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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苍山月     獒唐txt下载     獒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六二章 装,还是你会装啊

    武承嗣这个价码开的有点高。

    掌权之后,减免天下过税,那必然的结果就是,降低了出行和运输的成本,促进了人口、货物的流通。

    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商人和百姓,而是长路镖局。

    当然了,最大的受害者,自然就是.....朝廷。

    因为免了过税,武周朝廷不知道要少多少财源了。

    “甚好!”

    吴宁对此只是淡淡一笑,说出“甚好”二字也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嗯?”

    武承嗣一愣,一时之间竟没明白吴宁的意图。

    这是嫌价码不够,还是人家根本就不感兴趣呢?

    “子究先生有何心意,尽管提来,本王......”

    “豫王殿下误会了!”吴宁止住武承嗣的话头儿。

    “殿下这一言已经让子究受宠若惊了,只不过......”

    吴宁一个转折,“只不过现在为时尚早。”

    说完这句不清不楚的话,吴老九向前示意,“陛下快到了,安心迎驾吧!”

    “这......”

    武承嗣这个难受啊,什么叫“为时尚早”?

    这话从别人嘴里出来,武承嗣还能猜个大概。

    比如要是掌控的臣子说“为时尚早”,那是告戒他戒骄戒躁,不到最后不能松懈。

    要是狄仁杰说出来,那就是骂他高兴的太早了,谁赢还不一定。

    要是武三思,那可能就是带醋味儿了。

    但是,穆子究......

    他这个“为时尚早”什么意思都有可能,好不啦!

    更气人的,是穆子究显然不想和他聊了,贴近身边的李裹儿,二人说起了悄悄话。

    武承嗣这口气压在心口,就别提多有难受了。

    也没办法,只得等武则天一到,再找机会与穆子究深聊。

    ......

    话不多说,一众臣子于邀月楼前等着老太太驾到。

    武则天没到,却是李旦姗姗来迟。

    与之前那几位不同,李旦似乎和谁都不亲近,只与众人恭敬见礼,遍站到一边角落,静心等武则天銮驾。连李显、李贤两位亲兄弟也只是点头上礼,未有多聊。

    “......”

    吴宁玩味地看着李旦,不由得嘟囔了一句:“这才是聪明人呢!”

    “嗯?”李裹儿疑声道,“什么聪明人?你是说旦皇叔吗?”

    瞟了李旦一眼,李裹儿无趣道:“他一向如此,胆子比我爹还小。”

    “呵呵。”吴宁干笑一声,也不否认。

    指着李旦身边一十四五岁的少年道:“那便是临淄王李隆基吗?”

    “哼!”

    没想到,李裹儿冷哼一声,“别搭理他!奸猾小子,最是烦人。”

    “哦?”吴宁一挑眉头,“你与他不睦?”

    李裹儿道:“他还敢惹我?本宫......”

    恨恨咬牙,“本宫撕了他!”

    转而道:“是与我大哥不和。”

    “刚回京时,这家伙每每在人前显能,压我大哥一头。就跟有仇似的,有两次还当众让我大哥出丑。”

    李裹儿嘟着嘴,“要不是我爹拦着,早打得他满地找牙了!”

    “重润......”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吴宁隔着人群,又深深地看了李隆基一眼。

    这次进京,吴宁还没见过李重润。

    据说,是被李显禁足了,已经半年多没出去府邸。

    之前,吴宁还在奇怪是何缘故,原来是因为李隆基?

    可是,这不对啊?

    吴宁沉思起来,颇有几分意外。

    他不熟悉历史,可是再不熟悉,李隆基是谁,他还是知道的。

    说白了,武则天一朝,皇位之争的最后赢家就是这个李隆基。

    什么武三思、武承嗣,什么李显、李裹儿、上官小婉,最后都没敌得过李隆基。

    甚至他老子李旦,还有太平公主,也因为他黯然收场。

    所以说,武则天时期论谁最聪明,狄仁杰一个,太平公主一个,李旦也算一个。

    这都是知进退,有眼光,能够审时度势,懂得明哲保身的聪明人。

    可是,这三位也只能算是聪明人罢了,真正的一流人物只有一个,就是

    李隆基!

    因为到最后,只有他打败了所有对手,只有他成为了那只从獒圈里活着走出来的鬼獒!!

    能从这么激烈的权力斗争中活下来,吴宁觉得,他不应该是个张扬跋扈之辈吧?怎么还能处处针对李重润呢?

    这就有点......不合逻辑了。

    正想着,身旁一阵香风飘来,吴宁回过神,不用看也知道,是太平站在了身边。

    “怎么才来?”

    “呵。”太平泯然一笑,“早来也是傻等,本宫可没那个闲情逸致。”

    “对了。”吴宁想起李隆基,随口一问,“殿下对临淄王可有了解?”

    “隆基?”太平愣道,“那孩子挺好的啊,上下知礼,深得母皇喜爱。”

    下意识看了眼远外的李旦,太平贴到吴宁耳边,又多八卦了一句,“要知道,我那旦皇兄能在京中呆的这么安稳,还是托了李隆基的福呢!”

    “哦?此话怎讲?”

    “呵呵。”太平道,“母皇离不开孙子呗!否则,显皇兄和贤皇兄都发配在外,他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

    这就更不合理了吧?

    吴宁再问:“我怎么听说,李隆基与重润不和?处处为难呢?”

    “裹儿那丫头和你说的吧?”

    吴宁一说,太平就猜到是谁嚼的舌根,“别听她的。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算什么为难?”

    转脸一想,“不过,说起来,隆基和重润确实不太和睦。”

    “......”

    小孩子吗?

    吴宁暗自摇头,可真不能拿小孩子那一套来看待李隆基。

    暗自记下,回头要多多注意一下这个人。

    见太平一脸戏谑,根本没有接驾的庄重,吴宁挑眉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傻等?”

    “终于问到正地方了。”

    太平来了兴致,“本宫刚刚从宫里出来,有先人之明,想不想听听?”

    吴宁一翻白眼,“想。”

    “好吧,看在你这么想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太平一脸狡猾,“你们接不来圣驾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母皇起码还得一个时辰才能到,呆会儿你们只能接到一个上官小婉。”

    日!

    “怎么不早说?”

    “早说干什么?”太平瑟地扫看众人,“看你们在这儿傻等,不挺有意思的?”

    “......”吴宁彻底无语,没一个省心的!

    当下招呼众人,折回酒楼之中。

    ......

    众人得知圣驾晚到,大多不解。

    “陛下怎么临时决定要晚到了呢?”

    对此,吴宁也只能送他们一个白眼球儿了。

    “诸位!”安抚众人,“陛下有陛下的用意,我等不必揣测。子究也正好借此,有几句话与诸位言明。”

    大伙儿一听,得,既然老太太晚到,那就入座且听穆子究说几句吧!

    有稍稍聪明的,不但猜到了穆子究要说什么,而且也恍然明白武则天为什么要晚到了。

    那穆子究要说什么呢?

    当然是山东世家空出来的那些好处怎么分配的问题,这也是今天大多数人来的原因。

    那武则天为什么晚到呢?

    当然也是为了等臣子、权贵把肉分完了,老太太再进来啊!

    否则,怎么办?

    武则天贵为天子,还能坐下来听你们争这些鸡毛蒜皮的小利?

    这只能说明武则天比较“懂事儿”,等你们都分完了我再来,只当没看见。

    “呵呵。”

    对此,吴宁只得报以冷笑。

    懂事儿?等老太太来了就知道了,坑不死你们。

    “诸位!”

    清了清嗓子,吴宁直入主题,“离圣驾到来时辰不长,子究长话短说。”

    “关于山东商货紧缺、民生艰难之局,近来已有诸多商贾找到我长路镖局。”

    “日前见驾,陛下也提及此事,并勒令长路镖局要大开方便之门,鼎立保障山东商货流通。”

    “所以....”

    吴宁顿了顿,“所以,子究不敢懈怠,急调川黔、川滇、川藏各线镖路人手,又请三峡排帮出手相助,设临时镖队五百,护卫山东镖路。”

    嗡!!!!

    吴宁此言一出,邀月楼登时乱作一团。

    所有人都在议论,“好大的手笔啊!”

    李贤小声与李显道:“在保障天下镖路不断的情况下,长路还能抽调五百支镖队?”

    这是多大的能量?

    算一算,每支镖队就算再怎么精简,也得有二三十人吧?

    五百镖队是多少人?那就是一万多镖师!!这还是临时抽调的......

    在坐这么多达官显贵,还有不少双字王,谁敢说张张嘴就能调动一两万的人马?

    而且,要知道,这可都不是普通人,是有功夫在身的武人。

    “啧啧啧!!”李贤不禁暗自咋舌。

    八年啊!穆子究聚集这么大的力量只用了八年。

    不说他哪淘换来这么多习武之人,也不说他怎么使唤得动这么多人,单单是他聚集了这么大的力量,却能让无论是朝臣,还是君上,对他都无猜忌之心,这一点就足以让人侧目了。

    ......

    看着闹哄哄的一片,吴宁含笑打断众人的议论。

    “好了!咱们还是长话短说。”

    这是他有意为之,财不外露,那是为了保身。

    可是想在这些人尖子里面“立命”,需要的则是亮肌肉。

    “这五百商队要保证民间商贾的正常运路,毕竟......恢复山东民生要靠众人之力。”

    “......”

    “......”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

    保证民间商贾?特么找你长路镖局干什么的啊?不就是抢在民间商贾之前进山东吗?

    特么保证了民间商贸,那我们这些人喝西北风去?

    结果,吴宁又来了一句,“所以,保证正常商运之余,能给各位留的护卫之数颇为有限,还请多多包涵!”

    “......”

    “......”

    这不行啊!

    众人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儿。

    特么等了穆子究一万年,结果你就给我们这么一句话?

    有些人脸色都变了,比如武承嗣!

    特么打突厥,他被坑了个底儿掉,正准备借山东之机翻身呢。

    事实上,打从世家被关进去那天开始,武承嗣就已经在准备了。

    他府上的商号铺面囤积了大量的布匹杂货,只等穆子究的镖队一到位,便可大举进驻山东。

    现在可好,你告诉我没多少?那怎么行?

    武承嗣脸都绿了,老子可是要当太子的人啊?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李显那也一样啊,他是没怎么管这个事儿,但是别忘了,他还有个悍妻韦氏呢,也眼巴巴地盯着山东那块大肥内呢!

    “子究先生!”李显试探道,“这个这个......话虽如此。”

    “可是,本王说句实在话,民间商户毕竟有限,要想恢复山东民生,依本王之见嘛......还是得靠在坐的各位发动族众,方可成事啊!”

    “对啊!”李显这么一说,立时有人附和。

    “陛下多次于朝上提起此事,我等皆铭记在心,举全族之力誓要帮大周度过难关啊!光靠民间自给自足,恐难见成效。”

    “嗯,王尚书说的对!我等为了顺应圣意,可是倾家荡产支援朝廷行事。如今给了民间,那.....那族中可就.....”

    “诸位别急!”太平公主终于说话了。

    站起身形,“子究先生之言也不无道理,咱们出手只能缓一时之急,山东民生还是得靠民间自救嘛!”

    太平鬼魅一笑,“既然子究先生已经这么说了,那......”

    “那本宫自当赞同,这次我公主府就不掺和了。”

    “那怎么行!?”武承嗣不干了!

    特么打突厥太平等于是白玩儿,一点血都没出,她当然不在乎,可别人不行啊!

    “子究先生,依......”

    “诸位!!!”吴宁苦笑摇头,看傻子一样看了众人一眼。

    大伙儿心说,你这是个什么眼神儿!?

    只闻穆子究道:“这也是没办法的,诸位一片赤城之心天地可鉴!”

    “但是,毕竟是商!诸位身居要职,就算是为解国朝之急,可是传出去,难免让人议论,说朝廷与民争利。”

    “所以.....”

    “子究!!”武承嗣、李显齐齐开口,不让吴宁继续说下去。

    “子究再想想!”

    可是吴宁根本不听他们的,干脆一气说完。

    “所以,为了诸位考虑,子究这次只能做一回坏人,在保证民间商户之余,只能挤出450支商队与各位分配,还望包涵!”

    “四......”

    李显刚要喝止,结果......

    结果没噎死他。

    四......四四四,四百五!

    特么一共就五百支,给民间商户五十支让你说的那么大义凛然,给在坐的四百五还这么勉为其难......

    他娘的!!

    装,还是你穆子究会装哈!

    ......

    而武承嗣反应过来之后,和李显一样,在心里把吴宁一顿吐槽。

    然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跟太平说的:

    “皇妹,可是你说的啊......”

    “你退出!”

    哼哼!!卖粮那回的大仇,可算是报了!

    ......

    。

第二六三章 搅局

    谁能想到,穆子究也打起了官腔,而且是一句话就差点没把大伙儿的腰闪了的那种。

    五百支镖队,只给民间商贾五十,然后还得说是保障民利,为国为民......

    啧啧啧,堂中一众文武勋贵无不砸吧着嘴细品,原来穆子究也是个老油子啊!

    再一想,四百五十支镖队,这已经不用去争了,足够在场的这些大户消化。

    说白了,穆子究人马充裕,只看各家有多少底蕴,又可以用上多少了。

    唯独有点庆幸的是,刚刚穆子究声言保证民利的时候,大伙儿没像太平公主一般急于表态。

    这下好了,被武承嗣抓住了话头儿,却是现在想反悔也没那个脸面了。

    无不看傻子一样看着太平公主,眼神之中除了看热闹,倒也有几分怜悯。

    好吧,不得不说,太平公主还挺硬气呢!

    对于穆子究的反转和武承嗣的针对,咱们公主殿下面上竟无一丝懊恼,依旧镇定自若。

    呵呵,他们哪知道,太平稳的一逼,这点蝇头小利根本不用去争。

    同样也看傻子一样看着众人和武承嗣,抢吧,使劲抢!

    有如恶犬争糠,抢到嘴里还觉得挺美。

    殊不知,那是我亲弟弟,大头儿哪轮得到你们?都给老娘留着呢!

    “咳咳!!”

    太平那股得意的劲头儿有点过了,吴宁生怕她得意忘形,露了马脚。轻咳两声,算是提醒。

    意思很明显,“我的殿下啊,轻点瑟哈!”

    而太平对此只是报以白眼,“怎么了?老娘乐意!!”

    “看着这帮傻子惺惺作态,老娘就是高兴,你管我!?”

    “......”

    好吧,吴宁认怂。

    ......

    所谓争额抢利,说白了,也就是等吴老九一句话,让大伙儿心里有个数。

    至于各家到底分多少镖队,却是不会在台面上高声叫嚷的。

    而武老太太也是卡着这边儿的事情完事儿之后,准点儿到的。

    当然了,武则天没想到的是。有人比她还大牌。

    她卡着吴宁的点来,那位则是卡着她的点儿来。

    “陛下驾到!”

    随着内侍大监的一声高唱,武则天驾临邀月楼。

    卡着点儿等在楼外迎接的文武群臣躬身下拜,再抬头时,个个红光满面,笑脸迎人。

    这倒不是吴老九的分配让大伙爽到了,而是演给百姓看的。

    再怎么说,邀月楼那也是民间酒楼,往来的朝臣不稀罕,王公贵族也是多有出入,可是皇帝亲临,却是头一遭。

    光是女皇陛下逛酒楼这个噱头,就足够洛阳百姓八卦上一阵时日了。

    有好事的,更是专门跑到邀月楼前来看热闹。

    那一但有了观众,不用老太太嘱咐,她这些臣子也得配合起来啊!

    怎么着也得让来凑热闹的百姓看一出“君慈臣孝”的祥和大戏吧?

    所以,武老太太还没从玉辇上下来,这邀月楼前的喜庆劲儿啊,就别提了,一个个恨不得把嘴叉子咧到耳朵根子后面去。

    “吾皇万福金安!”

    “恭迎吾皇圣临!”

    “陛下童颜鹤岁,国之万隆永昌!”

    甭管是忠臣还是奸佞,这一刻,全特么是马屁精,什么吉祥话儿也别等过年了,往出甩吧!

    而武老太太自然不会冷场,也没着急进去,就站在邀月楼前陪着他们演,与群臣话起了家常。

    “诸卿平身吧!非是朝堂,不必拘礼。”

    “再说,朕今日此来,怕是要扰了诸君雅兴,实属罪过。”

    一点没扰!!

    大伙儿全是“一点不叨扰”的表情。心说,正事儿都说完了,您老在这儿坐一天也没人不乐意。

    “咦?”老太太接着‘演’。

    “旦儿你躲那么远做甚?来来来,一会儿坐在我身边来。”

    “隆基也一起来......”

