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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语者     越界txt下载     越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四章 圣阶(下)

    从圆明到洗心,已经不单单是境界的提升,功力的增强,而是实实在在质的飞跃。

    即使伫立在真阶巅峰,无论一颗道心如何圆明通融无遮无碍,却依旧摆脱不了红尘的羁绊牵绕。而如今楚天分明感受到,自己的道心就像被天河之水清洗涤荡过了一样,纯净透彻飘然出尘。

    出尘并非出世,他仍然置身于大千世界,只是三千烦恼丝再也束缚不住心灵的翱翔,一如白云出岫自在天空。

    元辰虚境中的种种迷障雾影一扫而空,变作了一片阳光普照的光明世界。

    传说中的苍云神殿宛若海潮退去后的礁石,清晰地显露出来,巍峨屹立于虚境深处,绽放出万丈霞光。

    楚天凝动一缕灵觉来到苍云神殿紧闭的大门前。

    神殿光影浮动给人一种不真实的幻感,好像用手轻轻触摸一下它就会化影无踪。

    百米高的大门上方,赫然悬浮着一块刻有“苍云”二字的银白色匾额。如果仔细看,就察觉到字也好匾也罢,都是毫无烟火气息的云霓幻化。

    忽然大门无风自开,里面传来苍老雄劲的人声:“进来吧,年轻人。老夫已在此守候了你六百年。”

    楚天一怔,催动灵觉向神殿内延伸,越过百级云阶就“看到”一位相貌古隽的红衣老者傲然矗立在殿中,一双历经风霜沧桑的眼睛亦正朝他灵觉所化的身形虚影望来。王者寂寥,霸者无敌——剑魔寒料峭。

    其实真正的剑魔当然早已在六百年前羽化飞升,此际出现在楚天面前的,不过是他保留在苍云神殿中的一缕灵识而已。

    “在下楚天,拜见前辈。”在楚天的心中,早已将自己视为寒料峭的再传弟子。他恭恭敬敬地向剑魔躬身施礼,即便对方不过只是一缕留存的灵识。

    “狗屁前辈,就是这乌龟王八蛋,害得老子被压在一本破烂经书里六百年不得翻身!”背后一声怒骂,洞天机的元神撸胳膊挽袖子闯了进来,看上去很想再跟寒料峭干上一架。

    “哦,手下败将来了。”寒料峭淡淡扫了洞天机一眼,冷哼道:“当年若非老夫手下留情,你不知已在阎王殿转世投胎多少回了,还能在这里跟老夫猖狂?”

    “放屁!”洞天机被寒料峭戳中痛处,暴跳如雷道:“寒老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已是六百年后。你等着,不用多久老子就会杀上天界,看看谁是谁的手下败将。”

    寒料峭冷笑道:“杀上天界?哼,你莫非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三道封印未解,这么早就做起黄粱美梦来了。”

    洞天机恼羞成怒道:“寒老魔,你讨打?”

    寒料峭嘿嘿一笑道:“洞老头,你还想不想解开封印?”

    洞天机闻言眼珠子骨碌一转,回答道:“废话,龟孙子才不想。”

    寒料峭道:“那好,等我和楚天说过几句话,就帮你解开封印。”

    楚天夹在六百年前叱咤风云的两大绝顶高手当中,听他们斗嘴吵架正感有趣,不防寒料峭又找上了自己,讶异道:“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洞天机嘴巴一张,就要开始习惯性地对寒料峭冷嘲热讽、嬉笑怒骂,蓦地想到自己身上压了六百年的三道封印今日有望得解,不禁思忖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先听完寒老魔想跟这小家伙说些什么再骂不迟。”

    就听寒料峭说道:“楚天,你已完全参悟了《梵渡经书》上卷。天道漫漫,你未来的路会更加艰险——接受或抗争,你准备好了么?”

    楚天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寒料峭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寒料峭不答,再一次问道:“接受或抗争,你准备好了么?”

