩清了清嗓子,出言道:“这个这个....天枢乃我朝荡服四海之祥福,确实动不得啊!”

    “唉!!”

    武老太太重重一点头,指着岑长倩,满眼赞许的扫视众人。

    看见没?还是岑老爷子懂事儿!

    “不过....”

    没想到,老太太还没得意多一会儿,岑老爷子就是急转,“陛下也言,非常之期行非常之事!”

    老爷子左右看看,“如此说来,好像也不是动不得嘛!”

    嘎?

    场中顿时一凝,武则天差点没噎死。

    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岑长倩,心说,你几个意思?真要动老娘的大柱子?

    下意识看了眼武承嗣、武攸暨几人,他们要动老娘的心头肉,你们看着办吧!

    “......”

    “......”

    武承嗣和武攸暨对视一眼,心知姑母这是过不去这道坎儿啊,又找咱们兄弟声援了,那就....

    帮把手?

    帮把手帮把手!

    武承嗣不敢怠慢,赶紧出班上礼,“嗯,侄臣以为......”

    “岑相所言....嗯....极是!”

    我噗!

    武老太太一口老血喷出来,老目圆瞪,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你个废物太子也特么要飞?

    “嗯...这....”

    面对老太太的杀人目光,武承嗣似有闪躲,“这....姑母息怒!这不是危机万分,无可....无可奈何了嘛?”

    说着话,把眼神往武攸暨那一递,武攸暨当下点头。

    “姑母,确实无可奈何,大局为重吧!”

    其实吧:

    一来,确实是大局为重。

    二来呢,那天枢大柱确实不太招人待见,连武承嗣都觉得,拆了挺好。

    你想嘛,大周皇权象征的皇城之前,铁山铜柱立在那四龙捧珠,上还盘着龙,蹲着麒麟。

    最特么极品的是,上面还挂着匾,你说气人不气人?

    “大周万国颂德天枢”!

    这谁顶得住啊?也就老太在这奇葩审美觉得挺来劲,连武承嗣都有点受不了。

    浮夸,太浮夸!没品味。

    之前,武则天住在洛阳,还没人敢说什么,现在都搬回长安了,那还留着干啥?

    再说了,现在正是缺铜的时候,那么一个大铜柱子立在那儿,不是明告诉百姓,皇帝不顾天下人死活吗?

    在这件事儿上,武则天有点孤立无援。

    冷静下来一想,也确实,现在是国难当头,还留着大柱子有什么用?主要不还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拆!!”

    老太太也不是磨叽的人,既然留不住,那就拆。

    “传朕旨意,熔铸天枢铜柱,以解钱荒危局!”

    大伙一听,齐齐拜倒:“陛下圣明!”

    “陛下仁德!”

    “陛下....”

    陛下nb!

    对嘛,这才是圣君明主该有的样子嘛!

    “平身吧!”武则天一脸的嫌弃。

    别看一个个恭恭敬敬的,其实心里都乐开花了吧?特么拆了老娘的大柱子,你们满意了?

    满意!非常满意!

    平身之后,武承嗣春风满面的看向吴宁,“子究先生,除了增币之法,可还有别的办法可想?”

    “有啊!”吴老九肯定地点头,没把老太太气死。

    既然有别的办法,你特么还非得拆老娘的大柱子?

    那边吴宁只当没看见,对着群臣继续道:“增币只是其一,这接下来,尚有三条政方必须施行。”

    武则天:“......”

    “三条?整整三条!?”

    你早说啊?早说肯定就不同意拆柱子了。

    ......

    “其一,吐蕃战事未平,但军功赏犒,必须先发!”

    比起那一千万贯新增的铸币,朝廷手里那三千万贯军费,才是这次大荒的主要推手。

    那么大一笔钱在朝廷手里握着不参与流通,却是不行的。

    “直接把钱发到将士家里,让亲眷代为领取。这样一来,这三千万贯便可以最快的速度流入商贸往来。”

    众人听闻,连连点头,“这个很有必要。还有呢?

    “其二!”吴宁又说出一条,“立即颁布天下,施行酒类官榷。”

    “嗯?”

    武则天已经不在纠结大柱子,正在细品吴老九的第一条政方,突然听到要施行酒类官榷,一时没反应过来。

    轻疑一声:“这是为何?”

    “回禀陛下,此举是为了迅速消耗过剩粮米。”

    今岁的农税,收上来的不是钱,而都是粮食,而且是大量的粮食。

    而这一部分粮,是没法在回到民间流通的。

    因为,本就受伤颇深的农民,已无法再经受得起官粮对于粮食市场的冲击。

    在这个继续拉高物价,稳定经济的当口,官粮回冲也不符合救市的需求,这和后世西方通货紧缩之下的“倒牛奶”是同一个道理。

    可是话说回来,这么多粮食怎么消耗,总不能烂在仓里吧?最好的途径就是,酿酒。

    只要朝廷掌握了酒类的官方酿造权,准确的说是酒曲的官榷权,那就这一大批粮食就可以逐渐消耗掉。

    “嗯,有道理!”狄胖子听了吴宁的解释不住点头。

    不得不说,在商贸之务上,吴宁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想的长远。

    抬头看向武则天,“陛下以为....”

    老太太也点着头,“就依子究之言吧!”

    抬头看向吴宁,“那第三条呢?”

    “第三...条....”

    吴老九犹豫了一下,“嘿....”

    贱笑一声,“需要朝廷.....再修几根大柱子。”

    噗!!

    在场诸臣,包括武老太太在内,都喷了。

    岑长倩心说,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刚拆了一根,那位火气还没消呢,你又提再建?而且是几根儿!?

    下意识看向武则天,只见老太太脸都是绿的,狠不得冲下去把吴老九挠成面条。

    还要再建二柱子、三柱子,你还拆我大柱子干什么?

    刚要发彪,可是正撞见吴老九那平静淡然的眼神,老太太一愣,心中生疑。

    以吴宁的性子,气人是气人,但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沉下心来,细细一想,猛的眼前一亮,抬头道:“子究是说.....”

    “大兴土木之工?”

    下首吴宁闻之一乐,躬身上礼:“陛下圣明!正是大兴土木。”

    此时,武承嗣、武攸暨还有点迷糊,“大兴....什么土木?”

    倒是岑长倩、狄仁杰这些真有本事的,一点就通,瞬间明了其中玄机。

    岑老爷子点了点头,对狄仁杰道:“似乎有道理?”

    狄胖子附和,“确实应该劳民伤财了。”

    “劳民伤财?”

    完了,武承嗣更听不懂了,求助似的看向众人。

    啥意思啊?

    劳民伤财不是坏事儿吗?怎么让他们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呢?

    好吧,以武承嗣的水平,确实理解不了。

    不过,劳民伤财有的时候确实是坏事,可是有的时候却是好事。

    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经济手段,一种皇权对财富的释放。

    这么说吧,乱世之中,或者国家穷的时候,别说大兴土木奢侈花钱,就连呼吸都是错的。可是在盛世之下,大兴土木,更多的是积极的意义。

    确实是要劳烦百姓,也确实伤财。

    可是,伤的却是朝廷的财,花出去的这个钱,最终还是流向了民间。

    就好像武则天修佛寺、修明堂、修天枢耗资巨亿,确实奢侈浪费,可是真的浪费了吗?

    她花的是朝廷的税收,百姓的血汗钱,这一点没错。

    但却因为修这么多东西,惠利了以万计的工匠、石料、木材商户,以及远运资财的民夫商贾,使得朝廷的税收重新回到民间流通。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这无疑是一件好事,比这笔巨亿之资躺在国库里睡大觉要好得多。

    事实上,历朝历代,很多帝皇大兴土木或者劳民奢侈,出发点都是因为如此。

    那就是国库里的钱太多,而民间的钱太少了,需要朝廷拿出钱来,反哺民间。

    于是,就有了万里长城、秦始皇陵、秦直道、阿房宫,有了大运河,有了大明宫,有了历史上那些看似一点都不赚的对外战争,也有了乾隆六下江南。

    当然,这其中有很多的大工程、大浪费,以后世的眼光来看没有必要,也导致了不好的后果。

    古人可能也没有后世华夏那样近乎超然的能力和决策,在既伤国财,又不劳民,又能惠利天下的情况下,搞大工程。

    但是,其经济意义不容忽视,也有它的必然性。

    就像现在,只有大兴土木,搞出一个大工程来,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把国库里的钱快速的输送到民间,缓解钱荒带来的灾难。

    .....

    有时候就是这样,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

    这个大兴土木的法子,起码在当下时局来看还不错。

    狄仁杰、岑长倩与武则天纷纷点头认可,至于到底是修二柱子,还是别的什么更有用的大工程,还需要从长计议。

    不过吴宁今日提出的其它几条政方,倒是可以先行运作了。

    总结下来就是:拆了大柱子铸钱,提前发放吐蕃战争军费,酒类官榷。

    有了方向,武则天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唯一有点闹心的就是,这些话本来是让吴老十来说的,可是吴启却是刻意隐形,把功劳让给了吴老九。

    而这个该死的吴老九,还要拆了她的大柱子。

    ......

    从两仪殿出来,吴宁低头前行,心里也在想吴老十这回到底又在搞什么鬼。

    可是,还没走多远,狄仁杰、岑长倩,甚至武承嗣、武攸暨一起追了过来。

    “子究留步!”武承嗣叫住吴宁。

    “嗯?”吴宁疑声回头,“太子殿下,还有事?”

    武承嗣没说话,而是看向了狄仁杰。

    只见胖子面色凝重,对吴宁道:“子究,今日你所提四条政方甚妙,不过.....”

    狄胖子迟疑了一下,“老夫总觉得.....”

    与岑长倩对视一眼,只闻岑老爷子接过话头,“总觉得不踏实。”

    好吧,他们是担心,这次危机太大,解决不了问题。

    “呵。”吴宁一声轻笑。

    先是感慨,武承嗣、武攸暨居然能和狄仁杰、岑长倩走到一起,足见这场大荒对大周的冲击到底有多大,以致本应水火难容的两个派系也要同仇敌忾。

    随之又是一声苦笑,“诸位是担心,治标不治本吧?”

    “对!”

    武攸暨点头,“原来子究先生也有此担忧?”

    回答他的,是吴宁肯定的点头。

    当然是治标不治本。要是真这么容易,他也就不用发愁了。

    他今天给出的这几条,对钱荒来说也只能算是缓解,甚至治疗都谈不上。

    要知道,钱荒说到底还是缺钱,他现在做的只不过是疏通,并没有生出太多的钱来。

    那一千万贯铸币,也许暂时有用,可是随着商贸的进一步发展,只会更缺。

    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继续加升铜币的铸造。

    可是问题来了,华夏历来就缺铜,经此一难只会更缺。

    因为钱荒爆发,还有一个潜在问题是现在无暇顾及的,那就是铜价的上涨。

    原本历史的唐周时期没有钱荒,所以铜价比铜钱的价值低,也没有人囤积铜。

    可是,钱荒造成的必然结果就是:铜价会超越铜钱的价值,致使屯铜成为最稳定的财富升值手段。

    这会进一步加重钱荒。

    吴宁把心中的担忧与众人说明,大伙无不皱眉心悸。

    “这....”武承嗣大苦,“这当如何是好?”

    看着吴宁,“子究先生就没解决的办法吗?”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就连与吴宁有仇的武承嗣此时也是深知在财政方面,吴宁的地位无可替代,这种大危之局,也只有穆子究能解。

    “办法.....”

    吴宁犹豫了起来。

    办法是有的,可是.....很难!

    依后世的眼光来看,当然有解决的办法,但是都不成熟。

    而且,吴宁不敢说。

    第一,当然就是纸币。

    纸币可以彻底解决钱荒的问题,但后患无穷。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钱币以后世的标准,其实分为两种:

    一种是,贵金属本位的代金币,例如英镑。

    说简单点,就是代替贵重金属用于流通,本质上还是金属货币。一英镑等于定值的黄金,有多少黄金就发行多少货币,货币价值随黄金价值浮动。

    贵金属本位的纸币,好处不言寓。那就是,币值稳定,不管国家出现什么样的危机,出现崩盘的可能都很小。

    但缺点也明显,那就是,得有特么那么多的贵金属啊?

    别说大周,华夏王朝历来都是缺少贵金属的。

    所以,这种纸币是行不通的。

    第二种纸币,也就是信用货币。

    就是以国家信用,或者税收为担保,代替贵金属保障纸币的币值。

    南宋、元朝、民国时期,甚至后世大多数国家都采用这种信用货币。

    好处是简单、粗暴,容易运作。

    但缺点也尤为明显,甚至是致命的。

    那就是:有的时候,国家信用很值钱。有的时候,国家信用就是个屁。

    说白了,太平盛世,信用货币是助力,能更好的调控经济,稳定市场。

    可是一到乱世,特么国家都要没了,还讲什么信用?

    为了国家生存,无节制的增发货币,剥削百姓,那信用货币就是催命的毒药。

    尤其是古代,没有任何监管,包括信用体系不成熟,观念跟上不等等原因。

    吴宁要是把它放出来,现在可能是好事儿,万一哪一任皇帝上头了,打这个灭那个钱不够,开始出卖国家信用剥削百姓,那离亡国就不远了。

    后世非洲、南美太多太多这种例子,太多太多信用崩盘,把百姓当羊毛的灾难了。

    .....

    在原本的计划里,吴宁需要一个机构,也就是西部商行。

    当西部商行发展到一定的高度,可以起到金融监管的作用,那个时候可以尝试着发行纸币来促进大周经济的发展。

    但是现在,纸币行不通。

    那么除了纸币,还有别的办法吗?

    也有。那就是,找到大型的贵金属矿源,快速填充金属货币的缺口。

    “可是问题是,咱们大周境内没有那么大的金银铜矿啊!”

    纸币的事儿,吴宁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压根儿就没提。他怕这帮人眼里冒绿光,不计后果的真把纸币放出来。

    于是,直接说矿源。

    一说到大周境内没有,狄仁杰却是一挑眉头,听吴老九这个意思,大周没有....别的地方有?

    开口道:“哪有?”

    吴宁道:“倒是知道几处,但是,不容易。”

    武承嗣道:“且说来听听!”

    吴宁也不扭捏,“首先是铜矿。据长路镖局所知,南诏国境有一处大铜矿。”

    “......”

    “......”

    “......”

    大伙默不做声的对视一眼,“多大?”

    “很大!”吴宁实话实说,“如果我们继续用铜币的话,采个一两百年也不见得用得完。”

    “这么大?”狄仁杰大惊,随之沉吟了起来。

    这么大个宝藏......还在南诏国里面......想要弄到手,那就只能打了。

    也许....可以让黑齿常之打完吐蕃之后拐个弯儿?

    狄胖子心说,这算是一后路,吴老九不是说“知道几处吗”且先听听,再做定夺。

    “还有呢?”

    吴宁眼珠子转了半天,也沉吟了起来。

    他知道大型的铜矿,好像后世的菲律宾也有一处。离着也不算远,而且比现在的南诏好控制得多。

    但是,他不想继续用铜铸币。铜这东西毕竟价值还是太低,从长远来看也不如金银。

    而且,吴宁琢磨着,能不能借这个机会弄一点别的啊!

    “海的另一边有银矿!”

    “东瀛之地还有一个佐敦岛,盛产黄金!”

    岑长倩一愣,“海的另一边?子究如何得知?”

    只闻吴宁道:“海的另一边并非尽头,乃是另一片大陆,此在《山海经东山经》等上古文献之中早就有载。”

    “这....”

    好吧,岑长倩真信了。

    这里要说一下,《山海经》并不是一直被认为是神话的,其历史定义也是一直在随着主流学者的论述而改变的。

    什么是主流学者呢?

    比如:

    汉之司马迁认为,山海经过于荒诞无稽。

    而到了唐代,魏征却觉得它是一本史书。

    到了清代,纪晓岚觉得是一本志怪小说。

    鲁迅先生则说是巫觋、方士之书。

    而在唐周时期,正好是魏征这个“主流学者”论调占主导的时期。

    魏征说是史书,吴宁说东山经里描述的是美洲,岑老爷子也就信了。

    主要还是长路镖局走南闯北,见识非凡。

    用吴宁的话说,长路镖局虽然没去过海的那边,不过却从海上救下过一位海难的水手,听他说海的那边是一大片陆地,而且还有银矿。

    好吧,吴宁连蒙带唬,反正最后让几个朝中重臣真的相信海对面,还有东赢的佐敦岛上有金银矿。

    ......

    说了三处可解钱荒的矿藏,吴宁也觉得差不多了。

    美洲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到的,甚至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出发的。

    这事儿急不得,老太太也好,狄仁杰也罢,总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出海吧?

    至于南诏和佐敦岛,吴宁认为还更难一点。因为已经有主儿了,得去打下来才行。

    而另一边的狄仁杰和武承嗣等人对视一眼。

    “好吧!”武承嗣率先开口,“子究且回,我等去与陛下商议一二,再作定夺。”

    说着话,与狄仁杰、岑长倩和武攸宁,又折回了两仪殿。

    回到长宁郡王府,吴宁还在想,如果能通过这次钱荒迫使朝廷远征美洲,那说不定真能找到银矿,并且把种子带回来,也不失一件好事儿。

    以后只要继续在此事上用点心,说不定能成。

    左右扫看,“老十呢?”

    下人回话,“子期公子就没回来啊!”

    好吧,吴老十知道他老哥回家就得找他,直接躲了。

    吴宁皱眉,好你个混蛋吴老十,今天又摆了他一道!

    他还不信了,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

    吩咐下人,“等他回来,知会一声!”

    ....

    就这样,等到了晚间,吴老十还不见回转,倒是另一个想不到人的来登门拜访。

    太子武承嗣!

    吴宁心说,他来做甚?而且刚分开也不过半天光景。

    叫人把武承嗣迎入厅中,吴宁上礼道:“太子殿下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只见武承嗣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就找水喝。

    “渴煞我也!这一天在两仪殿可是滴水未沾啊!”

    武太子一边吐槽,一边抱着水壶就灌。

    吴宁看的无语,心说,老太太连水都不供吗?

    “殿下这是....在宫中刚出来?”

    也就是说,他走了之后,武承嗣在老太太那里呆到现在?

    “正是!”

    武承嗣喝饱了,把水壶一放,“特来知会长宁郡王一声,搞定了!”

    “嘎?什么搞定了?”

    吴宁一头雾水.。

    “咦!?”武承嗣一脸嫌弃,“长宁郡王好生健忘,怎么转脸就扔的干净?”

    “你说的那三处矿藏啊,搞定了!”

    “啊!?”吴宁一个没站稳,差点没坐地上。

    “怎..怎么就搞定了?”

    只闻武承嗣轻描淡写的道:“陛下已然下旨,黑齿将军平定吐蕃之后,无需回朝,转道南诏,一并清缴。”

    “另命登州水军十舰备资远行,三月之后,启程寻矿!”

    “嗯...”武承嗣四平八稳的往那儿一坐,“就是你说的那个海的另一边!”

    “哦.....哦!!!”

    吴老九都特么听傻了。

    “这...这也太快了吧?”

    武承嗣道:“快吗?燃眉之急,当然是越快越好!”

    “可是...可是也不能说干就干吧?”

    派水军探索美洲,吴宁还能理解,可是清缴南诏?

    “总要个理由吧?”

    “切!”武承嗣一瞥嘴,“我大周雄镇四方,万国来朝,扫平一个南诏小国要什么理由!?”

    吴宁:“......”

    彻底无语,真特么霸气!

    还没缓过神儿来,只闻武承嗣又道:“对了!!”

    “今日前来,主要是麻烦子究先生派两个得力之人,也就是熟悉那个劳什子佐敦岛的长路兄弟,随工部的地志官吏一同前去,好探明佐敦之地的金矿到底在哪儿。”

    “嗯!?”吴宁一瞪眼,“几个意思?”

    “这就派人去探矿了?那可是东瀛的地方,你打还没打下来呢!”

    “打什么打?”

    武承嗣又是一瞪眼,“那个破东瀛连个蛮夷之地都算不上,要他一个小岛,是看得起他们!!”

    “他还敢不给!?”

    好吧,佐敦岛根本就不用打,甚至这事武承嗣都没和老太太商量,直接叫来在长安的东瀛使臣,张嘴就要人家一个岛。

    结果呢....

    把东瀛使臣乐坏了,想都没想就给了,而且人家嫌佐敦岛太小,怕太周去的人少,在本岛又画出一块大地,来了个买一送一。

    在他们看来,如果天唐大朝能在他们身边落户,那是无尚的荣光。

    “......”

    “......”

    吴老九是满脑袋的黑线,忍不住要仰天长叹啊!!

    幸福!

    太特么幸福啊!

    幸好他重生在大唐,霸气!野性!

    当然,也有霸气和野性的资本。

    这要是去个大宋什么的窝囊朝廷,别提什么说干就干,说抢就抢了....

    特么就是琢磨这三处之中的一处,那也特么费了牛劲了!!

    这就是汉唐之盛啊......

    .......

第四九九章 牛耕马战

    这就有点牛叉了。

    本来,在吴老九的认知之中,解决钱荒之弊,如果不动用纸币,而用贵重金属货币替代铜币,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不但要说服包括武老太太在内的大周权贵们接受这个想法,而在之后的找寻金银矿产的过程中,也必然会让一部分厌战且和平主义者所反对。

    毕竟这东西历来都是华夏所缺,佐敦岛也好,南美也罢,包括南昭国,这都不是大周的地方,哪那么容易说拿就拿过来?

    用兵,是必需的!

    但是......

    但是,怎么连武承嗣这个草包说的都这么轻松呢?

    不得不感叹,汉唐之盛果然不是吹出来的,这是一股子精气神。

    说白了,就是从普通百姓到天子帝王,从武承嗣这种草包到狄仁杰这种能臣,都没把战争、别人的东西、可能会打输......

    这些因素当回事儿。

    征服是理所当然,反而是拿不下来倒有点不正常了。

    从上到下,老子天下第一。

    这不是骄纵,更不是自大,而是印在骨子里的霸气。

    吴宁现在有点明白了:

    为什么林羽堂敢带着八百老卒守阳关;

    为什么李敢违抗圣命,也要驰援;

    为什么秦汉、隋唐那么多猛将能士,出入蛮夷、剑扫八荒之时,如闲庭漫步一般轻松惬意了。

    除了能力,可能更重要的就是这股子精气神了。

    这股子必胜的信念!

    没见连武承嗣都能扬着下巴,说出:“那个破东瀛连个蛮夷之地都算不上,要他一个小岛,是看得起他们!!”

    “他还敢不给!?”

    “......”

    好吧,吴老九还是有点服气的。

    生在这样的一个时代,省了他多少脑细胞啊!

    ......

    “子究先生?子究先生!”

    吴宁出神半晌,武承嗣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他发的是什么愣,实在按耐不住,只能出声唤醒。

    “嗯....嗯?”

    吴宁回过神来,“殿下....刚刚说到哪儿了?”

    “......”武大太子听闻,登时翻了白眼。

    我这跟你说事儿呢,你怎么还不上心呢?

    “说到那三处矿藏,咱们已经派人去运作了。”

    “哦哦!”

    吴宁连连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回头又补了一句,“还是陛下与诸位果决明断啊!”

    武承嗣一听,下意识的面北作揖,“陛下当然是圣谋果断,不输男儿喽。”

    “不过.....”

    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能明断啊!”

    “嗯?”吴老九一挑眉,“殿下的意思是......”

    好吧,吴宁已经彻底从震惊之中清醒了过来。

    武承嗣这么一说,他就知道,这货要说正事儿了。

    本来嘛,如果只是通报他那三处矿藏已经开始下手了,武承嗣只需派个人来说明一二便是,哪还用得着他这个太子亲自跑一趟?

    肯定是还有别的话,需当着吴宁的面表达的。

    “殿下不妨直言便是。”

    “这.....”武承嗣略有迟疑。

    事到临头,还是琢磨了一会儿下面的话应不应该说。

    “好吧,子究先生也不是外人,那承嗣就直说了。”

    武承嗣最后还是决定多这么几句嘴,“先生是知道的....”

    “咱们陛下,圣主明君无疑,单凭女子之身把大周朝治理的不输前朝,已经是不容易了。”

    “不过....”

    武大太子露出一张苦瓜脸,“不过,也不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

    吴宁一翻白眼,心说,武承嗣这都是往漂亮了夸了。要说毛病,当然有,而且还不少。

    结合当前的时局,吴宁登时了然。

    武承嗣点出老太太的毛病,那肯定不是要这个时候还批评她养男宠吧?十有**......

    似笑非笑,“太子殿下不会是说,陛下又想造奇观了吧?”

    “奇......”

    武承嗣一愣,随之反应过来,心说,这个比喻挺好哈,可就是“奇观”吗?

    向着吴老九一拱手,“先生果然才智过人,一点就透啊!”

    “唉!”长叹一声,撇嘴吐槽,“也是奇怪了,是不是这千古帝王,圣方明君什么的,都喜欢这个调调?”

    吴宁摇头苦笑,打趣道:“有可能。”

    也无怪乎武大太子吐槽,千古一帝、万世君王什么都好,怎么就是不明白奇观误国的道理呢?

    你看秦始皇,绝对是基建狂魔的鼻祖。

    汉朝那几个倒是好一些,但是,打起仗来,也是生猛。

    到了隋炀帝,这货既爱建也爱打,不然也不会把大隋朝折腾垮。

    李世民也好不到哪去,然后就是武则天。

    这个老太太......

    吴宁揣测,老太太应该是挺郁闷的。

    首先,她是个女人,且得国不正。这使得老太太极端的不自信,疯狂地想用千古功绩、万世伟业来证明自己。

    可是,悲催的是,大工程都让人抢先了。

    像是大运河已经署上了杨广的名字。

    而万里长城现在是内城墙,再去建,那就不是功绩,而是臭棋。

    再然后,就是抢地盘。可也让李世民给抢的差不多了。

    如今的大周朝,北边已经到了后世俄罗斯境内,快顶到西伯利亚了。

    东边是大海,南边也是大海,西边......

    好吧,西边还是大海!

    大唐的都护府已经建到了波斯湾附近,留给武老太太升级长经验条的空间着实没有。

    那怎么办呢?

    也只能从都城下工夫了。

    于是,先修寺院吧!

    什么白马寺之流,一个接一个地建。

    然后是修皇宫。先是明堂,后是天堂,怎么华丽怎么来。

    再然后,就是大柱子。

    没办法,老太太就有这个癖好,对奇观什么的,既没有抵抗力,也有着近乎狂热的偏执。

    为什么武承嗣一张嘴,吴宁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儿?

    因为今天在两仪殿,他先拆了老太太的大柱子,又提出再建个二柱子、三柱子,多半是武老太太当真了。

    “太子殿下!”吴宁有些哭笑不得,“不会是....陛下真要在长安重建天枢大柱吧?”

    只见武承嗣无奈地点了点头,竟有几分责备,“还不是先生出的好主意?”

    “呃!”

    吴老九一窘,他就是打个比方。

    比方,懂不懂?

    “我的意思是说,让朝廷兴建大工程来向民间输送钱财,可不是真让陛下建天枢大柱哈!”

    “但是!”武承嗣严肃了起来,“陛下认真了。就在刚刚,陛下已经有了在长安重建天枢之意。”

    “当然,这回不是用铜来铸造,而是用铁石。”

    “可是.....”武承嗣也像吴宁那般哭笑不得,“可是,我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好吧,在奇观这个问题上,武承嗣也不能认可老太太。甚至觉得......有点土鳖。

    “确实不是那么回事儿啊!”吴宁点头附和。

    你说要是平时吧,国泰民安,无灾无难的,建也就建了,顶多就是难看点。

    谁让老太太好这一口儿呢?

    但是现在......

    现在正是民不聊生的时候,再建二柱子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子究先生!”武承嗣凝重道,“你走南闯北,又有不世之才,能不能说服陛下,挑个不那么招恨的东西,把朝廷的钱花出去啊?”

    “这个天枢大柱......我觉得不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吴宁心说,估计老太太也知道不太好吧?

    只不过,还是回到原来的问题上,不建天枢二柱子,你让老太太建什么呢?

    “这个问题......有点难啊!”

    武承嗣则道:“所以才需子究先生出谋划策啊!”

    这就是他来找吴宁的目的所在。

    刚刚在两仪殿,他是和狄仁杰、岑长倩等人一起去而复返的。

    可是,对于奇观二柱子的问题,连狄、岑二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所以只能是指望着穆子究能有什么高见了。

    ......

    看着武承嗣有些热切的眼神,吴宁也是为难。

    一时半会儿,他也弄不出什么既可以媲美二柱子,又能让这个钱不白花的点子啊!

    “且容....且容子究再斟酌一二吧!”

    想来想去,这事儿也不是今天就给定下来的,还有时间,得让他慢慢细想。

    武承嗣听闻,赶忙向吴宁深施一礼,“那就有劳先生费心了!”

    说完,见天色不早,也不多留,起身告辞了。

    吴宁将之送出长宁郡王府,武承嗣还不忘叮嘱吴宁:“先生大才,定有妙法。若不能找到什么替代之项,也定要让陛下打消再建天枢大柱的想法啊!”

    吴宁拱手回礼,“放心,子究定当竭力而行!”

    得,这两人居然达成了共识,你说神奇不神奇?

    ......

    送走武承嗣,吴老八和老十一不知从哪儿钻出来。

    看着武承嗣离去的背影,调笑道:“还真看不出来,这个太子也能干点正事儿哈!”

    吴宁一翻白眼,心说,这个世上哪有纯粹的黑白,更别说朝廷之上。

    武承嗣在那个位置上,就算他是个草包,就算他坏到了骨子里,可也得干在那个位置上应该干的事儿。

    “回去吧!”

    转身回走,没走两步又顿住了。

    凝眉问道:“老十回来了吗?”

    吴老八和老十一当然不知道,今天在殿上,吴老十摆了吴宁一道。

    据实以告:“回来了啊!不过,一回来就钻自己屋去了,好事是有心事。”

    “哼!”吴宁甩袖冷哼。

    心事?

    他特么是心里有鬼!

    “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怕吴老八搞不定,又叮嘱一句:“给我盯紧了,绑也给我绑过来!”

    吴老八和老十一一哆嗦,对视一眼,心说,这是怎么了?老十又惹祸了?

    殊不知,在吴宁看来,这哪里是惹祸?这特么是要反了天了。

    最近这段时日,吴老十好像主意越来越正了,几次都是和吴宁拧着来。

    叫他给秦文远、李客写信,他不写。

    今天在殿上,让他出头,他不出。

    这是要干什么?