    ......

    “豆卢爱卿,近来身体可好?”

    回头扫看,“俊臣呢?”

    跟着武老太太一起来的来俊臣一听叫他,猫着腰赶紧上前,“在呢!”

    老太太脸色立时严肃,“豆卢爱卿乃国之栋梁,治世能臣。”

    “你啊,平时少琢磨些旁门左道,当多向豆卢爱卿请教为臣之道,多多亲近!”

    ......

    “......”吴老九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老太太这个脸皮,他是真的自认不如的。

    让来俊臣和豆卢钦望多多亲近?怎么想的呢?

    怎么亲近?来公把老豆卢请到他的大理寺,享受一遍刑具?

    吴宁实在看不下去了,再弄一会儿,不定出什么奇葩事儿呢。

    主动上前引路,“陛下,里面请吧!”

    “不急。”不想,老太太还不愿意走呢。

    只是淡淡地回了吴宁一句,就不去管他,继续在武家兄弟、李家儿女,还有满朝文武中间和起了稀泥。

    这倒是让众人为之微怔,朝中皆传,这个穆子究是老太太身边的新晋红人,又是封侯,又是采谏......

    否则的话,他穆子究能一句话就能把整个朝堂聚在邀月楼?

    可是,看老太太这个态度,好像也没那么亲近嘛?

    此时,有些势力之人看吴宁的表情都有点变了。

    总之,武则天把吴宁当空气了,依旧是左手拉着武承嗣,挨着武三思,右手拉着李贤,靠着李显、李旦、太平公主。

    不明就理的百姓还以为这一大家子多和睦呢。

    就在邀月楼前旁若无人的热乎了好一阵子,足足的让这些好事百姓过足了眼瘾。

    正看着,有人注意到,从远处的街面上赶来一驾马车。

    “咦?那不是狄公车驾吗?”

    “怎地?连狄阁老都来凑这个热闹了?”

    ......

    “不能吧?”有人不信,寻着望去。

    “狄公重病在身,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出府?”

    可是搭眼细看,立时反水,“还真是狄公的车驾!?”

    ......

    “陛下.....”

    上官小婉趁着众人没注意,附在武则天耳边轻言,“狄阁老来了!”

    “!!!”

    老太太微微一愣,转瞬如常。

    狄仁杰来了?来干嘛?不会是来闹场子的吧?

    至于为什么闹场子,武则天当然是心知肚明。

    不废话吗?选相的事儿呗。

    狄怀英是少有的明白人,她没用张柬之,他肯定已经猜到了什么。

    加上武承嗣近来声势正盛,老太太又来邀月楼与臣子同乐,诸多迹象让狄仁杰不爽。

    现在重病在身也要来邀月楼凑个热闹,那还用问吗,肯定是不服从安排,要给老太太闹上一闹的。

    “穆子究???子究呢?”

    想到这儿,武则天还真有点慌了,可不能让狄仁杰在这儿闹起来。

    他要是当街把选相的事提出来,武则天很难处理啊!

    同意吧?那不可能。

    不同意吧?那狄胖子肯定据理力争,老太太还不能反驳他,更不能变脸。否则,刚刚那一出就白演了。

    “子究呢?”

    武则天开始搜寻吴宁的身影。

    “臣在呢!”

    “嗯。”老太太强作镇定,“咱们进去吧!”

    “......”

    好吧,你刚刚跟我来个不急,转脸就“真香了”。

    “陛下请!”吴宁虚手一让。

    没想到,武老太太顺势就把手搭上了吴宁的手臂,成了吴宁搀扶着老太太入楼。

    “......”

    “......”

    “......”

    毫不夸张地说,满场石化。

    还什么关系不怎么地啊?假的,全特么是假的!人家那是亲近到不需要客套了。

    那些之前稍有变脸的势力眼,现在又是五味杂陈。

    什么时候咱也能有这个待遇,可以搀扶女皇并肩而行嘞?没见那些个龙子龙孙也没这待遇吗?

    好了,吴老九又成了被众人眼热的对象了。

    其实也难怪大伙儿眼红,自武则天得势的那天起,纵横朝堂数十载,能在她身边给她老人家当“拐棍儿”并肩而行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高宗李治,那是老太太的夫家;

    另一个就是上官婉儿,那是老太太的左膀右臂。

    连张宗昌、张易之那两个男宠,也只是房中得宠,朝中得势,也没到可以扶着老太太走的地步。

    穆子究却有此殊荣,怎不叫众人羡慕?

    可是,大伙儿不知道的是....

    你当武则天真稀罕吴宁啊?她是有目的的!

    借着搀扶前行的机会儿,老太太不着痕迹的在吴宁耳边来了一句。

    “去!把阁老给朕拦在外面。”

    吴宁:“.....”

    啧啧啧...

    吴宁心中吐槽,势利还是您老势利哈....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

    用得着狄胖子的时候,“国之肱骨,卿一去,朝堂空矣。”

    现在狄胖子要来坏事儿,连门儿都不让进了。

    心里这么想,可是吴宁没办法啊,谁让她是皇帝呢?

    硬着头皮,“臣....尽力。”

    “嗯...”

    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切如常慈眉善目的进了邀月楼。

    而吴宁....

    赶紧折出来,拦住狄仁杰....

    出来一看....

    嚯!!

    狄胖子这是真病了,被家仆从马车上抬下来的!

    吴宁无语,都这样儿了,还不好好养着,出来折腾什么?赶紧迎上去。

    “狄公....”

    话还没说完,只见狄仁杰灰败着脸色,眼珠子一立!!

    “休要拦我!!”

    “老夫告诉你,你敢碰我一下,多说一句!”

    “老夫今日要是死在邀月楼前,你吴....你穆子究就是杀人罪首!!”

    吴宁:“.....”

    你狠!!

    向旁边一让,虚礼道:“狄公里面请!”

    “嗯!这还差不多!”

    狄胖子露出得意之色,“来呀,抬老夫进去!”

    吴宁无奈的目送狄仁杰往里“躺”....

    只能替武则天暗自祈祷,不是我不拦哈,实在是敌人太凶猛。

    ....

    酒楼之内,武则天也没闲着。

    刚一进来,武三思就借机向老太太举荐了宋之问,必恳言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请老太太不计前嫌,给宋之问一个机会。

    对此,武则天笑盈盈的点头应允,答应调宋之问回京,却没给宰相之位....

    一旁的众人心中各藏心思,也是不由的琢磨起来,宋之问不行,豆卢也不行。张柬之还不行....

    那老太太到底要选谁呢?

    谁既可以帮助即将上位的武承嗣,又能让各方都不落口实,心理平衡呢?

    猜不透啊...实在猜不透。

    正当此时,狄仁杰驾到!!

    大伙儿一看.....

    嚯!!

    抬着进来了!您是真拼哈....都病成这样儿了还来凑热闹?

    武则天也是服气?

    穆子究呢?不是让你拦着呢?

    结果只看到吴宁一个无奈的摊手....这胖子凶狠,我拦不住!

    再看狄仁杰...

    武老太太真想指着鼻子骂死这胖子!

    都快咽气儿了?还来给我找不痛快?

    可是...不管怎么说,那是狄仁杰啊?

    老太太只得亲自起来,虚迎一计!

    “阁老.....重病在身,怎敢来此?”

    狄胖子那边也是戏劲儿十足?挣扎而起,几次不成!!

    最后还是两个家仆给架起来的!

    尽管眼窝深陷,形同枯槁。依然给武则天上了大礼!!

    “陛下...恕罪。”

    “臣.....是来搅局的!”

    武则天一翻白眼儿,我知道你是来搅局的?可能怎么样?

    仗着自己快挂了,欺负老娘杀不了你是吧?

    心里不爽,面上还得装!

    这回都不虚扶了....老太太直接抢上前去,扶着狄胖子!

    “阁老讲的哪里话?”

    “朕执掌朝堂,多有错谬,大多仰仗阁老之才方能理国无恙。”

    “阁老若有觐奏.....他日朕派人亲去府中,传话便是。”

    这已经是客气到不行了...

    意思是,老娘给你面子,你也给我个面子,别在这闹!咱们有话以后说!

    可惜,狄胖子就是来以老卖老的!!

    就武则天那个六亲不认的狠劲儿,换了平时,狄仁杰敢吗?

    就是仗着病的厉害,快死了,你不能拿我怎么样,还当着这么多的人,来逼宫的!!

    可以说狄仁杰拼了!!为了不让武承嗣上位,老胖子豁出拿去也得把这事给搅和了。

    还以后再说?

    特么再拖两天胖子就挂了!

    “陛下.....国之根本,不得不说啊.....”

    狄仁杰神情恳切....“再不说....臣怕就没机会说了....”

    放肆的拉住武则天!

    “陛下就当.....这是臣了临终...”

    “遗言吧!!”

    “.....”一句话!刺中了武则天心中柔软!

    ....

    狄仁杰是忠臣,虽说直到现在,武则天也分不明他是忠于自己,还是忠于李唐。

    可是,臣子能做到这个份儿上。老太太毕竟是女人,再狠,这个时候也狠不起来。

    摇头一叹,“莫说些不吉利的话。”

    “阁老之意....朕,明白!”

    ...........

    武则天当然明白!

    不就是要张柬之升相吗?

    不就是怕李家那几个你死之后没有靠山吗?

    不就是还不认可,武家得了这天下吗!?

    把狄仁杰交给家仆,武老太太肃然转身,看向众人。

    “阁老之意,想必诸卿也都明白吧?”

    “那朕今日就问一问大家,你们.....是何心意!?”

    得!

    既然躲不过,老太太还不躲了呢!

    直击正题!把锅甩给了大伙儿。

    ....

    给大伙儿赔不是了.....

    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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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四章 挑明

    陛下这是在甩锅?

    问众人是何心意......

    这特么问得着吗?也没法去答啊!

    一来,选相虽然各方争的不可开交,但是,除了狄仁杰仗着面子大,谁还敢指名道姓地去说应该选谁?

    别说面前的是武则天,就算换个软蛋皇帝,宰相之选由臣子指点,那也一定是不乐意的。

    再者说,选相关联的是立储,是有人想与老太太的心意背道而驰,这更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事情。

    现在谁敢张嘴?

    谁张嘴就相当于在老太太面前表明了心意,是和老太太对着干。

    所以,问众人是何心意,问了也白问,没有哪个傻子敢搭这个话。

    ......

    见无人应声,武则天摇头一叹,语调缓和,“今天本就是欢宴,这里也非朝堂大殿,诸卿大可言之!”

    “......”

    “......”

    众人默然,场中死寂一片,无不心说,别闹,谁开口谁是猪!

    “呵呵。”

    老太太笑了,缓缓坐回正位,扫视诸臣,眼中精光一闪。

    “让你们说时,一个个畏首畏尾。不让你们说,却又背地里怨天怨地。”

    “怎地?大周朝堂就养了你们这一群阴奉阳违之辈吗!?”

    “......”

    “......”

    还是没人说话,有的已经把头都低下去了。

    狄胖子这么一闹,惹得龙颜大怒,更没人敢多言语了。

    “算了!”

    只闻武则天再叹一声,颇有无力之感。

    “来人,屏退左右,关门!!”

    “关......”所有人为之一怔。

    武承嗣、武三思,还有李显、李贤等人更是茫然四顾,下意识往后一缩,这是平时被老太太吓出来的本能反应。

    李显更是差点没尿出来,心中颤道:好端端的关什么门?

    这就是老太太的威慑力,须臾之间,立马震慑全场。

    连不怕死的狄胖子现在都有点肝儿颤,心说,关门是几个意思?

    眼见着侍卫大监把酒楼人等,伴酒歌伎悉数清走,又咣当一声把邀月楼的大门严严实实地关上,狄胖子心说:我还是先忍一手吧,这老太太实在凶狠!

    想到这,狄仁杰二话不说,两眼一翻,身子一软,家仆很是懂事儿的顺势一接。

    得,狄胖子重病在身,得坐一会儿去了。

    李旦这个时候其实心里也是怕怕的,可是,一来,他就没掺和选相之争;二来,他在京中呆的最久,也最有底气。

    此时适时上前,“母皇,息怒啊!”

    “阁老再怎么说也是老臣,又有重病在身,想来也是一时糊涂。”

    “母皇宽仁,不必与之计较。”

    “......”

    “......”

    大伙儿一听,咦?还是李旦懂事儿哈!

    扑啦啦拜倒一片,齐声山呼:“陛下息怒!”

    “狄怀英无心之失,陛下息怒啊!”

    “!!!”

    “晕”着的狄仁杰特么差点跳起来骂娘,妈了个巴子,你们也算是个人?

    武老太太本来已经把话头儿引到众人身上去了,冲天一怒也是朝所有人发的。

    结果,李旦一句话,特么把锅甩得干干净净,又回到狄胖子身上了。

    满朝文武也特么毫无节操可言,就坡下驴,一起把狄仁杰卖了,现在全成狄胖子的不是了。

    一旁看热闹的吴宁,是想笑又不能笑,想同情狄胖子也没法同情。

    归根结底,还是老太太火力太猛,一句“关门”,就把问题全解决了。

    此时,武则天扫视全场,君临天下之威,冲冠一怒之势,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说实话,狄仁杰带来的麻烦,只看现在这个场面,已经算是化解了。

    武则天只要拂袖而去,保准没人再敢提这个事儿。

    可是,武则天就是武则天,她今天还真就不想就这么过去了。

    收敛威仪,面上又挂起无力与无奈之情。

    深吸口气,缓着语气道:“诸卿....莫怕!”

    “朕关门,不是想对谁发火,更不想惩罚谁。朕....朕只是想借着这个不在朝堂的机会,与诸卿交一回心!”

    嘎?

    所有人又是一怔。

    什么情况?武则天要和他们交心?这倒是新鲜了。

    李旦抢前一步,满目忧虑,“母皇....”

    只见老太太和蔼一笑,止住李旦的话,“朕没事。”

    先是看向武三思,“三思啊,你的心思朕明白。”

    “几位皇子皇侄之中,你在朝中的根基算浅,仅比太平稍胜一筹。所以,你极力想把宋之问召回朝中,想多一个依靠。”

    “这......”武三思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啥情况啊?老太太想拿他开刀?这种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你别怕。”武则天安抚道,“你的心意朕了解,可是平心而论,宋之问能堪相职吗?”

    不用武三思回答,宋之问那货是什么成色,大伙儿都清楚的很。

    有点本事,可是和豆卢钦望、魏元忠、张柬之这些人一比,根本排不上号。

    老太太见武三思略有惭愧地低了头,又道:“所以,朕不想让他入相,只调回京师,出一任六部职首,看看再说。”

    “三思可还认可?”

    “认可....”武三思这回诚然点头,“多谢陛下体恤!”

    武则天这么安排,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既给了武三思面子,让他在朝中多了一分力量,又能不让相位之上多一个庸才。

    ......

    说完武三思,老太太又转向武承嗣。

    “承嗣的心思,朕也明白。无非是多一分力量,多一分稳妥。”

    “承嗣啊,朕说的对吗?”

    “......”

    武承嗣无言以对,低头道:“陛下别说了!侄臣胡闹了,侄臣改!”

    “我举荐张柬之!”

    “哦?”老太太一挑眉,比刚刚武三思低头的时候还要欣慰,“承嗣有心了。”

    看向李贤和李显。

    长叹一声,“我的傻儿子啊!”

    摇头道:“你们想用豆卢,想用魏元忠,想用张柬之,目的和承嗣、三思二人是一样的。”

    “......”

    “......”

    李贤、李显无不低头。

    李显偷瞄一眼,失口否认,“母皇...误会孩儿了。”

    而李贤却不然,低声道:“我们只是担惊受怕惯了,只求自保!”

    “嗯!”老太太点头,看着李贤,“这些年,长进了不少。”

    算是对李贤这句话的肯定。

    “可是...”武则天话锋一转,“一个张柬之能保得住你们吗?”

    “这.....”李贤不敢搭话了。

    “他保不住!”武则天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猛的看向一众朝臣,“选相!牵扯的是立储。你们的心思,不用朕一一道来了吧?”

    “狄胖子!”

    老太太一声厉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装死”的狄仁杰瞪眼道:“你给朕爬起来!”

    “嗯...嗯?”

    狄仁杰下意识一睁眼,马上就后悔了,我睁眼干嘛?死过去算了。

    没办法,只得挣扎爬起,“臣......臣在呢。”

    “你说!”

    武则天逼前一步,“你不是快死了吗!?你来告诉朕!他们,还有你!都是什么心思?”

    “我......”狄胖子这个无语啊!

    一咬牙,说就说,怕个囊球!?