    “接受什么,抗争什么?”楚天愈发地惊愕。假如不是嗓音有明显的区别,他险些以为寒料峭便是《梵渡经书》的创造者。

    寒料峭回答道:“宿命——接受或抗争,你准备好了么?”

    “宿命?”楚天一省,“我不信命,我的命只顺从自己的本心!”

    “好,那就去抗争去改变它!”

    楚天听得云里雾里,迷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现在听不懂没关系,等你找到了北冥宝藏,所有的谜题自然解开。”

    寒料峭嘴唇微动,突然抬手凌空虚摄,从正眨巴着眼睛旁听的洞天机元神里攫取出三束银芒。

    那银芒到得他的手里,在掌心凝铸成三尊形态各异的法印。

    “唿——”洞天机的眉心陡然青光爆绽,犹如潮水般迅速向全身扩散,转瞬之间通体闪亮,散发出炫目的光彩。

    “妙极,妙极!”洞天机哈哈大笑手舞足蹈,过了老半晌才记起问道:“寒老魔,老子的贵体被你埋在了哪里?”

    “尸首嘛,早被我扔去喂狗了。”

    “什么?我勒个你去!”

    “再骂一遍试试?”寒料峭重重哼了声。

    “威胁我,再骂又怎样?”洞天机一瞪眼,刚准备花样翻新让寒料峭见识些新鲜玩意儿,就瞧见寒料峭嘴唇动了动,似乎对楚天说了些什么。楚天先是诧异,随即点了点头。

    洞天机急忙闭嘴,竖起耳朵运功偷听。可寒料峭已经说完了,问楚天道:“你记住了么?”

    楚天忍着笑颔首道:“是,晚辈记住了。”

    “小楚,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听太清楚,”楚天皱眉想了想说:“好像……是某人尸首的下落。”

    “在哪儿?”

    “寒老爷子不让说,”楚天很是为难的样子,“天机不可泄漏嘛。”

    “寒老爷子——”洞天机转头瞪视寒料峭,恨得咬牙切齿:“是你不让他说?”

    寒料峭冷冷一点头,嘿然道:“洞老头,六百年你都等了,如今着急什么?”

    洞天机翻着白眼气呼呼道:“我明白了,你不就是想让我老人家给小楚多当几天保镖么?”

    寒料峭哈哈大笑,将掌心凝聚的三尊法印送到楚天面前道:“这三尊分别是‘玄彰道德印’、‘虚芜寂灭印’和‘雷霆玉枢宝印’,各具神通妙用无穷。可惜被洞老头炼化了六百年,威力大打折扣。但用来镇压封印寻常圣阶高手,仍旧绰绰有余。你且将它们放在元辰虚境中以备急用。”

    洞天机撇撇嘴不以为然道:“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有我老人家在,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寒料峭笑了笑,身影慢慢褪淡,向楚天和洞天机投来最后一眼道:“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隆隆的话音兀自在苍云神殿中回荡,他的灵识就似一缕云烟彻底消散。

    “临死前放屁——”洞天机没头没尾突然来了一句。

    “怎么说?”

    “绝响呗。”洞天机眨眨眼睛,忽然笑嘻嘻盯着楚天道:“小楚,寒老魔已经彻底嗝屁了,从此再不用理会他。现在你可以说出我老人家的贵体究竟被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您的‘贵体’在地下埋了六百年,恐怕早已经被虫吃被鼠啃,只剩下骨头渣了。就算能找回来,估计你也不肯搬进去住。算了,丢了就丢了,还找它作甚?”

    “没听说过借尸还魂么?”洞天机没好气道:“我老人家是要借自己的尸还自己的魂,重塑肉身回归阳世。”

    楚天一怔道:“就这么简单?”