    吴宁绝顶聪明,就算吴启没明说,但是多多少少也感觉得到。

    心说,吴老十啊吴老十,你这懒散的性子是天生的,但是当皇帝这个事儿上,你不能也懒散吧?

    过了一会儿,吴启被吴老八和老十一架到了吴宁面前。

    到了这个时候,吴启还想着蒙混过关,一脸赖皮相的对吴宁道:“嘛啊?九哥!”

    “折腾了一天,都挺累的,我......我都要睡下了。”

    “睡下?”吴宁眯眼,“你心倒是够大的啊!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吴老十继续装傻,“什么要干什么?”

    “砰”

    吴宁猛的一拍桌子,真是被这货气着了。

    “你跟我扯淡是吧!?”

    “......”

    “......”

    吴老八和老十一吓的一激灵。

    在吴家兄弟里面,吴老九那就是大家长,别看平时大伙儿嘻嘻哈哈,但是吴老九认真的时候,兄弟几个没有不怕的。

    也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七哥、孟道爷,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造次。

    见老九真动了气,吴老八赶紧捅了捅老十,“你又干什么出格的了?”

    另一边,老十一则是安抚吴宁,“老九,老十就那样,你跟他生什么气?”

    “我怎么能不动气!?”

    吴宁啪啪的拍着桌子,瞪圆了眼珠子,“老十啊,咱们吴家上下,甚至大周朝,都在你肩膀上扛着呢!!”

    “这事儿,容不你,也容不得别人,有什么想法。你该懂点事儿了!”

    另一边,吴启一缩脖子,偷瞄了一眼吴宁。

    见这位连头皮都气的在哆嗦,就知道今天这事儿要是不说明白,算是蒙混不过去了。

    气弱地怼了一句,“我知道.....”

    呲牙咧嘴道:“我这不....慢慢在学吗?”

    “你让我一下就变成你那样,也不可能哈。”

    吴宁眉头一立,“你严肃点!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是是是是是....”吴启敷衍着,“我不就琢磨着慢慢来嘛!”

    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定计。

    “其实吧,我都想好了,朝里这些事儿,我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

    “要不这样吧?”

    吴老十眉飞色舞起来,“领兵打仗这个事儿,也是当皇帝应该学的吧?而且,我觉得这事儿我擅长......”

    吴宁心说,你擅长个屁!!

    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也不打断,等他继续说下去,看能憋出什么好屁。

    吴老十果然不让他失望,“九哥,要不我先学打仗得了!”

    左右看了看吴老八和老十一,“我都想好了,这不武承嗣刚来也说了吗,要打南诏国。”

    “九哥,你就想想办法,把我调到南诏战场去,让我跟着黑齿老爷子混。”

    不等吴宁反应,吴老十连珠炮似的话还在后面呢。

    “带什么兵我都想好了,咱是要当皇帝的人嘛,那就不能和别人一样。”

    “我要弄个......对!!”

    “弄个青牛军!!”

    ......

    “......”

    “......”

    “......”

    “啥!?”吴宁、吴老八、老十一一听青牛军,全都是一愣。

    吴老八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青牛军?”

    结果,吴老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笨呢?”

    “故名思议,就是以牛成军呗!”

    咧嘴大笑,甚是得意。

    “咱就跟别人不一样,咱就广征耕牛,让战士们骑牛而战。”

    “那到了战场上,成千上万的老牛哞哞那么一叫,南诏小儿必闻之即溃!”

    说到这儿,吴老十一步蹿到吴宁身边,“九哥,怎么样?这个办法好不好!?”

    “好?我好你大爷!!”

    把吴宁气的,扬起手来,差点给吴老十一巴掌。

    可惜,没舍得。

    “你....你特么还真敢想!”

    把吴宁气乐了:“你怎么不骑猪上战场呢!?”

    “怎么了?”吴老十也瞪了眼,声调越来越高。

    “行别人骑马,不行我骑牛?”

    “不行!”吴宁都不知道和这货在这儿争的是个什么?都被他气糊涂了。

    “你特么跟我装傻是吧?”

    吴老十大声嚷嚷:“我没装傻,我就骑牛!怎么地吧?”

    “不行!!”吴老九声比他还大。

    “牛耕马战,这是常识。你不是装傻,是干什么!?”

    “哦~~~~!”

    吴启瞬间拉长了声调,带着拐弯儿,猛的一瞪吴宁,“原来你知道啊?”

    “......”

    吴宁一下怔住,瞪圆了眼珠子,看着吴启。

    只闻吴启冷着脸,阴森道:“九哥也知道牛耕马战的道理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他、妈、的!!”吴老十越说越冷,越说越歇斯底里。

    “他、妈、的、老、子、就、是一头牛!!!”

    “老子这头牛就是耕地拉车的!!”

    指着自己的鼻子,“老子就是牛啊!!”

    “你特么让我当驰骋疆场的马儿,这特么就不是常识了!?”

    “......”

    “......”

    “......”

    一屋子人,全都愣在那里。

    唯有吴启,歇斯底里之后,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之上。

    “我就是个花花公子....”

    “我就想着娶几个漂亮的老婆,花着你给我挣来的钱,和兄弟们嘻嘻哈哈的混一辈子了事。”

    “我就愿意当一头吃饱了,什么也不愁的牛!!”

    “连特么当官都是你逼着我来的!!”

    “现在你突然跟我说,让我不当牛,当马?”

    “不当花花公子,当皇帝?”

    “九哥,你有点难为人了啊!?”

    “......”

    吴宁一阵无语,半晌方气弱道:“可...可这是你的命数!”

    “我的命数吗?”

    吴启满头虚汗,挑起眼皮,“九哥,你再好好想想,是我的命数吗?”

    “应该是你的命数吧?”

    “我?”吴宁眉头紧皱,“怎么会是我?”

    “不是吗?”吴启反问,“从你来到这世上开始,九哥就已经和皇权密不可分了吧?”

    “从小到大,被丑舅灌以权谋智术的那个人,是你,不是我。”

    “当老太太知道你的身份,苦心培养给予厚望的那个人,是你,也不是我。”

    “狄胖子、李千里这些人拥戴的那个人,是你,更不是我!!”

    “连特么武承嗣视之为大敌的,也是你,不是我....”

    “怎么就成了我的命数了呢?”

    吴宁高声喝斥:“可这都是错的!”

    逼近吴启,“我只是挡在你前面的那粒棋子!”

    以为会一语喝退吴启,没想到,吴启却是寸步不让,猛的站起来。

    “那就继续错下去!!”

    “为了我这头牛,为了吴家,为了大周朝!!”

    “你怎么就不能继续错下去!?”

    “我.....”吴宁噎住,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吴老十见吴老九面有犹疑,赶紧趁热打铁,“九哥,你才是那匹千里马!”

    “非要把我这头牛推到前面,那才是最大的错误。”

    吴宁:“......”

    吴启继续道:“别的不说,就说现在的朝堂吧,你可以和狄仁杰一气,整治武承嗣。也可以和老太太一伙,打压所有人。”

    吴宁:“......”

    吴启:“现在呢?又可以摒弃前嫌,和武承嗣站在同一阵营,去抗争老太太。”

    吴宁:“......”

    吴启:“这么纷乱复杂的朝堂,我哪里玩得转?除了你,还能是谁?”

    见吴老九继续呆愣不语,吴启微微一笑,拍了拍吴宁的肩膀。

    “你好好反醒反醒吧!”

    ......

    “没关系,弟弟我不记仇!纵然你做错了,我们也不笑话你。”

    ......

    “行了,天色不早,别往心里去,早早睡下吧!”

    吴宁:“嗯......”

    吴老九一嗯,吴启的神情彻底舒展。

    一边和吴老八、老十一往外走,一边指着吴宁对两人戏谑吐槽:

    “你们看看,这哪行?”

    ......

    “挺大个老爷们儿,没担当嘛!”

    ......

    “跟个娘们儿似的,毫无责任感!”

    ......

    “可得好好反醒反醒!”

    ......

    “咋样?”

    把被喷傻的吴老九扔在屋里,吴启一出门就立时换了脸色,满眼兴奋的看向吴老八和老十一。

    “咋样!老子帅不?”

    吴老八、老十一:“呵呵.....”

    “笑什么?”吴启瑟着指了指身后,“把吴老九喷自闭的,在整个大周朝,我是第一个吧?”

    吴老八、老十一:“呵呵....”

    “老十一啊!”吴老八根本不理会吴启,“刚才,那头牛....是不是把老九给骂了?”

    “是啊!”老十一点着头,“好像,还一口一个老子,一口一个特么的.....”

    “是吗?”吴老八满脸惊骇,“对对对对!好像还让吴老九好好反醒反醒。”

    “啧啧啧啧.....”老十一砸吧着嘴,“这头牛挺厉害啊!”

    “......”吴启听闻,全身一僵,“你,你你你,你们两个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吴老八大剌剌地拍了拍吴启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神....

    就特么跟遗体告别似的。

    “老九这货吧,啥都好,就是挺记仇的哈!”

    “嘎!?”

    吴启瞬间石化。发现好像忽略了什么。

    而为了印证吴老八的这句话,屋里吴宁阴森而暴怒的声音适时传来:

    “吴老十,你特么给我滚回来!!”

    ......

    本不应该拖这么久,就算休息,起码也得保证一周或者十天左右更一次的。

    实在是丫头病了,做了手术,差点没救过来。

    这十来天,每天都要带她去打针换药,折腾的我们两口子心力交瘁,对不起大伙儿了。

第五零零章 你特么在逗我?

    “吴老十!!你给老子滚回来!!”

    “......”

    .....

    只听院中一阵凌乱的急跑之声,就再没了声息。

    本来嘛,对于吴宁的怒吼,吴启自然不会真就傻傻回去面对他九哥那张臭脸。

    而房中的吴宁,对着空空的屋子、紧闭的房门,除了怒气难平之外,就只剩下满腹失落了。

    忽地想起论语之中的一段名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可是,这特么......可是皇位啊!

    这玩意谁不想要?还有往外推的?

    吴宁觉得,吴老十确实是被他给惯坏了,找个机会,得好好教育教育,给他灌输一点皇权的魅力。

    缓缓地坐了回去,借着厅中寂静,吴宁把吴老十的事暂时放到一边,琢磨起眼前更急的一件事上。

    那就是老太太的“二柱子”,也就是刚刚武承嗣特意跑到他这儿来,说的那个奇观。

    “这个才是燃眉之急啊!”

    吴宁自言自语,发起愁来,“该怎么办呢?”

    这事还真难办。

    首先,钱荒的大问题急需朝廷通过大型工程来向民间输送钱财,以保障大周的金融体系不至于崩盘。

    而在这么急的情况下,似乎除了再造天枢大柱,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但是,问题来了,就算刨去老太太对“奇观”的执拗引来的争议,别忘了,那边的“大柱子”可还没开始拆呢啊!

    这边“二柱子”就要往起立?

    合适吗?群臣怎么想?百姓怎么看?

    所以,现在的矛盾就在于,大工程得搞,这个钱要花出去,但是又不能花得太过荒唐,惹来民怨。

    那么,不立“二柱子”,能干什么呢?

    吴宁一想,更是为难。

    在这个时代,朝廷往出花钱,无外乎就那么几样儿:

    建奇观、修宫殿、垒长城、造运河,再加一个用兵打仗。

    这要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时期,以上那几样,多少钱都能给你花出去。

    可偏偏是现在.....

    掰着手指头数一下哈:

    奇观是肯定不行的,虽然老太太及其热衷。

    造宫殿.....

    前有大明宫,之后老太太当政又修了白马寺、清阳宫、明堂、天堂等等一系列的大型建筑,老太太差不多把洛阳和长安的皇宫都翻新扩建了一遍,实在没有可下手的地方了。

    修长城?

    不行。长城现在是大周的内城墙,修它一点意义都没有。

    挖运河?

    呵呵,让隋炀帝那家伙抢了先。

    那就只剩一项用兵打仗了。

    可是,还是不行!

    黑齿常之眼瞅着就把吐蕃拿下了,放眼中原四郊,除了一点边边角角,没地方打了啊!

    真没了!

    东边是大海,南边是大海,向北已经快进北极圈了,向西都到阿拉伯海边儿了,还上哪儿打去?

    琢磨了一宿,勉强想出几条可行之计,第二天应武承嗣之邀,吴老九只能是硬着头皮去见老太太了。

    ......

    “你来做甚!?”

    武则天一见吴宁,就是眉头一紧。

    现在,老太太对吴老九出现在这里可是不太感冒。

    一来,昨天那个场合,本应是亲儿子出风头,结果却让这个假儿子占了先,心里不爽。

    二来呢......

    老太太这正和天监的礼官,还有工部的官司员,商量着天枢二柱子的规格,力求比洛阳的大柱子更加宏伟壮观。

    这个时候,武承嗣带着吴老九来见,老太太本能的就知道不好。

    心说,这个混蛋小子,不会拆了老娘的大柱子,现在又打起二柱子的主意了吧?

    所以,心中立时就警惕了起来。

    而吴宁......

    吴宁一窘,心说,这老太太脑子还是灵光哈,一点都没老糊涂,居然一眼就看出他是来搅局的。

    看着武则天全心戒备,如临大敌的样子,得,早前准备好的说辞却是用不上了。

    吴宁也是光棍,咧嘴一笑,也不绕弯子,“听说陛下要在长安重建天枢,微臣这不就来了嘛!”

    “嗯?”老太太心下果然。

    “你要说什么?”

    “昨日可是你这个户部侍郎亲口告诉朕,要朝廷举重财,反哺于民的!”

    “怎么地?你......你要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吴宁依旧淡笑,“在陛下面前,微臣哪敢浪言。”

    “只不过......”吴宁话锋一转,“这重建天枢,不但要天官依礼制出谋,工部拣选能工巧匠营建......”

    “陛下忘了?当然还要户部拨调银钱嘛!”

    “所以,臣今日来当然是从旁协助,看看到底需要多少工料才是。”

    “......”

    此言一出,武承嗣这边就是眉头微微一皱,这特么和昨天咱俩说的可不太一样啊?不是说好阻止女皇建二柱子吗?你今天怎么又从旁协助了呢?

    而武则天那边可比武承嗣聪明得多,老眼一眯,小样儿的,跟老娘玩迂回战术是吧?

    暗暗地瞪了吴宁一眼,极具警告之意。

    “那好吧!”威仪发声,“那就让长宁郡王听听又有何妨?”

    下首那位天官,还有工部的官员,大气都不敢喘。心说,什么情况啊?这女皇陛下和长宁郡王的话里,怎么刀光剑影的?

    呵呵,要是其乐融融那才怪了呢!

    这两人,一老一少,一个英明神武,就一个毛病,那就是喜欢华丽不实的东东。

    另一个深知国运不济,有钱也不能乱花。

    一个明知道自己是假的,还骗了老太太那么多感情。

    另一个,已经把亲儿子的路铺得妥妥的,突然亲儿子不着调了,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大好江山,很可能落到假儿子手里。

    昨夜不光吴宁没睡好觉,老太太同样没睡好觉。

    心说,早知道吴老十那么不靠谱,这皇位还不如给了武承嗣或者武三思那两个草包,起码有点血缘关系,也好过给吴老九这个外人。

    当然了,老太太也是气晕了瞎想的。她还是坚信,等吴启反过味儿来,会接受这个皇位。

    但是......

    但是这夜路走多了,胆子也越来越小。

    有那么一瞬间,老太太甚至觉得,今天这个地步,是不是吴宁早就算计好的啊?

    不是没这个可能啊......

    就吴老九那个脑袋,你永远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有什么奇谋妙计。

    他是不是早就觊觎皇位,前面做的那一大套都是演啊!?

    好吧,老太太想多了。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想多了,如果连这点看人的准头都没有,她也不可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

    吴宁应该是那个比谁都厌恶这个皇位的人。

    武则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厌恶,可是从过往的种种,还有吴宁的一举一动,处处都隐含着他对皇权的不屑与疏离。

    话说回来,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想多了”,可连武则天自己都有点意外的是:在那一瞬间,她虽然想到的很多关于吴宁极为不好的可能,但是.....

    她居然没有动杀心!

    ......

    “这个.....”

    天官是个老道士,留着山羊胡子,此时一捋胡须,“这个这个....长宁郡王所言极是!”

    “刚刚微臣还在与陛下请谏,此等大兴土木之工断不可轻率,当请户部掌财之臣在侧,估算用度。”

    “否则,我等就算把好话说得满满,最后因耗费甚大,而遗憾弃之,岂不是徒劳?”

    老道士有点托大,想打个圆场。

    结果,马屁没拍成,拍到马脚上去了。

    武老太太听罢,差点下令把这脑袋进水的老道士拖出去咔嚓了。

    特么哪壶不开你提哪壶呢?

    吴老九站在这儿干什么来的?就是来盯着朕,不让朕花钱的。你还这么说?那不正中吴宁下怀?

    刚要发彪,却是让吴宁抢了先。

    接住天官之言,“哦?那不知,二位与陛下商量出什么来了没呀?”

    老道士一笑,老眼昏花,全然不见到武则天那边恨不得把他瞪到地砖底下去的表情。

    长声道:“陛下的意思是,全按洛阳天枢的规制,在长安太极宫前重建。”

    “不过,因用铁造而非用铜,所以基座当加高六十六尺,以显伟岸,且材质......”

    说到这儿,老道士笑了笑,显然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且材质也要把花岗石换成汉白玉,不知长宁郡王意下如何啊?”

    “......”

    武则天气的啊,已经打定主意,说什么也得把这糟老头子砍了不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说,你和吴老九说这个干什么?

    本来老太太想的挺好,上面天枢大柱的主体与洛阳天枢一样,这就可以宣扬是与洛阳同制了,没有区别。

    至于加高六十六尺基座,这个事儿,黑不提白不提,先不让吴老九和朝臣们知道。

    至于换成汉白玉,当然也是如法泡制,混过去再说,等到开了工,谁想反对也晚了。

    现在可好,这牛鼻子老道都给她抖搂出去了。

    而武承嗣那边,冷汉都下来了。

    心说,姑母啊,咱不带这么败家的啊!

    用汉白玉?!那得多花多少钱?

    热切地看向吴宁,盼着他赶紧想办法阻止。

    咱们昨夜可是说好的啊!!

    “不行!”

    吴宁果然没让武承嗣失望,听了老道士的话,当即摇头,“不行!”

    武则天一振,心说,来了!吴宁果然沉不住气演不下去了,这是要与朕对着干了。

    “什么不行!?”

    武则天眼睛一立,心下拿定主意,老娘还就不和你们藏着掖着的了。

    硬来,看谁能弄过谁!?

    眯起老目:“你敢对朕说不行!?”

    “不行.....”吴宁再次摇头。

    似是思量,似是忧心地说出一句:“这也花不了多少钱啊....这也花.....”

    老太太刚要发彪,武承嗣那刚要接话,结果反过劲儿来,差点没都闪了腰。

    “这也花......”老太太到嘴边儿的狠话没放出来。

    “你....你什么意思?”

    只见吴宁一摊手,“陛下可知,这次朝廷要向民间反哺多少银钱,才可以安然度过钱荒,且把多年缺钱而成的局面抚平?”

    老太太一脸错愕:“多......多少?”

    吴宁道:“微臣粗算了一下,起码5000万贯!”

    嫌弃地撇嘴,“你这一根铁芯儿的天枢大柱能花几个钱?根本不当事的。”

    “啊?”幸福来的太快,让武老太太着实有点不适应,“那依子究的意思....”

    “臣的意思是,这一根天枢不够。”

    “不够......”武则天还是懵的。

    “不够!”吴宁坚定地回答,“陛下可以多造几根。”

    “多......多造几根?”

    老太太腔调都拔高了,剧本拿错了吧?

    “那......”

    老太太沉吟起来,多造几根她喜欢啊!

    “朕造两根....可好?”

    “有什么不行?”吴宁大包大揽,“两根都太少!”

    “陛下就是围着太极宫和大明宫造一圈儿,那都没问题。”

    “不可!”天宫老道士一听不干了。

    急忙出声阻止,随之向武则天郑重下拜,“陛下,天枢大柱九龙捧珠,象征皇权天选独一无二,可有两根、多根之说!?”

    “此举有违天命!”

    “哦.....”武老太太老脸一红,刚刚一激动,却是把这个茬儿给忘了。

    讪笑一声,“天官所言极是,长宁郡王不可妄言!”

    好吧,刚刚明明是她自己想建两根,现在全推到吴宁身上去了。

    吴宁也不在意,笑道:“那陛下大可极尽天下所能,尽量把天枢建的举世无双,宏伟高耸些嘛。”

    “对对对对!”

    这话老太太可是喜欢。

    而下面的吴宁此时也是轻松异常,蓦地转身与武承嗣道:“微臣说什么来着?太子殿下果然是多虑了吧?”

    “陛下定有向民间输送钱财之法,哪用我等操心?咱们准备的那几条大兴土木之举,却是多余了吧?”

    “......”

    武承嗣整个人都是傻的,咱们准备的......?

    你特么什么时候和我准备的?

    心中叫苦不迭,下回能不能对一遍台词?让老子也有个准备?

    而且更难受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吴宁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

    天枢的问题根本就不在花钱,而是太过招摇,于朝廷不利。

    怎么聊着聊着,你不反对,反而同意。

    不但同意,反而鼓动老太太建得更高更奢华了呢?

    特么都说我是老太太身边的第一舔狗,现在看来,你穆子究才是当仁不让吧?

    而武则天那边也是一怔,这才明白二人来的目的。

    “怎地?承嗣与子究也有利民之法?”

    老太太心思就一个,你别阻止我的二柱子,别的都好说。

    再说了,不是钱多嘛,一个二柱子也花不完,别的奇观暂时还没想出来,要是吴宁有什么好项目,武则天当然也乐于成人之美,皆大欢喜。

    “什么办法,且说来听听。”

    那边武承嗣一缩脖子,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而吴宁朗声回话:“昨夜微臣与太子殿下彻夜未眠,共想出三条可行之法,不知陛下想听哪一条?”

    (武承嗣:mmp!说了别带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要是老太太张嘴问他,他可怎么答?

    当然,吴宁也不是想坑他,就是拿他当个台阶。

    此言一出,武则天自然好奇,命他都说来听听。

    “这第一条,名曰:沿海特区。”

    “嗯?”武则天听的一头雾水,“何为沿海特区?”

    转而又道:“开放海贸不已经施行多年了吗?也没花多少钱,怎么又冒出这么个说法。”

    吴宁则道:“那是因为还没到花钱的时候。”

    “陛下想过没有,此次钱荒,除了大周境内各地民生影响甚大,其次就是对外的贸易了。”

    “哦?”武则天再次轻疑,正色起来,“说来听听!”

    “陛下知道,除了长安,此时大周境内除了长安,各地皆是物价极贬,沿海各州更是如此。而物价贬值,就相当于钱币升值。”

    “打个比方,过去一斤茶砖在周境价值500钱,可换一两大食香料。”

    “而现在呢,一斤茶砖只值100钱。”

    武则天皱眉,“可是,现在一斤茶砖,不也一样可以换一两香料吗?”

    “不一样的。”吴宁摇头,“番邦的海商也不是傻子。”

    “这个时候,如果他们用从前存下的周钱买茶砖,那从前只能买一斤茶的500文现在就可买五斤!”

    “而香料,他们远道运来,也可辩称价高,不接受低价钱买,只依原价折算易物。这样一来,我们又要亏上一笔。”

    在这个没有国际贸易体系保障,没有货币兑换的时代,吴宁根本不用讲什么货币升贬与外贸的关系,只举一个简单的商业逻辑,就把老太太惊出一身冷汗。

    要知道,后来的清明,就是因为外贸上吃的大亏,被逼得只能封关禁海。

    “那子究以为如何是好?”

    “所以,就需要这个沿海特区嘛!”

    吴宁一笑,“以微臣之见,当把几个沿海贸易重镇与内陆区别开来。”

    “一方面,制定相应的对外商贸税制,来平衡钱涨钱跌带来的损失;另一方面,惠利大周的海上商贾,使之向外发展。”

    “而且,当下海贸虽集中在泉州、福州、广州诸地,但依微臣所知,各州海港杂乱、船只拥塞,朝廷也可借此时机兴建沉港,此为百年大计啊!”

    武则天听的连连点头,看来她还是把钱荒之事想的简单了,这其中的问题多着的。

    当下不敢迟疑,“此方甚重,子究与太子需尽快列出章程,尽早施办!”

    “臣等遵旨!”

    吴宁与武承嗣急声下拜,应了老太太的旨意。

    武承嗣低着头弯着腰,趁老太太不注意,连连给吴宁使眼色。

    意思是,你特么倒是办正事儿啊,二柱子了!!二柱子还没解决呢!!

    吴宁看见了,回了个让他安心的眼神儿。

    这时,武则天出声:“不是说有三条吗?继续道来。”

    “遵旨!”吴宁唱喏,继续道来。

    “这第二条,名曰:城乡改造!”

    “陛下自十多年前就圣心独断,解除宵禁、废止坊市。十年已过,如今各个城郭之中的城民,比之十年前早不可同日而语了。”

    之前说过,开放坊市和宵禁带动了商贸的发展。而商贸繁荣,也必然的造成一大批无产佃户到城镇中寻求生路。

    这使得城镇人口的激增,也就相当于后世的城市化。

    “陛下....”吴宁侃侃道来,“天下各州,有十之**,十年前的老城郭已经不堪重负,无法容纳过剩人口了啊!”

    “如今,城墙大多在城市之中,根本起不到防患外敌,保护一方的作用。”

    “所以,依臣之见,是时候重新规划各州城务,兴修新墙了。”

    “......”

    武则天沉默了,这确实是个问题。

    如今还好,天下太平。可是,万一将来子孙不济,一个没注意让外敌入境,那现在的城镇如何防护?

    这也是一个功在百年的工程呢!

    正好工部官员在场,老太太当下道:“回头,工部发下文收,让各州上报城务实情。到时,你们汇总之后,酌情重修。”

    看向吴宁,“第三件呢?”

    “这第三件....名曰:西部大开发!”

    吴宁张嘴就来,什么西部大开发,其实就是之前和老太太说的那个开辟三大粮仓的那个事儿。

    现在,东北和川黔两地已经开始了,唯独西域那块地还没动静,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

    以前说是从长计议,不过现在来看,吴宁觉得是时候了。

    毕竟,无论派兵占领、镇守,还是派人去开发,都是要花钱的嘛。

    把这一条建议详详细细与武则天说了一遍,武则天心说,这个也是应该!毕竟关系到西在的一大粮仓,对中原地区有战略性的意义。

    而吴宁见老太太沉思不语,心知差不多了。

    出言道:“以上三条,就是微臣与太子殿下彻夜不眠想出来的法子,不知陛下有意施行哪一条呢?”

    “嘿嘿!!”

    吴宁那边刚说完,武承嗣就笑出了声儿,然后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武承嗣美啊,他就算是个呆子,也看出来老太太是真重视了。

    而穆子究.....

    他娘的!!以后谁再和他这嚼舌头,说穆子究就是吴宁,他第一个不信。

    吴老九?吴老九有这么够意思吗?

    吴宁几次提起,这是和他一起想出来的,这是在老太太面前露脸啊!是给他攒功啊!

    他太谢谢穆子究了。

    够意思!绝对的够意思!

    也随着吴宁躬身下拜。

    “仓促了些,暂时也只有这草草三策,不知哪条能入姑母的眼呢?”

    言语甚是得意,顺便在心里又感谢了吴老九好几遍。

    武则天想了半天,最后......

    “朕三条都要!”

    好吧,这老太太也是够贪的。

    没办法,这三条,哪一条都极为有用,凭什么只能施行一条?

    老娘当然三条都要。

    吴宁一听,登时大乐。

    对嘛,这才是圣君明主应该有的魄力嘛!

    “如此甚好,臣替万民谢过陛下英明!”

    说完,大拜及地,甚是真诚。

    把老太太弄的都不好意思了,心里那个美啊!

    干嘛啊,主意是你出的,这就...都算朕头上了?

    笑道:“子究与太子为朝为民鞠躬尽瘁,当属首功啊!”

    此言肺腑,绝无半点虚伪。

    吴宁更是激动道:“陛下谬赞!我等万不敢怠慢,这就回去筹划,力求尽早落于实政。”

    武承嗣也是赌誓发愿啊,附和吴宁,定不叫女皇失望!

    “好好好!”

    老太太连叫三好,着令二人退下。

    然后.....

    然后吴老九退走之时,一顺手,就把天官老道士,还有工部那个官员,一起划拉走了。

    “......”

    武老太太看在眼里,先是一愣,随后就不干了。

    你当我瞎啊!?我二柱子的事还没讨论完呢,你把他们两个叫走干什么?

    “天官与工部爱卿,你二人留下!天枢尚有未明之处,需再议。”

    “遵旨!”

    那两位哪敢不从,溜溜的就回来了。

    本来武承嗣美滋滋的都走到殿门口儿了,突然发不对。

    那两位回去了,怎么穆子究也回去了?

    只见吴老九往殿中央那么一站,一脸的疑惑:“天枢?什么天枢?”

    好像刚刚让老太太建一圈柱子的那个人就不是他一样。

    武则天也是愣了,心说,这孩子怎么了?刚说完就忘了?

    但是,鉴于吴宁刚刚表现不错,老太太还是和声笑道:“子究怕是太过劳累了啊?”

    “刚刚不是说,在长安重建天枢,子究不是还同意了吗?”

    “哦?”吴宁做恍然状,“那个天枢啊....”

    随之眉头一拧,看向武则天。

    “陛下....还要建天枢?”

    武则天更懵,发现有点不对劲。

    “不是说好的吗?”

    “刚才是说好了。”吴宁慢条斯理,“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武则天:“有什么不一样?”

    吴宁萌萌哒:“没钱啊!”

    “没....”

    老太太没噎死,瞪眼道:“你刚不是说,建一圈都行吗?”

    吴宁无辜,“那时候有钱啊,可现在没钱啊!”

    “那钱呢!?”

    “沿海特区、城乡改造、西部开发......”吴宁掰着手指头一一列举。

    最后一抬头,“都花了呀!”

    “花......”武则天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噎死。

    “你.....”指着吴老九,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你个小兔崽子,原来......

    原来特么在这等着我呢!?

    瞪圆老目,你!!

    你特么在逗我!?

    ......

第五零一章 不干了

    没钱了?你这是在逗我?