    挣脱家仆搀扶,沉声道:“他们,还是臣,想匡扶李氏正统!!”

    “好!!”武则天不怒反喝,“算你有种!”

    看向众人,“那你们知道朕要立谁吗!?”

    “......”

    “......”

    无人敢应,唯豆卢钦望出前一步,低沉道:“知道。”

    “立谁?”

    “立他!”豆卢一指武承嗣。

    “哈哈哈哈哈哈!!”武则天放声大笑。

    “怕不怕!?”

    “怕不怕承嗣得国,你们....都要死!?”

    “......”

    “......”

    一众朝臣再次低头,武则天今日着实反常。

    不过,这一问,却是问到了大伙儿心里。

    怕!!

    怕的要死!

    武承嗣要是当了皇帝,他们其中有很多人都是必死之局。

    这就是朝争,看似平静,可却暗藏生死,谁能不怕?

    只不过,老太太今天把这些都拿到台面儿上来了。

    “怕...”

    “怕....”

    狄仁杰、豆卢钦望,率先开口。

    豆卢更道:“不但怕死!老臣更怕另一个武姓之人为君,压不住这朝堂!!”

    “怕几代人奋进而来的煌煌天下,就此分崩离析!”

    “陛下!!您能明白吗!?”

    “明白!”武则天重重点头!“朕比你们谁都明白!”

    “可是!”

    “你们想过没有!?”

    “朕!!”

    “也怕!?”

    老太太瞪着眼,躬着腰,逼到豆卢身前!

    “你们知道不知道,朕也害怕!”

    “朕怕朕死之后,千古蒙尘!”

    “怕我这几个宝贝儿子,忘了我是他们的娘!!”

    “忘了给他娘立碑修幕!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朕还怕....怕这天下臣民,忘了有一个女人执掌过天下!!”

    “.....”

    “.....”

    “.....”

    再次...满堂皆惊!

    所有人愣愣的看着老太太...

    而武则天,说到此处峥嵘尽现!!

    环视全场....

    “你!!”

    “你!!”

    “还有你!!”

    “你们所有人.....”

    惨然一笑,“谁不盼着....朕早点死啊?”

    “......”

    “.....”

    “谁不想拨乱反正.....让天下归于原本啊?”

    “......”

    “......”

    “你们都想!都盼着朕快点死!!”

    “只不过你们不敢说!”

    ....

    武则天走到武承嗣和武三思身边,指着二人。

    “你们都说...这两个人不成器!”

    “难堪大用!更不配继承朕的皇位....”

    “你们还说....这二人胡作非为,仗着朕的宠爱诬陷忠良,坏事做尽!!”

    “可是.....”武则天眯着眼,“你们知道为什么....他们这般不堪,朕还是任之听之吗?”

    “还是想把皇位传给他们吗?”

    “.....”

    “......”

    “......”

    无人应答,武则天沉默良久,自答道:“因为....”

    “他们是这朝堂之上,深宫之内。唯一不盼着朕死的人!”

    .......

    本来想到这段写完,高估自己了。

    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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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五章 赢家

    吴宁一直觉得武则天是一个政治天才,是一个不输任何一位明君圣主的政治天才。

    正如她现在所说,这个朝堂之上,不想她快点死,快点让地方的人,似乎只有武氏兄弟了。

    而且,这种状态,从她被李治接回宫,就一直持续着......

    整整几十年都如此。

    可是,这个女人正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在满朝皆敌、举目无帮的情况下,统治了朝堂数十几年。甚至改天换颜,篡了李唐的江山。

    不得不说,这种智慧和手段非常人所及。

    ......

    可是,这样一个奇女子,为什么在群臣瞩目之下,说出这样一段不应该说出来的话呢?

    表面上看,老太太这番“肺腑之言”有些过了,不但会置群臣于尴尬,也让武氏兄弟无法自处。

    甚至,连武则天自己也失了君王之威。

    也许,场中大部分人会觉得老太太疯了,老糊涂了,但吴宁却不这么想。

    任何形势上的套路都是为目的服务的,而真正的高手,也从不拘泥于形式上的套路。

    这就好比武技之道,一套绝世剑法,再高明也有破绽。因为是套路,就要循规蹈矩,就一定有力不所及之处。

    而直正的无敌,其实就是无招胜有招。

    说白了,只要能打败敌手,什么都可以用出来。

    武则天就属这种,只要达到目的,一切形式也就都不重要了。

    那么问题来了,老太太如此反常,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这个疑问,其实一直盘踞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只可惜,武则天这一反常态,让众人又惊又讶,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朕....”

    “带天理国,执掌天下,近四十年。”

    此时,邀月楼中静若无物,唯有武则天之音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老太太颓然坐下,继续道:“这四十年间,朕虽全心理政不敢懈怠,鞠躬尽瘁,耗尽心力!!”

    “可是......”武则天抬起头,“朕也是人啊!!”

    “是人,都会想百年之后何去何从!”

    “身为君上,也不得不在意身后声势、泉下名节!”

    “这有错吗?不应该吗?”

    “朕选一个稳妥的,不会刨我的陵,砸我的碑的太子,不应该吗?”

    “......”

    “......”

    “......”

    众人一阵默然,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呢?这不等于明着怀疑李显、李贤他们会刨了老娘的坟吗?

    这等于是把李氏往死路上逼。

    为证名节,李显、李贤、李旦除非明天就上吊才能洗清。

    “陛下!”

    这个时候,狄胖子按说应该跳出来让老太太闭嘴。

    可是,狄仁杰还在装死,没有“醒”过来的迹象,遂豆卢钦望出声了。

    “陛下!!慎......”

    “听朕说完!”老太太一个瞪眼就把豆卢顶了回去。

    “朕知道,这话说重了。”

    “更没有逼迫几个皇儿的意思。”

    “朕也知道,你们怕承嗣继位,是怕他秋后算账。”

    “这.....”武承嗣心里咯噔一下。心中暗想,坑完了李家,老太太怎么还坑上我了?

    急忙拜倒,“侄臣对天发誓,绝无此心!”

    “你发誓?”老太太反问一句,“单单你发誓有什么用?”

    “唉!!”长叹一声。

    “朕...老了....”

    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像是自言自语道:“换做是从前,儿孙自有儿孙福,也就由着你们争来斗去算了。”

    “毕竟,对这个天下来说,少几个亲情骨肉没什么,多一个果决能君才是好的!”

    “......”

    “......”

    大伙儿又懵了,老太太今天是真的豁出去了啊,什么都说,什么都不藏着了!

    ......

    “可惜...朕老了...”

    “心软了....”

    “不想再见到什么兄弟相杀、骨肉互残的戏码了!”

    (呵呵,下面人继续暗自吐槽: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

    “显儿、贤儿、旦儿、三思......”武则天突然挨个点名。

    “还有.....上金和素杰来了吗?”

    “......”

    李上金和李素杰虽然也是高宗儿子,与李显、李贤等人是亲兄弟,可是这两位是萧淑妃的儿子,也就是武则天大仇人的儿子,平时活得战战兢兢,生怕哪天惹老太太不高兴就给咔嚓了的凄惨度日。

    此时正躲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

    结果,老太太叫他们。

    李上金和李素杰差点没吓尿了,赶紧弓腰上前,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陛下....叫我?”

    “对!”武则天露出一个和蔼笑容,“叫你们呢,快过来!”

    扫看一眼,“太平呢?”

    “太平也过来!”

    如此一来,李贤、李显、李旦、李上金、李素杰,还有太平和武承嗣、武三思,排排而站,全都到了老太太面前。

    这是李武两家现在存的嫡系亲族都在这儿了。

    “跪下!”

    武则天一声令下,扑通!跪倒一片。

    齐刷刷地看着武则天,“陛下有何吩咐?”

    武则天诚然道:“刚刚朕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

    武则天身上前倾,“那....都听进去了吗?”

    “听进去了!”

    “好!”

    武则天点头,甚是欣慰,“那...朕要你们一起来发一个誓,行不行?”

    “朕要你们发誓,从今往后,和和睦睦,永不相残!!”

    “行?还是不行?”

    “......”

    “......”

    “......”

    不但跪着的这几位都愣了,一众朝臣也都傻眼了。

    这也行??

    当这是江湖举义,还是寻常人家兄弟盟誓啊?

    ......

    可是,能不行吗?话赶话已经逼到这儿了。

    李上金和李素杰想都没想,立马举手对天,“儿臣在此盟誓,此后不论怎样,李武两家永保和睦,相互扶持,永不相残!”

    得,这两兄弟还挺高兴,这是誓啊,当然乐意。

    而李贤和武承嗣他们一看李上金和李素杰都起头了,那就跟着发吧!

    皆举手对天,“儿臣在此盟誓,此后不论怎样,李武两家永保和睦,相互扶持,永不相残!”

    “好好好!!”

    老太太可不管下面一个个都看傻的众人,开怀大笑,连叫三声“好”。

    “如此一来,了却了朕的一大心病啊!!”

    ......

    天真!!女皇陛下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天真了?

    群臣无不嗤之以鼻。

    永保和睦,永不相残?这样的话在皇位面前,何其苍白?在朝争之下,何其无力?

    大伙根本不明白,老太太闹这么一出有什么用,该斗不还是斗?

    你信不信?都不用多久,就是现在,这个新相的人选只要一出来,马上就得斗起来。

    你想啊,这个新宰相不管选谁,都会破坏现在的平衡,必然造成分利不均。

    到时,就不信这几个龙子龙孙不会斗。

    有这样想法的,可不是一人,而是所有人,包括正跪在那儿的李贤他们。

    谁也没把这誓言当真!

    在场的,可能也就武则天能当真?

    “......”

    看老太太那个样子,好像还真当真了。

    颇为高兴,一改之前的苦处,欣然自语,“了却一桩心事啊!”

    “了却一桩心事啊!!”

    “诶!?”

    一连念叨了两遍,老太太似是由这一桩心事又想起另一桩心事。

    看向来俊臣,“俊臣啊,说到心事,山东世家的案子也算朕的心头之疼......”

    “你....审的怎么样了?”

    来俊臣一听叫他,连忙上礼道:“回陛下,早就审完了。”

    “审完了?”武则天眉头一皱,“此等大事,那为何不报!?”

    “呃...”来俊臣一顿。

    我报过好吧?您老想当众提这个事儿就直说呗。

    “臣之过,一时忙乱倒是疏忽了。”

    这个锅,来俊臣也只能背着了。

    “那结果如何?”

    “回陛下!”

    来俊臣整了整心绪,“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范阳三卢、清河二崔、博陵崔氏、赵郡李氏,通敌卖国、延误事机一案,臣已审结。”

    来俊臣吧啦吧啦开始陈述案情。

    大概意思就是:通敌有点牵强,知情不报倒是真的,加上后来阻挠朝廷出兵的罪名,基本上没冤枉好人。

    别说斩杀罪首,就算诛三族也不为过。

    反正就是,武则天把世家的人都抓了一点没错,就差老太太一句话,全咔嚓完事。

    武则天听得连连点头,“这么说,朕没有冤枉他们?”

    “没有!”

    “他们也全都该杀?”

    “该杀!”

    “嗯!”武则天嗯了一声,“那就趁着今日,一并了却了这桩心事吧!”

    “来俊臣听命!”

    “臣在!”

    “即刻将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范阳三卢、清河二崔、博陵崔氏、赵郡李氏之主罪押解至此,朕要当面判处!”

    “臣遵旨!”

    来俊臣应声而走,去带人了。

    群臣倒是没怎么着,只不过更加笃定,武老太太应该真的是老糊涂了。

    跳的也太快了,从选相的事说到立储,从立储又相爱相杀,之后一个急转,又绕到世家的案子了。

    一面说自己老了,心软了,一面又要大开杀戒。

    这是要吓唬吓唬大伙儿?

    可是有什么用?

    还是那句话,新相人选一出,还得打成一锅粥。

    李贤他们也纳闷儿呢,老太太干嘛不借着刚刚的机会把宰相人选就定下来算了?

    而最难受的是武三思,宋之问是给他调回来了,可是,刚刚武承嗣居然也同意是张柬之。

    说明什么?说明武承嗣和李家那两个已经暗通了。

    那特么玩的不就他一个人了?

    武三思这个着急啊,想着怎么能把这一阵扳回来。

    ......

    连太平公主也是满面愁容,起身之后,趁人不注意靠吴宁身边。

    “怎么回事儿啊?”

    “母皇不会....”太平有点担心,担心老太太现在真的不清醒。

    “呵呵。”

    吴老九淡然一笑,“放心,这邀月楼中,只有两个人是清醒的,其中就有陛下。”

    “啊?”

    太平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且看便是。”

    “哦....”太平应下,转念一想,“不对啊,那另一个是谁?”

    吴老九贱贱的一指自己:“我啊!”

    太平:“......”

    ......

    不多时,卢嵩之、催习等世家罪首一身囚服,镣铐加身地被带到了邀月楼。

    众人不由又是一阵唏嘘。

    在不久之前,这些世家之主,还是高高在上,连皇家的账都不买,更别说他们这些臣子的了。

    可是现在,阶下之囚,将死之人!!

    “你....就是卢嵩之?”

    武则天率先开口,轻蔑至极。

    卢嵩之一暗,扑通拜倒:“卢氏罪臣嵩之,拜见陛下。”

    “嗯。”老太太点头,“来俊臣。”

    “臣在!”

    “把你刚刚对世家一案的审结之辞,再说一遍与卢家主听听!”

    得!

    来俊臣现在想喝口水润润肺。

    没办法,只得将刚刚的话,又絮叨了一遍。

    ......

    说完之后,武则天老目一眯,“尔等,可认罪!”

    卢嵩之闻罢,一副心若死灰之装,艰涩点头,“臣等....罪该万死!”

    “嗯?”武则天颇有意外,“这就认罪了?没有不甘?”

    卢嵩之一咬牙,似是真的知罪:“没有不甘!”

    抬头道:“因臣之过,朔、并数州遭突厥屠戮,臣等自知罪大恶极,但求一死,以谢苍生!”

    “唉!!!”卢嵩之的话让武则天一声长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面露惋惜之色,“你们....都是读书人啊!”

    “是我大周的良士贤能啊!怎可犯下如此荒唐之错?”

    卢嵩之眼泪都下来了:“臣....无颜存世矣!!”

    “是啊....”武则天再叹,“按你们犯下的罪过,杀之千遍,皆不为过!”

    “可是....”话锋一转,“你们该死,可朕却不能杀啊!”

    嗯???

    一句话,下面的群臣全愣了,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呢?

    愣神之机,只闹老太太又道:“朕老了,心软了....”

    看向卢嵩之:“十万读书人啊....”

    “为了这个天下,朕真的下不去手啊!!”

    什么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又下不去手了?特么当初抓的时候也没见您老下不去手啊?

    ......

    武老太太继续道:“朕要留你们一命。”

    “什么?”卢嵩之愕然,“陛下....”

    “别高兴!”老太太严肃起来,“朕不是放过你们,朕是放过这个天下!”

    “十万士人若被朕一举斩杀,那朕就是天下百姓的罪人!!”

    “所以,为了百姓,朕也要留你们一命!”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九家十万罪民族产抄没,族众发配川黔、、安西、昆陵边夷之地,为国守边。”

    “你们....可愿意?”

    愿意?特么命保住了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卢嵩之等人当下跪倒在下,连连叩首。

    “谢陛下不杀之恩啊!!”

    “........”

    “.......”

    大伙儿都听懵了!什么特么情况啊?

    这已经不是不对劲儿了,这特么是转的有点快!

    不是说好全咔嚓了吗?怎么又改发配了?

    而且您老倒是提前知会一声啊....

    呵呵,群臣哪里知道,更劲爆的还在后面呢!!

    “卢嵩之!先别谢恩。”

    武则天站了起来,“你....还有各家家主,不能随族发配!”

    卢嵩之一听,都不等老太太说完,立马道:“臣等愿意!”

    “臣等愿意领罪赴死!为朔并诸州百姓偿命!”

    大有死我一个,保住全族,值了的模样。

    “死?”武则天冷笑,“想一死了之,哪那么容易?”

    “那...”卢嵩之做茫然状,“陛下的意思?”

    “你们得活着!用你们的平生所学,用你们的半死余力来报效天下!用你们的一切!为诸州数十万军民赎罪!”

    说到这里,武则天直视卢嵩之,“卢嵩之!说来你也是名儒大家,一身才学不知报国,却拘泥小家。”

    “你知罪吗?”

    “臣...知罪。”

    “那朕给你一个机会....以残生报国,你....可愿意吗?”

    “臣...愿意。”

    “好!!”武则天厉喝一声!“那朕就信你一回,冒天下之大不违,于一个重担给你!!”