    “简单,哪有那么简单?就像你小子说的,老子的尸首早就成为白骨一堆,根本不能承接元神。”洞天机回答道:“我得先寻找到‘云麓圣泉’,用它洗骨生肉再造金身。不过这玩意儿难搞得很,普天下唯一的一口泉眼就攥在了魔教的手心里。好言好语是借不到的,得想个法子弄点出来。”

    楚天听了没吭声,暗自寻思或许这事可以请晴儿帮忙。但如今八字还没一撇,他也不急于告诉洞天机,免得他空欢喜一场。

    就在这时候苍云神殿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颤动,殿顶、地面和四壁都开始摇摆晃动,犹如一道道水波动荡起伏。

    “不好,神殿要塌!”楚天心头一沉。

    洞天机却在摇头,嘿嘿笑道:“醍醐灌顶!好个寒老魔,还留了这么一手。”

    话音未落苍云神殿彻底光化,朝着虚空上方急遽凝缩,在楚天和洞天机的头顶幻化成为一道浑圆闪光的金色擎天巨柱。

    “轰!”楚天的脑海一震,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澎湃灵气如同云霄飞瀑倾泻而下,灌注进自己的元婴,登时体内再起脱胎换骨的变化。

    他凝神再看,元辰虚境中的金色巨柱已经霍然消失。

    “这座苍云神殿是寒老魔的元气所化。”洞天机眼睛里闪着光,也有点不明白寒料峭为何如此厚爱楚天,莫非……

    “不,不会,隔了六百岁就是遗腹子也没可能。”

    楚天倏然觉察洞天机眼神古怪地盯着自己,忍不住道:“老洞,晓得你没吃没喝饿了六百年,但也不能拿我当作红烧肉。”

    洞天机若有所思,笑眯眯说道:“放心,我老人家只爱吃回锅肉。”

第一百零五章 悟道(上)

    苍云神殿化作的元气源源不绝灌顶注入。楚天头顶的元婴金光大放再次成长,达到三尺余高,容貌也从七八岁稚童变化成为剑眉朗目英气勃勃的少年。

    时光无声无息地流逝,他的修为仍在不停增长,仿佛永无尽头。

    又不知过了多久,元神缓缓收敛回归肉身,萦绕在楚天身周的璀璨光雾亦自渐渐淡去。

    他慢慢醒转,回到了现实世界当中,一切都已不同。

    他的身体像是被一种鬼斧神工的力量重新塑造过,骨肉血脉五脏六腑变得无比坚韧,肌肤上隐隐流淌着一层淡金色玉光。

    他的经脉豁然壮大,宛若用一把巨斧将原本幽仄迤逦的小溪小河开辟成波澜壮阔的大江大川,浩浩汤汤的梵度魔气便在其间磅礴奔涌汇入似大海般无边无垠的丹田洪炉。

    此刻的丹田如同凤凰涅磐浴火重生,从一片废墟中伫立起万丈华厦,魔气如海真元如山,生机勃勃生生不息,仿佛永远也不会穷尽枯竭。

    这感觉,就似一下子从地狱飞升到了天堂。

    他全身的毛孔窍穴有韵律地翕张闭合,与自然天地相交。无需刻意动念,四周充盈的北冥灵气便伴随着细缓的呼吸纳入体内,经过天地洪炉的炼化去芜存菁,再将浊气排出体外。整个过程便如红花饮露、绿叶餐风般舒展而自然,好似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他的灵台通透澄净,由一面犹如光可鉴人的明镜升华为仿似一眼见底的清泉。菩提明月印静静悬空,灵光点点映照心田。只是稍稍一动念,灵觉便如水银泻地般破体而出,方圆数百米内的景状一览无余。

    就在这原以为万籁俱寂荒芜空廖的寒洞绝地里,楚天的灵觉第一次感受到了各式各样的精彩生命。那飘飘洒洒的黑雪,那亘古不化的寒冰,那默默无闻的山岩,还有在身边流动的风,无不充满了生命的张力。

    生命,真的可以无处不在。

    “老洞,你在吗?”他将一缕灵觉透入元辰虚境。

    “不在!没事少烦我!”