    武老太太一双老目茫然地瞪着吴宁,竟有一丝不知所措的感脚呢?

    也着实是新鲜了吧?

    甭管是大唐,还是大周,还没有哪个臣子敢这么逗皇上玩的,老太太差点没气炸了。

    而下首的吴宁,则是没事儿人一样,一脸的淡笑依旧,让武则天更是老命都跟着他那杀千刀的笑容抖了起来。

    其实吧,老太太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再糊涂,再热衷奇观,也知道孰轻孰重,不然的话,她也走不到今天君临天下的地步。

    所以说,只要吴老九好好说话,好言劝劝,都不需要绕弯子,甚至不需要任何花哨的表述,只要把“二柱子”和那三大工程并列一比,然后再让武则天自己来选,武则天也一定会识大体,选择当下最有用,对国家最有利的方案。

    可是,老太太想不明白,怎么吴老九偏偏就选了一个最不靠谱、最不招人待见的方式呢?

    哦,前面说的好好的,还建多少根天枢都没问题,反手就提了三个让人无法拒绝的大工程,老太太一同意,就没钱了?

    你别说拿皇帝当猴耍,就是市井百姓遇到这种搓火的事儿,也得气的三魂出窍,和你来一出全武行啊!

    此时此刻,武老太太瞪着眼,心道,你也就是吴老九吧,换了任何一个臣子,老娘非咔嚓了你不可!

    但是,刚想到这里,老太太心头一颤:

    对啊,他为什么......选了个最差的表达方式呢?

    要知道,以吴宁的心智,当今天下可谓无人能出其右,做事更是滴水不漏。

    这种轻浮的表述,会不会惹怒她,吴宁会想不到?

    要是这点眼力都没有,他也不可能以一个带罪入京的假皇子之身,短短两三年就把朝中纷乱复杂的各方势力玩弄于股掌之上了。

    那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武则天的神情由出离愤怒到渐渐平息,最终归于平静,且玩味地品看起吴宁来。

    良久,心思猛然清明,老目不自觉地瞪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吴老九。

    只是一瞬,便随之隐去,平静地缓坐回龙椅,做低头沉思状。

    老太太此时面上平和,心中却是一点都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惊涛骇浪。

    她终于明白,吴宁为什么会选了一个,既让她下不来台,又显轻浮的方式了。

    心道:“吴老九啊吴老九,吴启若是有你一半的心思,朕也无需忧心大周朝的千秋基业了!”

    “可是....”

    老太太越想越牙疼,“这么一个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不世奇才,为啥就不是亲生的呢?”

    轻挑眉头,再细想一遍吴老九今日之举,竟生出一丝斗气之心来。

    暗想:你让朕下不来台是吧?好吧,那你也别想如意!

    “哈哈哈哈!!”

    猛的,畅然大笑响彻殿堂,之前的阴郁更是眨眼之间一扫而净。

    “子究....真乃良佐矣!”

    “若非尔当头棒喝,朕险些误了社稷大事啊!”

    “好好好!”老太太一边笑,一边感叹,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尽显圣主明君之姿。

    “......”

    笑的武承嗣,还有那两个天监礼部官员,直哆嗦。

    什么特么情况?

    刚才吴宁说没钱了的时候,这三人肝都吓绿了,武承嗣甚至狠不得把吴宁踹到地底下去。

    特么有你这么和老太太说话的吗?再说了,就算你不想活,也别特么拉上我和你一块凉凉啊!

    他是怎么想也没想到,吴宁这个让武则天放弃二柱子的办法,是拿老太太当猴耍。

    但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儿?

    武承嗣有点懵,这还是他那个杀人不眨眼、顺昌逆亡的姑母吗?

    居然一点没生气,还夸起穆子究来了?

    咱们太子殿下有点迷,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而那两个天监官员,本来就差一步就出两仪殿了,生生被老太太叫住,又听了穆子究这么一出,两人只觉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恨不得变成个透明人,把那最后一步迈出去。

    要知道,女皇陛下和穆子究这种存在的顶牛,那就是神仙打架,离得近了都算是玩命。

    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老太太会来这么一出儿。

    不怒反赞?

    这个操作,有点东西啊!

    好吧,其实吴宁也是懵的。

    瞳孔瞬间放大,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失态。

    瞪着老太太,就差没扑上去大吼:“你特么能不能按套路出牌啊?玩我!?”

    那话说回来,什么是按套路出牌呢?吴宁今天又到底是为什么,要让老太太下不来台呢?

    其实也不难猜,是因为:昨天吴启把风头让给了他。

    本来昨日廷议,提出钱荒之弊,并陈条诸策,以解国难的人,应该是吴老十。

    这是吴宁、吴启,包括武则天,早就导演好的。

    目的不单单是解决问题,同时也是想借机把吴启推上去,增加名望。

    但是,吴老十摆了吴宁一道,他不想当这个皇位继承人,出风头的人变成了吴宁。

    那么问题来了,措手不及的可不止吴宁一个,还有武则天呢!

    吴宁可以和吴启对吼,互解心中郁结。

    那老太太呢?她上哪儿出这口气去?

    而且,这已经不是憋了一口气的问题了,这是她武则天的皇位到底给谁,还能不能姓武,甚至大周朝在她西去之后还能不能存在的问题。

    这是一个要死人的问题!

    这也就是吴宁现在还有大用,而且武则天确实也不太想他死。若是换了旁人,在老太太那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所以说,对于吴老九来说,他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一个态度,一个马上传达到武则天那里的态度。

    而今天用这样一个看起来最不合时宜的方式让老太太放弃二柱子,其实就是吴宁的态度。

    这也是武老太太在细思之下,感叹吴宁心思之缜密,滴水不漏的原因。

    看似轻佻,受人以柄,可却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这个时候,就算吴宁面见老太太,把话挑明了,说他不想当皇帝。而且老太太也信了,那也不行。

    这涉及到一个主动权的问题,就算吴宁现在说他不想当皇帝,但主动权还是在他手里。

    因为诺言这个东西,谁说出来谁占便宜。可以遵守,将来当然也可以违背。

    武则天千古女帝、江山之主,能容忍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吗?

    将来依旧是祸害。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可以说,吴宁把主动权交给了老太太。

    现在我引起了你的猜忌,现在我又激怒了你,而且轻佻君上也是罪柄。

    要怎么办,武则天运作的空间很大。

    虽说老太太还不至于杀了吴宁,但是到底是敲打警告,还是怎样。

    又或者,干脆借机把吴老九弄出京城,为吴启铺路,全在武则天一念之间。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吴宁能把问题想得这么通透,且通过一件小事付诸实施,甚至把武承嗣也拉下了水,让武则天有更加灵活的操作空间,可以借机同罪削权,给吴启腾地方。

    可谓是从上到下面面俱到,缜密至极,吴宁自己想想都有点飘了。

    换了谁,也没老子这个本事儿了吧?

    但是,千算万算,他没算出来老太太会不按套路出牌。

    特么台子给她搭好了,她偏偏不用,偏偏要走野路子。

    不但不罚、不骂、不怒,反而大赞,昧良心地夸。

    真的是昧着良心夸啊!

    夸得吴老九是浑身难受,几近抓狂。

    这老太太是故意给他招恨呢吧?

    这么明显的嬉戏君上,脾气再好的皇帝也得动动肝火吧?

    可是,武老太太还夸上了,这让武承嗣怎么想?

    再结合吴宁本就敏感的身份,以武大太子那多疑寡义的性子,别看昨天还和吴宁亲密无间的,可老太太这种话一出,要是不悟出点什么,再想歪点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

    坏!

    吴宁牙根都在打颤,武则天这一手实在是太坏了。

    下意识瞥了一眼武承嗣,结果...

    嗯?那货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啊,一副躲过一劫的松弛神态尽显无余。

    好吧,吴老九满头黑线,看来还是高估了武大太子。

    这么高深的套路,以他的智商,一时半会还转不过那个弯儿来。

    但是,早晚能转过来啊!等他回去一点一点把事情想明白了,那可就不是现在这副嘴脸了。

    吴宁头疼不已,默然摇头,却是正撞见武则天更气人的目光。

    老太太现在七分得意,三分戏谑,一对老眸微眯,嘴角含笑地瞅着吴宁,那意思好像在说:

    “小样儿的,跟老娘抖机灵?把自己玩进去了吧?”

    “......”

    吴宁更是无语,这特么还是朝议吗?怎么画风越来越向二次元靠拢了呢?

    索性把脑袋一耷拉,一句话也不说了,只看武则天下一步怎么导演。

    而武老太太见吴宁已经认输,也是点到为止,不再继续昧良心夸。

    向下挥了挥手,“都下去吧,.朕累了!”

    武承嗣那个傻缺,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吴宁把他拉下水,万没想到,老太太心胸豁达居然不究,又怎能不让他惊喜?

    与那两个官员一起,躬身上礼,退向殿门。

    吴宁没那么好的心情,胡乱朝武则天一拱手,连“微臣告退”这种恭敬话语都懒得说,转身就要走。

    却不想,老太太不温不火的威仪之声在殿中响起:“子究留下。”

    “!!!”

    吴宁立是就瞪了眼,茫然看着武则天。

    心说,这老娘们儿还要干什么?玩火啊?真怕武承嗣想不周全是吧?

    对于吴宁的目光,老太太却是视而不见,对武承嗣道:“承嗣先下去吧,朕还要问问子究关于太平和安乐的事情。”

    “哦!!”武承嗣本来也有点迷糊,老太太留穆子究干什么,现在登时了然。

    穆子究那笔风流债,终于被老太太盯上了。

    本来就是嘛,原来说好是把安乐下嫁给穆子究的,结果太平却让抢先一步。

    这事出来之后,老太太一直没有表态,却是存到了今日。

    立时给吴宁递去一个同情的小眼神,“兄弟,自求多福吧你!”

    然后,乖乖地退出了两仪殿。

    ......

    眨眼之间,殿中就只剩吴宁和武则天。

    老太太也是一改之前的戏谑,目光冷冽地瞅着吴宁。也不说话,只等他开口,看他是如何说辞。

    此时,武则天的压迫性很强,无声胜有声。

    把吴宁留下,其中意味也很明显:你的算计被朕识破,朕反将一军,在外人面前你不出声,现在就咱们娘俩儿,你又当如何?

    毕竟吴启不想当皇帝,要让位给吴老九。这是个大问题,换了别人,是足以要命的大问题!

    武则天觉得,吴宁起码要给她一个态度。

    有没有这个心?到底是你想上位,还是吴启真的不愿意?

    武则天要看到吴宁真实的表态,而且是当着她的面,亲口告诉她。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把什么主动权推给她。

    好吧,可能连武则天自己都没意识到,在这件关乎皇位传承的大问题上,她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般坚定。

    尽管吴启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无论从外在,还是内心,老太太都是断然回绝的。

    但是,老太太忽略了一点,还是从吴启提出这个想法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对吴宁动过杀心。

    这正常吗?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试试?可能连昨夜都活不过去。

    而现在,武则天对吴宁抛过来的主动权,意外的视而不见,却逼着他自己说出心中的真实想法。

    尽管老太太自认依旧不曾动摇立吴启的决心,也尽管她百分百确定从吴宁嘴里说出来的一定是“他不想当皇帝!”

    可是,为什么还是要问呢?

    个中因由,也许连武则天自己都想不通透吧?

    ......

    场面僵在了那里,武老太太固执的逼吴宁表态,给她一句痛快话。

    而吴宁呢,以他的心智,当然知道老太太在等他说话。

    可问题,是他表不了这个态。

    一个连武则天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境,你让吴老九怎么揣测?

    况且,吴宁更多的是把武则天看成是皇帝,而不是亲妈。

    一个皇帝在这个情景之下,是应该戒备的,是应该起杀念的。

    简简单单一句,我不想当皇帝,能解决问题吗?

    你让吴宁说什么?

    说吴启既然不想干,那我来吧?

    咔!脑袋没了。

    说吴启不干也得干,老子对皇位没兴趣?

    嗯,老太太回去琢磨一宿,不行,不保险.....

    明天,咔!脑袋一样是没了!!

    奶奶的!吴老九越想越窝火。

    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呢?老子蹦了这么多年,没让武承嗣弄死,没让贺兰敏之和肖老道得逞,最后却让亲兄弟给摆了一道。因为不想当皇帝被老太太给咔嚓了?

    这特么传出去,能笑死个人。

    “不干了!”

    越想越不是个味,吴老九索性一甩膀子,转身往龙座之下的台阶儿上一坐。

    俩腿一盘,是大襟一扯,登时是衣衫散漫,形象全无。

    “不干了!不干了!!老子不干了!!”

    “嘎!?”武老太太差点没噎着。

    千算万算,没算到吴老九来这么一手。

    “你,你你你,你跟谁老子老子的!?”

    指着吴宁气的不轻,“你你你,你给朕转过来!反了你了,居然敢背对朕说话?”

    “不干了!”吴老九全不在意武则天说什么。

    “就是不干了!明天老子就递辞表,回蜀地当我的山大王去!何必跟你们娘俩儿在这儿操心操肺?”

    “你敢!?”武则天瞪了眼,也慌了神。

    现在才明白,这个‘不干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朕不让你走,你就走不了!”

    “啊呸!”吴宁扭头就是一口老啖,撇嘴嚷嚷,“不让走?凭啥不让走!?”

    一指上方:“我特么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斗了武三思,再斗武承嗣!降服了卢嵩之,还得和狄胖子周旋!”

    “躲过了贺兰敏之的暗算,还有个肖老道吃饱了没事儿干与我为难!!”

    “这、还、不、算、完!!”

    吴宁越说越激动:“现在连特么亲兄弟也来算计我!!”

    “再加上你这个君上!!”

    “你说!我怎么混!?”

    吴宁那个声调都快哭出来了。

    “怼天怼地怼空气啊!上到九五至尊,下到猪狗不如的畜生,特么是个喘气儿的就要跟老子过过招儿,这特么哪顶得住!?”

    “不干了,不干了!”

    干脆耍起了无赖,死活就一句话,“老子不干了!”

    “噗.......”

    武则天纵使养气工夫再深,也是笑喷了。

    扭头儿一想,好像.....还真是哈。

    “哈哈哈哈!!”

    武则天越想越是可乐,心里也是纳闷儿,吴老九原来混的这么惨吗?

    悠悠然地走下龙座,来到吴宁身边。

    见这小子一脸的苦大仇深,见她在侧竟负气的把脑袋别向了别处,老太太更是大乐。

    “你呀!”悠然长叹,顺势就坐到了吴宁身边。

    一老一少就这么并肩坐在大殿的台阶上,让从后殿出来,以为散朝了来服侍老太太的上官小婉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咱们的女皇陛下,什么时候....如此亲民了?

    “你呀!”

    武则天笑看吴宁,继续道:“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聪明过头儿了!”

    瞥着老目,嗔怪道:“在朕面前还抖什么机灵,怎地?当朕老了,看不清你那点小心思了?”

    “我聪明?”

    吴宁指着自己的鼻子,转过头来与老太太对视。

    “我聪明?我要是真聪明,九年前就远走高飞,打死也不来趟这个混水了!”

    “......”

    武则天一想,也对,那个时候的吴宁就已经知道吴启才是皇子,他只是一个替身。

    想到这儿,武则天生出好奇,“那你说说,既然知道吴启的身世,你还为什么要来呢?”

    只见吴宁瞪眼:“我傻呗!”

    “好好说话!”武则天瞪眼,“莫要与朕乖张!!”

    “......”

    吴宁沉默了,收敛心神,沉吟片刻方缓着调子道:“也许....”

    “也许是想给自己留点人味吧!”

    “人味儿?”武则天不解,“何意?”

    吴宁惨笑:“人活着,总得有点人味。吴家上下几百口子人命,还有老十....”

    “我若不来,与禽兽何异!?”

    “呵....”武则天听罢,点头轻笑。算是认同,却也有不同的想法。

    看了吴宁一会儿,才道:“在朕看来,人性即为贪!你既然想留着人性,那也一定有贪欲!!”

    回首望了一眼龙座:“难道....你就真的不想?真的没想过?”

    “说实话,想过!”吴宁也认真起来。

    “哦?”武则天眉目一亮,“说来听听!”

    吴宁也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高座,道:“回望千古,芸芸众生何止兆万!?可是,能问鼎至尊者,又有几人?”

    “挥指天下,御目四海,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武则天下意识点了点头,颇为认同。

    当初她又何尝不是此等心境?否则也不会以女儿之身,冲破千难万阻,也要君临天下了。

    “那你现在呢?还想不想?”

    问出这句,武则天自己都是一惊,这才意识到心境的相同。

    同时也是扪心自问,如果吴宁回答“想”,那她又当如何呢?

    “我说过了,只是想过。”

    吴宁并没有给武则天太多的时间自问,已经果断的给出了答案。

    武则天愣在那里,“你...你就真的不动心了?”

    “呵.....”吴宁笑了,有几分轻蔑。

    “陛下!”吴宁目光飘远,“你能看多远?”

    “可知十年之后,大周是什么样子?”

    “这....”武则天不知道吴宁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是也细思起来。

    “十年?十年之后,可能就没有大周了!”

    武则天还是很清醒的,自己能不能再活十年?而身陨之后,不管是谁接位,只要不是武家的人,那就不会再有大周了。

    对于老太太的回答,吴宁并不意外,再问:“那陛下就没想过,让大周长存?”

    “想过!可是,也仅仅是想过!”

    她当然想过立武三思或者武承嗣,可惜,那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答完这句,武则天一怔,愕然看着吴宁。

    “这......就是吴宁的答案?”

    吴宁与之皇位,武则天与之大周长存,都仅仅只是想过。至于为什么不想了,也只有二人才能够理解因为不是最好的选择!

    “陛下!”

    吴宁知道,仅仅是心境的相同,并不能彻底的打消武则天的顾虑。

    他必需给老太太一个充分的理由,“陛下能看到十年之后,那百年之后呢?”

    “百年?”武则天略一思所,“谁知道百年之后呢?”

    “我知道。”吴宁平静的声音让武则天更为错愕

    “如果陛下这一朝不能除弊通政,那么李唐就算再得江山,也只能借着盛世余威再辉煌个几十年。”

    “最终依旧会因军、政之疾大权旁落,走向衰败!百年之后,就算不亡,怕也是崩溃边缘了。”

    武则天一细想,吴宁说的有道理,其中关节吴宁早就与她说过。

    叹道:“九郎之才,看透百年,朕是佩服的!”

    老太太能说出“佩服”二字,已经是不易。

    可是,吴宁似乎并没有满足,依旧悠然:“陛下,那我要是说,我还能看透千年,陛下信吗?”

    “不信!”武则天没好气地瞪了吴宁一眼,“汝乃天骄,何不上九霄?”

    “哈哈!”吴宁大乐,却是没再说下去。

    其实他想告诉武则天,他真的有千年的眼界。

    其实他想告诉武则天的,就是眼界。

    做为一个横夸千年时空而来的人,比之当世,多的可能就是眼界。

    这就好像让武则天去回望千古,看古之帝王,也是同样的心境。

    如果穿越是一场游戏,那在知道剧情之后,可能最有趣的玩法不一定就是当皇帝,有n种方式让他掌控局势,体验不一样的快感。

    所以,吴宁对皇位真的就那么回事儿。在他看来,当皇帝可能束缚更多,反而不美。

    “陛下!”吴宁终于直视武则天,“我可以明确的告诉陛下,我....不想要那个位置!”

    “陛下大可放心!”

    “呃.....”武则天喉头一紧。

    这是她想要的答案,今日种种,可以说就是为了让吴宁亲口说出“他不”。

    但是,当这三个字终于来了,老太太为什么....

    为什么一点都不感到高兴呢?反而空捞捞的,好像失去了什么宝贝。

    实在是,吴宁在当皇帝这个事儿上表现出来的能力,比吴启强太多了。

    ......

第五零二章 二桃三士

    说心里话,武则天还是有点拧巴的。

    帝王君临之路,谁不想走?

    那可是权力的极致,是人生的极致。甚至是这个时代,人类所能亲临的想象力的极致,无出其右。

    但是,偏偏吴老九说他没兴趣。你这让武老太太....好吧,已经不是拧巴,而是憋屈了。

    “臭小子,没你这样的?”武则天眯起老眸揶揄道,“你当朕是傻子不成?”

    虚手摇揽,如天下就在怀中。

    “只要位及至尊,这江山任吾点拨,这臣民任吾驱使。若吾心至,这乾坤亦要倒转!”

    轻蔑地瞪了吴宁一眼,“如此气象,朕不信你不动心。”

    老太太神态傲然,又恢复几分镇定。

    那话中之意就是在说:还想骗老娘!?

    “气象?”

    吴宁沉吟了一下,淡然嗤笑,“什么气象?”

    “百年之后,再磅礴的气象也要归于黄土。剩下的,除了旧陵孤坟上的荒草,就只有史书上任人涂鸦的一个名字罢了。”

    “你!!!”

    武老太太听得脸都白了。

    怎么当皇帝这么好的事儿,到了你嘴里,就变得这么人呢?

    确实有点人,而且是一针见血,说到老太太的心里去了。

    老太太已迟暮老矣,生死富贵早就看淡了。小辈们争来斗去,还有朝堂上的文治武功,对她来说,也已经不是最惦记的心事。

    她想的最多的,可能就是这个身后的评说了。

    毕竟她是女人,不知后世会如何评价她这个异类。

    要不因为这个,武则天崩世之后,也不会留下那块千古的无字碑了。

    “你”了半天,老太太噎在了那儿,只觉更加的憋屈了。

    “你就因为这个,才不登这个位?”

    这不是因噎废食吗?这不是嫌猪丑就不吃猪肉了吗?

    “你管他成不成黄土孤坟?管他后人说三道四?”

    老太太瞪着眼,“男儿丈夫这点气魄都没有,不是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喂!喂喂!!”吴老九一脸的牙疼。

    “我说,你老是不是搞错了?”

    “什么错了?”

    只见吴老九指指自己,又指指老太太。

    “现在不应该是我说服你,‘我不想当皇帝’?现在听着,怎么好像你老劝我非当这个皇帝呢?”

    “呃.....”

    武则天愣了愣,在脑袋里捋了半天,好像....是这么回事哈。

    “再说了。”不等老太太圆话,吴宁已经开口,“就因为这个还不够吗?”

    目极远方,“我给你捋一捋哈。”

    “从登上那个位子那天开始,吃喝拉撒、一言一行,甚至放个屁,都得有人盯着。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有人记下来。将来都有可能写到小本本里,给千百年之后的人逐字揣摩。”

    “都不说,一千年后,我这个人被改成什么样儿。就算不改,我这一辈子碰过几个女人,干过几件坏事儿,想过什么龌龊的勾当,也都会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这哪藏得住什么秘密?弄不好,哪个吃饱撑的,觉得老子这一辈子太过传奇,给我安个神鬼妖怪之类的身份,那就算活着干了再多的好事儿,也不够他们编排啊!”

    看着武则天,“陛下想想,这是人过的日子?”

    “......”

    武老太太脑仁直疼。

    得,现在又成了“不是人过的日子了”。

    心说,小兔崽子,你就忽悠吧!

    气闷道:“朕就不明白了,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么怕后人揣测!?”

    “!!!”

    吴宁心中猛的一缩。

    武则天负气的一句,却是也震动了吴宁的内心。

    缓缓回魂,看向老太太,“我....有!”

    “你....”武则天大骇,“你还有什么秘密?”

    ......

    长宁郡王府。

    “老十呢?”

    吴宁回到府中已经是下午,刚一坐定,就找吴启。

    吴老八脑仁儿直疼,“应该...应该还在礼部衙门没回来呢吧?”

    吴宁眉头一皱,看着吴老八。

    “你也帮他打掩护?我去过礼部衙门,这货早早的就跑回来了。”

    “嘿...嘿嘿...”吴老八傻笑,不敢再装。

    “主要是你们俩吵得大伙儿都跟着闹心,你就让他躲两天呗!”

    “再说了。”吴老八梗着脖子,“我觉得吧,老十昨天说的那个事儿,好像有点道理....”

    “要不,你考虑一下?”

    吴黎说到这儿,贱呲呲地贴了上来,还夸张的朝老九一抱手,“入主皇城了解一下?皇帝老子了解一下?”

    “了解个屁!”吴宁瞪眼,“老子要是当皇帝,先特么把你们都宰了!”

    不想跟吴老八废话:“去把他给我拎过来!”

    “哦。”吴老八一缩脖子,乖乖地转身去找吴启了。

    “等等!”吴宁叫住他。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

    强压着火气到了吴启门前,吴宁在门口站了半天,稳住了心神,才推门进入。

    不出所料,吴大公子不但在屋里,而且在胡床上歪的那叫一个妖娆,自在的没边儿了。

    兰晴还在一旁伺候,点心果子送到嘴边儿,越看越像昏君了。

    吴宁本来已经稳了半天的那口气,差点又没压住。

    而吴启一见是吴老九,登时跳了起来,嗖的就躲到了兰晴身后。

    “事先说好,不许打人,也不许骂人!”

    “我....”吴宁气乐了。

    不能打也不能骂,那我还能干嘛!?

    实在拿这个活宝没办法,无力坐下,“行了,别装了!演给我看有用吗?”

    “嘿嘿。”

    吴启顺坡下驴,坐到吴宁身边,“怎么叫演呢?我本来就是这个熊样儿嘛,将来肯定是昏君。”

    “演,还演?”

    吴宁接过兰晴递上的茶汤,淡淡地抿了一口,“老十啊,你昨天说的话,我慎重地考虑了。”

    “哦?”这倒让吴启意外。

    “那考虑的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十弟这个建议很有诱惑?”

    “......”吴宁面无表情,“确实很有诱惑,但是...没用!”

    看着吴启,咧嘴笑了,“你还是得当这个皇帝。”

    “啊?”吴启很是失望。

    “别吧!咱们可是亲兄弟,谁当不是当呢?你行你就上了呗!”

    “不行。”吴宁摇着头,“还是得你上。”

    “那...”只见吴启眼珠子一转,“那我要是就不上呢?你好像拿我也没办法吧?”

    “是吗?”吴宁笑了。

    “我吴老九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还没有人能不顺着我的意。你要不要试试?”

    “!!!!”

    吴启登时垮了下来,“九哥,你是亲哥!咱可是亲兄弟,不带这么使心眼儿的哈!”

    “晚了。”吴宁站了起来,“你先使的心眼。”

    走向门口,“这个皇位,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九哥!九哥!!”

    吴启叫的比杀猪还惨,可是吴宁根本不听,已经大步出得门外。

    “九哥....你不能这样啊!!”

    吴启做出要追出去的架势,带着哭腔惨嚎着,可惜,愣是没挤出一滴泪水来。

    见吴宁走远了,吴启噗的一声笑了,“切~!吓唬谁呢?本公子也不是吃素的!”

    兰晴在一旁看的直发懵,“公子这是....”

    “没事儿!”

    吴启回身,砸到胡床上,又歪在那里,“他就嘴上厉害,不能把我怎么样!”

    “可是....”兰晴有几分担忧,“可是,以九哥的心智,你哪斗得过他?”

    就十个吴启绑一块儿,也干不过一个吴宁啊!

    “放心吧!”吴启自己捏起一粒果子塞到嘴里。

    “咱们九哥吧,确实高杆儿。可是,他再绝顶聪明,也是精力有限。”

    瞥了一眼吴宁离去的方向,“他哪有时间和我逗闷子?”

    怪笑一声,“现在太子殿下就够他忙的了吧?”

    ....

    为什么说,太子武承嗣就够吴宁忙活的呢?

    当然还是,昨天那个风头就不该吴宁去出。

    官场其实和职场是一个道理,最有能力的人不一定站的最高,必须得是最有能力,也最懂事的人,才能走的最远。

    说白了,就是情商和智商缺一不可。

    昨天那个场合,皇帝、宰相、太子一大帮人,就算没有储位,还有老太太和吴宁、吴启的烂眼子关系,也是轮不到吴宁来出这个头的。

    你让太子置于何地?让狄胖子那些宰相置于何地?

    当然了,狄胖子鸡贼或者说大度,也知道吴宁身份,当然不会计较,可是武承嗣呢?

    本来对吴宁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心里就没底,又闹这么一出。

    再加上,吴启已经听说了,早晨在宫里,吴老九故意卖了个破绽给老太太,可老太太不但没接,还坑了他一道。

    也就是,不但没怪罪,还表扬了吴老九。

    外人看不出什么,可武承嗣心里怎么想,那就说不准了。

    没准儿,这个二货又重新把吴老九定位成大敌,也说不定。

    所以啊....吴启一点都不急,以武承嗣多疑狭隘的性子,肯定和老九又是一场暗斗。

    斗去吧,斗起来,吴宁就顾不上他吴启了。

    斗起来,就不是假皇子与太子的储位之争了,而是真太子与假太子的储位之争了。

    和兰晴好好解释一番,兰睛是听得是云里雾里,心惊肉跳。

    赶紧给吴老十揉捏着肩膀道:“哎哟,这里面的门道也太多了。妾身说什么来着,还是当个太平王爷安稳些。”

    “就是。”吴启深以为意,“还是我的兰晴最懂我!”

    好吧,吴启之所以这么决绝地放弃皇位,非让吴老九上,这里面有一部分原因其实是兰晴的枕边风。

    兰晴说到底不过是个婢女,而且是太平公主身边的婢女,没什么大志向。

    让吴启登基,她在搅动风云,弄个皇后当当?这种事,更是想都没想过。

    况且,从唐到周,皇室纷争之剧,更是吓得她不敢去想。

    所以,平日与吴启枕席蜜语,多多少少透漏出不想让吴启搅进去的想法。

    而且,还有一层原因,在她看来,吴老九和太平公主才是一对啊!

    要是吴老九上去,那太平公主不就是......她这也算是报了太平的恩情了。

    此时,兰晴庆幸不已,若是真如吴启所言,吴宁无暇顾及吴启,要和太子斗上一斗,那说不定,斗着斗着就斗成皇帝了呢。

    嗯,一定是这样儿的!

    九哥加油!九哥,看好你哦!

    ......

    武承嗣确实挺郁闷,这事越来越看不懂了。

    今天老太太为什么没怒呢?为什么就...就夸了穆子究呢?这货不会确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吧?