    “臣....但凭陛下差遣!”

    “卢嵩之听旨....”

    “朕命你为文昌右相,执掌天下权柄!”

    “以平生才学,大家之风,整治朝野,造福万民。”

    “钦此!”

    嘎!!!!!

    老太太一旨降下!卢嵩之都没来得及谢恩!

    下面齐刷刷嘎的一声,差点没晕过去!!

    他、妈、的还是你武老太太会玩哈.....

    与此同时!

    晕着的狄仁杰,猛的一瞪眼,下意识看向了吴宁!!

    太平公主亦是脸面惊愕!瞪着吴老九。

    连卢嵩之都忘了谢恩,茫然的看向吴宁.....

    奶奶的!

    谁能想到,这个选相的结果,最后会是这样儿?

    卢嵩之自己都不相信,吴宁能做到这一步,不但把九家的人都捞出来了。

    还弄了个宰相当当??

    惊讶的同时,难以抑制的,朝吴宁递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

    好吧。

    武则天老是得意,没想到吧?朕这是以德报怨!

    不但不杀世家,而且还用人不疑,重用了你卢嵩之....

    这样一来,即可以推行穆子究那个天下粮仓的战略,又可以收买人心,让世家死心塌地!!

    高明吧?

    可是....

    可是老太太有点没明白....

    我不计前嫌,我破格提拔...

    我才是你卢嵩之的伯乐吧?

    你特么用那种眼神看着穆子究是个什么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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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六章 布置

    任卢嵩之为相......

    武则天的这一手乾坤大挪移,把群臣的腰没闪折了。

    可是,这一手玩得怎么就特么那么漂亮呢?

    漂亮到人人都觉得牙疼,漂亮到你没话说。

    细想之下,卢嵩之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几个王爷彻底歇菜,也不用争个头破血流了。

    因为,卢嵩之谁的人都不是,武则天用他算是一碗水端平。

    而且,叫真儿的话,老太太赦免世家收买人心,算是对卢嵩之有再造之恩,他应该算是老太太的人。

    可是,关键就在这个是老太太的人。

    卢嵩之听老太太的,那立储之事自然也是唯老太太马首是瞻,可比张柬之什么的省心得多。

    这算是一举两得了吧?

    好吧,其实,这是一举三得。

    还有“一得”就是:借世家之手,开发东北、西北和西南三地,群臣是不知道。

    在场的众人中,也就只有狄仁杰和太平公主知道,这场相位之争,真正的受益者到底是谁。

    特么是吴老九!这货把人心已经算计到了骨子里。

    从打突厥开始,一套组合拳下来......

    朝堂没变,还是那个大周朝堂;

    武则天没变,还是那个一代女皇;

    世家也没变,顶多就是伤了点元气,换个地方东山再起。

    唯一变的,就是吴宁。

    从一个江湖草民,眨眼之间,成了宰相都要俯首称臣的汹涌暗潮。

    谁能想到,就在几日之前,太平公主还在忧心吴宁在朝中没有依靠,狄仁杰还在疑惑他拿什么和那些人斗。

    可是现在,谁也不再怀疑吴宁有没有这个资本了。

    ......

    “恩公在上,且受老夫一拜!”

    邀月楼的那场大戏已经过去三天,已成朝堂新贵的卢嵩之、崔习等人,终于有机会亲自来到怀仁坊李宅,与吴宁一会。

    此时,卢嵩之的内心只能用感慨万千来形容。

    直到现在,他依然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吴宁,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可是吴宁啊!

    是流落民间的皇子,是九年前那个屠尽一座山村也要除之的祸害,更是这九年间武则天的忌讳。

    可是,即使这样,他依然做到了。

    不但救了世家十数万性命,而且还把卢嵩之从阶下之囚送到了宰相之位。

    这特么......

    特么简直就是逆天。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三天来,卢嵩之一直想当面感谢吴宁。可是,正因为吴宁的身份特殊,卢嵩之不敢来。

    他怕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都可能给吴宁带来麻烦。

    结果,他着急,有人比他还急。

    谁呢?武则天!!

    老太太今日早朝一过,特意把卢嵩之叫了过去,吩咐他带着几个世家的代表人物去感谢吴宁。

    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哈!耗子给猫拜年,也不过如此吧?

    “卢公、崔公,不必拘礼!”

    吴宁依旧是招牌式的淡笑。

    他倒是知道,武则天为什么让卢嵩之来找他。

    说白了,武则天现在什么都不关心,她只关心东北、西北和西南三地的战略。、

    而这个大战略是吴宁提出来的,也唯有吴宁才能帮她实现。

    现在,世家的数十万子弟刚刚平反,甚至还没来得及从牢里放出来,更不要说动身去往三地。

    什么时候走?要做什么准备?具体要怎么实施?这些都离不开穆子究的长路镖局。

    “原来如此!”

    听了吴宁的解释,卢嵩之等人终于明白了一个大概。

    原来,吴宁是借着开发三地的机会,才挽救了世家的。

    可是,卢嵩之等人听罢,反倒有点挠头。

    “子究莫怪,老夫不是埋怨,只是不解。”

    只见卢嵩之哭笑不得道:“为何当初子究非挑这三个地方?也太远了。”

    说白了,要是近点多好。

    一来,世家族亲也不用受万里迁徙之苦;二来,离的近,更容易帮助吴宁成事。

    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干嘛非选这么远的三个地方?

    “因为,这三处是最好的地方!”

    吴宁给出了答案。

    叫吴黎取来山河图,与众人一边看图,一边解释道:

    “诸位不要觉得这三地甚远,皆荒凉之地。其实,这些地方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差!”

    “首先是川黔一带。”

    “此地山势连绵,地广人稀,加上盗匪肆虐,夷狄混杂,看上去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实际上,那里林木和药材资源极其丰富,只要稍加利用,便可积财无数。”

    “而且,那边夷部各族早就有耕种梯田的习惯,只要我们效仿开垦,用不了多少年,必成一大产粮福地。”

    “话是这么说......”

    听了吴宁的话,崔习点头认同的同时,也是皱眉道:“可是,地方再好,也架不住土匪和蛮夷的侵扰啊!”

    “单是防匪防夷,那就不知要投入多有人力、物力,甚至要动用朝廷的军队。”

    抬头看着吴宁,“世家刚刚平反,女皇再怎么样,也不会贸然动用军力与我们吧?”

    言下之意,地方好是好,可是不太平。

    “哪里用什么军力?”吴宁微微一笑,“崔公尽管放心大胆去便是。”

    “到了那里,只需报我长路镖局的名号,无论是绿林,还是夷狄各个部族,多多少少都是要给些面子的。”

    “哦!!!”

    崔习闻言,恍然大悟,倒是把长路镖局给忘了。

    由此也不难看出,长路镖局远比坊间传闻的还要厚重啊!

    ......

    “那......东北之地呢?”

    卢嵩之并没有崔家主那般乐观,就算川黔无忧,可还有其他两地,而且远比川黔更难对付。

    “东北那处所在,就是部。”

    “天寒地冻倒还好说,关键是......”

    “关键是中间还隔着突厥和契丹呢啊!而且,部也不是那么好对付吧?”

    吴宁道:“这一点也不用卢公太过担心。”

    “突厥时下新败,更是被大周逐至漠北,没有个几十年的休养生息,绝难再成威胁。”

    “至于契丹......”

    吴宁一顿,却是给了一旁的吴黎说话的机会。

    “契丹人有什么好担心的,那就和自家人没什么分别!”

    “啊?”卢嵩之不解,“自家人?”

    只见吴黎得意一笑,“你不知道吧?”

    “知道岑长倩是怎么从突厥跑回来的吗?就是契丹族长亲自给护送回来的!!”

    “行啊.....”卢嵩之惊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吴宁笑着止住吴黎的卖弄,对卢嵩之道:“长路镖局与契丹各部多有生意上的往来,相处也极是融洽。”

    “其实,契丹人半耕半猎,与突厥大为不同。且他们向往中原文化,很容易归化。”

    “卢公族亲若去东北,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借契丹之力稳住阵脚,对抗土著。”

    部也就是后世的黑龙江、吉林两省一带,土著也就是女真族的祖先。

    吴宁对金蛮没什么好感,相反,对大辽的前身契丹,倒是不太排斥。

    “卢公唯一要担心的......”

    好吧,大东北确实挺冷的。

    ......

    最后剩下一个西域,也是卢嵩之等人相对最为了解的一个地方。

    毕竟与西域诸国通商百年,多多少少还算知道一些。

    不过,却也是最难占有的一处。

    因为,那里不像川黔,名义上就是大周土地。更不似东北,属于未开化之地。

    西域早就有了相对完善的政治体系,更是建立了诸多城邦小国。而且,其内部极其复杂,可不是说占就占的。

    哪怕就是动用军队暴力征服,也要面对许多外交问题。

    况且,就算武力征服,后续的统治也是个大问题。毕竟西域是三地之中,离中原最遥远的一处所在。

    实在是天高皇帝远,很难彻底掌控。

    对此,吴宁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助力,长路镖局的手也没伸到那么地远。

    所以,吴宁只是给卢嵩之等人提出一个方向。

    分三步走:

    第一步,先是移民汉人,建立城邦。

    第二步,合纵联横,各个击破。

    最后,再利用文化,逐渐同化。

    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急之不得。

    可是,同样从长远来看,占领西域对中原来说,好处也是最大的。

    如果汉人能在西域站稳脚跟,那么吐蕃和草原的威胁将大大减小,可谓一劳永逸。

    ......

    一番论述,几位世家家主再一次见识了吴宁的智谋与能力。

    依卢嵩之的猜想,能够有如此缜密的布置,加之长路镖局几乎完美的铺陈,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说明,吴宁可能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在布置这个侵占三地的滔天之局了。

    而且,卢嵩之心中同时还升起了一丝别样的情感。

    记得在牢中相见,吴宁要求他臣服的时候,他就把狄仁杰、太平公主与之同盟的信息传递给了卢嵩之。

    那时,卢嵩之也许还觉得吴宁有些鲁莽,等于是一见面就把全部的底牌亮了出来。

    可毕竟世家是他一手倾覆的,就算权宜臣服,可心中难免会有怨怒,他怎么就敢保证世家不会出卖他呢?

    然而现在看来,那时的吴宁原来远远还没到亮底牌的地步,至多只能算是展现肌肉。

    而今天,穆子究轻轻松松震慑西南,掌控契丹,包括他如臂使指的长路镖局、天下绿林。

    也许,这些才是他的底牌吧?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竟让卢嵩之生不出半点二心来。

    而吴宁此时也看出了卢嵩之心中所想,淡然一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之前算计世家,那是因为世家与我无足轻重,可信手利用。”

    “可是现在不同,你们与宁已成同舟之势。那么,我有什么能力,可以为大局做多少,几位家主心中当知一二,宁绝无保留。”

    “卢公,还有诸位,能理解吗?”

    “能!”卢嵩之艰难点头。

    他不是短视之人,政治上的明争暗斗本来就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吴宁能搞倒世家,只能说明人家有本事。就算心有不甘,又能怎样呢?

    如今大伙儿可是在一条船上,唯有尽弃前嫌,方能再现世家辉煌。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问题的关键还是......

    还是你特么得能玩的过吴老九再说啊!

    反正卢嵩之心里明镜似的,这屋子里一窝人加在一块儿,也算计不过一个吴宁,那还不如老实点。

    况且,这个“主子”,目前来看,还不错。

    至此,关于侵占渗透三地的大战略,吴宁算是说清楚了。

    办法和路,已经帮世家铺好了。如此一来,所谓的蛮荒之地,看起来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况且,这次是武则天极力推行,就算世家是待罪之身,老太太也不会完全的袖手旁观。必要的时候,多多少少会给上一些助益。

    不过,尽管如此,卢嵩之依旧不是很乐观。

    “九郎想过没有,朝中各方会让世家如愿开垦三地吗?”

    没错,卢嵩之担心的,依旧是争斗不断的那几个龙子龙孙。

    说白了,世家倾覆,李贤、武承嗣他们自然高兴,瓜分山东,以为是捡了个大便宜。

    可是,一但武则天把开发三地的战略公诸于世。那慢慢的,他们就会发现,特么山东只能算是“蚊子腿儿”,真正的大头儿还是让世家给占了。

    当然了,还有太平公主。

    他们能平衡吗?不会从中阻挠吗?

    对此,吴宁只能报以冷笑,“阻挠又如何?且让他们闹去吧!”

    邪魅地看着卢嵩之,“我还真怕他们不闹。”

    卢嵩之和崔习等人闻罢,下意识的一个激灵。

    心道:“不知道是哪个又要倒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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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七章 意外

    说句心里话,怎么可能不闹?

    原本大伙儿瓜分山东,拿多拿少,全凭本事。

    就算有分配不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怪自己准备不足。

    特别是武承嗣,一来,准备充分,山东之利他应该是得利最大的一方。

    二来,太平公主又出来装好人,结果被他揶揄当场,使得这个婆娘一点好处都没捞着,这也算是报了之前的一箭之仇。

    可是,偏偏老太太玩了这么一出儿,世家不但没死,反而还被重用了。

    本来吧,这也碍不着武承嗣什么事儿。

    他是要当太子的人了,除了操心入主东宫之后的财源,谁当宰相,或者世家死不死,和他的关系都不大。

    只要不让世家回山东,那就由他去吧。

    但谁能想到,卢嵩之上位还没几天,老太太突然朝议什么渗透东北、西域、西南三地。

    还说什么,要为大周开拓产粮新地?

    这特么就过分了吧!

    更让武承嗣接受不了的是,太平成了最大的赢家。

    老太太刚一提出,她就极力推崇,信誓旦旦地说,要倾公主府之力,帮助老太太得偿所愿。

    当时的情形,气的武承嗣差点没当殿骂娘。

    你们当我们都傻,是吧?

    特么傻子也看得出来,这娘俩是事先就串通好的,朝议不过就是走个形势。

    难怪太平那婆娘如此大方,山东那么大一块肥肉都不要了,敢情她是找到更大的肥肉了。

    好吧,那哪里是肥肉,那特么就是一群肥猪。

    别的地方不说,单是川黔一带,谁不知道那里的木材、药材、还有蜡染夷布,都是紧俏的宝贝?

    更不要说,几万世家子弟扎根于此,去给太平公主当苦力所创造的价值了。

    武承嗣眼红啊,满朝文武又有哪个不眼红?

    “怎么办?”

    此时,武承嗣、武三思、李贤三人难得地坐到了一块儿。

    “什么怎么办?”武三思斜了武承嗣一眼。

    二人的关系,自从武则天挑明要立武承嗣为太子开始,已经不像从前那般,还得保持起码的和睦了。

    “刚在陛下面前指天发誓,难道转脸就要悔誓,与太平撕破脸皮?”

    两手一摊:“本王觉得,这样不好吧?愧对陛下一番心意嘛!”

    “......”

    “......”

    李贤和武承嗣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武三思的言辞。

    其实,愧对不愧对的,没人放在心上。

    只不过,老太太弄了这么一出,虽说形同儿戏,可再儿戏,如果从老太太嘴里说出来,那谁还敢当儿戏?

    转脸就悔誓这种事儿,谁敢?

    “呵。”李贤苦笑一声。

    “我这个妹妹啊,端是不知分寸。如此巨利,妄想一人独吞?却是有些托大了。”

    武承嗣摇头接道:“也不是什么巨利不巨利的问题。”

    “关键是,此番陛下尤为重视,她一个女流之辈万一误了陛下大事,那当如何是好?”

    “所以啊......”武承嗣说到这里,颇有几分语重心长,“所以,还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蛮干啊!”

    武三思一听,“可那又能怎样呢?”

    有老太太护着,他们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要不.....”李贤扫看二人一眼,试探道,“要不,把这事儿搅黄了?”

    尴尬一笑,“依小弟之见,母皇要开拓疆域,用心当然是好的。可是,派世家罪民,还有太平那丫头去,就颇为不妥了。”

    “就是!”武三思附和,“事儿是好事儿,可是人却不是好人!”

    “最起码,不应该让世家去办这个事儿。至于太平......”

    武三思沉吟一二,“只要世家不参与,太平到时就算分上一些也无妨嘛。”

    “嗯。”武承嗣也沉吟着,皱眉看着李贤,“贤皇弟......有何妙计?”

    “也谈不上什么妙计。”李贤谦虚憨笑。

    “两位皇兄想嘛,当初世家投敌卖国,激起千般民愤。如今却又坐享厚利,这哪还有天理?”

    “若是这个消息传到民间......”

    “嗯???”