    “你是否清楚《梵渡经书》的来历?”

    “那是魔教镇教之宝,我当然晓得。”洞天机有点没精打采:“传说这部魔门功法是魔教的开山祖师雨知白自创的,结果落到了你的手上,倒也是桩怪事。”

    楚天点点头,这时候他已经晓得《梵渡经书》事实上是林盈虚所赠,之所以问询洞天机,只不过是想从这活了六百多年的老古董嘴里得到映证而已。

    “你的修为恢复得怎样?”他问道。

    “不怎么样,距离大千空照巅峰境界还差得老远去了。”洞天机叹了口气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老夫还得耐着性子从头再来啊。”

    楚天对洞天机生出一缕同情之意,毕竟功力尽废的滋味他有切肤之痛,安慰道:“不要紧,等我查清了幽夫人的血案真相,就帮你去魔教寻找云麓圣泉。”

    洞天机眼睛一亮,这事他在心里不知翻来覆去想过多少回了,就是不知道楚天什么想法。如今楚天主动提出要帮忙,心情不由得大好,意气风发道:“好哇,到时候咱们爷儿俩联手,闯上君临峰。魔崽子们通情达理也就罢了,万一耍小心眼,惹翻了老子,索性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不想楚天大大摇头道:“你若想闹事,还是不去为好。”

    洞天机愣了愣,醒悟道:“我怎么忘了,《梵渡经书》既然在小楚的手中,他和魔教的渊源必定不浅。”

    这样一想洞天机立刻觉得获取云麓圣泉的希望大增,只是失去一次大展拳脚的机会未免有点儿扫兴。

    要知道洞天机身上的三道魔印尽解,可以说普天下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束缚住他的元神,随时随地都可以逸出元辰虚境另作它往。

    然而元神没有肉身的保护,很快就会涣散殒灭。即使如洞天机这样业已参悟大千空照极致境界,只差半步就能羽化飞升的不世人物,他的元神最多亦只能坚持半天,因此仍然需要住在元辰虚境中静候时机到来。

    想想自己成仙大业的指望就全部寄托在了楚天的身上,他老人家也只好忍气吞声道:“不闹事就不闹事。勒你个去,我老人家还怕没架打吗?倒是你小子有这工夫废话,还不如好生修炼。别以为踏入圣阶参悟了洗心境界就万事大吉,抱朴、守一、大千空照——圣阶四境一层比一层艰险,每一次晋升都会引来劫难,轻则半死不活元气大伤,重则魂飞魄散彻底玩完。嘿,你还差得远呢。”

    “圣阶四境有什么了不起?我参悟给你看!”楚天被洞天机没头没脑地教训一通,立即回敬道:“至少不会千辛万苦修炼到了大千空照,却被人一下打回原形。”

    抢在洞天机勃然大怒反唇相讥之前,他的灵觉一闪从元辰虚境里退出。

    想到洞天机此刻正将憋了满肚子的火对着空气发泄,楚天不由暗自好笑,思忖道:“老洞说得不错,我何不趁热打铁,看看能否打开《梵渡经书》下卷的封印。”

    念及与此,他凝定心神再起一缕灵觉,尝试着进入怀中的金红色玉筒。

    “嗡——”玉筒清鸣光芒暴涨,在楚天的眼前呈现出一篇篇绮丽文字曼妙画卷,俱都是经书上卷的内容。

    当最后一行“圆明之心,无遮无碍;随波逐流,惟心绝尘,遂得白云出岫,海阔天空。”的金色字体隐没之后,虚空中缓缓浮起一团黑色云气,宛如厚重的帷幕遮挡住楚天的视线。

    楚天想了想,凝神运功聚焦双目,低声喝道:“破!”