    回到府中,沉吟良久,还是觉得不大可能。

    他已经是太子了,而且老太太近来对他也还不错。

    此次钱荒,老太太逼不得已出来住持大局,但对他还是很看中的。在他监国期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可还是就事论事,没把责任推到他身上。

    至于那个穆子究,他要真是当年出宫的吴宁,可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想到这里,武承嗣气定几分,美美地灌了一碗茶汤,长出了一口浊气。

    但是,这个人啊,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武承嗣就不是个爽利的主儿,什么事也不能多想。

    喝过茶,顺过气,没事闲的又琢磨了一下,还是不对。

    要是真没事儿,老太太夸他干什么?不拉出去剁脑袋,你骂两句,我这心里也顺当不是?就算不骂....也行!你倒是皱个眉啊?

    不行,不稳妥!

    武承嗣自觉是个十平八稳之人,特别是这个当口儿,没有万全把握是绝对不行的。

    于是,沉吟一二,便遣府中仆使去把武三思和武攸宁兄弟叫了过来。

    虽然还是心中无底,但是人多力量大嘛!把自家兄弟叫来一同商量商量,总不是坏事。

    本来还想叫武载德的,但转念一想,这种动脑子的事儿,武载德一个粗人,让他想他也想不明白。

    少顷,武三思、武攸宁、武攸暨三人便到了太子东宫。

    武承嗣有点意外,来的快啊!

    心中暗喜,还得是自己人才够稳妥,有什么事儿,一叫便到。

    热切地把三人让入厅中,还没开口,武攸宁已然激动抢先了。

    “太子殿下,听闻陛下今日召见殿下,三大政方欲大行土木之工了?”

    “太好了!”武攸暨亦是大笑,“此三政甚妙啊!”

    武三思在后,虽未开口,但脸上的笑意也是难掩。

    “......”

    武承嗣不高兴了。

    他娘的,还以为这仨货真是关心自家人才来的这么快,原来是这个原因。特么穆子究的那三条政方还没开始,这仨人已经先想着好处了。

    呵呵,能不想着好处吗?城乡改造、沿海特区,外加西部开发,哪个不是肥得冒泡的大差使?

    一个长安改造,就让穆子究搂了两千多万贯。那要是全周境内的城郭全部改造呢?就算没有长安的规模,但是架不住它多啊,里面得有多少油水?

    当然了,这几位可不会像吴宁那个傻缺似的,把里面的厚利全部上交,能扣下多少就看胃口有多大了。

    西部开发不用多说,太平公主在东北的部已经赚大发了。

    沿海特区也好理解,有别于内陆的税收律法,谁占下谁得利。

    武承嗣是一阵阵的皱眉啊,这帮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欲成大事,怎么在这丁点小利上就挪不动步儿了呢!?老子这还想找你们商量事儿呢!

    好吧,武承嗣有点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了。

    他成了大事儿,当了太子,可是手底下的兄弟们还没见着肉呢,当然把这事看成了福利。

    “你们想早了!”武承嗣满心不快,“这事儿还轮不到咱们兄弟分食。”

    “啊?”三人一愣,“什....什么意思?陛下要亲自主持?”

    “那倒没有!”武承嗣冷哼。

    “不过,此三政是穆子究所提,甚得圣意。刚一提出,陛下就已经下旨,令穆子究主理三政,不得有误!”

    “什么!?”三人脸色登时就冷了下来,“穆子究?”

    “皇兄!”武攸宁急道,“此等大事,你...你怎可让外人插手啊?”

    武承嗣差点没骂娘,不让外人插手?不让穆子究插手,你们搞得定吗?大周都到这个地步了,不用能人还想着捞!?你得分个时候吧?

    别等老太太把皇位传给我,就剩一个空架子,那我还当个屁的皇帝?

    不得不说,武承嗣现在满心正义,已经把大周当成他自己的来经营了。

    但是,这话不能明说。现在穆子究存疑,还得用着自家兄弟呢不是?

    于是,武承嗣也不反驳,只把今日两仪殿上,穆子究出言不逊,以及老太太一反常态的大度,与三人说了一遍,且看他们如何论断。

    “这事儿.....”

    武攸宁和武攸暨沉吟着,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武三思有点镇定。

    好吧,他本来就什么都知道。

    心说,人家那才是亲儿子,能不大度吗?

    但是,武三思其实也想不通,既然穆子究就是吴宁,那为什么老太太还让武承嗣登这个皇位呢?

    虽然想不通,但如此一来,武三思更加确定,这个套路太野,坑太深。反正以他的水平是玩不转的,还是独善其身吧。

    其实,武三思也想明白了,本来他就是妄想,现在看来更是轮不到他了,不如猥琐点,两头吃。

    武承嗣这边表面迎合,占八分诚意,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给我什么就拿什么。同属武氏族亲,武承嗣登顶必有他的好处。

    而吴宁那边,一来有个好儿子武崇训在顶着,二来他不透漏吴宁的身份给武承嗣,吴老九自然也记得他的好。

    “三思?武三思!?”

    “啊...啊?”武三思一时走神,这才发现武承嗣在叫他。

    慌乱回应:“兄长何事?”

    武承嗣暗自皱眉,耐着性子道:“为兄刚刚在问,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看法?”武三思沉吟一二道,“我觉得,没那么复杂吧?”

    “诸位想一想,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陛下不朝多日也急的亲了政,而穆子究对时弊最为了解,又是他出的主意,正是最受陛下依仗之时。”

    “此时委以重任......也是说得过去的。”

    武三思这话还算有理有据,可是刚一说完,就见对面那几位脸都绿了。

    武攸宁怒道:“皇兄到底是说什么?我等问你的是,你对穆子究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看法,且他到底是不是吴老九!”

    “唉!!”

    武承嗣长叹,也是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武三思。

    但是位置摆在那儿,他又不好发怒,只道:“你家崇训与长宁郡王府走的不是挺近吗?不知这个穆子究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这....”

    武三思犹豫,这已经不是武承嗣第一次问吴宁的身份了,含混道,“倒没见什么不妥...”

    “算了!”

    武承嗣烦闷难耐,本想叫几人来集思广益,可是这帮人不是想着捞好处,就是走神儿,特么一个也指望不上。

    摆手道:“且走且看吧!”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如此了,毕竟时弊未除,确实要仰仗穆子究。若是在这个时候还要妄动,可能会引来武则天的不快。

    但是,武承嗣可以算了。武攸宁和武攸暨可不能算了,这么大一块肥肉就不要了?

    “太子殿下!!”武攸宁急忙出声,“可不能算了啊!”

    “嗯?”武承嗣不悦,“怎么就不能算了?”

    武攸宁:“兄长,这已经不是争一时之长短的问题了!”

    看了看武攸暨和武三思,见二人都不出声,一副你最会说你来的神态,遂继续道:“倒不是我们兄弟为争一时小利与兄长为难,若这次任由穆子究掌控,我等那就是等死!”

    武承嗣一愣,怎么还扯到等死上去了?

    “兄长且想想。”武攸宁还是有点脑子的,“一个垦荒、隆建川黔就让太平公主和七姓十家捞了多少好处!?”

    “若是这三件还让穆子究占下,那他会把这笔好处给谁?”

    “!!!!”

    不听还好,武攸宁刚说完,武承嗣的脸色刷的就白了。

    对啊,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穆子究可是太平公主的姘头啊!

    之前垦荒东北、建设川黔,武家人是想插手也插不进去。有穆子究之助,肥肉可以说都让太平和穆子究的人给占了去。

    如果这次还是穆子究主事,那自不用说,好处还是太平公主他们的。

    “兄长!”武攸宁凑到呆愣的武承嗣身边。

    “臣弟知道,兄长走的今天这一步,已经不在乎什么银钱小利,在兄长眼中,可能只有天下了。”

    “但是,兄长不要,也不能任由外人哄抢啊!”

    “太平公主,还有那个不清不楚的七姓十家,如果这些好事都攥在他们手里,那得培植出多大的势力?”

    “再加上穆子究的头脑....”

    武攸宁冷哼一声,“那就算穆子究不是吴老九,也没有反心,可兄长登基之后,又会是多大的隐患呢?”

    “这.....”

    武承嗣傻眼了,这特么有道理啊!

    照着武攸宁这么一说,那不管穆子究是不是吴老九,自己都不能让着他啊!

    “那依你之见.....”

    武攸宁眉毛一立,“争!一定要争!不争利也要争口气!若能趁此良机将穆子究和太平一举打垮,岂不甚美?”

    “......”

    好吧,争不争口气什么的,武攸宁还真不一定在乎,他主要争的就是这个利。

    发展到这一步,也基本如吴启所料,他九哥又让武承嗣他们给盯上了,哪有工夫管他?

    不得不说,吴大公子这几年没白跟着吴老九屁股后头混,别的没学着,厚黑的本事却是得了几分精髓。

    但是,有句老话儿怎么说来着:你大爷到什么时候都是你大爷!

    放在这儿,就是:你九哥到什么时候都是你九哥!

    ......

    武承嗣:“就依攸宁之见吧!那...当下咱们如何应对?”

    武攸宁:“这却是要好好想想,从长计议。”

    武承嗣:“现在就想,晚了就没机会了!”

    府中仆使:“报太子殿下,长宁郡王穆子究,府外求见!”

    武承嗣:“不见!传下话去,今日拒不见客!”

    夜中仆使:“喏....”

    武承嗣:“回来!!再说一遍,谁,谁求见?”

    兄弟四人面面相觑,“穆子究...求见!?”

    “什么情况?”武攸宁也眼了,“他来干什么?”

    武承嗣心说,你问谁呢?

    不过却是蛋疼的很,这个穆子究怎么就琢磨不透呢?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出现在哪儿,要干什么。

    “有请。”

    “不可!”武攸宁急声阻止,转身对武承嗣道,“兄长现在不能见他!”

    武承嗣皱眉:“为何?”

    “哎呀!”武攸宁急了,“谁知道他是何居心,兄长没有防备,定要吃亏!”

    武攸宁这是怕了,穆子究实在太厉害,你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就可能钻到他的套儿里去。

    武承嗣就这么见了他,谁知道他憋的是什么屁。万一没防住着了他的道儿,那局势岂不是更劣?

    武承嗣一想也对,这个穆子究那可真的是防不胜防啊!

    但是,不见?

    他这个时候过府,肯定就是今天商量的新政的事儿。万一...万一有什么急情,传到老太太那也是不好的。

    不行,还是得见,有些事耽误不得。

    “还是见吧!”武承嗣拍板道,“为兄防备一些便是。”

    武攸宁一听,脸都绿了,心说,就你这智商,你防个屁!

    但事到如今无可挽回,沉吟片刻,不由嘱咐道:“那兄长千万小心,我等就在后厅暂避!”

    “好!”武承嗣点头,“你们在后边听着,若真有不妥,想办法提醒我便是。”

    “嗯。”武攸宁点头,与武攸暨和武三思一同向后厅走去。

    可能还是不太放心,武攸宁折身又道:“万一穆子究提到三政之事,万一真的要委派他的近人,那兄长不要正面回绝以落下口实,可暂且拖延或扯到别事上去。”

    “好!”武承嗣满口答应,“若他真敢提委派人选之事,拼着把他打出东宫,也要等与诸位商议再定。”

    武攸宁放心了。

    不多时,吴宁一身常服进到厅中。一只脚还在门外,便与武承嗣上礼。

    “参见太子殿下,若扰得殿下休息,微臣且先告罪了。”

    “......”武承嗣有点不自在,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

    好像穆子究就算对他客气,也从来没客气到这个份儿上。

    (有鬼!)

    僵硬的正了正坐子,屁股都没抬。

    “啊....子究来了啊,何事啊?”

    另一边吴宁也不磨叽,“依旧是今日新立三政之务。”

    武承嗣一挑眉(果然啊...)

    戏谑一笑:“哦?三政之务陛下不是已经降旨,仰仗子究全权主理了吗?何来问我?”

    (态度得端起来,让他知道本太子不高兴。)

    兄见穆子究一愣,随即道:“太子殿下说的哪里话!?陛下信任,盖因三政之方出自子究之口。”

    “但陛下归陛下,做臣子的不能不懂道理。陛下有疾不便多理政事,自然是要与太子殿下商量,臣方可为之啊!”

    (嗯,这话听着比较顺耳,但是别想给我下套,多半是迷惑之计。)

    武承嗣如是想着,咧了咧嘴,又赶紧绷了回去,不咸不淡道:“嗯,既是如此,那子究说吧,具体何事?”

    吴宁答道:“万事从头起,今日出宫之前,陛下命臣赶紧举荐三位能事之贤分任三政主官,以便尽早成事。”

    来了!

    武承嗣一个机灵,心说,幸好早有防备啊!不然,前面让穆子究一忽悠,自己再一高兴,说不准他委任谁,自己一乐呵就都点头了。

    后厅的武攸宁和武攸暨也是长出一口气,心说,果然啊!穆子究果然不是善茬儿。

    现在他们哪还不明白,穆子究这是要打武承嗣一个措手不及。

    刚刚在老太太那里议出来的政方,转回家,武承嗣屁股还没坐热,他人就到了。

    如果武承嗣不是多了个心眼把他们兄弟叫来,如果不是武攸宁刚刚提醒了武承嗣,那说不定,他这跑到东宫来拱火,武承嗣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就让他把人选给定了。

    到时候,你反悔都没地方哭去。

    “太悬了!”武攸暨小声与武攸宁和武三思道。

    武攸宁连连点头,“现在就不怕了,太子必有应对。”

    武三思翻着白眼,怎么应对?就武承嗣那个智商,他能想出什么妙招拖延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武承嗣汗都下来了,他也知道,穆子究是打着陛下的旗号来的,生拖是拖不过去的,必须是万全之策,还得是他占理的办法。

    什么办法是穆子究理亏,让他自己就谈不成今天这个事儿呢?

    “有了。”武承嗣眼前一亮。

    要是平时,他还真找不出什么穆子究理亏的把柄,但是偏偏今天就有。别忘了,这王八蛋在两仪殿摆了他一道。

    那三条政方事先是没和他通气的,可他却说是和太子一起商量,弄的武承嗣心肝儿差点没跳出来。万一老太太问他是什么政方,那不就抓瞎了?

    对!就用这个事儿发难。

    那应该怎么发难呢?

    先预演一遍。

    穆子问已经挑明了来意,接下来....

    (应该是武承嗣回:“哦,原来是此事。这么说,长宁郡王已有人选了?”)

    然后...

    (穆子究回:“确有人选,与殿下商议。”)

    (武承嗣得是佯装谨慎:“这么快就定下,是不是略显仓促?”)

    (穆子究肯定搬出老太太和大义:“陛下心急如焚,天下刻不容缓,耽误不得了。”)

    (武承嗣依旧不依。)

    (穆子究肯定不能等到明天:“微臣之意是与殿下先通个气,日后朝会也省了麻烦。”)

    (武承嗣只好妥协:“那说来听听吧。”)

    (穆子究:“太平公主,或者谁谁谁....”)

    这个时候,嗯,就在这个时候,就在他已经木已成舟的时候,我应该一摆手。

    (武承嗣:“此事且先放一放,咱们先说说今日在殿上你为何置我于危难!?”)

    对!就这么干。再然后就开始发飙,把这王八蛋赶出东宫去。

    还别说,武承嗣心思电转,只在这转瞬之间,不但想出对策,且已在心中默演,可谓急智。

    “咳咳!!”

    清了清嗓子,武承嗣正式登上舞台,开始他的表演。

    面色冷厉地看着穆子究:“哦?原来是此事?这么说,长宁郡王已有人选?”

    只见穆子究淡然一笑,“确有人选与殿下商议。”

    中!!

    武承嗣微微得意。

    “这么快就定下?是不是略显仓促了?。”

    果见穆子究摇头,“陛下甚急,吾朝甚危,耽误不得了。”

    又中!

    坐直身子,“就算要议,也得等明日上朝,与群臣共议吧?”

    穆子究道:“陛下的意思是,让微臣与太子先把人选定下来,朝会之时也省了麻烦。”

    再中!!

    武承嗣就没这么美过,心说,什么穆子究嘛,心思脉络不还是被我摸的一清二楚?

    “好吧!”装作很不情愿地长叹一声,“那就说来听听,是何人选?”

    接下来就该发彪了哈,武承嗣酝酿着情绪。

    深吸口气,只等穆子究把那个姘头党羽的名字说出来,就开始真正的表演。

    眯眼直视穆子究,只闻....

    “沿海特区一十二州,当用武载德为宣政使,主理税法、城造之务。”

    “城乡改造,当用梁王武三思为巡查使,主理各州物料、徭役之务。”

    全.......不中?

    武承嗣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噎死,最后一项西部开发用谁,他根本就没听进去。

    一脸见了活鬼似的看着穆子究,心说,你大爷呦!咋不又按套路出牌呢?你想闹哪样?

    ....

    武承嗣没听着西部开发用的谁,后厅那三位可是听得真切。

    西部开发,穆子究举荐的是西部商行,也就是为大周所有勋贵文武谋福利的那个西部商行。

    这三处,既没有太平公主,也没有他的蜀商帮和长路镖局,更没什么七姓十家的好处。

    “这......”

    武三思先是不信,随之大喜,心说,你看看,咱这个占两头儿占对了吧?吴老九还是够意思啊,把城乡改造的肥缺直接就给了他。

    这可是发了啊!

    “哈...”武三思没忍住,笑出了声儿,喃喃道,“长宁郡王还是识得大体的啊,我等错怪他了!”

    但是,他高兴了,武攸宁和武攸暨对视一眼,看武三思的眼神儿都变了,已经不是绿光儿,而是杀气。

    这特么的....分的好啊!

    武载德占了沿海,武三思占了城乡,连满朝勋贵都在西域分碗汤喝,唯独没他们哥俩啥事儿。

    太欺负人了吧?

    ......

第五零三章 萌公子回京

    吴老九来了招阴损的,让武载德去沿海诸州主持税法和海贸之务,又把城郭营造、扩充州府的肥差拱手给了武三思,唯独把武攸宁、武攸暨两兄弟晾在了一边。

    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不,这哪里是欺负人?分明是拿武攸宁兄弟没当人!

    后堂之中,武攸宁、武攸暨一听穆子究的这个安排,脸都绿了,下意识就把敌视的目光投到了武三思身上。

    能不敌视吗?

    二人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武三思看上去憨憨傻傻跟个缺心眼儿似的,却是下手比他们兄弟还快。

    大意了!大意了啊!!

    至于前厅中的穆子究......

    更不用说,有如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宰了这个王八蛋。

    其实,武承嗣又何尝不是?

    心中暗想,穆子究啊穆子究,你能不能当回人?怎么老也不按套路出牌呢?

    把穆子究之前的话在心里仔细过了一遍,便是眉头皱得更深,暗叫不妥。

    “子究,如此分配....是何道理啊?”

    太子殿下可是没忘,武攸宁兄弟可就在后面听着呢。此时必是大怒,就差没冲出来杀人了。

    穆子究看似无私,可是,武承嗣怎么看怎么像是二桃三士的毒计呢?

    缓下性子道:“朝中诸务,一看能力,二观时局,却非贤者必能居之。若让载德与三思二人独领风骚,恐他人存怨,有悖和气啊!”

    武承嗣这话说的含蓄,可是意思很明显,老子要是听了你的,那不就是找打架呢吗?你这不是馊主意,就是挑拨离间。

    同时,这话也是给里面那三位听的,稳住武攸宁、武攸暨,并给武三思一计当头棒喝。

    而后堂三人听罢,也是各有表情。

    武三思一愣,随后冷汗就下来了。

    武攸宁兄弟倒是心中一舒,暗道:“太子还算清明,没上了穆子究的贼当。”

    但是,吴老九却是不紧不慢地淡淡一笑,“太子殿下,尚有时日,可不急于下定论,且斟酌二三再议不迟。”

    说着话,吴老九直接起身,就要告辞。

    “?????”太子殿下有点懵,怎么看着不像是单纯的挑拨离间呢?

    “子究先生,留步!”

    赶紧把吴宁拦住,“若论心思本宫远不及先生之才,何不明示?”

    一边给吴老九深施一礼,一边诚然道:“还望先生赐教!”

    好吧,有点礼贤下士的味道哦,太子殿下这个身份把握得还是很好的。

    “这....好吧!”

    吴宁又和武承嗣一起坐了回去。

    “既然殿下让子究说,那子究也就不绕弯子了。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武承嗣闻言,大手一挥,“哪里话,尽管讲来。”

    心说,你可把话说清楚,否则里面那三位还不炸锅了?就算炸锅,那也不能炸在我武承嗣脑袋顶上吧?把话说清楚,让他们找你争去,和本太子没关系。

    ....

    另一边,吴宁略有沉吟,“若说这三务之重,太子殿下应比微臣更清楚。既有巨利可图,又关乎国朝之危。”

    “同时,既可解今时之难,又是大周远景之基,遂不容有失。”

    武承嗣点头,“确实。”

    “然后呢?”

    吴宁道:“这个人选,既要有一定的才能,同时还得是极贵极显之人。所以,可用之人其实并不多。”

    武承嗣一皱眉,这都是车轱辘话,屁用没有。

    沉声道:“当然是要极贵极显之人,那为何不是太平、攸宁、攸暨?我看朝中诸臣之中,也不是没有人选嘛。”

    吴宁含笑摇头,“不行!”

    “首先,太平公主就不行。”

    “实话实说,子究虽与太平交往甚密,但说到底,她不过是一届女流,在朝中有陛下庇护也就是罢了,出得长安恐难服众。

    且,她已在东北、川黔两地得利颇丰,若再占厚利,就算是为国解危也是有些过了。

    所以,这次子究特与公主殿下长谈一夜,终打消了公主殿下的念想。”

    “哦!!”武承嗣恍然。心说,穆子究还是穆子究,看得真的是通透啊!

    确实如此,太平要是想在这里面再掺一脚,那就不是贪的问题了,那是惹祸上身。

    “先生继续。”

    “太平公主不入此局,那能用的,且还是太子信得过的,也就那么几人了吧?”

    和武承嗣一边的,身份地位压得住的,还有谁?也就武三思、武攸宁兄弟和武载德了呗!

    说到这里,吴老九压低了声音,一副为武承嗣谋事的神情,靠到他耳边。

    低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武三思其人原与太子有争储之意,本不应出此重任,是要提防的。

    可是,今举朝归心,大局已定,从前的一时之长短,怎么比得上‘太子贤德’之名更让各方雀跃呢?”

    “!!”武承嗣心里咯噔一下,有点道理哈。

    朝中关系纷杂,他又初登储位,是要给各方表个态的。

    如果把武三思推上去,那昔日对手都得以重用,不显出他武承嗣心胸大度吗?

    只不过,穆子究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反倒让武承嗣想起来了,对哈,武三思这货当初也想争位来着,把他放出去不会是个祸害吧?

    吴宁似乎是看出了武承嗣心里想什么,继续小声道:“太子殿下不必多虑!”

    “梁王那时也不过是情势所驱,是时局不明之时的自保之举,并非真的就志在高远。殿下想想,那个时候,梁王若不自培势力,还能活到现在?”

    “况且,后来太子得陛下圣心,他不也是第一个响应的吗?”

    武承嗣点头。

    穆子究分析的有道理,别人不敢说,但是武三思他还是拿得准的,这货既没贼心,也没贼胆,成不了大事。

    眼神忽亮,“子究的意思是说,梁王看上去不是本宫的人,可本质上与本宫还是同姓同心的?”

    “正是。”吴老九一拍桌子,朗声大喝,“遂梁王可堪大用!”

    “嗯。”武承嗣被吴宁说服,“先生高见,高见啊!”

    里面的武攸宁兄弟听得差点没骂娘,高见你个大头鬼啊,就高见?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最后就来一个可堪大用?

    ......

    前厅的武承嗣可不知道,后堂那两兄弟已经冒烟儿了。心说,穆子究啊穆子究,当真是不世之才,怎么就便宜了太平那个老女人呢?这要是为他所用,那得省下多少麻烦?

    “那载德呢?又是何种考虑?还望先生赐教。”

    “这个嘛...”吴老九沉吟着,双手抄袖,直了直腰,却是没刻意压低声调,“这是出于长远的考虑。”

    “长远考虑?”武承嗣不解,“何意啊?”

    “殿下啊!”吴宁似笑非笑,“殿下已为储君,也该为将来做一做打算了。”

    “这.....”

    武承嗣浑身一僵,穆子究那神态分明就是有几分嫌弃和卖弄之意,让他不想深想都不行。

    为将来打算?老子一当上太子就屁股的烂眼子事儿,哪有时间考虑将来?

    但是,这话说的对啊,太子只是第一步,登峰造极那才是终极目标。

    连忙起身,与穆子究长施一礼,“还望先生教我!”

    “好吧!”吴老九长叹,“有些话本不应由子究来说,然殿下既然问到了,那微臣就多几句嘴。”

    “陛下年迈,又圣体亏欠,退位让贤那是早晚的事情,太子殿下就没想过那时的情形吗?”

    “这.....”这话不能接,有失稳妥,“请先生明示。”

    “很简单。”

    吴老九可没他那么多顾虑,直言道,“自李唐之大宗起,到今之陛下,朝中执局无外乎一个平衡。”

    “不全信一人,也不专权一派。无论内外,皆有制衡之道。”

    “......”武承嗣点头认同。

    千古帝王心术,不就是这个制衡之道吗?

    心中一惊,茫然地看着穆子究,他这是...这是提醒我?

    只闻穆子究继续道:“他日太子殿下登临大宝,就算各派归心,群臣和顺,但也必行制衡之法,有自己可以仰仗的势力。”

    “这个势力是谁,自不用子究多言了吧?”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武家。

    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武承嗣所能依仗的最大助力,当然就是武氏宗亲。

    “那武氏之内呢?”吴宁突然反问,让武承嗣又是一愣。

    之前,他只想和外人对抗,还真没想过武氏之内。现在细想,确有欠缺啊!

    急声道:“先生的意思,我武氏之中,也要.....”

    穆子究一笑,“要不要的,还要太子殿下说了算。不过,武载德是个不错的选择罢了。”

    “此人近年虽多在军职,州府出官。可是,太子当比微臣更清楚,载德之才非武功一项,文治之能也属顶尖。”

    “可以说,出将入相无有不能,乃日后殿下之一大助益。唯独根基尚浅,殿下当早做打算啊!”

    “......”

    武承嗣一时竟无话可说,穆子究想得确实是长远啊!

    而且,说什么武载德文治武功,那可不是捧他,而是这人真有那个本事。

    近年,武则天把武载德安排在军中供职,倒是让人轻视了他的文治之才。要知道,武载德年轻时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实打实自己考出来的。

    穆子究说的对,武载德是可堪大用之才,将来对他皇位的稳固有很大助益,趁当下扶植确实应该。

    这么说来,穆子究这两个安排确实是好。

    但是,武攸宁和武攸暨怎么办?

    武承嗣蛋疼得紧,武三思和武载德是舒服了,可那两兄弟还不得跟我急?

    难办啊!

    苦脸对吴宁道:“那...我那另两位兄弟,攸宁、攸暨怎么办?此番分配,恐有不公之嫌吧?”

    “要不....把西部之务...交给他们?”

    得,武承嗣这脑袋啊,真不适合上台面。

    吴老九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他还想着把西域的好处也给占了。也不想想,那是给朝中所有臣子的,他要是还分给武家人,他这个太子能好过才怪。

    吴老九暗自摇头,这特么不是棒槌是什么?要是把诺大的天下交给他,真是热闹了。

    可是,这话不能说,只得耐着性子,“不可!万万不可!!”

    “为什么?”

    “为什么?”

    武承嗣的反问,和后堂攸宁兄弟的心理活动,是一起出来的。

    武承嗣是真不明白,后堂那两位是真急了。

    穆子究对武载德的评价他们可是全听见了,哦,合着我们两兄弟还比不上武载德,那位是出将入相无有不能,那我们呢?活该受气呗?

    “为什么?”

    面对武承嗣的疑问,穆子究有点恨铁不成钢。

    再次凑到武承嗣耳边,低吟道:“殿下,您可是刚得储位不久,真敢把两位贤王驱离身侧?”

    “啊!?”

    武承嗣一个机灵,“什...什么意思!?”

    “哎呀!”吴老九再叹。

    贼兮兮地继续低声道:“陛下属意太子,朝堂看上去万众归心,可是,谁又说得准,有没有什么暗潮之涌呢。”

    “且李室宗亲犹在,谁又知道他们甘心不甘心。这个时候,把手中最得力的两员干将支出京去,真的明智吗?”

    “这.....”

    武承嗣傻眼了,光想着分赃,把这个茬子给忘了。

    对啊,武攸宁、武攸暨不能出京。

    穆子究说那是两员干将,可是武承嗣自己知道,那哪里是干将,那就是他的两条胳膊。没了他们在身边,真出点什么事,那就废了啊!

    “殿下还不明白吗?”穆子究不管武承嗣的错愕,继续道,“之前咱们说扶植武载德,制衡的是谁啊?”

    “正是攸宁、攸暨啊!将来武氏怎能一家独大?”

    “可是话说回来,攸宁、攸暨当得起制衡之道,也恰恰说明必不可少。两位贤王皆属能事之才,此时外放,实属不智。”

    啪!!!

    吴老九此番话一出,武承嗣重重一拍额头,有如醍醐灌顶,瞬息了然。

    明白了,全明白了,越是重用,当下就越要留在身边啊!

    心说,这才是真正的智计谋臣,一个简单的任用,就让穆子究考虑的如此周全,滴水不漏。

    佩服!佩服!!

    再次起身,再次躬身大礼送上,“先生高见,承嗣受教了!”

    ....

    “受教了?”

    “受教什么啊?”

    武攸宁和武攸暨都傻了。

    穆子究在那儿装神弄鬼,一会儿大声,一会儿小声,一会儿听得清,一会儿听不清。最关键的,评价他们兄弟的话,正正好好是一句没听着。

    “怎么就受教了?”两兄弟急的啊,抓耳挠腮,就差没冲出去问问了。

    不过,不问也知道,穆子究肯定没说什么好话。而且,武承嗣这个草包还让他给忽悠住了。

    二人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熬到吴宁起身告辞,便迫不及待的冲出后堂。

    “兄长!!这穆子究居心叵测,是何用意啊?”

    还行,没直接就说,这么分配我们兄弟就翻脸了哈。

    武三思倒是稳住了,低眉臊眼的往旁边一站,半个字都没说。

    他之前也高兴来着,但是这事儿不能细想。

    穆子究就是吴老九,他是知道的。更知道,吴宁万不会真心来给武承嗣出谋划策。那这里面到底是什么路数,有什么陷坑,就得好好斟酌了。

    可是,武三思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踏踏实实当他的闷头鹌鹑准没错,只听武攸宁兄弟折腾便是。

    只是,折腾得起来吗?