    武三思和武承嗣眼前一亮,心说,还是李贤的点子多哈。

    民情民愤!!!

    这件事,他们几个是不好出面的。

    如果能像扳倒世家时那样,再次激起民情民愤......

    那老太太也要忌惮一二,就算出事儿,也赖不到他们头上。

    “那就依贤皇弟之意来办吧!”

    ......

    李贤这招借刀杀人,不可谓不高明。

    首先,不久前的那场民潮,让武则天借势把世家连根拔起,同时也让所有人真真切切地见识了一回百姓之力。

    说白了,朝堂众人突然意识到,这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如果运用得当,着实不容小觑。

    而李贤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想借民间之力于武则天施压,把这事儿搅黄。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当下也是利用民力的最好时机。

    别忘了,世家就是民力扳倒的。

    可现在,世家不但没死,反而得到重用。那百姓能干吗?还不比上一次更加激愤?

    到时,别说派世家去开疆拓土了,如果民愤激荡,可能连卢嵩之那个刚上任的宰相都当不长。

    ......

    说干就干。

    当李贤、武三思和武承嗣三方联合,只是传播一点坊间议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没过几日,洛阳城中便已经是风闻四起。

    武则天大赦世家,不但不杀,反而重用其开拓疆土的事儿,就已经传开了。

    .....

    “怎么办?!”

    最着急的就是太平公主。

    她没想到,本是朝廷小范围议论的事儿,这么快就传到了民间。

    而且,想到百姓对世家之前的怨恨,太平就一阵阵的心惊。

    “怎么办?”万分焦急地问着面前的吴宁,“这事儿不会闹大了吧?”

    吴宁捧着一本时下流行的话本小说,看的正起劲儿。

    头都没抬,“放心,出不了大事儿。”

    说完,还不由得摇头一笑,调侃道:“居然学会利用民情,倒是长进了。”

    “哎呀!”太平更急了,“你能不能正经点!?本宫觉得没那么乐观!”

    只见吴宁两手空空,拿咱们公主殿下实在是没办法。

    只得道:“怎么就不正经了?你放心回去吧!我会一直盯着,出不了大事。”

    “还玩舆论?”吴老九心说,“玩这东西,我是你们祖宗的祖宗!!”

    太平还是不放心,“那你要如何应对?”

    “应对?”吴宁嗤笑,“根本就不用应对,他们就没抓住重点。”

    笃定道:“看着吧,保准让你意外!”

    ......

    结果。

    太平担心果然是多余的,当世家被赦,老太太还要重用他们开疆拓土的消息一传开......

    李贤等人期待的民愤没见着踪影,倒是给武则天免费做了一波宣传。

    通过此事,百姓更爱戴这位女皇了。

    而世家,更是屁事没有,百姓甚至忘了世家是他们亲手扳倒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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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八章 民心

    其实舆论这个东西,真不是一般人可以玩得动的。

    稍有差池,结果更是千差万别。

    像李贤、武三思他们这种初学者还想引导舆论?连特么重点都抓不住。

    说白了,上一次民情扳倒了世家,是因为百姓与世家有仇吗?

    当然不是,世家再恶也没恶在明面儿上,与大多数百姓甚至连交集都不存在,大多数都是跟风的吃瓜群众。

    那为什么百姓对扳倒世家那么上心呢?

    因为爱国!

    世家通敌侵犯的不是百姓的利益,而是国家的利益。

    就凭这一点,足以让很多百姓对世家生恨。

    那么话说回来,既然已经生了恨意,那这回为什么就不灵了呢?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爱国!

    李贤他们忽略了一个关键词,“开疆拓土”。

    正是这个“开疆拓土”,让民情不但原谅了世家,而且有了另眼相看了意味。

    ......

    可千万别怀疑这四个字的威力,无问古今,只要是国家能开疆拓土,老百姓就高兴。

    别说没让他们出钱出力,哪怕是让他们出人出战,他们也是乐意的。

    这是民族自豪感的一种体现,谁也拦不住的。

    世家得到惩罚了吗?当然得到了。

    家产族田全被抄没了,族众也要远赴边疆。

    虽然没杀,可是女皇陛下给了他们待罪立功的机会。

    这一点,百姓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甚至多有褒奖。

    “陛下今次,又长了咱们大周的脸面啊!”

    洛阳城中,一处街边酒肆,朱二一条腿踏着矮凳,脸上的表情别提多夸张。

    周遭看客,无不鄙夷而又羡慕地看着这个泼皮。

    好吧,人家已经不是泼皮了。

    上一回,这无赖起哄架秧子,煽动百姓砸了卢侍郎的府宅。结果歪打正着,不但无过,而且有功。

    也不知道怎地,竟被洛阳令看中,成了衙门口儿的使吏。

    如今吃着皇粮,穿着青面儿吏服,居然也人五人六起来了。

    可是,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嚼舌头的的毛病,却是一点没改。

    这不,如今风闻四起,当初百姓出力给打下去的世家,又咸鱼翻身了。

    可是......

    “朱老二!你不是恨世家入骨吗?怎么又帮他们吹捧起来了?”

    有人看不惯,已经开始顶着朱二说话了。

    只见朱二一摆手,“那不一样!”

    瞪眼道:“恨世家,那是因为他们祸害咱们大周!”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啊!世家甘愿领罪,去为咱们开疆拓土,此等报国之心,就应该褒奖嘛。”

    “切!”顶嘴那人一阵腻歪,心道,左右都是你有理。

    “俺就觉得不咋地!”嘟囔道,“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居然把世家给放了!那咱们当初不是白使力了?”

    甚是不甘,更是蹦出一句大不讳来:“难道陛下这是昏了头了?”

    “你看看,你看看!”

    朱二指着那人的鼻子,“就凭你这句话,我朱二爷就该拿你去杀头,知道吗?”

    可显然朱二没真有那个心思,见那人势弱,又道:“什么叫陛下昏头了?这是好事儿,明白吗?”

    那人知道说错了话,心虚的很,“怎么好?”

    “我来问你!”朱二挑眉,“你是想要一个心慈仁善的皇帝?还是个动不动就砍人脑袋的皇帝?”

    “那......那自然是善一点的好。”

    “这不就对了?”朱二道,“陛下以德报怨,珍惜人命。这对咱们来说,那是好事,明白吗?”

    那人一想,也对哈,登时乐道:“你这么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周遭看客也是附和点头,朱二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谁不想要一个仁慈宽厚的一点的皇帝呢?

    况且,开疆拓土,也确实听着提气。

    ......

    “怎么就没闹起来呢?”

    老百姓那里顺气了,可是武承嗣他们却是恰恰相反。

    武承嗣、李贤和武三思三人,现在头疼的很。

    “怎么就没闹起来呢?”

    武承嗣更是摔了茶碗:“这帮子迂腐之民,简直不可救药!!”

    “皇兄莫急嘛!”

    李贤倒是稳得住,劝慰道:“只能说明,咱们行事还是太过仓促,高估了这些百姓。”

    武三思则道:“那现在怎么办?可有补救之法?”

    “好办!”李贤一咬牙。

    “如今的局面,说到底,还是此事与百姓无关。等到时与他们有关了,当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吧?”

    武三思、武承嗣眼前一亮,急问道:“如何有关?”

    李贤一笑,“咱们给他加点料!!”

    ......

    打武则天欲行拓边战略的消息传开来不久,又有一则八卦悄然在民间传开。

    那就是:

    拓边开荒的,可不只是世家,陛下欲从中原移居百姓与世家同去,以便更快地打开局面。

    “......”

    “......”

    这下,百姓们可是慌了。

    其实想想也是,世家子弟说是有十数万之众,可是到底还是人少,肯定得带劳力前去啊!

    可是,带谁啊?谁愿意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啊?

    正如李贤所想,这可是一下就切中了百姓的疼点。

    风口急转直下,反对之声渐起。

    对此,武则天幸好早早察觉,急令门下省颁布诏令,昭告天下:

    迁徙普通农户随世家拓边不假,但是朝廷绝不会强迁百姓。

    随迁者必属自愿,且以无产佃农、仆户为主,绝不牵连平民。

    而且,对愿意拓边的,朝廷也有诸多扶持之策。

    比如:

    佃户若肯去的话,首先一应旅费开销皆由朝廷负担。到了地方,朝廷无偿送三亩良田入籍。

    之后,凡户主自行开垦之地,一半归朝廷,一半归自己,且免三年税赋。

    而奴户、役仆若能自行赎身者,只要是汉户,朝廷一概许以良籍,待遇与佃户同。

    当然了,若有产的良民之家也想为国拓边,朝廷予以的优惠更加的丰厚。

    首先,中原的地产可置换边地,以一换十,免五年田赋。

    此旨一下,立时平息了民争。

    百姓们也终于明白,原来是自愿的,不是强迁啊!

    可是问题来了,还是没人愿意去啊!

    ......

    从这道旨意上来看,无论良民、佃户、还是奴仆,都可以自愿去三地奔一个前程。

    而且,待遇极其优渥。

    说白了,只要你肯干,能吃苦,到边疆去置下一份家业不难。

    但是,细看之下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良民有地有产,肯定不愿意跑到荒芜之地去冒险。

    奴户赎身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大周有律,奴户赎身,不但要抵偿卖身钱,而且得是主家同意才行。

    说白了,我是你家里的奴隶,我有钱把自己买出来,可是还得看你放不放我走。

    你要是不想让我走,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连官府都不给落籍。

    所以,奴户也不行。

    这道旨意真正的主力,也就剩下无产的佃户了。

    但故土难离,加上边疆蛮夷众多,情况不明,谁又敢去冒这个险呢?

    所以,这首旨意看上去不错,其实就是个摆设。

    与之同时展开的招募行动,应者了了,却是正合了武承嗣等人的心意。

    呵呵,招不到人,我看你怎么去拓边种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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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九章 够嫁八辈子的横财

    招不到人,与世家一起淌这趟浑水,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政策开的很好,可是架不住百姓不认啊!

    在武则天的设想之中,此政应该可以吸引一大批无产佃农冒险一搏。

    但是,和武承嗣等人一样,老太太还是忽略了某一种思想在百姓心中的份量。

    武承嗣等人忽略的是民族自豪,而武则天则是没想到百姓的故土难离。

    这使得佃农们宁可继续苟活,也不愿意相应号召,背景离乡。

    “这当如何是好呢?”

    一连数日,户部专设在城中的招募之所门可罗雀,使得武则天也跟着愁眉不展。

    以至于太平、李裹儿前来问安陪驾这种“家庭场合”,老太太依旧想着这些烦心事。

    对此,太平也是无计可施。

    只能说,想法是好的,开出的条件也是优渥非常,可奈何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呀!

    招不到人,也就意味着就算在三地站稳脚跟,也无人建设,更没人开荒耕种。

    世家就算去了,也必然进展缓慢。

    如此一来,必然的结果就是,短期之内看不到什么成效。

    而朝中诸臣对于老太太的这个决策本就颇有微词,看不到效果,谁又知道会不会迟责生变呢?

    “要不.....”太平建议道,“要不再把入边之民的待遇抬一抬?”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果去三地垦荒的待遇还能再好一点,那想必能吸引一些百姓吧?

    只见武则天缓缓摇头,“不能再高了。”

    当下的政策是,只要去,就按人头白送三亩田,无偿入籍,免三年税赋,而且以后开垦与朝廷对半分。

    说心里话,这政策已经相当不错了,也是老太太能给出的极限。

    诚然,武则天可以再抬一点,毕竟都是没影的空头支票。

    现在三地荒凉,有的甚至不在大周手里,给了就给了,也不少块肉。

    比如说,许五亩田、免五年税,或者干脆谁开垦就是谁的,朝庭不要。

    这都没问题,老太太并不损失什么。

    可是,武则天不是短视之人,她要看的更加长远。

    之前穆子究给她出了一个效仿王莽革新,土地公有来对抗兼并之计。

    而这一切之所以能成为可能,不会走王莽老路,把自己玩死的关键就是,老太太现在手里有从世家那里刮来的千万亩土地。

    且以后朝廷手中必须还要拥有更多的土地,来制衡富户吞并贫户。

    所以,武则天是要给自己攒家底的,不能一味只图眼前,而放任三地土地的私有。

    “......”

    那么问题来了,老太太不想放手,也就加不了筹码,那就招不上来人啊!

    “要不.....”实在没办法,太平试探道,“要不强迁流民?”

    大周流民隐户众多,如果朝廷叫真儿,还真能抓出来不少。

    “不行!”武则天一口否决,“这和强征良民没有区别。”

    “......”好吧,太平自知天真了。

    想想也是,流民逃户是和良人混居在一块儿,已经不分彼此。

    这个时候强征,那必然惹来民间大乱,得不偿失。

    而且,得益于这十年间,武则天解除宵禁、鼓励通商的缘故,很多逃户投身商业,在城镇谋生。如果强征,又会对商业造成不小的冲击,后果恐怕更为严重。

    “那怎么办呢?”太平没办法了,只能干瞪眼。

    而武则天何尝不是呢?愁的老太太歪在那里发呆,确实没了心情与小辈们乐喝。

    太平见母皇如此,也只好皱眉陪着,剩下一个没心没肺的李裹儿却是百无聊赖。

    姑母和皇奶奶谈的那些东西她都不关心,更见不得二人愁眉苦脸的模样。

    瞥嘴道:“哎呀,有什么好想的嘛?去问问我子究哥哥不就得了。他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的。”

    “......”武则天瞪了李裹儿一眼。

    “整天就知道你子究哥哥,子究哥哥!你子究哥哥又不是万事万能,也有他力所不及。”

    这是一个死循环,任谁也解不开这个结,总不成让穆子究上大街上去给老太太抢人吧?

    “怎么不是万能!?”

    让老太太没想到的是,李裹儿还来劲的,梗着洁白的玉颈,一脸愤愤难平。

    “我子究哥哥就是万事万能的!”

    敢说我宁哥哥的不是??李裹儿跟你急,老太太也不行!

    “行行行行行。”

    武则天一阵无语,女生外向,真是一点不假。老娘这么疼你,怎么还不如一个小白脸儿呢?

    无奈道:“那你就去问问你子究哥哥有没有办法。真能解决,朕给他厚赏,行了吧?”

    “去就去!”

    李裹儿还就不信了,起身就走。

    “这孩子!”老太太浅笑摇头,“是该找个夫家,来稳稳她的性子了。”

    “母皇.....”太平也是无语苦笑,“要不,孩儿跟去看看吧?安乐风风火火的,怕叙事不清。”

    “也许,穆子究真能有什么法子呢?”

    “什么?”武则天更是无语,“你也相信穆子究有办法?”

    “呃。”太平一窘,搪塞道,“试试总没错吧?”

    “行行行!!”

    老太太烦躁起来,“去吧去吧!朕倒要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

    怀仁坊李宅。

    “还真有解决之法。”

    吴宁一句话,太平一双杏眸差点没瞪出来。

    “你,你还真有办法?”

    李裹儿却是得意了,犹如斗胜的小母鸡,挽着吴宁的手臂,扬着小下巴,“我说什么来着?宁哥哥就是万事万能!”

    太平听得看得直皱眉头,“放开!像什么样子?”

    李裹儿则是挑衅的一扬下巴,就不!!

    ......

    “也不是万事万能。”吴宁可不想看两个女人斗嘴,接过话头。

    “主要还是你们一开始的方向就搞错了。”

    太平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你们是不是认为,去拓荒的主力当是无产佃户?”

    “对呀!”

    “其实不然。”

    太平急了,“能不能痛快些,到底哪错了!”

    看着把咱们的公主殿下急成这个样子,吴老九不但不感愧疚,反而更是来劲。

    “呵呵,我还偏不痛快。”

    大马金刀地往那儿一坐,对太平道:”我先问你,想不想发一笔横财?”

    “横财?”

    太平无语,只得顺着这贱人的意思说,“多大的横财?”

    结果,吴宁还没来得及回答,李裹儿先抢答了。

    “我想啊!”指着自己,一脸希冀,“我想。宁哥哥让我发笔横财吧!”

    “你?”吴宁挑眉,“小孩家家,你要钱干什么?”

    “这....”

    李裹儿还真不知道要钱干什么,她就是图好玩,图能跟吴宁一起做事。

    急智道:“我,我攒嫁妆,不行啊?”

    “呵。”吴老九干笑一生,“还嫁妆?一边玩去!”

    撇嘴道:“要是给你当嫁妆,就算你一个月嫁一回,也够你嫁八辈子了!”

    “!!!!!”

    太平登时不淡定了,这得是多大的一笔横财啊?

    立马抢前一步,把李裹儿挤到一边,抱住吴老九的胳膊。

    “好弟弟,到底怎么回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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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零章 丧尽天良

    什么样的横财,能够李裹儿嫁八辈子呢?