    他的双眸中金光绽放,如有实质朝前射出。弥漫的黑色云气立时翻滚荡散,耳畔依稀听到一记轰然闷响,玉筒之中金红光芒暴卷,向四面八方扩展开来,竟是匪夷所思地开辟出一片崭新虚境。

    但觉眼前光华一闪,楚天发现自己已然置身在一座雪山之巅。

    山顶约莫百丈方圆,银装素裹云雾缭绕,极远的东方一轮金灿灿的旭日正冉冉升起,绚烂霞光照耀之下云海波光卷荡如诗如画,仿佛每一丝风中都蕴含着充盈的大道气息天意神韵。

    在几步远的地方,孤零零矗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碑上刻有四个斗大的篆字“洗心涤尘”,银钩铁划古意盎然。

    石碑前方有一尊冰雕莲座,晶莹剔透熠熠生辉,许多花瓣上都被人用刀剑抑或指力刻了文字。楚天目光一扫,便看到其中一片花瓣上有人用飘逸孤傲的笔意写道:“元真七年林盈虚悟道于此。”

    楚天屈指一算,距今已有七十余年。

    无需跃动身形,只是一念一起,下一瞬他便盘腿坐在了冰雕莲座上。

    顿时,一股雄浑而温润的灵气从冰雕莲座中传入楚天的体内,与梵度魔气水乳相交汩汩绵绵流转周身。

    楚天暗暗称奇,凝目望去云天如雪惊涛拍崖,绚烂的金阳迎面升腾,偶有几只虚境灵气所化的朱鸟振翅飞过,倏忽隐没于天际线的尽头。

    一阵充满灵韵逸气的山岚吹来,拂动楚天的衣发,直觉得胸怀舒畅之极,仿佛所有尘世间的烦恼忧愁,都可随风散尽。

    “嗡——”石碑忽然发出一记天籁般的鸣响,如晨钟如暮鼓,在寂寥无垠的虚境之中悠悠回荡。

    碑上的文字不可思议地融化褪淡,随即像是有支肉眼看不见的神笔,又缓缓写道:“致虚极,守静笃;穷通塞之端,得造化之缘。”

    楚天的目光凝铸在这短短的十六个字上,神思渺然不知不觉融入了洗心涤尘的神奇天地里,浑然忘却了光阴的流逝,更不知日起月落昼夜轮替。

    同一时刻,寒洞绝地深处一条隐秘的石缝中,两名恶鬼正垂涎欲滴地紧盯着数百米外高悬在半空的那块突兀冰岩。

    “怎么还不出来,都已经三天了。”左边的恶鬼身材略高,脸型瘦削面色发青,双眸精光闪闪显示出高深的道行。

    “现在后悔了?当时若按照我的意思,直接出手宰了那小子,此刻早已经领到了酬劳。”右边的恶鬼又矮又胖,脸上的五官挤成一团,不满地抱怨道:“都是你婆婆妈妈贻误时机,让他溜进了虚境。”

    “小心使得万年船,我就不信这小子会在虚境里躲上一辈子。他一出来,我就施展‘灵鬼夜哭’扰其心神,你趁势使出‘赤地千里掌’从侧翼偷袭,咱们双管齐下将这小子拿下!”

    青面鬼嘿嘿低笑道:“到时候我只要他手里的那柄苍云元辰剑,其他的魔宝全部归你。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至于幽渊鬼尊那里不理会也罢。”

    矮胖恶鬼也低声笑了起来:“难怪你不愿禀报幽渊鬼尊,原来是打主意闷声发大财,真是妙极!”

    原来这两只厉鬼正是幽渊鬼尊麾下“寒洞五煞”中的“青煞”杜符、“血煞”方屠,俱都是真阶九层的巅峰道行,只差半步便能晋升圣阶。平日两鬼横行地下世界,手段卑劣性情残忍,可谓人见人怕鬼见鬼愁。

    就听青煞杜符阴冷一笑道:“到嘴的肥肉,凭什么要拱手让人?我就不信,咱们兄弟联手还收拾不了他!”