    有些话不用说,武承嗣心里清楚,武攸宁兄弟这是没吃着肉有点心急了。

    淡然一笑,“莫急,为兄怎会尽信于他!只不过,子究先生的话虽不知是何用意,却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啊.....”

    武攸宁一听武承嗣这么说,心都凉了。

    啥意思?话外之音还真要如了穆子究的愿?

    “兄长....”武攸暨此时开口了。

    “兄长别忘了,这穆子究多次与兄长为难,非我同类啊!切不可听他胡言,扰乱了兄弟们的一团和气。”

    武承嗣一挑眉,心说,这你就错怪了人家不是?刚刚穆子究那番话,可是半点离间之心也没有的。

    开始他也觉得这是二桃三士之计,可是最后人家说得明白,不让武攸宁、武攸暨出京,那是为他们好,也是为大局着想。人家还夸你们是贤能之臣,可堪大用呢。

    况且,再怎么说,武载德、武三思那也是他的人,穆子究就算有什么心眼儿,又能怎么样?总比派太平公主或者别的什么人来的可靠吧?

    “两位皇弟啊!”

    武承嗣心中已经认可了穆子究的人选,但有些事儿呢还是要装一装的,毕竟不让武攸宁兄弟吃肉,人家心里不舒服也是可以理解的。

    遂好言道:“两位皇弟且莫不快,穆子究这么一说,本宫也只是这么一听,可还没做决定呢!”

    “况且,子究说得对啊,为兄初监国政,根基尚潜,京中不能无人啊!”

    “对什么啊?”武攸宁翻着白眼。

    穆子究刚刚说了什么,他们压根儿就没听见。没用的听了一堆,有用的一句也没进来。

    “兄长!!”二人还是不死心。

    实在是这个差事太肥了,谁也不想拱手让人,还想再劝一劝武承嗣,千万不能上了穆子究的贼当。

    但是....

    “诶!~~”武承嗣一摆手,打断了二人的话。

    “为兄心里都清楚,二位贤弟不必多言,且让为兄斟酌一夜,明日再议也不迟嘛。”

    武三思在这里,有些话,他不能明说。

    总不能告诉二人,留你们是因为你们的分量比武三思重,将来是要仰仗你们,而不是他武三思吧?

    “好了!!”武承嗣有了定论,不容有疑,“明日各位再到东宫一聚,叫上载德。咱们有什么话,兄弟之间商量着来。”

    “......”武攸宁欲言又止...

    “好啦~~!”武承嗣拍拍他的肩膀,“为兄心中有数,定细细思量,不尽信穆子究。”

    说着话,在武攸宁耳边低语,“明日你二人早来,我有话说。”

    “......”

    “......”

    武攸宁、武攸暨翻着白眼,心说,你这是哄小孩呢啊?还不尽信穆子究?穆子究没来之前,赌誓发愿要提防着,结果呢?人家一进来,三两句就把你忽悠懵了。

    没办法,只得先走。回去之后,两兄弟再作计较。

    ......

    且先不说武承嗣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说武攸宁两兄弟情不情愿,反正武三思琢磨了一道儿,他也没想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更让他不明白的是,武承嗣可是一直防着吴老九呢啊,那吴老九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能让他有这么大的转变?

    看刚刚的意思,武承嗣还真有那个心思,把城乡改造的大任交给他武三思。

    当真是怪了!

    浑浑噩噩的回到梁王府,一进门就听下人禀报,说二公子武崇训从骊山回来了。

    武三思一挑眉头,心说,那小子在清华宫躲了好几个月了,终于舍得回来了?

    不过,回来的也正是时候。

    “去,把他给本王叫来!”

    不多时,父子二人于书房相见。武崇训上了父子之礼,便低头站在一边,等着武三思训话。

    武三思皱眉看着他,“没出息的东西,终于肯回来了!?”

    武崇训瞄了一眼老爹,嘟囔道:“孩儿不躲又能怎样?”

    “哼!!”武三思轻哼一声,不屑道,“你呀,难堪大用!”

    说完,又觉太重,来到武崇训身前,柔声道:“武承嗣为储,总比李家人要强,爹这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长宁郡王府那边都是通透之人,不会不明白。且你与那吴....那穆子究之间的交情不涉朝务,本就纯洁,你又何必躲呢?”

    武崇训没说话,只闻武三思继续道:“回来...没去长宁郡王府看看?”

    “没有。.”

    “去看看吧!”

    武三思笑叹一声,想到今日的情行,“替为父谢谢长宁郡王,就说.....这个情,我梁王府记下了。”

    “啊!?”本来还没什么精神的武崇训一听老爹这么说,都傻了。

    愣愣地看着武三思,“孩儿没太听懂,你让我干什么去?”

    “这有什么听不懂的!?”武三思一脸无奈,“我让你去吴老九那儿,替你爹谢谢他!!”

    “......”

    武崇训无语了,心说,爹啊,九哥说的真是一点没错,就您这个脑子,还是早点想个退路的好。

    “爹,真让我去?”

    “真让你去啊!”

    “好吧!”武崇训败下阵来,“那我可真去了!?”

    说着话,两手一背,迈起四方步往外就走,怎么看怎么不像刚进来时那么低落。

    ....

    另一边,吴宁回到府中,正好吴启和吴黎等人在厅中闲聊。

    “哟!!九哥回来了?”

    吴启挑眉戏谑,好不得意。

    “怎么?去东宫了?”

    吴宁懒得搭理他,“去东宫了,怎么?你有意见?”

    “没意见!”吴启笑的那叫一个贱。

    “不过,九哥啊,别折腾了,太子殿下都要恨死你了吧?你再怎么去圆场,也是救不回来了。”

    “......”吴宁没说话,恶狠狠地剜了吴启一眼,“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嘿嘿!”吴启贱笑。

    “你啊,还是先处理太子那边吧!我呢,继续当我的纨绔公子。多好?何必非强人所难呢?”

    把吴宁气的,就没见过这样儿的。

    瞪着牛眼,“你很闲,是吧?”

    “嘿嘿,反正比九哥要清闲。”

    也难怪吴启这么瑟,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吴宁失算。这可是千载难逢之机,当然要过足了瘾才行。

    “好。”吴宁咬着牙,“我让你闲!!”

    “你不是闲吗?正好,去帮我赴个应酬。”

    “应酬?”吴启一愣,“什么应酬?”

    “吴王府的应酬。”吴宁从怀中掏出请柬。

    “李千里与李父子今夜宴请故交,给咱们长宁郡王府也发了贴子。你不是闲吗?替我去吧。”

    “哦。”吴启一想,也行!那爷俩都是军中人物,不像文人那么闷,赴他们的宴还算不错。

    “行吧!!”吴启起身,准备回房换身袍子就去赴宴,“九哥,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愁苦的嘛,乖乖听我的不就得了?”

    说完,不等吴宁发彪,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他一走,厅中的几个兄弟却是活份起来。

    吴老八摸出银钱,“开盘开盘!多押多得、少押少赔了哈!!”

    “十贯!老十独赢!!”吴老七一点不客气,直接嚷嚷起来。

    “我也押注十贯,老十!”老十一贼兮地看了一眼吴宁,“九哥这回啊,难喽!”

    “十贯!!”罗厨子真抱出十贯钱来,“我押老九!!”

    “啊??”

    大伙一愣,还真有不怕输的,押老九?

    “厨子,你傻了吧?”吴老八瞪眼,“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哈。”

    “反悔?”罗厨子撇嘴,顺道看了一眼吴宁,“你们见他输过吗?”

    “......”

    “......”

    “......”

    “......”

    大伙儿一阵无言,这话....有点吓人。

    吴黎皱眉看着吴宁,“老九,你....这回能输吗?”

    吴宁冷笑一声,“你说呢?”

    吴黎一听,心里更没底了,试探道:“你不会还有后招吧?”

    可是,不对啊,这局势翻不了了啊?

    一屋兄弟都直勾勾地看着吴宁,只见他摇了摇头,“没了。”

    “那就行!!”

    吴老八放心了,一把将罗利那十贯大钱揽在怀里,“买定离手,不能反悔了。”

    吴宁看着一群人在那里鼓噪,也是无语。

    摇头出了厅中,却是直奔长宁郡王府的正门,似乎在等着什么。

    不多时,街角一转,闪出一翩翩公子来,大摇大摆地朝着长宁郡王府而来。

    吴宁一见,登时大笑出声,“你还真来了?”

    那公子也笑,到了跟前:“九哥,这可真不是我坑爹,是我爹非让我来的。”

    “呃....”

    吴宁愣了,看着多日未见的萌公子武崇训,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句话。

    “武三思让他来的?这位....还真是一点脑子都不用啊!”

    武崇训长叹一声,“本来吧,这次坑爹,我心里还有点于心不忍,毕竟这回坑的有点狠。”

    “可我是万万没想到啊,他居然天真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趁早出京去吧!”

    吴宁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安慰道:“走吧!寻个好去处,咱们不醉不归。”

    “好啊!”武崇训应着,“要不...叫着裹儿?”

    “这...”吴宁一窘,“还是不要了吧?”

    自打他和太平公主演到一块儿去之后,李裹儿就从他的身边消失了。

    “给她些时间吧!”

    吴宁如是说着,看着武崇训,“也给你一点时间。”

    “我?”武崇训一乐,却是没接话。

    他确实喜欢过李裹儿,可是李裹儿的性子他最清楚,认准的事儿谁也改变不了,包括感情。

    “算了,我还是也别去招惹她为妙。”

    “咱们去官宁教坊吧,我好久没见巧儿了!”

    “嗯?”吴宁错愕,怎么双扯到巧儿那去了?

    ......

    这一夜,有人心情大好,比如吴宁和武崇训,喝酒听曲儿,有美人为伴。

    有人醉生梦死,比吴老十,和李千里父子,还有吴王府的一众亲朋相谈甚欢。

    唯一让吴老十不太爽的,就是在宴上还预见了武载德。

    他这才知道,原来武载德和李千里、李关系一直不错,甚至超越了李武两家的嫌隙。

    还有人抓心挠肝彻夜未眠,比如武承嗣、武攸宁兄弟。

    武承嗣是不放心,把穆子究的话翻来覆去过了无数遍,生怕有什么纰漏,着了道。

    而武攸宁和武攸暨则是热锅上的蚂蚁,想着怎么才能扭转乾坤。

    然而,光靠想,他们是想不出来什么的,得吴老九露出破绽才行。

    而这个破绽,已经放在他们眼前了。

    ......

    第二天一早,武攸宁兄弟急匆匆地入了东宫。也确实如武承嗣吩咐的那般,早去了一会儿。

    等武三思和武载德如约而来,已经过了晌午。但让二人意外的是,太子不在东宫。

    “不是说好的,一起议事的吗?”武三思心中不明,“怎么人没了?”

    武载德也是纳闷儿,穆子究谏言让他去沿海之事,武载德昨夜就知道了。

    为此,他还特意在李千里的宴上,连敬了穆子期三杯。

    而听武三思话中的意思,太子应该还算认可穆子究的意见,这事十拿九稳了。

    怎么今天一来,武承嗣不在东宫了?

    “那咱们....等等?”

    “算了。”武三思摇头,“还是各自回府吧!”

    在这儿等着,好像他们兄弟多着急一样。

    “那好吧!”武载德也只得同意,与武三思各自回府。

    只是,还未进府门,调用二人出京的圣旨就到了。

    二人大礼接旨,高呼万岁。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圣旨来得如此之快。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调令似乎和他们知道的也完全不一样:

    武载德出知西南宣政使,兼吐蕃都护府政务官。

    武三思出任凉州刺史,与林羽堂之子林晚萧互为主副,主玉门、阳关、凉州三地军政事。

    “......”

    这个结果,让二人愣在当场好久才接旨,之后又于府门前呆站良久。

    这两位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五零四章 下一个“干”谁

    世事无常,武三思听着圣旨,如坠冰窟。

    怎么也想不通,昨日还是前程风光,怎么今天就......

    若如圣旨所任,他得去凉州守边关。而武载德更惨,去吐蕃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放牛。

    这和原本的任命,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武三思心里那个苦啊,就别提了!

    .....

    时间倒退回昨夜。

    白日里,穆子究向武承嗣举荐的那两个人,武承嗣虽说心里打鼓,不知道穆子究这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却也没太多想。

    倒是难为了武攸宁、武攸暨两兄弟,就跟丢了什么宝贝似的,心里空捞捞的。

    说起来,这哥俩儿也不容易。

    当年,武老太太初得大位,对武家人重用扶持。

    武承嗣、武三思得了势,不说权倾朝野也差不多了。而武攸宁、武攸暨,也是得了富贵和宠爱。

    兄弟二人不但都封了王,还深得老太太宠爱,有一段时日几乎是形影不离,宠之任之。

    可以说,如果抛开朝堂的权力之争不提,这哥俩是过得最舒服的。

    但是,人有的时候就是不知足,或者说,到了他们这个高度,不得不为以后着想。

    老太太在,他们风光。可是,老太太万一哪天不在了呢?万一继任的是李家人呢?

    二人不得不想好退路。

    所以,当武承嗣欲行逼宫之举的时候,兄弟俩儿毫不犹豫地背叛了武则天,选择站在武承嗣一边。

    算不上凉薄,但也绝对不算光彩。

    本想打算的好好的,武承嗣事成,哥俩儿都属功臣,将来少不得重用,富贵荣华起码还能再续一朝。

    可是,穆子究今天却是把他们二人心里最后的一点指望都给挖空了。

    如今钱荒,举国之政居然用了武三思和武载德,独把二人撇开。

    哥俩能顺气吗?难道任由武三思和武载德把他们的东西都抢走?

    可是,不顺气又能怎样?老太太急于平定时局,用人甚急。

    而白天听武承嗣的意思也是颇有认同,二人就算想翻都翻不过来。

    “穆子究太狠了!”

    武攸宁暴躁的在府中叫嚷:“根本不给咱们兄弟反应的时间啊!”

    “是啊!”武攸暨同样愁眉不展,“最迟后天,这两个任缺就得定下,我们根本没机会让太子转变心意。”

    “可是....”武攸宁还是想不通。

    “可是为什么呢?穆子究不用他的人,偏偏把这两个人捧了上去,他图的是什么?”

    武攸暨摇头,“想不通。想得通他就不是穆子究了!”

    “直娘贼!”武攸宁大骂。

    可是骂也没办法,只能干着急。

    这个时候,光靠他们二人的脑袋想扭转乾坤,是不太可能的了。除非老天开眼,穆子究有什么破绽让他们抓个正着。

    但是,怎么可能呢?吴老九要是有破绽让他们抓住,那他就不是吴老九了。

    除非....

    除非这个破绽是吴宁故意漏出来的。

    ....

    正当二人愁眉不展之时,府中仆使告罪而入。

    “启禀两位王爷,刚刚成王派人送信来,说是今夜凤来楼之宴,因另有它事,改在下个月了。”

    武攸宁一听,更是烦躁,“现在哪还有心思赴他的宴!?滚滚滚!!”

    家仆一缩脖子,也不知道自家王爷哪来的火气,灰溜溜的就要下去。

    “且慢!”却是被武攸暨给叫住了。

    只见他眉头深锁,对家仆问道:“成王府来的人说没说是什么要事?”

    家仆茫然,“回千乘郡王的话,这倒没说。”

    “怎么了?”武攸宁看着武攸暨,“有何不妥吗?”

    武攸暨道:“兄长不觉奇怪吗?今日在皇城遇见,李千里还对咱们兄弟连连道贺,直言穆子究三策由太子督办,对我兄弟二人必有依仗。说不定明日旨意下来,就要出京办事了。”

    “对啊!”武攸宁一下反应过来,“今晚这个宴,就是他提出来,明为饮宴,实则是为我兄弟送行。怎么就改期了呢?”

    “而且,还是下个月!?他怎么知道下个月咱们还在长安?”

    武攸宁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瞪圆眼睛,“难道...李千里知道这差使落到了别人身上?所以也不用给咱们兄弟送行了?”

    “还不止!”武攸暨断然道,“他就算知道差事和咱们兄弟没关系了,也不至于变得这么快吧?出于人情世故,这一宴他也该请!”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皆感蹊跷。

    转头对家仆吩咐道:“去,派人暗中查一查,成王今晚到底有什么事?”

    家仆称诺,转身下去了。

    过了有一个多时辰,出去打听的人回转。

    “禀两位王爷,成王殿下今晚是请了别人,所以才改了咱们府上的期。”

    “好你个李千里!!!”武攸宁一听就炸了。

    真是人未走茶先凉哈,老子刚失势,你李千里就变了脸色改请了别人,能不能再势力一点?

    武攸暨倒是没武攸宁那么暴躁,冷然问向家仆:“成王请的是什么人?”

    “回王爷,请的是礼部侍郎穆子期,还有....还有...还有武载德。”

    “什么!?”

    哥俩儿腾的就站了起来,惊的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这还没完,家仆头也不敢抬地又报出一句,“小的...小的还有一事禀报。”

    “说!”

    “刚刚路过教坊,里面甚是热闹,听说是.....是长宁郡王包了场子。梁王世子武崇训回城了,长宁郡王特意为他接风的。”

    “......”

    “......”

    砰的一声,二人砸回座位,眼中满是释然。

    全明白了...全明白了!!

    “就说穆子究为什么把这肥差给了武载德和武三思,原来症结在此。”

    武攸宁大吼:“他们早有联络!!”

    现在哪里还看不出来?

    穆子期陪着武载德,而穆子究和武三思那个纨绔公子的关系早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二人能得到穆子究的举荐,说不得背地里使了什么力气呢!

    至于,李千里怎么还掺和进来了...

    更不用说了,因为李千里与武载德早就有交情,这在朝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武载德能得到这好差事,应该就是李千里给牵的线搭的桥。

    “唉!”武攸宁长叹一声,看着武攸暨,“咱们还是失算了啊!”

    这样看来,这一阵输的不冤。

    他们兄弟还坐等着太子重用,殊不知人家早就做好了准备,甚至在穆子究那里埋下扣子了。

    ......

    “攸暨啊!”武攸宁苦脸长叹,“看来,咱们兄弟下次也要多长个心眼了啊!”

    “下次?”武攸暨恨的牙根直痒,“我让他这次就过不去!”

    “嗯?”武攸宁一愣,“什么意思?”

    “哼!”武攸暨冷笑着,“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只求了穆子究办事,而不是已经背叛太子,倒向穆子究了。”

    “倒....”武攸宁愣了。

    “这...这不太可能吧?那二人说再怎么说也是咱武家人。再说了,背叛太子,倒向穆子究,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武攸暨闻言,依旧皮笑肉不笑。

    “有什么好处?那就不是咱们能知道的了,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至于....可不可能?只要太子相信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

    武攸宁沉默了,武攸暨的言下之意他已经全明白了。

    现在是太子监国,太子独揽大权,不管武三思、武载德和穆子究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只要太子武承嗣认为他们有关系,认为他们已经不再是自己人了......

    那么,最后做决定的,还是太子不是。

    “来得及吗?”武攸宁疑声发问。

    “有什么来不及的?”

    武攸暨眼眸之中现出疯狂,“只要让太子相信这二人已然背叛,那就算穆子究说的天花乱坠也是枉然。”

    武攸宁听罢,犹豫都没犹豫,“那就依你的意思办吧!!”

    于是,武载德与李千里、穆子期同宴,武崇训则是和穆子究在教坊喝得天昏地暗的消息,当夜就传到了东宫武承嗣的耳朵里。

    这下可好,轮到武承嗣睡不着觉了。

    这未免太巧了吧?穆子究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二天一早,武攸宁、武攸暨依约与武承嗣相见。

    只见太子殿下顶着两个黑眼圈儿就出来了,二人暗自一笑,心知已然见效。

    当下不再迟疑,在一旁添油加醋,生生把武三思和武载德说成了穆子究的人。

    而穆子究此次,表面看是不用自己人,实则已经把武三车和武载德当成了自己人。

    反正是怎么让武承嗣生疑就怎么说,力图将武三思和武载德的这趟肥差给搅黄。

    只是,哥俩没想到的是,武承嗣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多疑,更加凉薄,甚至更加的小心眼。

    在武承嗣的心里是容不得半点背叛的,一但让他相信武三思和武载德已经背叛,那么之前二人做过什么,帮过他多少,就都不重要了。

    往死里弄,不但这趟肥差已经和武三思、武载德无缘,武承嗣还要彻底将他们连根拔起,以震慑宵小。

    武三思做梦也想不到,只是让儿子与吴老九见了一面,就招来这么大的祸端。

    ......

    长宁郡王府。

    吴启吴大公子揉着后脑勺,咬牙切齿,“哎呀呀,我这个脑子啊!”

    看着高座无忧的吴宁,心说,你特么怎么步步都是坑啊?让人防不胜防。

    本来想得挺美,打算看吴老九的笑话。可是,万万没想到,只一夜之间,武承嗣那边自己窝里斗上了。

    而最最让吴启无法接受的是:他这回明显是想坑吴宁,结果却是,吴宁借他的手,把武载德搞掉的。

    要是他不去赴那个宴,可能就没后面这些事儿了。

    心里不服气,“武承嗣特么的是不是傻啊?就这么轻易就钻套里去了!?”

    吴宁斜了他一眼,“因为他天性如此。”

    整件事情,其实吴老九能坐的事儿很少,最多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关键,还是看武家兄弟是不是一条心,武承嗣自己如何判断。

    “说白了,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他们自己要是铁板一块,我使再多手段,也是枉然。”

    吴启:“......”

    他还是顺不过那口气,太丢人了!

    “不是,我还是想不通!!”

    吴启甩着膀子,“特么武三思不聪明,这个时候还让萌公子自己送上门来,这怪不得别人。”

    “但是,武载德.....武载德不是棒槌吧?”

    “这么关键的时刻,他就不知道防一手?就不知道避嫌?明知道我要去赴宴,他还敢去?”

    在吴启看来,武家的那些人,武攸宁、武攸暨只是表面才情,自诩高明;武三思脑子真不行;武承嗣则是多疑善嫉,难堪大事。

    唯独入眼的,就是武载德。

    别看这位现在是武职,可人家是正经的进士出身,文治武功内外兼修,在朝中交际方面也是八面玲珑。

    与成王李千里是近交,和卢嵩之那些世家走的也近。连狄仁杰、岑长倩这种老臣,也说不出他半个不字。

    自己本身又是拥立太子的功臣,可以说是八面玲珑,稳如老狗。

    你要说武载德做事不过脑子,打死吴启他也是不信的。

    就这种角色,怎么就栽在这么点小事上了呢?

    “这说不通啊?”吴启挠头,“你怎么就知道武载德一定会赴这个宴呢?”

    “呵呵。”吴宁干笑一声,“你说的没错,武载德确实不是一般人物。而且,他远比你想象的要精明得更多。”

    “哦?”吴启更是生疑,“到底怎么回事?”

    只闻吴宁道:“他精明就精明在,他和武三思不同。”

    “武三思是不知道有坑,而他......”

    吴宁严肃起来,“而他却是明知是坑,自己故意跳进来的。”

    “啊!?”吴启更不懂了,“几个意思啊?”

    “很简单。”

    吴宁站了起来,踱步走向厅门外。

    看着府中景致,悠然道:“武载德这个人...很冷静。”

    “当初随武承嗣逼宫,助他拿下太子之位,那是不得已之举。”

    “因为除了武家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继承大位,那武氏一族都没有好下场。”

    “所以,他不得不拥立武承嗣。这一点,和武三思很像。”

    “即便心里千般不认可,但也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拥立之后.....”

    吴宁转过头,“拥立之后,他的心境却和别人不一样了。”

    “武三思还抱有幻想,但武载德很清楚他的处境。”

    “武承嗣、武攸宁兄弟、武三思都是各怀心思,兄弟阋墙再所难免。与其继续留在长安陷入无休止的内斗,还不如自己出点纰漏,躲出去独善其身。”

    吴启:“......”

    吴启听的有点懵,“所以...他故意去赴宴,故意跑路了?”

    “正是!”

    “靠!!!”

    吴启忍不住大骂,“这特么算什么事儿?”

    越想越气,嚷嚷道:“特么武承嗣就活该让你玩死!这还没怎么着呢,自己人先斗起来了,能好才怪!”

    “哈哈哈哈!!”吴宁哈哈大笑,“何止武承嗣在内斗,不都在内斗吗?”

    “都在内斗?”吴启皱眉,“还有谁斗起来了?”

    只见吴宁似笑非笑,“你不知道?”

    靠近吴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吴启,“还不明白?”

    “啊?”吴启愣了,“你,你是说....咱俩?”

    “那你以为我说谁呢?”

    吴宁瞬间变脸,点着吴启的额头,“他娘的,老子还没找你算帐呢!”

    “人家武承嗣起码还是当上太子之后才开始内斗的,你倒倒好,还没怎么着呢,你个熊玩意就开始算计我!?”

    “嘿嘿。”吴启心虚地笑着,“你看看,怎么还当真了呢?咱们兄弟...哪能啊?都是闹着玩的。”

    “闹着玩也不行!”吴宁面目狰狞,“看看武承嗣....”

    只这一场,武承嗣身边四个亲近之人,武三思、武载德被挤走了,马上武攸宁和武攸暨也得偿所愿出京办差,武承嗣这个太子一下子就成了光杆儿司令。

    “这就是内斗!这就是兄弟阋墙!老十我告诉你....”

    吴宁无比凝重地看着吴启,“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咱们兄弟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哦。”吴启闷头应着,心说,这次....真的玩过了?

    “九哥放心,不敢了。”

    “嗯。”吴老九点头,“还有你们!!”

    猛的回头瞪向角落,只见吴老八、老十一他们几个憨货攒成一个圈,罗厨子正抱着一堆铜钱在那儿数呢,都笑出了猪声。

    “以后再敢拿这种事来赌,别怪我不可客!!”

    “哦...”

    “哦....”

    “哦...”

    兄弟几个一缩脖子,灰溜溜的想跑。

    吴老八一边走,一边盯着罗厨子怀里的钱,“听见没有,老九说不让赌,把钱还我!”

    ....

    下午的时候,武崇训又来了长宁郡王府。

    不等仆使引入,吴宁便自己迎了出去。

    对于武三思远调凉州的事儿,其实吴宁还是心存歉意的。

    “你爹...没事吧?”

    吴宁发问,只见武崇训苦笑一声,“怎会没事儿?把自己关在屋中谁也不见。”

    “不过......”武崇训话锋一转,“这是好事!”

    大剌剌地坐在厅中,“我一直都说,我家那个爹啊,没你们脑子好使,留在这事非之地,不定哪天就招来大祸。还不如到凉州去,什么麻烦也惹不着,来得安稳。”

    吴宁点头,这是早就想好的。

    其实,昨夜就算武三思不让萌公子上门,武崇训自己也会来。

    他挑这个时机从华清宫回城,就是专门来坑爹的。

    要知道,武崇训一想到他爹和武承嗣那帮人混在一块,就心惊肉跳,他这次和吴老九可谓是一拍即合。

    “只不过.....”

    吴宁看着武崇训,“只不过,梁王要是知道是你出卖了他,少不得要恨上你这个儿子了吧?”

    “恨吧!”武崇训倒是没当回事。

    “恨我总比不明不白地倒在那几个人手里,要强得多。”

    “况且....”武崇训抬起头,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况且,就算梁王走了,可是谁敢说梁王府就倒了呢!?”

    “不是还有我呢!?”

    “......”

    吴宁怔怔的看着武崇训,渐渐露出笑容。

    “确实,我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

    “有些人,要倒霉了。”

    萌公子是长的萌,但是论心智,吴宁觉得,至少朝中的这些人少有比他想得明白,看得通透的。

    要是武崇训把心思从卖萌转到朝堂,那还真没有几个能玩得过他的。

    “呵....”

    想着想着,吴宁笑出了声儿,嘟囔道:“梁王走了,梁王世子也不用再装傻卖萌了。”

    “这对他们来说,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武崇训一乐,“别人亏了赚了我不清楚,反正你是赚了。”

    “我?”吴宁玩味,“你就那么信得过我?把宝压在我身上了?”

    “唉!!”武崇训装模作样地一叹,“不信也不行啊,谁让咱上了贼船呢?”

    往吴宁身边一靠,“说说吧,武承嗣那老家伙只是表面光,你下一步要怎么弄他?”

    吴宁一笑,淡然道:“我没打算接着弄他。”

    “为什么?”

    “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且在上面供着吧!”

    “那你下一步要干什么?”

    吴宁乐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武崇训一听,不干了,“我说吴老九,不仗义了哈!”

    一脸委屈,“本公子也帮了你不少忙了吧?这点信任都没有?”

    吴宁:“那是两码事。”

    “什么两码事?”萌公子眼珠子一转,“那裹儿呢!?”

    “你抢了本公子心仪的裹儿,害得本公子不敢出来见人,在华清宫躲了那么长时间。”

    “我不管,你得补偿我。”

    吴宁无语,“说明白点,我可没抢。再说了,就算真因为我,那我更不能信任你了,这可是夺妻之恨啊!”

    武崇训没话说了,无赖道:“你说不说?”

    “不说!”

    “不说是吧?走了!!”萌公子气急败坏地调头就走。

    把吴宁弄的一愣,“你干嘛去?”

    “教坊里喝酒找乐子去!!”

    “回来!!”

    吴宁叫住他,“你能不能别没事儿就往巧儿那儿跑?”

    “那没办法。”萌公子梗着脖子,“你抢了裹儿,还不让你妹子给本公子一些安慰了?”

    “行行行。”吴宁无语了,“回来,我告诉你还不成吗?”

    “这就对了嘛!”武崇训大乐,转身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

    “快说说,你这龌龊心思,这回要用在哪!?”

    吴宁正色,“首要还是先解决钱荒的问题。”

    萌公子撇嘴,“不对,重说!”

    钱荒的事儿肯定重要,但以吴老九的本事,这算不得大事儿,他心里肯定还有别的歪心思。

    趴在桌案上,给吴宁分析了起来:

    “现在太子没了左右手,正是打掉他的时机...”

    “可是,你却说不动他。那剩下的,值得你出手的人也不多了。”

    “一个是李贤。他虽然现在没什么显露,但是太子在朝中少了武家支柱,李贤必定势起,不得不防。”

    “还有就是...李旦。”

    “他虽说没李贤那么张扬,但我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除了这两个人,那个跑脱的肖老道,你应该也要查查。这个人是个隐患,不定什么时候跳出来就是个麻烦,必须要弄清他的底细。”

    “起码要知道,他为什么做下这些?”