    吴老九神秘一笑,给出了答案。

    “殿下,你去开牙行。”

    “牙行?”太平糊涂了,“什么牙行?”

    “就是牵线搭桥的生意呗。”

    “这....”太平眉头皱得更深,“这有什么特别的呢?”

    “当然有。”吴宁瞪了眼,“你的牙行啊,什么保媒拉纤儿、雇工运奴、租售房产的事儿都不干!”

    “只做一桩买卖......”

    “什么买卖?”

    “帮奴户落籍!!!”

    “帮.....”太平整个人都傻在那里了,“奴户?”

    “你是说,奴户从良?”

    “对啊!”

    “然后迁奴户去拓荒?”

    “对呗!”吴宁一拍大腿,从一开始你们就搞错了。

    “迁什么无产佃农?比佃农更容易接受迁徙的,肯定是奴户啊!去三地拓荒的主力,也肯定就是奴户。”

    太平闻罢,沉吟半晌,“可是,不对啊!”

    “奴户想赎身落户,不是他想就可以啊,得主家同意才行。可谁愿意放家中奴隶自由啊?”

    吴老九一摊手,“所以才让你去开牙行啊?”

    “你堂堂太平公主,皇亲贵胄,权势滔天。你要是想给哪个奴户赎身,谁敢不答应?”

    “这......”太平懵了。

    这也行?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再一想,好像也没啥哈,仗势欺人的事儿干的还少吗?

    眼神立马亮了起来,转而再想,不对。

    “还是不行!就算我能搞定主家,可是有钱赎身的奴户终归是少数吧?”

    “笨!”

    吴宁吐槽一声,“所以这才是大生意,是横财啊!”

    也不卖关子了,直言道:“我要是你,我就这么干。”

    “凡有意拓荒置业之奴籍者,本行概保赎身落户。无银钱自赎者,许无息借贷。其后垦荒所出,一许其欠。”

    说白了就是,不用你出钱,不用你出力,你只要有心置业脱离奴籍就行,剩下的事儿就不用你管了。

    赎身钱我给你出,落户的手续和关系我来帮你找,连你主家都帮你搞定。

    只要进了牙行的门儿,你就从奴仆变成良民啦!

    但是,从今往后,你去垦荒的产出得有牙行一成,来偿还赎身钱和牙行佣资。

    也就是说,以后种出来的粮、开垦出来的地,有一成是牙行的。

    “......”

    想想吧,这里面有多大的生意,多大的利!

    吴老九张嘴就说够李裹儿嫁八辈子,可是一点都没夸张。

    一个人这辈子百分之十的产出都归你了,想想看,相当说太平可以和朝廷一样向新户收税。

    按理说,加上朝廷的税,这个负担不轻。

    但是,和自由,和一个良民的身份,和一个置业有产的人生转机比起来,这算得了什么?

    “......”

    太平傻眼了,仿佛已经看到了不远的将来,她躺着数钱都数不完的场景。

    僵着身子,看向吴宁,缓缓地抬起双臂,把吴宁的脑袋捧了起来。

    左右摆弄,细细观察,满脸疑惑,悠悠道:“你这脑袋......到底怎么长出来的呢?都开出花来了。”

    “去!”吴宁厌恶地甩开太平的纠缠,“怎么说话呢?”

    “呵呵呵。”太平笑了,腾然站起。“好了,本宫走了。”

    她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武则天。

    “这,这就走了?”吴宁有点不适应,怎么用完就甩呢?

    只见太平公主拉着李裹儿,头也不回,“那还怎地?住下?”

    “不是。”吴老九抻着脖子追望,“你不说分我一份儿?”

    太平还是一门心思的往外走,“自家人,分什么分?”

    “啧啧啧。”吴老九砸吧着嘴。

    “呵,女人!”

    ......

    待太平和李裹儿已经出门走远,吴宁这才收起笑闹之心,望着门外,表情渐渐收敛。

    这时,吴黎、吴启,还有虎子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

    吴启并没有因为老九解决了一个难题而有一丝欣慰,反倒沉着脸,颇为不悦。

    揶揄道:“和你设想的不太一样啊!”

    吴宁苦笑出声,突兀道:“还是高估了那几个憨货了呀!”

    吴启登时不干了:“那咋整?不白忙活了?“要不,帮他们一把?”

    吴宁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

    另一边,太平和李裹儿火急火燎地回了皇宫。

    武则天还在那发愁呢,一看俩人回来了,心说,还挺快?

    慵懒地一挑眉眼,“怎么?穆子究是不是也束手无策了?”

    这么快回来,进一步说明老太太的判断无错,那个气人的穆子究也没招儿。

    “这个....”太平一窘,心说,娘啊,您又失算了呀!

    “还真有......”

    “嗯?”武则天一下就坐直了。

    “他....他有办法?”

    太平艰难点头,“确实有办法。”

    “快!”武则天急道,“与朕说来!”

    一旁的李裹儿可不会看脸色,显摆道:“子究哥哥说了,皇奶奶一开始就搞错了呢,重点不是佃农,而是奴户呢!”

    武老太太一听,又不高兴了。

    什么叫我一开始就搞错了?给你能的?朕的怪话你都敢说?咋不上天呢?

    可是转念一想,估计是李裹儿夸张了,穆子究的原话应该没这么露骨。

    看向太平,“奴户?到底怎么回事儿?”

    “是这样的....”

    太平把吴宁的办法向老太太一描述。

    不出所料,武则天也傻眼了,这也行?

    不得不说,这个穆子究有点邪性的哈,什么旁门左道儿的招都想得出来,居然让太平去仗势欺人?

    这,这简直就是丧尽天良啊....

    怎么......

    怎么就!!!

    怎么就这么漂亮呢?

    行啊,武老太太完全可以接受啊!

    就算仗势欺人,那也是帮奴人赎身,去奔赴前程的功德不是?

    而且,就这个横财,连武则天都有点眼红了。

    这么说吧,从唐时开始,随着国家越来越强,百姓越来越富足,蓄奴之风就已经不是贵族专属,甚至不是富户才能享受得起的待遇,寻常人家大多也有蓄养奴仆的习惯。

    这就造成奴籍的数量越来越多,多到什么程度呢?

    举个例子:武周时期,洛阳人口造册的大概只有三四十万。

    可是,这个统计只算良籍,不算奴户。

    而实际上,神都洛阳的规模早就超过了百万都市的程度。

    也就是说,去掉良籍,再去掉旅居洛阳的外邦蕃民,剩下的都是贱籍,数量甚至超过了良人之数。

    大周其他地域虽说没有洛阳这样的比例,可是贱籍奴户的数量依旧不少。

    如时按照吴宁这个法子,敞开了招募奴户从良,那特么得吸引多少人?

    一人抽一成,那得是多大的一笔收入?

    弄得老太太都想把这个横财抢过来,揣进自己的怀里了。

    可是不行啊,这事儿只能私底下去弄。

    要是老太太插手,那就成官方的了,等于和用奴阶层对着干,是要出乱子的。

    “唉!”武则天有点肉疼,“也只能如此了。”

    心里却恨恨道:这个穆子究,他就不能想点让朕也捞回好处的法子?

    “母皇同意了?”太平立时喜笑颜开。

    “嗯。”武则天板着脸,“就依子究的意思去办吧!”

    “那.....”只见咱们的公主殿下得了肯定的答复,拖长了音调,眼神飘忽。

    武则天疑声发问:“怎么了?”

    “嘿嘿。”太平撒娇地一笑,“有个事儿要求母皇。”

    “什么事?”

    “女儿钱不够。”

    “钱......”武则天噎在那儿。

    只闻太平满脸苦楚,“与奴户赎身,那得好多钱呢,女儿可没那么多的家财。”

    转而俏皮一笑,“母皇,你借我点呗。”

    什么!?

    武则天差点没气死。

    特么你发横财,还得老娘给你出钱?还有没有天理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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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一章 太平牙行

    有时候就是这么回事儿,武则天再有能力,也不可能想出吴老九用的这个法子来。

    因为,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身处的位置也不同。

    也就是说,她一个皇帝,不可能使这么阴损的招数去“仗势欺人”。

    但是,穆子究不一样。

    这货既没节操,又是江湖人,什么阴招没见过,什么阴招使不出来?

    老太太也不得不赞叹:

    绝了!怎么想出来的呢?

    她不知道,这才哪儿到哪儿,更阴的,还在后面呢!

    ......

    太平公主得了牙行之计,说干就干。

    只用半月,洛阳、长安两地最繁华的街市所在,就多了两间牙行。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像这种开在最显眼位置的铺面,还会在大周各处越来越多。

    如吴宁所讲,别的生意都不做,专为奴户赎身。

    并且,牙行的名字起的也是露骨至极,就叫“太平牙行”!

    是生怕人家不知道,这是太平公主的产业。

    开业那天,咱们公主殿下碍于身份,还不至于亲临现场,为牙行站台。

    不过,公主殿下没来,公主府的长史却是少不了。

    而且,洛阳牙行的掌柜不是别人,正是公主府长史高延福。

    百姓们也是奇怪,怎么几天不见,街面儿上多了一间牙行?

    而且,那个气派啊!

    三层高,并排十间铺面的临街大楼,正对着北市的街口儿。

    牌匾更是做的老大,足有一人来高,丈余之长。立于门楣之上,恨不得皇宫大内都看得清清楚楚。

    名字也霸气太平牙行!!

    乖乖,敢犯太平公主的名讳,这家怕不是昏了头了吧?

    高延福往牙行门口一站,昂首挺胸,那叫一个气派。

    “来人,把牌子立出来,得让乡亲邻里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

    百姓们一听,这就对了嘛!鼓捣了半天,还不知道这太平牙行是做什么生意的呢。

    眼见四个伙计就抬着一个比牌匾还大的“广告牌子”从铺子里出来,还没立稳,大伙儿就朝牌子上猛看。

    “......”

    只见上书几个大字,专办:奴户从良、无息代赎、拓边安置。

    嚯!!!

    百姓一声惊呼,这也是生意?

    可是,不对啊?这赎身从良,那是得需主家同意的。没有奴户主子的许可,你怎么代赎?

    “这位掌柜的!”有疑问,就肯定有人问嘛。

    此时,一个仆从打扮的青年汉子,壮着胆子上前。

    “这位掌柜的,敢问这代赎从良,是怎么个赎法?”

    高延福一笑,“这位郎君是奴身?”

    青年一暗,低头道:“正是。”

    “想赎身置业?”

    “嘿......”青年憨憨地笑了,“谁,谁不想。”

    “那好办!”

    高延福大包大揽,一指身边的大牌子,“本号响应朝廷号召,专为有意赴边疆置业的报国奴户服务!!”

    “哦。”青年眼前一亮。

    他想赎身,也是想借着世家拓边的时机去奔一个前程,这个太平牙行却是正合他意。

    不过,青年还是听差了,他以为高延福干的是和户部接引拓边的衙门口同样的事儿,就是报个名,统计一个数儿呢。

    “那......那小的若是想去边关,是不是拿着赎买文书来此报名即可?”

    “不用!”高延福大笑。

    “若是你连赎买文书都拿在了手上,那直接去户部登记造册不就行了,还用我们太平牙行做甚?”

    “小郎君只需报上姓名、籍贯,还有主家所在即可,本号自有专人去府衙合验。

    “若无案底、身份清白,那就等着官府验人,挑选去处,结队起程。到达之后,落籍分地吧!”

    “啊...啊?”青年没反应过来。

    细品之下:这里需要他的,好像就是报个名,登记一下就行了?

    “那......主家那边?”

    “呵呵。”高延福干笑一声,“我们开这个牙行,自然有能让你主家放人的本事。”

    “哦。”青年连连点头。

    那还真不错!也就是说,牙行帮着去找主家疏通呗。

    “怎么样?”高延福笑看那青年,“小郎君要不要报名登记?”

    “啊,不了不了。”青年急忙摇手,“小的...小的就是问问,却是连赎身钱都没攒够呢!”

    在他的骨子里,还是觉得赎身钱这掌柜的虽然没提,可那必然是自己想办法的,这是天经地义吧。

    哪成想,高延福一撇嘴,“没有赎身钱也没关系!!”

    “本号代交赎身钱,小郎君可用日后劳作所产的一成做为偿还。”

    “而且,这个钱借给你是不收利的哦?”

    嗡!!!!

    高延福此言一出,不但青年彻底傻眼,一众围观百姓也是瞬时炸开了锅。

    赎身钱都不用出,而且不收利......还有这等好事?

    很多夹杂在良人中间的奴仆飞快地盘算起来:

    一成?

    也就是到了地方,日后耕种收成的十分之一。

    而只要去了朝廷所规定的三地,到地方就给三亩地,且三年之内不收税。

    也就是说,这三年光景只要拿出十分之一,剩下都是自己的。

    就算过了三年,朝廷开始收税,那也是税钱加上一成,这比给富户当佃农交租子还要划算。

    最最重要的是,那可是良民之身啊!不再是贱奴,连生死大权都握在别人手里。

    动心了......

    包括青年在内,在场的奴仆都有些动心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根本不用迟疑了。

    可是,汉人就是这样儿,再好的事儿,也不会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说白了,不做出头鸟,甘为人后。

    高延福就算说出花来,大伙儿也只是看看,谁也不敢第一个冲出来试。

    对此,高延福也不着急,悠哉游哉地往那儿一站。

    暗说,一会儿看谁急!

    正想着,只见人群之中,挤出来一个中年汉子。

    高延福一挑眉,呵呵,让人着急的来了!

    见那汉子到了身前,老高主动搭话,“这位郎君也是奴籍?”

    “啊.....”汉人一看就是老实人,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见高延福问来,下意识一缩。

    “确属....贱籍....”

    “那要不要赎买从良,去拼一个前程?”

    “嘿嘿。”汉子一听什么从良,什么前程的,笑了。

    憨然道:“谁不想呢,可是......”

    面色一苦,欲言又止:“算了!小人就是看看热闹,可不敢痴心妄想。”

    说着话,转身就要走。

    “诶~~?”高延福哪肯放他走?

    急忙拦住,“既然有这个心思,那机会就在于此,有何不可?”

    “不行啊!”

    汉子苦着脸,虽有意动,却总想挣脱高延福,离开这个是非地。

    “俺得...俺得回去喂马了,晚了东家会骂的。”

    “东家??”高延福不以为意,“你要奔赴前程,还在意什么东家?”

    “可是....”汉子急了,眼泪在眼圈里直转,“可是东家不放人,俺有啥办法?”

    此言一出,围观人中,大多一暗。

    众人心道,谁又不是呢?

    其实,这是个死结。

    也不是说主家都是恶人,人家也是花钱买来的奴户,又拿粮食养着,图什么?

    不就是养奴,诸事方便吗?

    哦,如今你想奔前程,想当良民,说走就走了?

    所以,多数主家是不想放人的。

    汉子的话引起了共鸣,高延福则道:“放心,本号替你出头,让你东家放人!”

    汉子一听,不但不高兴,反而更加萎靡。

    摇头苦叹:“算了,掌柜心意,在下心领,可是....”

    后面的话没说。

    “可是什么?”

    “呵呵。”汉子苦笑,“我那主家非是一般人物,掌柜的惹不起。别到时,在下的身赎不出来,再连累了贵号。”

    “哈哈哈哈!!”高延福大笑。

    “倒是新鲜,高某活了四十多年,还没听说有谁是惹不起的!”

    这话可说的有点大,周围的百姓看老高的眼神都不对了,倒是被其气势所震慑,而是......

    鄙夷这货,牛皮吹的有点过。

    ......

    洛阳是什么地方?大周神都,权力中枢。

    随便一划拉,就能找出几个带品级的,更别说皇亲贵胄住了半个洛阳城。

    你就算背景再大,能大到哪去?大得过武三思吗?大得过李显吗?保不齐就遇上一个比你更有背景的。

    所以,千万别在洛阳城中耍横,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汉子也觉得高延福这话说大了,他根本就不信。

    缓声道:“劝掌柜的一句,可不敢这么说话。”

    “劝什么?”高延福一瞪眼,“今日某家还就把话放在这儿了!”

    “众位邻里稍后做个见证,别管你主家是谁,某家现在就去帮你把赎买文书要回来!!”

    “说!!你主家是哪门哪户!?”

    “这.....”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汉子有点懵。

    “要不,还是算了吧?”汉子还想再劝一劝老高,“我那主家....真不是一般人物。”

    “废什么话!?”高延福急了,“到底是谁?我去会他一会。”

    汉子没招儿了,只得报出主家名号。

    “我那主家...住在怀仁坊.....李宅。乃是长路镖主,武川侯....穆子究!”