    抬头看着吴宁,“我说的对吗?”

    吴宁苦笑,这哪是武崇训在猜,分明就是在给吴宁出主意,怕他落下什么。

    缓缓摇头,“都不是。”

    “那是谁?”

    只闻吴宁道出一个武崇训完全想不到的名字。

    “李隆基。”

    “李隆基?”武崇训有点傻眼。

    吴宁一笑,“怎么?没想到?”

    “不是没想到。”

    呆呆地坐了回去,武崇训若有所思,“我想到了他是个威胁,可我没想到,他在你心里的位置那么高,甚至高过了他爹李旦。”

    吴宁听完,暗暗点头,萌公子在吴老九心中的地位又高了一个台阶。

    说句心里话,现在李家是朝中势力最小的一支,武崇训可以通过日后太子党会弱,进而分析出要提防李贤、李旦。

    这说明,他对朝局下一步的走向看得很明白,这非常的不容易。

    可是,如果他还能想到李隆基是个威胁,那可就不是看一步的问题了。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时局呢?

    这件事有一个前提,就是:

    现在虽然是太子监国,可是通过钱荒这件事,武老太太强势介入,执掌大局。这可以看出一个问题,表面上,武承嗣是逼宫得手,可实际上,大周朝的运势还是掌握在武则天手里的。

    唯一的不同,就是老太太从台前退到了幕后,真正说了算的,却还是武则天。

    或者说,武承嗣逼宫得手,根本就是老太太默许的。

    不明真相的会认为,老太太别无选择,她必须传位武家才能保住一些东西。

    所以顺水推舟,干脆让武承嗣上去了。

    可是明白道理的,却知道没那么简单,比如吴宁和武崇训。

    在他们看来,不管老太太是想把皇位给吴启也好,还是吴宁也罢,都不会是武承嗣。

    而选择吴启、吴宁的原因,更不是什么亲情,而是别无选择。

    没办法,鹤立鸡群,和她那些不成器的子侄相比,吴宁、吴启都比他们强太多了。

    从心理上来说,吴宁、吴启是外面来的,没参与过这几十年朝中的钩心斗角,再加上老太太喜欢这两个人。

    但是,喜欢是一个很抽象的感觉,老太太可以喜欢这两个孩子,她也可以喜欢别的孩子。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那皇位之争的味道就全变了。

    就变成了,谁得老太太喜欢,谁就有希望往上走一步。

    事实上,在原本历史中,武则天最后能选择把江山还给李家,除了狄仁杰等一众老臣的努力,“喜欢”也占了很大的因素。

    她立李显为太子,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儿子虽说愚蠢,但却一辈子没犯过原则上的错误。

    就算最后也是政变才上的位,但是对她这个当娘的,还有武家,没有赶尽杀绝。

    而李隆基能在李显、李旦之后彻底掌握权柄,这和武则天在世时对他的独宠是分不开的。

    .....

    回到问题的开始。

    现在武承嗣在朝中孤立,虽然是太子,也监着国,但是在老太太那儿他已经彻底没戏了。

    而之所以认定了吴启或者吴宁,那是因为没选择。

    可是,要是有人趁虚而入呢?

    武承嗣的弱势,必然结果就是某些人会趁这个机会得到老太太的喜欢。哪怕是改观,也可以动摇武承嗣的太子之位。

    至于这个人是谁,武崇训已经说了,李贤、李旦都有可能。

    但是,也仅仅是有可能。

    因为这两个人在老太太心中的形象已经固定了,不太可能翻转。

    真正能反转的,应该是新人,一些从前并不显露,但是突然在老太太身边得势的人。

    只要这些人崭露头角,让老太太知道身边并不是没有贤才就够了。

    至少能让武则天明白,她的选项不一定只有吴启和吴宁。

    而这个人,应该出在李武两家的小辈身上。

    比如....武崇训。

    比如...李隆基。

    其实,武崇训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城,且要一改以往,时机是抓的非常之准的。

    吴宁之前逗他说信不过他,也是因为这个,可谓半真半假。

    可是后来能坐来下和萌公子继续深聊,则是吴宁突然想起他上午和吴启说的话,兄弟阋墙!

    真的不能干兄弟阋墙的蠢事,内耗太大。

    他当武崇训是兄弟的,至于李隆基....

    萌公子琢磨了一会儿,“这个人吧,我也琢磨过他。城府很深,心思慎密,是个人物。”

    “但是......”

    但是李隆基也好,他武崇训也好,借机上位都不过就是一种可能。

    有机会,但相对大局来说,机会还是很渺茫的。

    “不至于吧?把他放在第一位,有些小题大作了。”

    “呵呵。”吴老九干笑一声。

    心说,兄弟,听我的吧,准没错!

    李武两家为了一个皇位争斗了几十年,死了无数人,那小小子才是特么的最后赢家啊!

    ......

第五零五章 连环坑

    李隆基,相王李旦第三子。

    吴宁对他极是看重,一来,是老九知道一些武崇训不知道的内幕;二来,则就是对历史的认知了。

    这小子算是从李武两家的刀山火海里杀出来,最后连步步为营的太平公主都栽在他手里,可见一斑。

    此时,吴宁有些意外的看着武崇训。

    按理来说,李隆基现在只有十六岁,尚在伏蜇之时,萌公子不重视这个人才是正常,可他却已经意识到李隆基的潜在危险,倒是新鲜了。

    “咱们先不说李隆基在我这里为什么重要,倒是...你是怎么看出他不简单的呢?”

    吴宁玩味着,反问武崇训。

    只见萌公子一撇嘴,有几分瑟道:“这不是很明显吗?能在老奶奶那儿得到宠爱的孙辈可不多。”

    “我算一个,而最得老奶奶喜欢的,却是他李隆基!”

    “你想想看,本公子这么乖巧,心眼儿这么多,都比不上他李隆基,他要是个简单人物才怪!!”

    “......”吴宁一阵无语。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妒忌呢?

    不过,萌公子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想入老奶奶的法眼,确实不容易。

    可不是光会卖萌就行的,还必需得有些让老奶奶认可的过人之处。

    且李家人,不论是李旦也好,李显也罢,因为老太太姓武的关系,也就近两年才重新拿回一点皇室的尊严,以往都是要夹着尾巴做人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李隆基能跳出李武两家的约束,还能得到老太太的赏识,那就更不容易了。

    ....

    此时,武崇训沉吟着,良久方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盯上他。不过,想动他,不太容易。”

    直视吴宁,“尤其是现在!”

    现在的时局,虽是武承嗣监国,看似武家胜出,可是老奶奶心思暧昧,看样子还是想把帝位给吴宁。

    如果在这个时候,吴宁把矛头对准了李家人,无疑在老太太那里是减分的。

    怎么着?我还没死呢,你就一边算计武家,一边算计李家?那将来她不在了,李武两家还能有活人吗?

    武崇训好心提醒:“九哥,要不就算了,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大威胁,先放放吧!”

    不想,吴宁摇头,“放不了!于公于私,他都惹上咱们了。”

    “啊?”武崇训不解,“他惹咱们?不能吧?”

    没听说李隆基和吴老九有什么过节啊?

    面皮抽抽,“他得多想不开,敢来惹你啊?”

    吴宁道,“他倒没惹我。不过,惹了我的朋友。”

    武崇训追问:“谁啊?”

    只见吴宁一笑,“重润的事,是他背后推的手。”

    “什么!?”

    武崇训整个人呆在当场,一阵心惊肉跳。

    “李重润的事儿....是,是是他!?”

    .....

    李重润,也就是李显的长子。小的时候,和李裹儿一起,与吴宁、吴启他们泡在一起的那个李重润。

    不说和吴宁他们亲如兄弟,可也算是交情非浅了。

    但是,如果吴宁今天不提的话,可能连武崇训都要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

    原因很简单,李重润刚随李显回京不久就出了一次大事儿,之后被李显幽禁在府中,再也没放出来过。

    以至于吴宁入京两三年了,一直没和李重润见过面。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当年,李显一家从房州回京,算是一朝显贵,家中的几个孩子,李裹儿、李重润、李重俊等也算是从苦难中得以解脱,一时欢脱,在京中玩疯了。

    像是李裹儿现在的脾气,也正是那时惯出来的。

    可是,李裹儿只能算是顽皮,最多干点纵马于市、仗势欺人的小把戏,没触碰什么禁忌。

    但李重润就不行了,一回京就整日花天酒地,不思上进。且到处宣扬,他爹李显马上就要封皇太子了,他做为长子长孙,将来就是皇太孙,以后还要继承大位的。

    更是每天引朋唤友,招摇过市。

    这事当时在神者传的沸沸扬扬,甚至传到了老奶奶耳朵里。

    你想想,武则天听了能高兴吗?

    还是那句话,老奶奶可还在呢,还是大周的女皇,你一个李唐的宗室,天天说要做老太太的位子,不宰了你,算是仁慈了。

    于是,老太太亲自下旨,把李重润叫到宫里一顿臭骂,罚其在府中思罪三月。

    虽然只有三个月,可是把李显吓了个半死,他可是刚从悬崖边儿上逃回来的人啊!

    干脆,也别三月了,直接把李重润幽禁,从此不得再出府门,更不能再见什么狐朋狗友。

    其实呢,很多知悉内情的人都明白,李重润可没有坊间传的那般不堪。他比李裹儿还要收敛,什么引朋唤友、大嘴胡说,更是没影儿的事儿。

    也不知道怎么的,传来传去,就传成了那个样子,甚至到了老太太耳朵里。

    只能说,李重润倒霉。

    这事儿武崇训也想过,也觉得蹊跷,可他最多把这事儿往武承嗣、武攸宁兄弟身上靠一靠,是绝想不到,那些风传会是李隆基使的手段。

    “不是,他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要构陷重润呢?”

    吴宁摊手,“为什么?你不是已经说了吗?”

    “小辈之中,能得陛下恩宠,又极有能力的,除了你和他,就只有重润了。”

    “你爹是武三思,他动不了,也不敢动。但重润不一样,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足以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靠!!”

    萌公子直接爆了粗口,满脸惊骇。

    “那时...那时的李隆基...可只有十二三岁啊!要真是他干的,那也太可怕了吧!?”

    “呵呵。”

    吴宁干笑,心说,他要是不可怕,将来也不会把李武两家有点威胁的都一一干掉,自己当了皇帝了。

    “可是.....”武崇训皱着眉,“就算是他干的,你现在动他也不是时机啊,除非....”

    眼神放亮地看向吴宁,“除非九哥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

    见吴宁含笑点头,承认早有计划,武崇训登时释然,“干他!那就干他!!”

    “奶奶的,敢动裹儿妹子的兄长,还留着他做甚?”

    一屁股挪到吴宁身边,“说说,你有什么好法子办他?告诉本公子,本公子替你出手。”

    吴宁看着他,心说,这货变得倒快。

    “办法很简单,让他自己露出马脚,不用你出手。”

    “而且.....而且你萌公子是有大智慧的人,这等小事让你去做,岂不是大才小用?”

    “有更重要的任务给你!”

    “嗯?”

    武崇训皱眉,“吴老九夸我了?还说我有大智慧?特么他一个心眼儿比蜂窝还密实的妖孽,说别人有大智慧!?”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得荒呢?

    心说不妙,“什,什么任务?”

    吴宁也不扭捏,“帮我去一趟荆湖一带。”

    “去干嘛?”

    “去找一个人?”

    “找人?你们长路镖局手眼通天,让我去找人?”

    “这个人比较特殊,我的人一出去就会被盯上,你去不会引人注意。”

    “谁啊?”

    只见吴宁凝重道:“我四伯....吴长路!”

    ....

    吴长路还活着,而且杀了武延秀,这件事前一段时间在京城震动极大,对吴宁、吴启等人的震动也是极大的。

    吴宁甚至让孟道长亲自跑了一趟,可惜等孟苍生到的时候,吴长路已经走了,不知所踪。

    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

    按理来说,吴长路就算不在都老峰,以长路镖局的耳目,那么大一帮人也不可能找不到行踪。

    除非是,吴长路刻意地避开了长路镖局。

    但是,这又说不通。

    他怎么可能避开吴家人?

    况且,吴长路这么多年不和吴宁联系,说明他根本不知道长路镖局是吴家人的。

    那他为什么还要避开?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诱使吴长路他们避开长路镖局。

    而孟苍生在都老峰附近的苗寨,也印证了这一点。

    就在吴长路等人离开都老峰远遁了前一天,曾经有一个道士路过苗寨,上了都老峰。

    这使得吴宁第一反应就是肖老道。

    是肖老道去把吴长路等人接走了,这才使他找不到人。

    “你让我去找你四伯?”

    武崇训有点牙疼,这个弯子绕的有点大了吧?

    “对!就是你!”吴宁肯定点头。

    “长路镖局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吴家人只要一出去,就会被对面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我只能找一个信得过的外人去帮我办这件事。”

    “......”

    萌公子听完,揉着眉心,作痛苦状,“我说吴老九,你特么早就算计好的吧?”

    “利用我,把我爹支出京。然后本公子就能踏踏实实的给你卖命,去帮你办吴家当年的案子。”

    吴宁闻言笑骂:“废什么话,就说去还是不去!?”

    “去!干嘛不去!”

    萌公子吐槽归吐槽,但答应的也快,这是他现在最好的去处。

    武三思刚发配到凉州,他现在留在京城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不如出去散散心,顺道帮吴老九把事儿办了,证明自己可不是只会卖萌的公子哥。

    况且......

    武崇训眼珠子一转,“我去可以,但你得派个人陪我一起去!”

    吴宁无语,登时拔高声调,“派个人我还用你去干什么!?不是说了吗,我的人一出去......”

    “你先别急。”萌公子劝着。

    “第一,你四伯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我怎么找?”

    “第二,就算我找着了,我是武三思的儿子,说破大天,你四伯能信得过我吗?那还不大仇得见,直接把本公子咔嚓了?”

    “第三,我要的这个人,肯定不会引起外人注意,万无一失。”

    吴宁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哈!

    “那你要谁啊?”

    “嘿嘿。”萌公子一乐,“吴巧儿!”

    “嘎!?”

    吴宁差点没噎死,他特么还真会选。

    眯缝着眸子看了武崇训老半天,心说,这货什么意思?怎么还惦记起咱妹子来了?

    况且,巧儿真的能不引起注意吗?不见得吧?

    但转念一想,其实让武崇训去也不是十分周全,他这么大的身份跑到荆湖去,本身就有点招摇。

    算了!

    吴宁一咬牙,给!!

    不过....

    暗自阴笑,“行,就让巧儿与你同行!”

    “不过,我妹子和你上路我不放心,索幸再给你一个人,护你们周全。”

    武崇训一愣,他没想到吴老九答应得这么利索,“谁啊?”

    “呵呵,虎子。”

    “虎....”

    武崇训登时傻眼,就那护妹狂魔?

    萌公子苦着脸,“九哥....要不我还是帮你琢磨琢磨李隆基吧.....”

    “李隆基?”吴宁笑着起身,“李隆基你就别操心了。”

    走到武崇训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我四伯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说着,就要往厅外走。

    “唉唉?唉!!?”萌公子急了,“别走啊,咱这还没说完呢!”

    “你等会儿!”把吴宁拦住,“你跟重润都好到这个份上了吗?为了帮他出头,非要整李隆基?”

    在武崇训看来,这有点过了。

    要知道,就算当年在房州是旧识,可是这么多年没见了,早就物是人非。

    况且,吴宁进京之后也没提过,更没见过李重润。

    怎么就那么仗义,非帮他出头呢?

    “呵呵。”吴宁一笑,“还记得宋之问吗?”

    “记得啊!”萌公子呆呆点头,“不是让你给弄死了吗?”

    吴宁道:“你知道宋之问是怎么和我结下梁子的吗?”

    “不知道。”

    “当年在房州,就是重润和我一起把宋之问一顿爆锤。”吴宁面有追忆,“他打起架来....像个疯子!”

    “去!!”

    武崇训无语,万没想到,他们小时候还有这样的过往。

    “那我更不能走了。等你们爆锤李隆基的时候,本公子也得在!”

    “将来提及,也有一起锤过谁谁谁的说辞不是?”

    “滚!”吴宁笑骂,“老老实实办你的事儿去吧!”

    “哦,对了....”吴宁走到门口,“怎么把巧儿从官宁坊弄出来,得你自己想办法。”

    “我......”武崇训一时语塞,终道,“好办!!”

    “嗯。”吴老九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出了长宁郡王府。

    .....

    吴宁出府,拐了个弯儿,没走几步就是楚王府,也就是李显的府宅。

    在门前站定,抬头看了看门额,“劳烦通传,长宁郡王...穆子究求见!”

    迎门差役一听,是朝中红人长宁郡王,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着入府禀告。

    没过多时,楚王李显、王妃韦氏亲自出门相迎,把吴宁迎到了府中。

    “哎呀呀,什么风把长宁郡王吹到小王门内了?”

    韦王妃亦是在旁附和,“若没记错,子究入京近三年,还是第一次登楚王府的门呢!来前也不派人知会一声,咱们也好早做准备不是?”

    满脸笑意,柔声猜测,“这是....来看裹儿的吧?”

    “这丫头,平时胡闹惯了,怕是又惹子究嫌弃了呢,子究莫与她一般见识!”

    李显听闻,虽面上依旧喜笑颜开,可是心里却对王妃之言有所不快。

    现在谁不知道,穆子究与太平不清不楚,韦氏这般说辞全然不顾,就好像....好像恨不得把裹儿也推到穆子究怀里似的。

    吴宁自然也听出韦氏的用意,却假装不懂,笑对夫妇二人道:“殿下、王妃见外了!”

    “其实早就该登门拜请,只是重担压身,无暇前来。”

    “是是是是....”韦氏连连点头,“子究现在是陛下身边的红人,陛下多有倚重,抽不开身也是应当。”

    又道:“我这就去把裹儿叫来,与子究一聚。有什么话啊,子究当面骂她便是。”

    说完,真的要自己亲自去叫李裹儿。

    吴宁忙道:“王妃莫急!子究此来,其实....并不是见裹儿。”

    夫妻二人一怔,全都僵在当场,“那子究这是.....”

    李显脸色一下就白了,“是不是母皇有什么吩咐?”

    他这是吓出毛病来了,生怕有什么祸事从天而降。

    吴宁暗笑摇头,“非是陛下,而是子究想见一见重润公子,不知可否?”

    “重润!?”

    二人更愣,“好端端的,见重润做甚?”

    前几年李重润那个事儿,夫妇二人现在可还是心有余悸的。

    “楚王莫急。”吴宁劝解,“直说吧,重润公子在府中思过已余三年,陛下觉得都是自家子孙,再大的过错也当是改了。”

    “日前与子究讲过,此国朝用人之季,重润赋闲在府,反而是罪过。让我来问问重润公子,可还有为朝效命之心?”

    “啊!?”

    两夫妇听闻缘由,一阵狂喜。

    先是愣在当场,等反应过来,又是连连点头,“有的有的!!”

    “陛下隆恩,我们这些做子孙的又怎会不知感孝!?”

    “来来来!”李显、韦氏连忙引路,“子究这边请,小王这就带你去看重润。”

    一行三人,连仆使都没带,直奔后园李重润居所。

    等到了地方,吴宁这才恍然,终于知道为什么不是把李重润叫过来,而是直接带他来。

    这是让他看看,李重润是真的闭门思过啊!

    准确地说,都不能叫思过,而是特么坐牢一样。

    李重润现在,就住在后园一处偏僻平宅,院中一个使女丫鬟都看不见,又绝少装饰点缀,甚至院门都是锁着的。

    平日里除了送食,一概不开。

    李重润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被整整锁了三年。

    吴宁心说,李显啊李显,这得把你吓成什么样儿?你才能对自己亲儿子下这么狠的手啊?

    李重润看到吴宁也是一愣,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装作不认识,等着李显引荐。

    而两方见礼之后,李显夫妇又迫不及待地把吴宁的来意与李重润说了一遍。

    之后,便笑呵呵地站在一旁,大有看着两人详谈的架势。

    此时,吴宁没法说什么,李重润却是苦笑着连连给李显使眼色。

    见父亲大人视而不见,只得明说,“父亲大人,长宁郡王来府一趟,您看是不是该准备....”

    “准备一宴?”

    “哦哦哦!!”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两公母哪里还呆得下去,只得恍然点头,“你看这事儿弄的,小王这就去准备!”

    “对对!!”韦氏也道,“我去看看裹儿在做甚,一会儿叫来与子究相见!”

    她到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这事儿。

    又是赢得了李显不喜的白眼。

    二人退出李重润的宅院,李显终忍不住,不悦道:“你这妇人,好不懂事,总提什么裹儿做甚!?”

    “他穆子究现在是太平的面首,传将出去,让太平不喜且不多说,这姑侄二人争一个男人,让本王的脸面往哪搁!?”

    “我不懂事!?”韦氏一改之前的贤惠模样,“你个温吞蔫货懂什么!?”

    “穆子究如今权势滔天,武承嗣专权都没能动他分毫。又如此年轻,将来老太太一走,还不知道他在朝中能红火多少年呢!”

    “裹儿要是招了这么一个驸马,那不管谁干皇帝,咱家就都有了着落。”

    “且此人多智多谋,若得他相助,这个皇位你来坐也不是不可能!!”

    怒瞪杏眼:“什么太平!?那个小寡妇人老色衰的,比得上咱家裹儿?”

    “再说了,就算姑侄争一个男人又怎么了?只要这个男人能帮咱们,别说是争,就是都睡了,又能怎样?你们老李家这种事干的少了!?”

    “你......”李显气的不轻,可又无从反驳,“怎么越说越不像话!?”

    “什么叫本宫不像话!?”韦氏气势更盛。

    “你愿意回房州过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你自己去,本宫可一天都不想回去了!”

    “好好好....”李显说不过她,“由你!总行了吧!?”

    在他心里,那些年对妻儿的亏欠亦是一个解不开的心结,否则也不会纵容李裹儿与韦氏越加的跋扈。

    .....

    外面的两公母说了什么,吴宁和李重润不得而知。里面的两个人,却是四目无言。

    良久,李重润终于开口,“大恩不言谢,这次算我李重润呈了九郎的一个大情!”

    这宅中幽禁的日子,李重润也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而当李显说出吴宁来意的来候,李重润第一反应就是,吴宁在老太太面前帮他说话了。

    否则,以武则天的狠绝,是想不起他这个失宠的孙儿的。

    对于李重润的话,吴宁摇了摇手,“咱们兄弟说这些,远了!”

    李重润点头,“也是!”

    “咱们可是一起下河摸过鱼,一起河边打过架的玩伴。”

    吴宁笑了,“亏你还记得,那就别说无用客套的话了。”

    接下来,二人多年未见,把当年在房州,在下山坳,在一同出游路上干过的那些荒唐事儿一一回忆,笑声未断。

    足足聊了一个多时辰,这才说到正事儿。

    李重润先道:“说吧,九郎准备让我去哪儿?”

    之后又补充一句:“去哪儿都行,哪怕不是最用人的东南沿海和城乡改造,哪怕是跟着武载德去吐蕃都行,反正长安我是一天都不想多呆了!”

    他虽幽禁在家,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家仆来送饭打扫,他也会问一问时局。包括裹儿,以及一众弟弟来看他,也会与他说说朝中八卦。

    在他分析,吴宁这个时候能把他从家里捞出去,多半是因为朝庭确实正是用人之季。

    解救钱荒的几大政方,哪一处都需大量官员。

    而出京也是他最好的选择,可以暂时远离这个事非之地。

    但是,李重润没想到,吴宁哪儿也不让他去。

    “礼部侍郎。”

    吴宁看着李重润,“你暂且在这个位置熟悉熟悉朝中事务,等过一段时间,陛下另有它用。”

    “礼部侍郎?”

    李重润意外地看着吴宁,“这个职务....是不是欠妥?”

    不是吴宁安排的礼部侍郎李重润不满意,而是洽洽相反,这个职务太高了。

    京官,有实权,且地位不低。

    更重要的是,普通官员当职还好,可宗室成员出任此职意义就不一样了,一般日后不是为相,就是要封王的。

    “不好吧......”李重润摇头,“之前的事余波未去,出这个职,于你于我会有麻烦。”

    吴宁则道:“安心上任便是,要是没有麻烦,那这个侍郎倒是白做了。”

    “嗯?”李重润皱眉,“什么意思?九郎有用意?”

    “当然另有用意!”吴宁点头,“你之前的那个亏不能白吃,若不找回场子,就真当咱们兄弟好欺不成?”

    “你....”李重润愣了愣,随之释然。

    露出笑意,“也对!!”

    “若真吃了哑巴亏,他李隆基还真当我李重润是吃素的!”

    吴宁一挑眉,看来,李重润这些年也没荒废啊!

    吴宁知道是李隆基干的,一是他知道一些历史走向;二是他眼线众多,包括相王府,李隆基身边。

    可李重润就关在房里,也能想通是谁害了他,足见其本事了。

    笑言道:“他当年十二三岁就那么忌惮于你,暗使手段。如今你不但无事,还出任礼部,你说,他会沉得住气吗?”

    李重润戏谑,“难!任他再多智,也强不过你吴老九!!”

    “哈哈哈哈!!”

    二人相视大笑,坐等李隆基自己送上门来。

    “诶???”笑罢之后,李重润才反应过来,“礼部侍郎?”

    “现在的礼部侍郎不是吴老十吗?我去了,他去哪儿?”

    吴宁笑意更深,“他啊.....另有安排!”

    ......

    晚间,吴老十哼着小调回到王府。

    一进正厅,就见吴宁在堂上坐着,闭目养神。

    登时把轻浮曲子憋了回去,脚步放轻,准备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

    对于吴老九,吴老十真是一点招儿都没有。

    斗又斗不过,说也说不过。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

    吴大公子都想好了,咱给他来一个“非暴力不抵抗运动”。

    咱也不跟你斗,也不跟你吵,反正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干的好不好另说。

    你说咋地就咋地,心里认不认同另说。

    反正我就这样儿了,你要敢把这诺大的天下交给我这个二世祖,那是你心大,怪不得本少爷了吧?

    吴老十断定,只要这么消极怠工一段时间,吴老九自己就该琢磨了,他吴启到底合不合适。

    ....

    “回来了啊?”

    眼看就要越过厅了,可惜还是没躲过去。

    吴宁阴不阴阳不阳的一句,生把吴大公子叫住了。

    “嘿嘿。”吴启只得又回来,“回来了。”

    “嗯。”吴宁还是眼皮不抬,“怎么样啊,今天忙吗?”

    “嗨!”吴大公子干脆坐了下来,“礼部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那样儿,半死不活。”

    “哦。”吴宁应着。

    突然来了一句,“今天我去看重润了。”

    吴启一怔,第一反应就是,“他怎么样?过的好吗?”

    “不好,李显把他锁了三年。”

    “唉!”吴启听闻,一阵唏嘘,正色道,“想想当年,咱们玩得多疯,怎么就让他摊上这么个破事儿!”

    “过去了!”吴宁睁开眼,“陛下明天就会下旨,起用重润了。”

    “你帮着弄的?”吴老十第一反应就是,吴宁帮着说话了。

    吴宁点头,“我弄的。”

    “早就该弄了!”吴启嫌弃地瞥了一眼吴宁,“好,咱们兄弟又多了一头。”

    “哦,对了,老太太把他安排哪儿去了?是不是出京?”

    “不是,礼部侍郎。”

    “哦....”吴启应着,“和我一样?不过,也挺好,礼部清闲....”

    可是,马上反应过来。

    什么叫和我一样?特么礼部就一个侍郎,他当上了,本公子干嘛去?

    “不对啊,他当礼部侍郎,那我呢?”

    “你??”吴宁无神的双目之中终于有了神彩,“你当然不能再干礼部侍郎喽!”

    吴启有点懵,“那我干啥去?”

    吴宁道:“陛下有意让你随武载德去吐蕃,执掌吐蕃军政务,你觉得怎么样!?”

    “哦去!!!”

    吴启听到这儿,腾的就蹿了起来。

    “不怎么样!!”

    瞪着一双牛眼,看着吴宁,“诶?诶诶!!!”

    “吴老九,咱们不是说好的吗?兄弟阋墙的事,再也不干了。”

    “你特么玩我啊!?吐,吐吐吐吐蕃!?”

    想他吴启风流倜傥,名满京师,家有贤淑美妾,外有上官小婉这样的才女眉目传情,长安城中大大小小的名楼花馆、美姬娇娘,哪个不奉他穆子期为男神般的存在。

    吐蕃?

    你特么让老子去吐蕃!?闹呢啊!?

    “不去!”吴大公子一甩脸子,“那特么是人呆的地方吗!?”

    “怎么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了?”吴宁皮笑肉不笑,“人家武载德去得,大周官兵去得,吐蕃百万良农去得,怎么你吴老十就去不得呢?”

    “哦...”吴宁夸张又道,“也是....”

    “你要是去了,就是武载德的下属。以你的身份,还有武载德武家人的身份,能让你过得舒服才怪。”

    “想来...必是处处刁难啊!”

    “你!!!”把吴启气的啊,说都不会话了。

    特么你这是在劝我?我听着怎么像是拱火啊?

    “吴老九,你还别激我!”吴启梗着脖子,“本公子明告诉你,不去就是不去!而且,还真就和武载德一点关系都没有。”

    “区区一个武家人,还难不倒本公子!”

    吴宁乐了:“那你就去呗!”

    “我....”吴启卡住,“我不去!不上你的狗当!”

    “呵呵,不去也得去!”吴宁板脸,“这事老太太已经点头了。”

    “不是...”吴启软了下来,扑到吴宁身上,“哥啊,你还是我亲哥吗?”

    吴宁道:“亲哥不亲哥的,我不知道。但是你亲娘点了头,是你亲娘让你去的,与我何干?”

    “......”

    吴启傻眼了,他就闹不明白了,“这是为个啥啊?小爷在长安花天酒地的不好吗?非把我送吐蕃去?”

    .......

    他哪知道,今天他吴启可不是唯一被吴宁坑的。

    先是萌公子,然后是李重润,现在是他吴启,都中了吴老九的连环坑。

    ......

第五零六章 拉偏架

    吴大公子想破头也想不通,怎么就把他发配到吐蕃去了?

    这特么也太现实了吧?刚在老太太和吴老九面前说完他不想当皇帝,这就卸磨杀驴了?这就斩断因果,彻底边缘化了?