    “掌柜的,您也惹得起?”

    ......

    嚯!!!

    百姓又是一声低呼。

    穆子究?这是穆子究的家奴??

    这个太平牙行算是找错了对手,踢上了铁板。

    ......

第二七二章“嗨~!”

    穆子究那是什么人?

    那是女皇身边的当红小生。

    风闻,近来女皇陛下的几个决策都有穆子究的身影,几乎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说白了,洛阳城中,除了姓李的,姓武的,最不能惹的,就属这个穆子究。

    他如果不想放家奴从良,谁敢拿他怎么样??

    那奴汉说出这么一个名号,围观众人立时替咱们的“高大掌柜”心凉了半截。

    踢到铁板上了吧?

    所以说嘛,有时候,话不能说的太满,这回看你如何下台?

    却不想,高延福这个臭不脸的,一听是长路镖主,立马煞有介事地一瞪眼,“穆子究?”

    “好你个穆子究,居然霸道如斯?且看某家如何教训于他!”

    说着话,拉起那汉子就走。

    “走!!某家随你走一趟,倒要看那江湖草莽放也不放!!”

    “......”

    “......”

    众人石化一片。

    什么情况啊?

    你特么是新新新新......新来的吧?

    还江湖草莽?特么心是真大!

    那汉子哪肯跟老高走?演的......

    啊,不对!吓的,是吓的站立不稳。

    “掌柜的,可不敢如此啊......”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走吧,你!”

    老高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掳着汉子就往怀仁坊而去。

    心中还在不住吐槽:你还演什么演啊?使那么大劲干嘛?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哪撕扯得动你这个练家子?

    心中苦,可嘴上却还要装下去。

    扫看众人,“劳烦各位作个见证,随某家同去怀仁坊!”

    大伙儿一听,这不废话吗?你不让我们去,我们也得去啊!

    得看清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把赎身契从穆子究手里要出来。或者......

    或者看你被穆子究锤成什么惨样。

    更别说有好几个有心赎身的奴户也要看个结果。

    而高延福还特意拉起之前问过行情,却不敢赎身的那个青年。

    “你叫什么名字!?且与某家同去!!”

    那青年一缩,怯怯道:“小人孙喜,就....就不去了吧?”

    “去!为什么不去?”

    高延福不依,“且看某家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

    ......

    好吧,到了一步,太平公主的长史去砸吴老九的场子。

    知悉内情的看客,谁还不知道这演的是一出好戏?

    纯粹的江湖骗术,引百姓上勾。

    有点下作,更上不得台面。

    可是,也是没办法事。

    高延福总不得站在铺面前嚷嚷,这店太平公主是后台吧?

    只能说,吴老九这个绿林盟主终于干了一件江湖人应该干的事儿。

    之后的剧情,自不用多说。

    高延福带着人到了怀仁坊李宅,一点不客气地直接踹门。

    穆家兄弟一看有人来砸场子,凶神恶煞地冲出来,甚至还亮了刀子。

    可是,等穆子究、穆子期两个正主出来一看......

    “哎呀呀,这是怎么话说的?”

    穆子期变脸那叫一个快。

    “原来是高长史驾临!”

    “怎地?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穆子究也是一改平日的冷淡性情,主动相迎,面有柔和。

    直到此时,围观百姓方恍然大悟。

    “原来是太平公主府的啊!”

    “难怪敢叫‘太平牙行’!!”

    这才是真正的权贵,而且是最顶级的那种,穆子究也不够看啊!

    之前对太平牙行能不能给奴户赎身的疑惑,立时荡然无存。

    这不废话吗?太平公主想给哪个赎身,谁敢不给这个面子?

    之后的场景已经不用去看了,那汉子自然如愿恢复了自由之身。

    而且,穆子究慑于太平公主的威名,不但赎身文书痛痛快快地就给了,甚至连赎身的钱都没敢要,直接就把那汉子放了。

    到了这个时候,之前问过高延福的那个孙喜哪还有什么顾虑。

    大喜过望,高声惊呼:“连穆子究都可摆平,那小人还有何顾虑?”

    “我报名!!我要登记啊!!”

    有一人带头,高延福都没等回到牙行,在穆子究家门口儿,就被一众奴户围了个结实。

    ......

    “啧啧啧啧。”

    眼见高延福被一众奴户簇拥着远去,躲在暗处看热闹的太平公主感慨地直砸吧着红唇。

    “你们江湖人损招就是多。若没这一出,恐怕高长史还没这么快打开局面。”

    吴宁白了她一眼,“我堂堂九省总盟主,只为了给你打开局面,就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招数。若是传扬出去,脸还往哪放?”

    “无甚大事!”太平笑成了一朵花儿,“放心,有姐罩着你呢!”

    “切。”吴老九更是嗤之以鼻,“谁罩谁,要先搞搞清楚哦!”

    二人相互吐槽,倒是不可开交。

    一旁的吴启望着街角一处,“喂,你俩看那边。”

    “嗯?”太平轻咦一声,寻声望去。

    只见街角一处,有人探头探脑地朝这边望来。

    “谁啊?”

    太平心中咯噔一声,不会被人发现了吧?

    而吴宁却是一笑,轻蔑地道:“豫王府的眼线。”

    “啊?”太平大惊,“真的被发现了?”

    吴宁还是不以为意,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那岂不是正好?”

    正在太平错愕,还没反应过来吴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当口,只见吴老九缓缓抬起右手,向着正朝这边望过来的那个豫王府眼线,招了招手。

    “嗨~!”

    ......

    “他跟你招手了??”

    豫王府中,武承嗣、武三思、李贤三人赫然在座,正听那眼线汇报今日所见。

    “招手....”

    武承嗣只觉脑仁直疼。

    你特么招手是几个意思啊?

    正想着,那边李贤却是冷冷发声,“早就与皇兄说过,那个穆子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下可好,眼看就要成事,却是让他帮着太平把局面扳了回去。”

    “就是嘛!”武三思附和。

    “我看这个穆子究是已经和太平连成了一气,怕是争取不得了呢。”

    武承嗣没搭话,此事确实怪异。

    你帮了太平,就是与我等为敌,这没什么可说的。但是......

    你特么招什么手啊?

    “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李贤、武三思齐齐摊手,“见招拆招呗!”

    二人撇嘴道:“既然让太平过了这一关,那就得好好想一想了,下一关是万不能让她如此轻易过的。”

    武承嗣一阵蛋疼,气恼道:“关键是,下一关是什么?两位皇弟可有定计?”

    只见二人一起摇头,“没有......”

    说完,李贤一拍大腿,“此事急不得,我看......”

    “咱们还是各自回府,好好想想一计策,来日再细细谋划不迟。”

    武三思闻罢,也站了起来,“那也只能如此了!”

    言罢,转身告辞。

    只不过,谁也没发现,武三思和李贤转身的一瞬间,皆是露出一丝阴笑。

    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第二七三章 高人相助

    武三思与李贤告辞离去,出了豫王府。

    李贤直到登上马车,掩闭车帘,脸上的神情方骤然一变,喃喃一声:

    “好险啊!看来,这一次却是不能再掺和了。”

    刚刚在武承嗣和武三思面前,李贤没有明说。

    其实,穆子究既然掺和进来了,可远不止他与太平连成一气那么简单。

    这说明,老太太已经掺和进来了,却是不敢再与武家兄弟胡闹了。

    ......

    而武三思急着离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现在来看,穆子究那是老太太的人。

    太平又在这个当口借权势开了牙行,这说明都是老太太授意而为的。

    可不敢再有造次了。

    暗道:就让武承嗣和李贤两人慢慢作死去吧,我武三思可是不趟这趟浑水。

    ......

    至于武承嗣......

    独自一人端坐厅中,良久未动。

    武三思和李贤的心思,他还没心情去揣测。

    因为这一次,他必须要把这事儿给搅黄。

    说白了,就算登上太子之位又如何?只会是需要更多的精力、更多的财力,去帮他笼络人心。

    可是,他的豫王府已经空了啊!却是一定要广开财源的,更不能让别人比他更有钱。

    无它,不进则退。皇位之争,历来如此。

    “殿下.....”

    豫王府长史在身旁轻唤,武承嗣这才回神抬头。

    现出几分希冀道:“怎么样了?”

    长史喜道:“成了,白云先生愿意与殿下一会。而且,人已经来了!”

    “什么!?”武承嗣惊喜莫名地站了起来。

    “他....”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愿意辅佐于我?”

    长史笑道:“白云先生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依当下之势,他没有理由拒绝。”

    “太好了!”武承嗣高兴地猛一击掌,“当真是太好了!”

    “这下,本王也有高人助力了!!”

    其实,武承嗣还是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的。

    说白了,老太太立他为太子,纯粹是看他姓武,又比武三思年长,不掺杂其他任何原因。

    论起天资与能力,几个亲王之中,武承嗣也知道自己是资历最差的。

    之前几次被太平那丫头算计,不就是如此吗?

    可是,天性如此,就算知道是错,也没办法,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太平、武三思、李贤他们算计。

    所以,武承嗣也是几人之中,最希望得到穆子究的那个人。

    只有得穆子究的才智想助,他才能在太子之位上坐稳。

    可是,依眼下的形势,穆子究已经找到了更为稳妥的靠山,那就是武则天。短期之内,是不可能为他办事的。

    怎么办?

    武承嗣只得找一替代品,也幸得大周人在野能人也不只有穆子究一个。

    他现在找来的这个白云先生,就是高人中的高人。

    “快请!”武承嗣急不可待地吩咐。

    转而又觉不妥,“不,本王亲自去迎!”

    说着话,与王府长史一道,去迎接那个“高人白云子”去了。

    ......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白云子是何许人也呢?

    的的确确,是个高人。

    “白云子”,一听名号,便知是个道门中人,而且属于隐世高道。

    此人俗姓司马,名曰承真,字子微,号白云子。

    俗世也尊之一声白云先生。

    那么,这个道士真的有那么高明吗?

    还真有!!

    而且,是青史留名的人物,且名声不低。

    这么说就明白了,后世,人们把自五代以降的文人高士选出十人,称之为“仙宗十友”。

    这个白云子司马承真就在其列,而且以生活年代而论,更是高居首位。

    有人可能会说,仙宗十友?没听过啊!

    呵呵,没听过不代表没名气。

    只需说一说这仙宗十友到底都有谁,就知道这个称号到底有多大牌,这个司马承真到底有没有本事了。

    仙宗十友之中,除了司马承真,还有:

    李白......

    陈子昂......

    王维......

    宋之问、孟浩然、王适、毕构、卢藏用和贺之章!

    看看吧,这里边哪一个单拿出来不是显赫千古的名人?不是大文豪,就是拜过相的能臣?

    司马承真能与他们齐名,可想而知,此人有没有能耐。

    武承嗣找他来辅佐,只能说是走了狗屎运。

    好吧,在武承嗣眼里是走了狗屎运。

    但是,上面没说,其实司马承真还有一层关系是武承嗣不知道的。

    他要是知道了,那估计就不是走狗屎运的笑,而是魂不附体的哭了。

    那就是,司马承真的授业恩师也是个名人,名叫潘师正。

    潘师正有个师弟,正是肖老道。

    而肖老道的徒弟,不用说也知道了吧?

    孟苍生,孟道爷。

    “豫王殿下,不必惊慌!”

    司马承真那也是仙风道骨,一亮相,就把武承嗣彻底折服。

    看看人家,这才是高人嘛!

    而司马先生也没让武承嗣失望,略有客套就已经进入角色,开始出谋划策了。

    “殿下不必惊慌!依贫道之见,殿下之前,怕是没击中要害啊!”

    “啊?”武承嗣一疑,“先生何意?”

    司马承真大笑,“那就让贫道细说一二?”

    “是这样的。”

    司马承真大刀阔斧地往那一坐,“殿下细想,第一次,殿下以百姓民情为器,想直击要害。”

    “可是,弄巧成拙,确是让百姓更加拥护。”

    “第二次,殿下又想以百姓不愿离乡之情再以痛击。”

    “虽有成效,可是事实证明,太平公主也好,女皇也罢,真正要迁的人不是佃农,而是奴户,殿下的心思却是又落到空处。”

    武承嗣一暗,“确实如此,先生的意思.....难道是民情本王用错了?就不该用?”

    “非也!”司马承真高深一笑。

    “殿下心思用对了,但是却没找准要害!”

    只闻司马承真缓声道:“百姓也好,奴户也罢,真怕的不是离乡。”

    “那是什么?”

    “是有命去,无命活啊!”

    “!!!!!”

    武承嗣恍然大悟,“对啊!!”

    “有命去,没命活!!”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了。

    西南、东北、西域那是什么地方?那是莽獠横行,盗匪遍地的虎狼之地。

    老太太和太平再可以规避这个话题,生怕百姓知道之后就怕了,不敢去了,我怎么就不能从这上面下工夫呢?

    “哎呀呀!!”武承嗣一拍脑门儿,“还是先生才智高绝,非寻常人可比啊!”

    司马承真淡笑,“殿下过奖了。”

    “那就这么定了。”武承嗣如释重负,“本王这就派人去办!!”

    “哦,对了!”

    武承嗣又想起一事,“尚有一事不明,还需先生指点。”

    “何事?”

    “就是今日,我派去盯梢的眼线被那长路镖主发现了。”武承嗣拧着眉头,“可是,那穆子究居然一反常态,与我那眼线打了个招呼。”

    “本王实在想不通,他这是何意?”

    “嗯?”司马承真眉头锁了起来,良久方展,“原来如此!”

    一听司马承真口出此言,武承嗣就知道,这白云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急问,“到底是何因由,还望先生指点一二!”

    只见司马承真一摆手,“也无甚大事!”

    “依贫道之见,这个穆子究当是在表达善意吧!”

    “善意?”

    武承嗣也是日了狗了。

    “特么他帮着太平,连那等阴损的招数都用了,还表达什么善意?”

    .......

第二七四章 争执不休

    穆子究在表达善意?

    武承嗣颇有疑惑,“这是何意?他现在唯女皇之命是从,与我等......”

    “诶~~!”司马承祯一摆手,“话不能这么说的。”

    “穆子究与他的长路镖局,虽说听命于陛下,但是,殿下毕竟是太子之先啊!”

    司马承祯笑道:“穆子究若非八面玲珑之人,他何来的长路镖主?何来的天下绿林盟主?”

    “对于殿下未来的身份,穆子究多半还是有些顾忌的。”

    “哦!”武承嗣恍然大悟。

    这么说的话,那就解释的通了。

    “可是......”话锋一转,“既然他已经有所忌惮,那为何还......”

    “殿下是说,为何还要助太平稳定民心?”

    “正是!”

    司马承祯摇了摇头,蹦出一句:“殿下是储君,那也是未来的储君。而当下,还是女皇陛下的当下啊!”

    话下之意,如果武则天让穆子究如此,他当然要顺从女皇的心意。

    “嗯。”武承嗣点头,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转而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一个穆子究的善意,就不做什么了吧?”

    “当然不能?”

    司马承祯肯定道:“我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对于穆子究的善意......”

    沉吟一二,“倒也不至于不去理会。可找机会私下里接触接触,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再做计较。”

    ......

    嗯,不得不说,白云子不愧为一代道仙,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所出之策,也是比武承嗣原本没头苍蝇一般的乱撞,要有条理得多。

    而且,有了司马承祯指点,武承嗣也终于抓到点子上了。

    ......

    这就对了嘛!

    之前两回,武承嗣和武三思他们三个人,始终没有切中百姓的疼点。

    什么世家抓了又放,要带佃、奴拓荒的,和老百姓有个屁关系?

    哪像这回?

    用司马承祯的话说,等于是明告诉百姓,那是虎狼之地,去了会没命的,你看谁还敢跟着起哄?

    此计一出,效果立现。

    就算太平设立牙行广招奴户,可是让武承嗣这么一搅和,报名拓边的人数也是大为减少。

    “怎么办?怎么办?”

    太平公主如热锅上的蚂蚁,没有办法,只得再来找吴宁。

    这才几天的工夫,城里已经传遍了,皆言三地凶险至极,十死无生,使得奴户都不敢报名前去了。

    “没办法了!”

    咱们的公主殿下招不来人,既没生意做,也完不成拓边的人口迁徙,自然慌了神。

    “唯今之计,只有把底牌亮出来了。”

    上前一步,直视吴宁,“公开长路镖局与契丹人的关系,还有川黔尽数被长路镖局收拢的消息。”

    只有这样,才能向百姓证明拓边是安全的,传言立解。

    本来嘛,太平从一开始就觉得,吴老九就应该早就把这事儿说出去,使得拓边的阻力更小。

    何必藏着掖着?