    可不管吴老十怎么想,此事已成定局,绝无转圜余地。

    吴启唯一能做的就是,准备准备....卷铺盖卷儿滚蛋吧!

    ....

    不过,话说回来,不光吴老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事实上,京中近期的文武任免确实让人有些看不懂,尤其是上层的调动。

    首先,武承嗣稀里糊涂地入主东宫,这就不用说了。

    穆子究江湖出身,短短两三年的光景,一路飞蹿,掌管大周财权,甚至还混了个郡王之尊,也说得过去。

    沿海和城乡并造的两个肥缺都入了武攸宁、武攸暨兄弟手中,也还能接受。

    可是,当朝红人武三思,突然被发配到了凉州边陲,这是什么鬼?

    武氏一族中最有能力、文武全才的武载德,还有长宁郡王的亲弟弟穆子期,发配到了吐蕃苦荒之地,又是什么鬼?

    更离谱的是,楚王府的大世子李重润在家里憋了三年,一出来就接替穆子期,成了礼部侍郎,这特么是什么鬼?

    看不懂,当真是看不懂啊!

    但是,看不懂也没办法,皇命已出,不得不从。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如今国家危难,谁有异议也没用。

    最先离京的,是武攸宁、武攸暨兄弟。

    这哥俩得了肥差,离京自无怨言。不出三日,便各自启程赴任了。

    然后是武三思。

    梁王殿下显然倍受打击,走的是戚戚落落。除了两个儿子,还是武氏一门中与之亲近的边缘人物,再无人相送。

    听说,武三思走的时候,凝望长安繁华良久,方长叹而去。

    也不知叹的是世态炎凉,还是归期无定。

    ......

    武三思走了,紧接着就应该是武载德和穆子期了。

    武载德还好,平心接旨,细致准备,大有在吐蕃长驻,大干一番之势。

    可是穆子期.....就没那么消停了。

    这哥们儿好像是一个子就开窍了,不是让我滚蛋吗?那好吧,反正已经是吐蕃了,不可能再坏了吧?

    那就.....作吧!

    吴大公子也想明白了,吴老九想出来的损招儿用在他身上,肯定就没什么好事儿,再加上一个老太太,这一老一少两个“阴人”,更不是什么好事儿,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反正本公子就是不想当皇帝,反正本公子就想逍遥快活,那索性就把姿态做到底。

    咱就让你看看,当皇帝我肯定不是那块料,便是当纨绔.....我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吴老十先是以即将卸任礼部侍郎的身份,直接给监国太子,还有老太太,分别上了一道奏章。

    大概意思就是:臣下这可是要走了啊,此去千里万里,能不能回来可就不一定了,太子和女皇一定要保重身体啊,等着臣回来!

    另外,两位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要嘱咐的吗?要托臣“带”过去的吗?

    毕竟吐蕃那破地方太远、太偏、太穷,您二位现在要是不交代,万一臣死在那边儿,可就想交代都来不及了。

    结果,武承嗣一看,哦操,新鲜哈!这特么是....是跟本太子要钱、要粮、要女人呗?

    你看看那奏章上写的,就好像他要是不给点啥,这货到地方就得饿死似的。

    武承嗣一琢磨,虽说他是穆子究的弟弟,可是吐蕃....算了,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

    给!

    对于武太子来说,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些身外之物。

    于是,武太子大手一挥,自掏腰包,给吴老十置办了送别之礼。

    而老太太那边更不用说,看着吴启字里行间的那份凄苦,老太太铁疙瘩一般的心肠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好吧,主要还是吴启这货的文笔太好了,不愧是状元出身。

    于是,武则天把上官小婉叫到身边,“你去办一下,给启儿....选四十宫人使女随行。”

    上官小婉一听,不由一愣,斟酌再三,“陛下....这...这不合规矩。”

    哪有一个侍郎出京,皇帝送四十个宫里人的?他是亲儿子这个事儿可还没公开呢!

    “要不.....”上官婉儿低声劝诱,“若陛下舍不得,大可收回成命,别放他出去了。”

    武则天皱眉,似有动心。

    可是,沉默良久,终还是摆手,“去吧,挑些可心、知冷热的机灵婢女。”

    “是.....”

    上官小婉劝不动老太太,只得下去办事了。

    ......

    吴老十搜刮完了太子和武则天,接下来那就简单多了。

    先是去了账房,要从长路镖局的账上支二百斤黄金!

    “二百斤?”账房都疯了,“爷,那可是三千多两金子,你要那么多钱干啥?”

    “废话!”吴启大眼珠子一瞪,“当然是花天酒地!!”

    “可这也......”账房为难,“这也太多了吧?”

    “给他吧!”

    却是财神李文博进来了,一脸和善可亲,“九哥说了,老十要多少就给他带多少。”

    “你看看!”吴启一摊手,对着账房一脸这回你没话说的表情。

    他却没看到,李文博在身后偷笑。

    李文博现在心里想的是:

    还三千两黄金?还花天酒地?

    怎么带去的,你就得怎么带回来。吐蕃那地,李文博又不是没去过,有钱你得有地花才行。

    搜刮完了账房,吴启觉得还不够,亲自理了个单子,派人送到太平公主府去了。

    大意是“姐,要走了,还差点东西,你看看是不是给我置办置办?”

    太平看罢,被气乐了,“这个憨货!刮地皮刮到本宫头上来了。”

    一旁的高严福也不敢接话,只道:“那这单子....咱们给还是不给呢?”

    “给!”

    太平把单子甩给高严福,“照单置办,一样不能不少!”

    高严福有点为难,指着单子上的一项,“可是.....”

    其它的那些吃喝用度、珠玉财帛倒还好说,但是上面赫然写着:“美婢二十、歌伎二十、舞姬二十。”

    这着实让高严福有点哭笑不得,“老奴听闻,太子那边的送别之礼有美婢十人,陛下也赏了四十宫人,咱们再送去六十个.....”

    老高接下来的话都不好意思说,这十公子要干嘛?累死在吐蕃不成?

    只见太平似有深意的一声轻笑,“这小子用的那些小心思本宫还不知道?放心,自有人治他!”

    ......

    太平府上送回信儿来,一切按吴老十单子上置办。

    吴大公子听完,愣了半天,这特么也行?

    这么过分的要求,他自己都心里没底,咱公主殿下居然照单全收?不对啊,太平不像是惯孩子的家长啊?

    可是,吴老十转头一想,如果这都可以....那是不是.....

    还能更过分一点?

    比如,摆了临别大宴啥的,把吴王府、长孙府、王府、郭府、杨府、李府、百家姓府,反正长安城里的勋贵统统搜刮一遍,再上路?

    干了!

    吴大公子想到哪就做到哪儿,赶紧命人写帖子,长安城里只要是叫得上名儿的当官的,有个爵位的贵族,必须给我挨家送到。

    邀月楼包下来,送穆子期远赴吐蕃上任!

    当然了,每张贴子里,吴老十把武则天、太子、太平公主,还有他“亲哥”穆子究,给他置办的东西都大概说了说。

    意思很明显:太子和女皇都随份子了,你们看着办吧!

    这下可是热闹了,别的不说,长安奴市,但凡是姿色尚佳的,母的,卖断货了。

    大宴当天,邀月楼门庭若市,各家的车驾从街头排到街尾。

    楼里更不用说,三品以下的官员门都进不去,只能在门外徘徊。

    你要是个子爵、男爵,连座儿都捞不着。

    实在是,连女皇、太子,还有太平公主都送礼了,上行下效,底下的人也得意思意思不是?

    吴老十这个美啊,爽!!

    “成王殿下贺....备蜀锦二十匹、宝珠十斛........长安特产十轿!!”

    “庆国公贺.....备金瓜一对、如意一对、宝珠十斛......长安特产五轿!!”

    “吏部侍郎贺....备胡宝五车、骏马一匹、金瓜一对.....长安特产两轿!!”

    “相王、楚王等诸位李氏宗亲贺....备苏锦二十匹、西极宝马两匹、西域特产十轿!!!”

    “......”

    “......”

    “......”

    楼下那叫一个热闹。

    可是,楼上的一个包厢之中,却是气氛诡异。

    孟苍生、吴老八皆是面若冰霜;

    吴三虎懵懵懂懂,啥也不知道。

    兰晴苦大愁深,自觉地位不保;

    吴宁和太平公主则是面有邪笑,隐而不发;

    武崇训在一个劲的灌自己酒;

    李重润.....

    嗯,重润公子都听傻了。

    “乖乖!!”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吴宁,“老十这是....这是要把半个长安搬到吐蕃去不成?”

    别看李重润也是楚王世子,可是这么送礼、收礼的,他是连听都没听过。

    吴宁笑意更浓,看着李重润道:“何止半个长安?他去建个女儿国都不成问题。”

    兰晴一听,脸色更白。

    完了,去吐蕃吴老十不带着她,却带了那么多小浪蹄子,等十公子从吐蕃回来,哪还有她的地位?

    求救般看向太平公主,意思明显,殿下,帮帮兰晴啊!

    可是,太平无动于衷,低头把玩着邀月楼的茶碗。

    这时,虎子憨憨地问了一句:“长安有啥特产啊?怎么还论轿抬的?”

    “噗!!!”一桌人都被他问乐了。

    萌公子醉红着脸,拍了拍虎子的肩膀,“我的傻兄弟,论轿抬的,当然是人喽!”

    “人?”虎子还是不懂,甩开武崇训的手,“谁是你兄弟?”他对这货就没什么好印象。

    不过,还是多问了一句:“长安特产是人?”

    “当然是人?”武崇训贼笑着,“这安城能有什么特产?当然就是美人嘛!!”

    “嘶!!!”虎子倒吸一口凉气,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这家十轿,那家五轿......这得有多少人啊?

    蹦出一句:“用不了几年,十哥还不生回一个长路镖局来!?”

    嘎!!

    兰晴一听,直接翻了白眼,差点没晕过去。

    “哈哈哈哈哈!”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气氛有缓。

    唯独孟道爷,依旧愁眉不展,小声对吴宁道:“老十这么闹下去,不会出事?”

    吴宁摇头,“放心吧,他就是奔着出事去的!”

    “嗯?”道爷有点不懂了。

    只闻吴宁道:“他这是做给所有人看,也是想断了老太太和我的后路。”

    今天这一出闹下来,以后就算他是武则天亲生的事情大白天下,可谁还敢再拥他为储君?

    “可惜啊!”吴宁看着楼下长叹,“老十还是太天真了。”

    正说着,包厢的排门哐的一声被推开。

    众人回头,不由一愣,门外站的是上官小婉。

    上官婉儿此时面若冰霜,一对秀目刀子一般直瞪吴宁。

    看的吴宁有点发毛,心说,老十自己作出来那么多美人儿,你特么瞪我干啥?

    嘴上却道:“上官才人不在楼下帮着支应,怎么有空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上官婉儿不答,迈步进了包厢。

    先是扫看全场,发现李重润这个生人在,忽的面容一轻,对李重润微微一拂,“原来楚王世子也在,婉儿有礼了!”

    李重润连忙回礼,却是不见什么别的反应。

    上官小婉微微皱眉,心说,这个李重润怎么这般无眼?

    她的话外之意,有点眼色的人都听得出来,就是这屋里别人在这儿,她都意料得到,唯独没料到你也在。也就是说,你是外人。有些话当着你不好说,先出去。

    可李重润就跟没听懂一样,就往那儿一杵。

    没办法,上官婉儿只得明示,“楚王世子可否暂且回避片刻?婉儿有些话想单独与子究先生谈。”

    “不必了!”

    吴宁抢在李重润开口之前,拦下了上官小婉的话头。

    一边示意李重润坐下,一边道:“重润是自己人,无需避嫌。”

    “......”

    上官婉儿怔了怔,第一反应就是,好好打量了李重润一番。

    她可从未听说,禁足三年有余的楚王世子,居然和吴老九有这么深的交情,居然毫不忌讳?

    但是,不管怎么说,吴宁既然不怕,那她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也不客气,直接到吴宁身边坐下。

    目光渐冷,“吴老九,你好狠啊!”

    张嘴就是质问,丝毫不留余地。

    吴宁闻罢,又乐了,“上官才人,此话从何说起?”

    只闻上官婉儿低吼,“他是你弟弟,你怎忍心把他送到吐蕃去!?”

    “......”

    众人恍然,就说一向寡淡的上官小婉怎么这么大气性,原来是为情郎伸冤来的。

    太平看着上官婉儿侧颜,笑意更浓。心说,小婉看来是动了真情,否则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吴宁。

    生怕事情闹不大的在一旁点火,“婉儿说的对,本宫支持你!”

    上官婉儿对太平点了点头后,继续瞪着吴宁。

    虽然有些话她说不合适,可是眼见吴启明日就要启程,她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冷声继续道:“你当知陛下是何心意,若不是他淡薄权势,与陛下据理力争,大周皇位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觊觎!”

    “他视你为兄长,你怎么可以冷血至此,把他送到那种地方去!?”

    吴宁无语,“上官才人,你是不是搞错了?是陛下之意,让老十去吐蕃,这事好像和我没太大关系吧?”

    “陛下!?”

    上官婉儿冷哼一声,这等托词怎能诓骗于她?

    “大家都是聪明人,你吴老九这话能骗得了谁?”

    “真的吗?”吴宁气乐了,“大家....真的都是聪明人吗?”

    言外之意,我是个聪明人没错,可是你上官婉儿好像脑袋不那么灵光吧?

    “你!!!”

    上官婉儿气啊,说不过他,还干不掉他。

    “你别得意,陛下可还没有最后做出决定,你.....不一定会赢!”

    “错!!”吴宁脸色冷了下来。

    不能让上官婉儿再嚷嚷了,特么声再大点儿,楼下都听得见了。

    肃然看着上官婉儿,“陛下已经做出了决定!”

    “......”

    上官婉儿一愣,“什,什么意思?”

    “哦去....”吴宁彻底无语了。

    按理来说,以上官婉儿的敏锐,不应该看不出什么。只能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笨的!

    俩手一摊,对众人道:“我跟她没法沟通,你们谁和她说说,陛下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

    上官婉儿也是懵的,低头细思,有点心虚,难道...我真的漏掉了什么吗?

    “还是我来说吧!”接话的是李重润。

    他和上官婉儿不熟,不怕得罪她。

    “上官才人,难道你不觉得,无论从哪个方面去想,吐蕃都是老十最好的去处吗?”

    “最好的去处?”上官婉儿反问,恕她不敢认同,“哪里好?”

    李重润道:“上官才人莫急,咱们可以细细剖析。”

    “首先,上官才人对于吴家兄弟多少也有了解,老十自小就被吴家捧着养,无论长辈,还是同辈都极尽呵护。哪怕吴家事逢大难,九哥等一众兄弟卧薪尝胆,只图一报家仇的时候,老十也是闲窗捧书,不曾耗费半点心神。”

    “这才养成了他闲散风流的性子。”

    上官婉儿暗自点头,确实如此。

    吴家兄弟把吴启保护的太好了,细数之下,包括吴宁在内,吴家的那几兄弟哪一个不是阴阴沉沉,显见笑容,唯独吴启.....

    “可这和让吐蕃受罪,有何关联?”

    李重润道:“上官才人不觉得吴启被惯坏了吗?连基业传承都可以说弃就弃。不觉得他应该被放出去,看看真实的天下,经历世态炎凉,感受一下历练之苦吗?”

    “......”上官婉儿一时竟无言以对。

    只闻李重润继续道:“这只是其一!”

    “其二,吐蕃奴制新废,大周初得万里疆域,一切的皇恩、政方未得实施,正是百废待兴、万物祈春之时!”

    “是最艰难、也是最考验能力、最磨练本事的地方!”

    “老十若在吐蕃有所建树,对他在朝中地位能起到多大的影响?我想,上官才人不用重润多言吧!”

    “......”

    上官婉儿这回已经开始由衷点头,这么说来,吴启去吐蕃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但心中仍有疑虑,“可是,这些和陛下做出了决定,似乎没有太大的关联吧!”

    转向吴宁,“你的意思是,你和陛下在有意培养吴启?那武载德呢?武载德也去了吐蕃,若用你的言辞,那也可以说陛下在培养武载德,难道陛下也有意让武载德承接皇位!?”

    这一切说来太过牵强,上官婉儿太知道吴宁的本事,潜意识里防着他,不被他忽悠。

    这回不用李重润开口,吴宁亲自答他。

    “正因为武载德去了吐蕃,吴启才更要去吐蕃,这就是其三!”

    “嗯?”上官婉儿再次皱眉,“什么意思?老十是去制衡武载德?去盯着他?”

    “错!”吴宁道,“武载德不用派人去看着。老太太也不是你所说,有意培养武载德,而是.....”

    “而是老太太在替吴启培养武载德。”

    “!!!!”

    上官小婉心中一惊。似是抓住了什么。

    不等她想通,吴宁已经替她解答,“老太太终究是姓武的,就算她最后不传位武家,也不希望武家人在她身后之时太过凄惨。”

    “况且,武氏一门这数十年间在朝中深耕细作,权势甚大,非是说拔就拔得了的。”

    “将来新皇上位,终究还是要有武家人留在朝堂上,终究还要保武氏一脉几分安宁。”

    “上官才人....还不明白吗?”

    吴宁直视上官婉儿,“武载德,就是老太太留给将来的一个可用之才,也是她为武家从新皇那里讨来的一张....”

    “护身符!”

    “所以.....”上官婉儿惊愕难明,“所以老十就是......”

    “就是陛下的决定!?”

    “对!”吴宁点头,终于和这个傻婆娘掰扯清楚了。

    吴宁也是奇怪了,你说你来找我兴什么师问什么罪?你现在应该纠结的是,吴老十带这么多美女走,回来还能不能记着你这个寡淡才女了吗?

    结果,一点没错,吴宁这吐槽还没吐槽完,终于明白原委的上官小婉看着楼下左右腾挪的吴老十,立马变了立场。

    “哼!!!”

    “莺莺燕燕,呼来喝去,像什么样子!”

    然后,水袖一甩,傲娇地起身就走。

    好吧,上官小婉是没脸呆下去了,连李重润都看的通透,她这个大周女相居然没看出来,传出去人都不要做了。

    “咯咯咯咯....”

    上官婉儿一走,太平公主媚笑连连对着兰晴调侃,“本宫说什么来着?叫你不要急嘛,能治他的人这不就来了?”

    兰晴听闻,面胜桃花,羞愧的低下了头。

    而太平公主也不与她多言,转向吴宁。

    “说点正经事,本宫听说,你要把崇训也支使出京?”

    吴宁点,“帮我办点私事。”

    太平挑眉,瞬间明了:“吴长路?”吴长路的事她是知道的,也帮吴宁想过办法。可惜没办法!他的公主府,似乎也被人盯死了!一有动静外面就完知道了。

    “能行吗?崇训恐怕也很显眼。”

    吴宁耸肩,“说不准,总要试试吧?”

    “况且....况且咱们萌公子已经打了包票,说他有办法不引人注意地溜到荆湖去。”

    “什么办法?”太平好奇,赶紧转头看向武崇训,“跟姑母说!”

    话还没说完,却是愣住了,“武崇训呢?”

    包厢里哪里还有武崇训的影子?

    “刚才还在这自斟自饮的啊?”

    虎子、吴老八等人也是一愣,刚刚光顾着看上官婉儿被数落来着,倒是没注意萌公子跑哪儿去了。

    唯有孟苍生分神有术,指着楼下道,“那不是在那儿?”

    众人一看,更是迷糊,“他跑门口干什么去?”

    只见萌公子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擎着酒杯,见人就往身上搭,举着杯子就要干杯。

    “怎么喝成这个熊样?”太平皱眉。

    萌公子长这么大,太平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道爷接话,可能是他爹出京,他心里难受吧?

    难受?

    吴宁心说,受个鬼!武三思被踢出京,就是他这个亲儿子干的好事儿,他难受个屁!

    皱眉细思,总觉得哪里不对。

    正想着,只见大周太子武承嗣殿下的车辇到了邀月楼前。

    太子殿下不但酬了礼,还很给面子的亲自来给吴老十送行。

    吴宁一看他来的,心里咯噔一声,“不好!!!”

    指向道爷:“快!快去拦住崇训!”

    孟道爷愣了一下神,也反应过来,身形一纵,直接从二楼翻了下去。

    但是,已经晚了。

    只见萌公子一看武承嗣来了,猛的眼珠子一立,怒发冲冠凭栏....

    不对!气冲三花,血灌七窍。

    “武武武武武....武腾(承)戏(嗣)!”

    “你你你你你....捏(你)个腌老儿!!”

    “没没没....没**儿的老老老王八蛋!!”

    “坑坑坑坑,坑..害我我爹!”

    萌公子画着猫步儿,一边朝武承嗣逼近,一边破口大骂。

    “他娘的....老虎....老...老虎....”

    “诶?.....老虎什么来着.....九哥?”

    “对......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哈喽k蹄!?”

    五迷三道,嘴里的话也就听个大概。

    “打个你个老**!!!!”

    猛的抡圆了膀子,手里的酒壶唔的一声就飞了出去。

    武承嗣出门没看黄历,哪想到武崇训竟敢如此放肆?

    旁边护卫也没防备,一酒壶闷下去。

    “啊!!!”

    太子殿下怪叫一声,就捂起了眉角。眨眼间,殷红鲜血就顺着指缝淌了出来。

    邀月楼前的大小官员、皇亲贵胄,都特么看傻了。

    “哦操!!!”

    吴宁也蹦了起来,差点也随着孟苍生从二楼蹦下去。

    “这货手挺黑啊!”

    “快!!”

    急急吩咐吴老八和虎子,还有楼下的道爷,“快去拉架!!”

    吴老八和虎子二话不说,直接也从楼上跳了下去。

    跑出两步,虎子又停下来了,回头问他九哥,“咋拉啊?有太子近卫呢!”

    此时,太子的卫队已经冲了上来,眼瞅着就要把萌公子拿下。

    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也不用虎子他们去拉架啊!

    “废话!!”吴老九能被这肥虎气死。

    “当然是拉偏架,崇训要是少一根汗毛,我饶不了你!”

    “......”

    “......”

    虎子身边不是没人,一些楼里的官员听去,也是一翻白眼。

    心说,这叫什么话?拉偏架.....咱能低调点不?

    “哦!!”虎子可不管那么多,懂了。

    憋足一口气,“开!!!”

    大象一般冲了起来,配合吴老八和道爷,门前众人瞬间被撞的七拧八歪。

    “保护太子!!!捉拿罪首!!!”

    虎子一边嚎叫,一边冲。

    太子近卫开始还有点慌,什么东西?直冲而来?

    可是一听说辞,一看来人,瞬间安心。

    可是!!!

    啊.....

    安心的有点早,还没感觉怎么回事儿,两三个侍卫就飞了起来。

    大象撞的。

    侍卫差点骂娘,特么的!长眼睛了吗?捉拿武崇训,你连我一起撞干啥?

    虎子心说,老子撞的就是你!

    把身边的侍卫撞开,捞起萌公子往肩上一扛,“闲人避让!误伤不赔!!!”

    说完,吴老八,道爷、虎子,扛起已经“醉”的不醒人事的武崇训,冲出人群就跑啊,眨眼.....没影儿了。

    武承嗣捂着破相的脸,眼泪和血水一起下来了。

    日你哟,你们特么是抓人,还是救人啊?

    ......

    谁也没想到,本来穆子期导演的一场出京闹剧,眨眼间就成了武崇训和太子之间的闹剧。

    萌公子最后,当然是被虎子他们送回了梁王府。

    然后,太子当街受伤,自然不能罢休。一下午的时间,大理寺、宗正寺、万年县衙、东宫律卫,一拨一拨的人跟走马灯似的到梁王府报道。

    可是,毕竟是梁王府,也不是吃素的。你要人,我就给啊!没有陛下旨意,谁能把萌公子带出梁王府试试?

    武承嗣这个气啊,没办法,只得把这个丢人的事儿上呈女皇,请老太太住持公道。

    可是,老太太.....老太太吧,也不是不办,实在是没空儿。

    武则天现在正听上官婉儿讲故事呢,时不时还很配合的放出几个笑声。

    “吴老九这个混小子,他真是这么说的?”

    上官婉儿点头,“嗯,九郎确实是这么说的。他说,陛下不是在培养武载德,而是在为新皇培养武载德。”

    “哈哈...”武则天大笑,“这个小子....还真是让朕省心啊!”

    这是老太太由衷的赞叹。

    吴启出京这个事儿,吴宁和老太太其实是没通过气的。

    吴老九把这个想法往上一说,老太太略一思索,觉得可行,也就点头。

    至于一老一少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让吴启去吐蕃,君臣二人却是一个字都没提。

    这就是省心的地方了,根本不用老太太过多嘱咐,吴宁就能把事办周全。

    “陛下,太子还在殿外侯着呢,为的是崇训公子的事。”

    “呵....”老太太摇头一笑,“告诉他,朕已经睡了,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明日朕肯定还太子一个公道。”

    “诺!”

    上官婉儿料到会是如此,也不意外,躬身就要退下去。

    “对了。”老太太叫住她,“明日启儿出京,你代朕去送送吧!”

    “诺!”

    上官婉儿低着头,心说,不用您老吩咐,明天我也会去送。

    你吴老十要是能把一个母的带出京,我上官小婉跟你姓!

    ......

    圣诞快乐。

第五零七章 吴启哭了

    上官小婉赌誓发愿,绝不让吴大公子的龌龊风流得逞。

    好吧,也怨不得上官婉儿一副嫉妇之态,实在是吴老十这一出有点太过火了。离个京弄的跟皇帝出巡似的(还得是昏君!),又是收礼,又是拉排场。

    而长安勋贵也不要脸,顺着他性子来。什么惹眼就送什么,娇娘美婢就送了好几百。

    吴老十哪里是去吐蕃遭罪?他这就是去吐蕃建女儿国去了。

    上官婉儿虽然还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任由着吴宁把吴启发配到吐蕃去。但有一点她很肯定,那就是:

    老太太必然是有磨砺之意,为其将来登基做准备。而带着几十车金银、几百美女上路...显然不算磨砺。

    所以,于公于私,上官婉儿也不能让吴老十得逞。

    可惜啊,她想错了,圣心揣测的还是不够细致。

    让吴启去吐蕃,确实是磨砺之意。

    但是,老太太同时也默许了吴启的大操大办,昏天黑地。不然,她也不会自己牵头,先送了四十个宫人给吴老十了。

    当然,这也不怪上官婉儿,因为武则天的心思很深。这一回为什么让吴启去吐蕃,朝中上下几乎没有人看得透,包括吴宁。

    总之,不管怎么说,上官婉儿会错了圣意,当着武则天的面,神情之中就已经表现出一副愤愤不满之色。

    武则天看在眼里,眉头微微一皱。君臣十余载,上官婉儿了解老太太,老太太又怎会不了解她?

    所以,不用问因由,便已经猜出了大概。

    略有沉吟,道:“别忘了,朕与他那四十宫人,也一并带去。”

    这句是提醒,也是敲打。意为:

    朕给他的,你不能生嫉!引伸开来就是——你若真想与吴老十有将来,那女人的问题要大度。

    上官婉儿回神,口中下意识称诺。却是在心神未稳之时,再一次忽略了武则天的敲打。

    若是平常,上官婉儿又怎听不出武则天的话外之音呢?

    心中道:“四十宫人是吧?我看你敢不敢要!”

    此时已别无它务,上官婉儿躬身退下。

    至于被萌公子开了瓢儿的太子殿下,在两仪殿外跪了大半天,却还是被打发了。

    也只能听从老太太的安排,明天再来讨个公道。

    ......

    ——————————

    长宁郡王府。

    吴老十那叫一个闹心啊!

    “奶奶的!爷就够能作的了,没想到武崇训那厮比老子还能作!!”

    吴启还没从白天的事里回过味来。

    “开瓢儿......”

    武承嗣虽说是个样子货,可怎么说也是太子,就这么让萌公子给开瓢儿了!?

    “赶紧收拾!!这长安城越来越邪性,早走为妙。”

    一边催促着兰晴收拾行装细软,明天跟着他一起上路,一边在屋中乱转。

    一提到兰晴,还是心烦。

    吴老十原本不想带她,可这丫头片子非要跟着,死活不独留长安,弄得吴启实在没办法。

    “要不...你就别跟着了?”吴启做着最后的抵抗。

    “你放心,咱在外面一定收敛,让你放心!”

    “我不!!”兰晴脖子一梗,眼泪就要下来了。

    心说,我信你才怪,那可是好几百的美婢娇妾啊!长安奴市都让各家抢空了送到他这儿来,其中还有金发碧眼的西域货色。

    再加上,吴启是什么德性,兰晴又不是不知道。

    她怎么能放心得了?当然要跟在身边才稳妥些。

    “我就要跟着!!死也要死你身边!!”

    “行行行行!!”吴启没了法子。

    她爱跟就跟着吧!

    把兰晴的事放在一边,心里又开始琢磨着:

    九哥和老太太一门儿心思的让我去吐蕃,难道真是为我好?京中的局势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都开始全武行了......

    嗯,躲出去,看来真是好事!

    再说了,他根本不操心吐蕃那地儿苦不苦。

    吴老十现在阔的很,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到哪儿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正琢磨着,却是吴宁回府,推门而入。

    “九哥....”

    “九哥。”

    吴老十和兰晴一见吴宁来了,不由都停了下来打着招呼。

    而吴宁一看屋里这阵势,登时乐了。

    心说,这货还真去吐蕃享福不成?几百个美人儿还不够,连兰晴都带着?他是不是就没打算回来啊?

    其实,吴启那点小心思全在吴宁眼里。

    他闹这么一出,把动静弄的这么大,无非就是把他和老太太的后路都堵死了。

    吴老十和老太太摊牌说,他不想当皇帝,情愿把皇位让给吴宁。

    可是,这个事儿的决定权不在他,而在老太太。

    大周朝万万人之上,还是老太太。

    老太太说是谁就是谁,他们兄弟两个让来让去没用。弄不好把老太太逼急了,什么让不让的!,全给你咔嚓了,老娘选别人!

    这就是女皇的威仪。

    而老太太让吴启去吐蕃,也算是给出了态度。

    那就是:你想都不要想,老老实实去吐蕃历练几年,去一去身上的纨绔之气,之后回来,踏踏实实接班。

    吴宁建议让吴启去吐蕃,也是同样的出发点。

    这点事儿吴启不会想不明白,于是他就闹了这么一出。

    可以说要多混蛋有多混蛋,要多昏庸有多昏庸,是做给所有人看的。

    朝臣,我就是这个性子,你们敢让我接受社稷吗?

    老太太,你让我当,我也当不好,百分之一万是个昏君。

    吴宁,你不干是吧?那咱哥俩就比一比,谁更不合适。

    心思是好心思,主意出的也够损的。

    但是,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你不想当就不当的事儿,武则天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看着吴老十愣愣看着自己的模样,吴宁一阵好笑。

    为了不当皇帝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纵古论今好像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奇葩了。

    “明天一早就走?

    “啊。”吴启点头应着,“九哥这是....来做甚?”

    他现在看见吴宁就肝儿颤,实在是怕就差这一个晚上就跑路成功,结果他这个九哥又给他挖什么坑。

    对于吴启的问话,吴宁也不急管。

    看了眼兰晴在那儿收拾,讪笑道:“兰晴就不要跟着了吧?”

    吴启一愣,“为...为啥?”

    舌头都有点打结了,心神更是警惕起来。

    要知道,这话得分谁说,吴启不想兰晴去吐蕃那属正常,可是吴老九要是说不让兰晴去,那可就得琢磨琢磨了,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坑。

    而吴宁见吴启那副要死的神情也是无语,责备地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去受罪,还要拉上兰晴?”

    行至桌前坐定,见兰晴和吴启还是一脸茫然,只得又道:“你是去吐蕃,不是下江南!”

    “一去万里,路远水长。吐蕃那地方又是高山苦寒了无人烟,你一个大男人都未必经受得住,兰晴一个柔弱女子,你也忍心?”

    吴宁说完,没等吴老十反应,兰晴却是一下就炸了,

    “我不怕!!我要去!!”

    兰晴此时心说,九哥啊!你可别害我啊,好几百个小妖精在那儿眼冒绿光的盯着呢,我能不去吗?

    对于兰晴的倔强,吴宁一反常态,猛然呵斥:“听话,那就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说完,还不忘背对吴启,给兰晴连使了几个眼色。

    弄的兰晴心中画魂儿......

    “到底几个意思呢?”

    ......

    吴启这边,一来确实为难,受不得兰晴的软磨硬泡;二来,对这个九哥是怕到了极致,生怕进了他的圈套。

    弱声道:“这个就...不用九哥操心了吧?”

    指了指兰晴,“她非要跟着,拦不住。”

    吴宁一听,立时拔高声调,“她不知路苦,你还不知道吗!?”

    一边嚷嚷,一边挡住兰晴视线,然后.....

    然后又特么开始给吴启使眼色。

    弄得吴老十懵了,心中画魂儿......

    “到底几个意思?”

    他特么这是帮我?还是害我?

    吴宁则露出一个高深笑意,用只两人听得见的低声道:“找打架吗?”

    吴启一惊,瞬间懂了。

    也是哈,好几百个美人,他吴老十更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主儿,兰晴在身边确实有点不便。

    对吴宁微微点头,我...懂!!!

    九哥这回看来是帮忙!!

    急忙越过吴宁,对着兰晴虚声道:“既然...既然九哥都发话了,那你看....你就别去了?”

    本以为兰晴会使些小性子反抗一番,没想到,那丫头略有为难就直接点头了。

    好吧,兰晴也是被吴老九那个眼色给唬住了。

    心说,那就不跟着?九哥定有安排。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兰晴也不想长途跋涉万里的跑到吐蕃去。

    要知道,这年头出远门儿可不是后世,网上订张高铁出溜儿就走了,这么老远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这就对了嘛!”吴老九满意地点了点头。

    拉上吴启,“随我出来,有话叮嘱。”

    吴老十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稀里糊涂就被老九拉到了屋外。

    兄弟二人月下对谈,说的也和兰晴去不去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自然就被吴老十暂时放到了一边。

    ......

    “今日武崇训闹的那一出,是九哥安排的?”

    “我?”没等吴宁说事儿,吴启先问起太子开瓢儿来了。

    只见吴老九指着自己,“你觉得,像我干得出来的吗?”

    吴启摇头,“不像....”

    吴老九是缺德,但是再缺德也到不了怂恿萌公子开人家脑瓜子的地步。

    “那....武崇训这闹的是哪一出?难道真是喝多了?”

    “......”

    吴宁一阵无言,说心里话,他也不知道武崇训这是什么路子。

    之前,吴宁和武崇训说过,让他南下去查吴长路的下落。

    武崇训最后答应了,而且打下包票,怎么出京不引起注意不用吴老九操心,他自己搞定。

    所以,对于萌公子近期会有什么惊人之举,吴宁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是,他再怎么准备,也绝对不会和开瓢武承嗣联系到一块儿去啊!

    伤了人,出京躲一阵?

    伤了别人还说得过去,但是伤了太子......这就不是小事儿了,得经大宗正的手,正正经经地触犯了皇家律法。

    而且,周律有定,凡皇亲有案在身,未查定之前不得离京。

    闹了这么一出,武崇训就更别想走了。

    现在,吴宁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萌公子到底在干什么。

    这回他玩的....有点大,不可能善了。

    “宫里传出话来,老太太在压着。不过,太子这次占了理,老太太也不一定压得住,弄不好崇训会有大麻烦!”

    吴启细细听着,微微点头,笑道:“麻不麻烦的也和我没关系了,我明天一早就走。”

    “说吧!现在不说,等我走了,你和老太太使的那些心思不就没处说去了吗?”

    吴启心里明镜一般,把他弄吐蕃去,那一老一少两人肯定有什么猫腻。

    “先说好哈,如果真的就是为了磨砺本公子,将来想往我身上压座山,那你直接帮我转告老太太,别费那个心思了,咱就不是那块料!”

    吴宁看着吴启....似笑非笑。

    当然是为了锻炼吴老十,只不过...没那么简单。

    让他去吐蕃除了历练之外,有两条好处:

    第一,吐蕃刚刚归于大周,农奴皆从良人,正是百废待兴,诸政待启之时。但凡吴老十不是个棒槌,是很容易建功立业,闯出名声的。

    而第二条好处....甚至比历练和镀金更加重要!

    只闻吴宁悠悠吐出一个名字:“武载德....”

    “武载德?”吴启愣神,“武载德怎么了?”

    吴宁道:“从老太太的角度来说,不管将来谁做皇帝,她都不希望武家成为众矢之的,甚至...她希望武家依旧昌盛下去。”

    “可是,咱们和武承嗣已经势如水火,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下武承嗣之外的武家人。”

    “哦!!”吴启一下全明白了,“所以,老太太是想让我借着与武载德共事的机会,拉拢他?”

    “不是拉拢!”吴宁摇着头,“是为咱们所用!!”

    “为.....”吴启瞬间噎住,满脸惊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武载德可不是一般人。武家那么多人,能上得了台面的基本没有,而武载德是个例外。

    就算与武氏有深仇的朝臣、李姓宗王也不得不承认,武载德是个文武全才。

    吴老十心说,就我这熊样的,能收服武载德?

    “这事儿....我好像干不来吧?”

    吴启有些为难,只见吴宁一笑,也不多说什么,只道:“尽力就好。”

    吴宁还是了解吴启的,二是二了点,但是大事大非,这货还不至于分不清。等到了那边日日相处,有合适的机会,吴老十自然会知道怎么做。

    “好了。”事说完了,吴宁也不絮叨,拍了拍吴启肩膀,“明早我送你,点些歇息吧!”

    看了眼屋内,似有深意道:“兰晴还等着你呢!”

    吴老十不知吴宁心意,道:“送就不必了,明天走的早。”

    “哦?”吴宁笑意更深,“走那么早....是躲谁呢?”

    “我....”吴启无语,这不明知故问吗?当然是躲上官小婉喽。

    兰晴那傻丫头好唬弄,可是上官小婉就不一样了,真让她拦住,估计吴启走得了,那几百美人可就走不了喽。

    ....

    ——————————

    这一夜,并不漫长。

    第二天一早,朝廷派往吐蕃的官员启程赴任。

    武载德依旧低调,天刚亮,赶在城门初开之时,就出城了。

    传过话来,在城外等候穆子期以及其他官员。

    而吴启....走的也确实够早的,和武载德几乎是脚前脚后。

    “啧啧啧....”道爷在一众送别的人中砸吧着嘴,吴老十这趟....

    特么要飞!

    光是各色宝物财帛、京中珍味、衣冠用度,就拉了不下一百车。

    后面还有四五百的美人佳丽,再加上护送的侍卫仆使、车夫力奴...这一个大队,没有三千,也得有两千多人。

    “特么皇帝出巡也没他这阵仗吧?”

    “别的不说,就看那数百人的佳丽,也有点昏君的架势了。”

    “嘿嘿!!”

    一旁的正主儿,吴大公子却是一点都不嫌害臊,夹枪带棒道:“没办法,本公子就是这做派!再加人缘好啊,大伙爱送,我又不能不收不是?”

    吴宁淡笑,懒得和他贫嘴,语带双关道:“你啊...真是煞费苦心了!”

    吴老十咧嘴憨笑,也不多言。着急出城,欲拱手与众人道别。

    可是,这手刚抬起来,就见长街那头,一队车驾急驰而来。

    吓的吴大公子嗷的一声,连与众兄弟道别都省了。

    钻进马车就嚷嚷开来:“快快快!!!启程!!启程!!”

    汗都下来了,再不走,他的美人儿可就走不了了。

    可是晚了,车驾眨眼到了近前,不是别人,正是上官婉儿。

    人还没下车,就闻车上冷冰冰的一声高喝,能冻死个人。

    “陛下有旨!!!穆子期出京,随行使女、歌舞伎姬全部留京,不得随行!!”

    吴老十一听,嘎的一声差点没晕过去,到底让这女人给拦住了。

    可是,吴大公子是谁?从洛阳到长安,两京之中论风流,他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长年在女人堆儿里打转,从来没失过手的。

    略显慌张之后,吴启马上就镇定了下来,咬牙暗道:“小娘皮!拦我?还治不了你了?!”

    当下不再犹疑,又从车上跳了下来,奔着上官婉儿的车驾就冲了过去。

    还没等上官婉儿下车,更不等随行守卫、送行众人反应,吴老十一个健步.....

    他上车了,掀开帘子就钻了进去。

    “哦去!!”

    众人一阵头疼,大庭广众,当街闹市,敢钻上官婉儿的香车,吴老十绝对是大周第一人了。

    很多人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看向吴宁。

    把吴老九看的面色不定,莫名其妙,“都,都看我干嘛!?”

    “呵...”一帮青绿朝服冷尬笑一声,把头别了回去,“呵呵,不干嘛.....”

    吴宁急了,“特么不干嘛,看我干嘛!?”

    好吧,吴老九大概也能猜出一二。

    他们这两兄弟,一个出入太平公主府成了面首,另一个当街钻了上官小婉的香车,大周朝两个最有权势的熟女一人占一个。

    你说,他们看什么?

    这有点.....有点张易之和张昌宗两兄弟的味道了哈。

    ....

    另一边,上官婉儿也是措手不及,她能想到劫了吴启的美人,这货肯定是气急败坏。可是,她怎么也没料到,吴老十会直接蹿上车驾。

    更没料到,自己被这登徒子强揽入怀,与外面的人山人海就隔了一道车帘子。

    “你.....你要做甚?”

    任由上官婉儿如何强势,此时也失了方寸,“快...快下去!外面都是人!”

    “都是人?”吴启讪笑,“哟,上官娘子还怕人?”

    把上官婉儿搂的更紧几分,“假传圣旨都不怕,还怕都是人?”

    “......”上官婉儿一阵无语,明明理亏的就是他吴启好不好?怎么闹得我一身不是?

    强自镇定,冷声反驳:“哦?你怎知这圣旨是假的?”

    “废话!”吴启毫不示弱,“老太太巴不得本公子给她弄一窝小公子回来,怎会下这种旨意?”

    擒住上官婉儿,“说!是不是你这嫉妇吃了熊心豹子胆,欺君妄报!?”

    只见上官婉儿把俏脸一扬,“不说!你奈我何?”

    “讨打!”吴启挑眉厉喝。

    可是,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怎么看,怎么像是打情骂俏呢?

    若是车帘子掀开,外面定是惊掉一地的下巴。

    “就不说!”上官婉儿白了他一眼,“就算我敢假传圣旨,你敢抗旨吗?”

    “我....”吴启噎住,他还真不敢。

    “好吧....你赢了。”

    吴大公子光棍儿的咧嘴一乐,往车上一靠,让上官婉儿依在自己怀里,一副败相道:“真就一个都不让我带走?”

    “带什么带?”上官婉儿皱着眉,任由吴启轻薄,

    “收了胡闹的心思!陛下是让你去收拢民心,降服武载德,为将来打下根基。”

    “你若再胡闹,真寒了陛下的心,当心小命不保!”

    “瞎操心!”吴启埋怨一句,“你们真当我吴老十那般不堪?只会风流?”

    上官婉儿挑眉看他,“你不是吗?”

    “当然不是?”吴启梗着脖子,“那都是做给我九哥看的。放心吧,带去我也肯定一个手指都不会碰的!”

    “切....”上官婉儿信他才怪,在她眼里男人都一个熊样。

    “一个也别带!听我的,为你好。”

    “知道你为我好!”吴启笑了,很是幸福的样子,“那就听你的,不带!”

    得到吴启肯定的答复,上官婉儿安下心来。

    靠在吴启胸前,“此去最快也要三年上下,方得回京,你独自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吐蕃苦寒,若缺什么就传信回京,我帮我置办,送过去....”

    “秋冬莫要贪凉,多添衣物。”

    ......

    “嗯....”

    吴启一一应着,两人还真就忘了这个大街上,在车中浓情蜜意说起了情话。

    足足腻歪了一刻多钟,眼见不走不行了,吴启这才放开上官婉儿,依依不舍,“我走了....”

    “嗯....路上珍重!”

    “放心...”吴启翻身就要下车,“哦,对了....”

    回身又道:“各府送来的那些女奴美婢,你帮我遣散了吧!虽只做了一天的主子,但也算缘分,帮我给她们打个好归宿。”

    “好!”上官婉儿当然是欣然应下。

    “还有...”吴启神情一变,极是认真,“陛下赏赐的那四十宫女,你得让我带走!”

    “不行!”上官婉儿心说,怎么又绕回来了。

    “不行也得行!”吴启一改之前的温柔,“别家送的,你假传圣旨拦下还说得过去。可是陛下送的,你若拦了,那就是大事!!”

    “啊....”

    上官婉儿一愣,万万没想到,吴启要带着那四十宫人,居然是为她着想。

    这个很好理解,上官婉儿借老太太的名义拦下各府送的女人,不算什么大事儿。

    顶破天就说她上官婉儿心胸不宽,善嫉!

    以上官婉儿在武则天心中的地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更不会有人脑袋有包的,抓着什么假传圣旨的罪名不放。

    可要是老太太送的宫女也给拦下来,那事儿就大了。

    这等于是忤逆老太太的心意,就算言官不找麻烦,武老太太也不会轻易放下。

    所以,那四十个宫人必须带走,是为了上官婉儿好。

    “乖...”吴启哄着上官婉儿,“我不想你有麻烦!”

    “......”

    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听的心都化了,“好吧,难得到这个时候你还想着我。”

    “嗯!”吴启严肃地点了点头,“京中局势比吐蕃苦寒更加凶险,婉儿也要千万小心,等我回来!”

    “我等你!”

    “走了!”

    吴老十翻身下车,背对上官婉儿的一瞬间就是眉稍一挑,“小样儿嘞,跟我斗!?还不是诓来四十个美人?”

    好吧,这货原型毕露了。

    其实啊,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四百个和四十个他就没有区别,反正够用。

    再说了,各府送来的再好,能好得过宫里出来的?

    吴大公子一点都不贪心,四十个...就挺好啦!

    .....

    ————————

    高高兴兴的被众人欢送而去,上官婉儿情到深处,也不管什么闹市不闹市的,下车相望,伤怀良久。

    吴老九皱着眉头,看着上官小婉在那儿发痴,心说,不应该啊,就上官婉儿那手段,不说是万年的妖精,也得是千年狐狸吧?怎么就让吴老十三言两语骗的个晕头转向呢?最后还是让这货掳走了四十个!!?

    “我说,上官才人,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妥吗?”

    吴宁实在没憋住,问了出来。

    只见上官婉儿偏头看向吴宁,“哪里不妥?”

    吴宁道:“如果我没猜错,那几百女奴,是陛下默许之下,你才拦下来的。”

    “哦?”上官婉儿莞尔一笑,“何以见得?”

    吴宁耸肩,这不废话吗?哪个府送来的,就是哪个府的眼线,也是哪个府的人情。

    再说了,谁也不知道哪个肚子中了头彩,先上官婉儿和兰晴一步弄出个带把儿的娃娃来。

    要知道,吴老十可是未来的君上啊,将来选哪个妃子,哪个皇子是嫡是庶,是长是幼,都不是简单的问题,这都是麻烦事儿。

    所以,吴宁料定了吴老十带不走那些女人。包括吴宁不让兰晴随行,也是为兰晴好。

    真跟着吴老十去了吐蕃,在那边还生下一儿半女,那将来挡了谁的道且不说,兰晴现在就算把上官婉儿得罪死了。

    显然,上官婉儿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敢假传圣旨。

    可是,吴宁想不明白,怎么宫里那四十个就这么轻易让吴记启带走了?老太太就算让带,上官婉儿又怎么会允许?她就一点动作都没有?

    除非...除非那四十宫人是老太太早就准备好的,都有背景,连上官婉儿也拦不住。

    看着上官婉儿,“难道...那四十宫人,陛下早就定下了?”

    “没有。”上官婉儿摇头,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不过,挺难挑选倒是真的,妾身挑了好一阵子呢!”

    说完,笑盈盈地又看了一眼远去的吴启,转身上车,回宫复命去了。

    .......

    ————————————

    吴启这个美啊,四百没带出来,四十个也足够他醉生梦死的在吐蕃窝上几年了。

    心中更是得意,“九哥说的真对,这女人啊,一但动了情就和呆子没区别,上了当还不自知!”

    一路出城,与武载德的队伍合在一处。

    大队人马走得本来就慢,吴大公子又是银车又是使女的,走得就更慢。

    一大天的工夫,也才到京西五十里的官驿。

    众人住下,吴启就像出笼的鸟儿,别提多畅快了。

    “来人,看茶!!”

    一住下,吴启就开始放飞自我,享受逍遥。

    房门吱呀而开,一小厮仆使端着熬茶的器物进来。

    吴启一看是他,不由皱眉。

    这小厮他当然认得,从在巴蜀之时就跟在他身边伺候。可是,今儿却不应该是他啊?

    无奈问道:“怎么是你?宫里来的婢子呢?”

    折腾了一天,吴大公子还没来得及见见宫里出来的人是什么档次呢。

    小厮名唤燕五,与吴启相处多年,早就情如兄弟了。

    也不见外,“呵呵,还是小五伺候公子吧!”

    “怎地?”

    吴启一惊,燕五这明显话里有话啊?不会是.....

    颤声道:“人没送过来?”

    “送过来了。”

    “那....不够四十?少多少?”

    “一个不少。”

    “那是上官才人都挑的丑婢!?”

    “丑?......谈不上丑吧?”

    “那你扭捏什么?”

    吴启放下心来,人送来了,一个不少,还不是丑的,那就不用担心了呗!

    燕五欲言又止,“这个....这个这个....公子还是自己去看吧!”

    “自己去看?”吴启无语,多大架子?还得本公子上赶着去见她们?

    但是,美人在前,去就去吧!!

    想到这里,吴启起身,直奔宫人住所。

    结果,到那一看啊.....

    吴老十站在四十宫女面前,足足看了一刻钟!!!

    好看....真特么好看!!

    好看到吴老十想哭!!

    又愣了半晌,猛的双掌抱揖,大礼及地。

    “各位.....大婶?阿婆?”

    只见一屋子的宫中婢女满头花白啊,老褶皱面...最水灵儿的,起码也得四十开外了。

    “各位....婶婶婆婆...”吴启带着哭腔,“与尔等些银钱....你们各自回家去吧!!”

    转过头,出了婢女的屋子,吴老十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兰晴啊!!!我的兰晴啊!!!”

    “想你了啊!!!”

    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怎么就上了吴老九和上官婉儿的狗当呢?

    ....

    新年,诸君万安、大吉、健康、福盈。

    过了年需要做个手术,大概三月份才能得闲。

    到时,不管是恢复《獒唐》的更新,还是新书,一定给大伙一个交代。

单章以及推书

    今日无更,下月补上。

    过年这段时间虽然隔离在家,可琐事太多。今天坐在电脑前,发现脑袋空空,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上午特别想出去放放风,但是媳妇可能是怕回来太晚耽误了更新,最后只去了趟超市。

    回来之后,依旧头晕脑胀。

    想来想去,就算写出来也是应付,还是算了。

    ......

    借机聊聊吧。

    停更将近一年的时间,其实不是单纯的卡文,之前也说过,一个写手如果不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不太可能卡文。

    我想,我应该就是对自己失去信心了吧?

    有种突然不会写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单单来源獒唐,刚刚看了一下文档,这一年里一共码了190多万字,十一个故事的开头,常试了几乎所有的分类。

    最多的,甚至已经存了30多万字的稿子。

    可是,都有问题,没有一个能让自己满意。

    很迷茫,突然感觉有点跟不上现在的节奏了,不会写了....

    甚至有点抑郁,以至于原本已经在脑海里成型,甚至有非常高涨写出来**的东西,突然变得不确定,变得模糊,变得不敢落笔。

    一直在尝试调整,可现实又是残酷的。各种各样的琐事牵着你,绑着你,让人无法入定。

    对不起,我想把故事讲的宏大,想让它不那么空洞,却因为这些失去了一个网文作者应该关心的东西。

    算是忘本吧!

    ......

    我知道群里还有很多不离不弃的朋友,得知三月可能发新书的消息,已经在想尽一切办法的组织人准备再帮苍山一把。

    可是,算了吧!

    不妨直说,新书已经发了,可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一个全新的小号,完全不搭边的故事,连编辑都不知道这是一个老作者。

    早上起来有的想法,下午就发出去了,没有太多斟酌、更没有任何考量......

    甚至没有内投,后台直接发布的。

    极为随便的一个故事,更没指望它出成绩(能不能签约,我都不知道。)

    就是想借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故事,把这一年生疏的笔头儿找回来,把自信和激情找回来。

    我怕浪费了大伙儿的一份心意,所以,谁也别问,让我自己玩玩吧。

    ......

    《獒唐》还会继续更,不会太监,哪怕它是不赚钱的。这是早就对一直坚持下来的书友的承诺,到什么时候都记得。

    ......

    还有,把“匪帮”的牌子都摘了吧!

    一个作者,如果不能拿作品说话,那他就是无能的。

    靠着过去的成绩,靠着拥趸,在这臭不要脸的榨取剩余价值......

    是无耻。

    ————————

    对了,最后一个小小的请求,瑞根大大的新书《数风流人物》,都去支持一下。

    他是我最喜欢的作者之二......

    谢谢了。

第五零八章 吴老九慌了

    不管城外哭成泪人儿的吴启,且说城里。

    ......

    此时,吴老九咧嘴看着上官婉儿,俗话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自由可,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呀!

    向上官婉儿一拱手,半真半假地玩笑道:“只能说,上官才人......够阴险!”

    这话是明着说的,带着几分戏谑。

    对此,上官婉儿并不觉气愤,嫣然一笑,“郡王殿下过奖了呢,劝下兰晴不一样是出自殿下手笔?”

    笑意更浓,“你我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

    “......”

    身旁诸位听着直打寒颤,心说:都是狠人,都惹不起!

    “也好!”

    吴老九自然不会让上官婉儿的话顶住,淡笑闲聊道:“老十不晓事理,现在由我这个当哥的管,以后自然要上官才人多多费心才是!”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应了下来。

    吴宁对此,也只得抱礼灿笑,“那就劳烦弟妹了!”

    “!!!”

    上官婉儿脸色一下变的通红,登时有些手足无措,慌张四顾,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看着吴宁的眼神也是渐渐羞怒。

    身边这么多人呢,打打机锋无伤大雅,但说得太露骨,却是明摆着讽刺她心急恨嫁似的。

    恶狠狠地瞪了吴宁一眼,语带训诫,“子期走了,武载德、武三思都走了,这京城也能太平几日了吧?烦请子究先生,莫要再生事端!”

    吴宁脸皮厚,小样儿的,治不了你还了得?

    他可不想等吴老十上位的时候,上官婉儿再成个武则天第二什么的,淡笑回道:“我尽力。”

    “哼!”上官婉儿冷哼,低声说了一句,“不怕提醒郡王,太子殿下可还在两仪殿跪着呢!崇训公子那桩,你要如何解决呢?”

    “这......”

    这还真特么把吴老九问住了,武崇训开瓢儿武承嗣那个事儿,跟他没关系好吗?

    本来端得挺好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凑到上官婉儿身边,“那事儿我特么也不知道,谁知道崇训那小子发什么疯!?”

    “嗯?”本来吴宁瞬间谄媚,上官婉儿还挺得意的,可是一听其言,脸色也变了。

    “崇训事先没和你打招呼?”

    吴宁摇头,“没!”

    “......”上官婉儿脸色更加难看,凝眉沉吟,“崇训可不是冲动的性子,他......他为什么要如此?”

    表面上看,萌公子是不满太子把他爹武三思挤出了长安,大醉之下才做出了出格举动。

    可是,无论吴宁,还是上官婉儿,都十分清楚,萌公子可不是什么草包,这种瞻前不顾后的蠢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吴宁想了想,“前些天他倒是跟我说过,要出京散散心。不会是......想借此事出去吧?”

    吴老九没说武崇训出京是为他办事,毕竟上官小婉还没进吴家的门儿呢,有些话还是留半句为好。

    可是,上官婉儿一听,更为不信。

    “怎么可能?他打伤的是太子,可不是出京躲躲就能了事的。陛下能做的,也就是拖着。但也拖不了多久,总要给太子一个说法。”

    “唉!”吴老九有点挠头,“就没一个省心的!”

    上官婉儿看着吴宁有几分憔悴的样子,也生出几分同情。

    确实,吴老九确实挺不容易的,要撑起整个吴家,要报仇。还要兼顾吴启,把他推上高位。

    现在又多了一个武崇训,桩桩件件都要他亲力亲为。

    跟着吴宁一叹,“吴启有你这样的兄长,崇训你这样的朋友,是他们的福气。”

    吴宁一听,苦笑出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想想办法,赶快把萌公子从事非里捞出来要紧。”

    正说着,就见郡王府的一个仆使,飞似的从长街那头狂奔而来。

    一边跑,一边大喊:“殿下!!!!殿下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上官婉儿眉眼一紧,瞥了一眼吴宁,“又出事儿了?”

    吴宁也有点慌,“这回又是谁啊?”

    上官婉儿不由笑了,还是第一次见吴宁心神不稳,戏谑道:“看来我想错了。”

    “什么想错了?”

    只闻上官婉儿道:“我原本以为,让老十出京是你的馊主意,现在看来却是好事,起码不用在城里受你连累。”

    吴老九立时瞪了她一眼。

    哦,原来今天没给他好脸色,根儿在这儿呢啊!?特么女人就没一个讲理的,是老太太让老十去吐蕃,跟我关系不大好不?你怪我干嘛?

    可眼见仆役已到了近前,也没工夫和上官婉儿斗嘴,迎上一步,恢复了几分淡然,“有什么事,慢慢说,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吴宁也想通了,再大的事儿,能有吴老十出京,萌公子开了太子的瓢,严重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囤罢了。

    “殿殿......殿下!”仆使慌张不定,大口喘着粗气,“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吴宁皱眉,越说越来劲呢,声色厉敛,“什么大事?”

    “崇训公子带着巧儿小姐私奔了!”

    “......”

    “......”

    “......”

    场中一滞,唯一淡定的吴老九嗯了一声。

    然后......

    “嗯!!?”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你你你......再说一遍!?”

    “崇训公子带着巧儿?”

    “萌公子带着巧儿,还特么私奔?”

    “带着我妹妹......”

    “把我妹妹拐跑了!?”

    “他娘的,私奔!?

    吴老九脑子突然有点转不过来弯儿了,这特么都哪儿跟哪儿啊?

    萌公子要走,这他是知道的。要带着巧儿,他也是知道的。这两人放在一块儿说,吴宁理解。

    而且,他也有猜测,给武承嗣开瓢,多半就是萌公子那天和他说的那个”自有办法“。

    也正是因为如此,为了放心,吴老九还把虎子安插了进去。

    虽说不知道萌公子什么时候走,要怎么走,可是......可是特么的也跟私奔沾不上边儿吧?

    瞪着眼珠子:“到底怎么回事!?”

    仆役苦脸,“今儿一早,崇训公子从梁王府跑了出去,奔到官宁教坊,就把巧儿姑娘抢走了。听老鸨子说,崇训公子要仗剑江湖,再也不回这鸟京城,让太子有本事就通缉他。”

    “!!!!”

    吴老九脸都绿了,亏他干得出来!

    第一反应就是,“那虎子呢!?”

    虎子一直在梁王府护着武崇训周全,以防太子抢人。而且,特么不是说好了,虎子和他们一起走吗?

    结果刚问完,就见长街那头儿,又跑过来一位,正是肥头大耳的吴三虎。

    这货像个球儿似的冲了过来,“九哥,九哥!不好了!!出大事儿了!!武崇训那个王八蛋,跑到教坊里把我巧儿拐跑了!!”

    吴宁听罢,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咬牙切齿地瞪着吴三虎,“他跑了,你特么怎么还在这儿!?”

    吴三虎都快哭了,“那......那个王八蛋!!!背着我就跑了啊!”

    ......

    这些天一天一小章,能写多少写多少,能连多久连多久,把上个月欠下的补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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獒唐介绍:
大唐......得魏晋之遗风,又承胡夷之奔放,无理儒之板古,避世家之横世。这是最好的时代,万里江山如画,四海呈平似锦。但,这也是最残酷的时代,皇权血祭父兄,**蒙蔽亲恩。自太宗起,子篡父、弟弑兄、父杀子、子叛亲、妻谋夫、臣逆君,李唐天下,似梦魇缠身,相杀不绝。皇权更迭,更如鬼獒啖亲而存!九犬一獒,这个流传于后世关于藏民驯獒的传说,真假姑且不论,但却真实地映照在这天唐盛世之上。那么,一只幼犬,弃于襁褓,游离獒群之外,又当如何百炼成獒,逆世而生呢?吐槽群:274736025獒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獒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獒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