    你又没到让老太太猜忌的地步,更不用藏拙了吧?

    可是吴宁......

    他确实不用藏拙,也知道展现此点,可以稳定民心。

    但,他就是不想这么干。

    淡笑回复太平:“不用。”

    “为什么不用?”

    “我有别的计较。”

    “什么计较?”

    吴宁乐了,笑的那叫一个贱。

    “不告诉你,告诉你就不好玩了。”

    太平:“......”

    又来?

    翻着白眼,“那现在怎么办?”

    只闻吴宁道:“任由事态发展,女皇陛下会忍不住出手的。”

    ......

    武则天当然会出手,吴宁画了那么大的一张饼给她,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能刚见个影子,就被所谓的民情给打翻了炉灶吧?

    所以,现在最急的,是武则天。

    眼见事态不好,老太太立时试着把民意向好的方向去引导。

    可是,能怎么好呢?

    无非就是忠义为先、爱家爱国那一套。

    老太太连发两诏:

    一诏调延庆军入驻西南,永安军听调东北,长兴军进驻安西都护府。

    准备以军力保障三地百姓安全,试图以大周军威让民情平息。

    另一诏,则是昭告天下,号召百姓与天子同舟共济,共同开创大周盛业。

    好吧,所谓的舆论引导,政治宣传,老太太也只是刚刚尝到甜头,初窥一点门径,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可是,老太太没想到的是,她和武承嗣其实犯了同样的一个错误。

    那就是,空而不实!!

    她这些举措,还是和百姓没有关系,不如司马承祯用生死相威胁来的管用。

    是以两诏一下,虽有成效,却不能彻底把民情压下去,反而使得民心割裂,逐渐分成两派。

    一派热血百姓,当然响应天家号召,秉承忠义报国之心。

    另一派则是务实派,认为拓边有风险,不愿以命相搏。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派言论更是不相上下,争执不休。

    这样的结果就是两边都不讨好,两败俱伤。

    太平和世家这边招人甚慢,影响了武则天的大计划。

    而武承嗣那边也无甚满意,因为慢是慢了点,但终归没有彻底凉透。

    太平就这么慢慢招人,也依旧能成行。

    “怎么办?”武承嗣只得再次请教“白云先生”。

    对此,司马承祯比上次还稳。

    “好事啊!”

    大包大揽道:“豫王殿下离最后的胜利已然不远了!”

    “啊?”

    武承嗣怎么那么不信呢?他怎么看着还没影儿呢?

    只闻司马承祯解惑道:“争论就是好事。两相争执,那就给他们一个结果不就行了?”

    “结果?”武承嗣还是听不懂。

    “很简单,让有利我们这一方吵赢了,不就行了?”

    说白了,就是百姓们再吵架嘛,那就让一方胜出,吵到对面无理反驳不就完了?

    “怎么吵赢?”

    武承嗣现在就跟个好奇宝宝似的,除了张嘴问,就不会别的了。

    “哼!”司马承祯冷笑一声,“依贫道看来,这民间争执就没抓住重点。”

    “若让贫道出手,保准让那些什么忠义报国的假仁之士无话可说!”

    “哦?”

    武承嗣眼前一亮,奉承道:“那是自然!先生之才天下罕有,怎是那些市井糙民可比?”

    郑重地深施一礼,“还望先生赐教,这场架,要如何吵赢呢?”

    司马承祯被夸的受用,淡然伏案,写下几个大字。

    推到武承嗣面前:

    “理智爱国,勿妄自尊大!”

    “认识不足,方知耻后勇!”

    ......

    。

第二七五章 逆转

    “理智爱国,勿妄自尊大。”

    “认识不足,方知耻后勇!”

    啧啧啧,武承嗣心说,到底是白云先生哈,瞅瞅人家这个水平,一搭眼就是辣么辣么的高大上!!

    ......

    当下舆论,表面上看争执不下,一方高呼忠义爱国,另一方则是从自身出发,不肯犯险。

    两方各执一理,谁也说不服不了谁,且非要争出个对错。

    其实,细想之下,这里面哪有什么对错?两方都无可厚非。

    一方主张忠君事,报家国。这是民族美德,也是儒家的核心之重。

    而另一方主张爱惜生命,不肯冒险。这又有什么错呢?人都是自私的,人都怕死,此为天性也。

    可是,实际则不然。争执不下的两边,还是有一点微小差别的。

    说白了,怕死的这一方,不占理。

    毕竟忠义报国那一边占着大义,而另一边多多少少有些自私自利的意味。是以,心中有虚。

    可是,你再把司马承祯这两句话拿出来看看?

    立时翻转啊有木有?武承嗣怎能不佩服?

    你看哈,我不是胆小,我也不是自私。我是时刻保持理智,从不妄自尊大,看清己身不足。

    这样才能奋发图强,更好地忠义报国。

    言下之意,你们叫嚣忠义的却成了莽夫,是妄自尊大!

    “牛!!”

    武承嗣不自觉地竖起了大拇指。

    “太牛了!”

    “先生这两句要是传出去,民情必有反复啊!说不好,还能把那些不知死活的,彻底压下去。”

    司马承祯淡然一笑,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心中却在吐槽:妈了个巴子的!孟苍生和吴老九让老子来设的到底是个什么局?

    直到现在,司马承祯也没看懂,他那个师弟和吴宁到底是干什么。

    这两句话一出,那不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

    司马承祯也清楚的很,现在民间的争论,就差在这一个“理”字上面。

    秉承忠义那一派,说实话其实就是占了一大义。其实从人数上而论,远没有自利怕死的人多。

    之所以能撑下去不落下风,靠的也是一个“理”字。

    现在,吴宁等于是把大义让出去了,那还不必败无疑?

    ......

    事实正如司马承祯所料,这两句话一出,民情果然立时翻转。

    忠义一方反而不再是忠义典范,而成了......莽夫!

    比如那个朱二,近些日子就已经被人喷的体无完肤了。

    “朱二!!怎么说?还抱着你那莽夫行径,至死不回?”

    依旧是那间街边酒肆。

    朱二早不复往日风光,被一群人逼骂得半句也说不出来。

    “朱二郎,我等非是不愿报国拓边,可是凡事都有因果,报国也当需理智!”

    “那之地,蛮夷横行,我大周军队又鞭长莫及,难道是去送死吗?”

    一个说完,立马有第二个接话,“就是!!”

    “我大周子民非是蛮人,凡事讲求一个‘理’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莽夫行径!”

    “保持克制,时时清醒,方能奋发而进。这才是忠义报国之良方嘛!”

    “......”

    朱二憋的脸色通红,可是偏偏却半句也无法反驳。

    没办法,前几天他不也是打着报国忠义的旗号,把这些人喷的北都找不着吗?

    可是哪成想,这才几天工夫,倒让他们抓住话脚,驳的说不出话来了。

    强辩道:“诸位仁兄,那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哈。”

    “之地你们谁去过?谁知道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说,凶险至极?可莫要听信谣传啊!”

    好吧,朱二还在试图强辩,扳回一局。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一但让私利之心占了上风,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占着理。

    那你就算说出大天来,也没用。

    而且,人家也极易反击,只一句话,朱二便要哑口无言。

    “哼。”有人极是轻蔑地斜了朱二一眼。

    “既无凶险,那你朱二郎为何不去报名拓边呢?”

    “坐在此处,说的倒是轻巧!”

    “你....”朱二差点没憋死,这不抬杠吗?

    可偏偏还是,无言反驳!

    这样的场景,同时在洛阳城中上演。

    秉承忠义之士,反而成了弱势一方,被满嘴仁义道德的压得抬不起头来。

    ......

    “老九,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啊!”

    太平公主真的慌了。

    如今的民情大变,不但她的牙行所招人数锐减,她太平公主也成了不顾百姓死活的恶人。

    而且,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很可能会波及朝堂,连武则天都很难收场。

    “怎么不行?”吴宁依旧平平淡淡,无波无澜。

    淡笑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太平一阵无言。

    说实话,她是相信吴宁一定有办法掌控局面的。

    可是.,话说回来,这也太过惊险了吧?

    等于是把她和武则天,包括吴宁自己,逼上了绝路。

    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逢生之计。

    而事实上,情况远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因为,吴宁想让情况变的更遭。

    ....

    豫王府中。

    “哈哈哈哈哈哈!!”武承嗣放声开怀大笑。

    “太平和老太太这回,是别想什么拓边不拓边的了!!”

    司马承祯在侧,只是淡淡一笑,却是没有接话。

    而武承嗣难掩激动之情,“本王早就说过,陛下想拓边开土,哪离得开我们?现在可好,太平的办法行不通了。”

    “我看啊,老太太也快来找咱们了。”

    说白了,武承嗣等的就是这一天。

    你拓边可以,而且我还欢迎。但是,不能不带我们玩儿吧?

    有好处大家一起分,独给一个太平公主,那就是偏心。别的孩子也不是不会哭,不会闹!

    “白云先生!”

    看向司马承祯,“那接下来,是不是就应该如您此言,把祸水引向朝堂了?”

    “让陛下真正感到压力,方可回心转意啊!”

    现在的民情也好、争论也罢,都还只存在于民间层面,并没有波及朝堂。

    只有把这股民意引到朝堂,才能让武则天真正感受到阻力。

    而且,朝臣那边,不也在等候时机吗?

    “不急。”

    司马承祯沉声摆手,突兀问道:“对了,之前让殿下与穆子究私下接触,探明心意,可有结果?”

    司马承祯心说,这个很关键,你也不能忘了。

    ......

    ,

第二七六章 入瓮

    “对对!!”

    司马承祯问起穆子究,武承嗣这才想起来,“一时高兴,倒是忘了。”

    “前日借夏游之机,倒是与穆子究有过一宴。”

    含笑道:“那穆子究倒是没绕什么弯子,直言兴边之事,他也是圣命难违,还叫本王切莫怪罪。”

    司马承祯闻言,默默点头,“那他还说了些别的吗?”

    “别的??”武承嗣拧着眉头,“没说啊?”

    “没说?”

    司马承祯瞪着眼,心说,不会是说了,你特么没记住吧?

    “哦哦!!对对对~!”

    正无语之时,武承嗣又开口了,“倒是说了一句,本王差点给忘了。”

    “呼.....”司马承祯长出一口气,得亏你特么没忘,不然就演不下去了。

    “那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说此番并非与本王过不去。还劝本王,以大局为重,现局若是本王所为,要及早收手。”

    “嗯?”司马承祯一疑,“他在套你的话!?”

    武承嗣大乐,“先生放心!本王哪是那么容易上当?当然不能承认是本王做下的。”

    “那后来呢?”

    “后来.....”

    武承嗣使劲回忆,“后来见本王矢口否认,那穆子究又转了话头儿。”

    “言道:殿下做了也没关系,但要想好脱身之法。”

    说到这,眉头一拧,看向司马承祯,“他什么意思?”

    司马承祯暗擦一把冷汗,心说,可算接上了。

    正色道:“穆子究不像是套话啊?”

    “难道......陛下还有后手?”

    武承嗣听闻,心中咯噔一声,什么意思?老太太还有后招扳回败局?

    好吧,经司马承祯这么一说,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只有这样儿,才说得通穆子究为何要诚意示警。

    可是,会是什么后招呢?

    想不通,只能问司马承祯。

    而司马承祯也想不通,最后来了个想不通就不想了。

    咱们如穆子究所警,想好退路不就得了?

    武承嗣一想也对,只要有退路,不会引火烧身,那最坏的情况也殃及不到自己。

    可是,什么退路呢?

    只闻司马承祯道:“这样一来,接下来把民情引入朝堂这一步,殿下就不能自己上阵了。”

    “对对!!”要不武承嗣也没打算去明目张胆地给老太太找不自在。

    “那....当用谁?”

    司马承祯拧着眉头,“让贫道想想......”

    “这个人....不能是文人......”

    “因为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情乃是理智报国、认识不足这些话,这本就是文人本性,儒之品德。”

    “如若从文人口中说出,未免不够力度。”

    武承嗣赞成地点了点头,“那就是说,得找个武勋喽?”

    司马承祯还是没接话,继续道:“武勋也不能小官儿,不然说出来的话也不够分量。”

    “哦。”武承嗣继续点头,“还得是大将?”

    司马承祯心说,快了,继续跟着贫道的思路走!!

    “大将当是可以的。”沉吟道,“但是这个大将....还不能是和殿下走的太近啊!”

    “殿下想啊,若是殿下亲信,那必然会让人浮想联翩。而且,万一折损,那伤的也是殿下的元气嘛。”

    司马承祯脸色一苦,“这么说来,这个人选还真不好找呢。”

    哪成想,武承嗣完全不见司马承祯的悲观,闻之大乐。

    “哈哈,还真有这么一个人选!”

    “谁?”

    “左金吾卫大将军李谌!!”

    司马承祯闻罢,心中大叫一声:漂亮!

    都想给武承嗣暗比一个大拇哥,上道啊!

    ......

    李谌当然是最好的人选喽。

    一来,当年那件龌龊,使得李谌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和武承嗣上了一条船,听其令而行。

    可是武承嗣呢?其实极不待见李谌。

    他特么想极力和当年那件破事扯清关系还来不及呢,还和你连成一气?

    所以,如果这个事儿让李谌去做,他一定会听命。

    可是,反过来,如果这事儿没办好,李谌折在了里面,武承嗣也不心疼,而且会很高兴除了一大隐疾。

    说干就干,武承嗣当下就派人去与李谌接触,把事情交代了下去。

    李谌那边一听,这是好事儿啊,难得豫王殿下想着他啊!

    说白了,民势已成,而且有理有据,就算他在朝堂上先一步叫开了,也是顺应民意,顺应人心。

    朝臣们哪个不看太平一家独大而眼红?哪个不想掺一脚?

    正苦于无人牵头儿呢,一定会招来群臣响应,

    这使得李谌必然能在拓边之事上占得好处之外,还能在群臣心中赚一个好名声。

    唯一不好,就是可能引来女皇不喜。

    可是豫王殿下喜欢就行了啊,那可是未来储君!

    而老太太已是迟暮老矣,还能当几天皇帝?

    再说了,就算老太太不高兴又能怎样呢?

    法不责众,大伙儿都反对,您老再强势也得顺应臣心,不能和满朝文武对着干吧?

    干了!!

    李谌当下决定拼了。

    不再迟疑,立时亲自执笔,歪歪扭扭、慷慨激昂地上书奏折一本。

    第二天就递了上去。

    当然了,这奏折肯定不会直接到武则天手里,而是先由三省宰相过目。

    卢嵩之一瞅,差点没乐出声。

    心说,可把你等来了!再不来,吴老九都开始着急了。

    没急着给老太太送去,而是召集六部职首、三省宰相。

    “大家看看,这当如何处置?”

    先拿起李谌奏折的是豆卢钦望。

    打开一看,脸都绿了。

    瞪眼看着卢嵩之,心说,你特么疯了吧?这不是挑事儿吗?

    这奏折送到老太太那儿去,多半就压下来了。可是让朝官们看见,那事儿可就大了。

    这一屋子人巴不得有一个愣一点的先冲出来,把事儿闹大呢!

    让豆卢想不通的是:

    你特么卢嵩之可是陛下亲自选出来的宰相啊,是老太太的人啊!怎么专门给老太太添堵呢?

    再说了,特么拓边是世家占大头儿,这特么明显就是让世家不讨好的奏折,你还往出拿?

    到底怎么想的?

    而别的朝官看了李谌这封奏折,可没豆卢钦望那么多愁善感,都乐坏了。

    齐齐看着卢嵩之,“卢公这是何意?”

    只见卢嵩之嘿嘿一乐,“李将军所言甚是!要不......咱们联名上书吧?”

    大伙儿一听......

    “大善!”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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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8194/ 第一时间欣赏獒唐最新章节! 作者:苍山月所写的《獒唐》为转载作品,獒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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獒唐介绍:
大唐......得魏晋之遗风,又承胡夷之奔放,无理儒之板古,避世家之横世。这是最好的时代,万里江山如画,四海呈平似锦。但,这也是最残酷的时代,皇权血祭父兄,**蒙蔽亲恩。自太宗起,子篡父、弟弑兄、父杀子、子叛亲、妻谋夫、臣逆君,李唐天下,似梦魇缠身,相杀不绝。皇权更迭,更如鬼獒啖亲而存!九犬一獒,这个流传于后世关于藏民驯獒的传说,真假姑且不论,但却真实地映照在这天唐盛世之上。那么,一只幼犬,弃于襁褓,游离獒群之外,又当如何百炼成獒,逆世而生呢?吐槽群:274736025獒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獒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獒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