    方屠摩拳擦掌,狞笑道:“好久没杀过人了,还不知要等多久。什么北冥神府嫡传弟子,不过是运气好罢了。遇上咱们算这小子倒霉,等我吸干他全身精血,捏碎他每一寸骨头,他就会知道,做人不如做鬼自在……”

第一百零五章 悟道(下)

    “唿——”突兀冰岩上空忽然涌出一团黑色云气,楚天的身影缓缓出现。

    他在梵度虚境中坐悟参道,不觉过了一整月,而虚境之外的现实世界,才仅仅是三天的工夫。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对洗心境界的种种奥妙玄机有了更深的领悟,又将天机印、百魂斩、料峭六剑、日照神拳乃至自创的沉鱼落雁身法融会贯通。许多从前难以领会的招法妙意大道真谛,此刻迎刃而解,一身修为突飞猛进,比起初入虚境时又是不可同日而语。

    假如现在遭遇不老参仙,楚天有绝对的信心在不施展真我如一的情形下,仅凭一柄苍云元辰剑,将这老魔杀得丢盔卸甲抱头鼠窜!

    信心,来自于实力的提升。

    同时楚天也明白,自己的修为在短时期内很难再突破到抱朴境界。

    坐等上苍恩赐是不可能了,还不如出关——还有太多的事等待着自己去完成。

    杀害峨山月的凶手还隐伏在暗处,大崖山灭村案依然是个谜题。另外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为觉渡大师报仇!

    明明知道凶手,却让他逍遥法外,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对楚天而言,他根本无所谓翼天翔的栽赃嫁祸,反正自己从没想过要跟正道人士交好,更不期望获得他们的好感或者夸赞。但觉渡大师是一个难得的老好人,他的死自己不能无动于衷。

    若非因为大师时刻守护自己,从而成为了翼天翔谋取剑魔遗宝的绊脚石,也就不至于引来杀身之祸。

    当然,楚天也不会忘了翼轻扬。这丫头借着自己正道第一美女的名头,两父女狼狈为奸,没羞没臊设局害自己,这笔账迟早得算清楚!

    神思飘渺之际,他的身形从梵渡虚境中跃出,回到了寒洞绝地。

    突然背后的苍云元辰剑长鸣示警,楚天的灵台亦是狠狠一疼有若针刺,预示有极大的凶险正在降临。

    他的耳畔响起一阵阵恶鬼哭嚎,或尖锐凄厉或沙哑幽咽,如同潮水般冲向灵台。紧跟着眼前幻想丛生,无数冤魂厉魄的虚影在身边围绕飘舞,有的坠入油锅、有的身背刀山,有的深陷火海,诸般惨象不一而足,仿佛一霎那间时空转换,已来到幽冥炼狱。

    “白云出岫,惟心绝尘!”楚天祭起菩提镜月印,任由周遭恶鬼啼哭魂飞魄舞,一颗道心坚若磐石不为所动,双目如出世利刃勘破种种虚幻景象直指本心。

    顿时灵台澄清,映射出方圆三百米内所有景状,即使层层寒雾黑雪及至“灵鬼夜哭”的邪功妖法也不能遮挡他灵性分毫。

    只见一条淡淡鬼影无声无息从左侧袭来,转瞬之间近在咫尺,双掌齐齐向他推出。

    “呜——”四周虚空灵气卷荡,掌风所过之处一团团殷红血雾崩绽,天地之间立时充满肃杀之气,正是血煞方屠施动“赤地千里”偷袭楚天。

    他和青煞杜符守候了三天三夜,早就等得不耐烦。

    楚天突遭杜符的灵鬼夜哭干扰,已经来不及拔出身后背负的苍云元辰剑御敌。但他浑然无惧,心与拳合、意与气交,掣动左拳打出一记“末日光照”。

    拳风甫出便搅动起四面八方的天地精气,在拳意驱动之下激荡汇聚,化作一轮金日迸射出漫天光华锐不可当。

    耳听哧哧连声,迎面涌来的殷红血雾被金芒轰得土崩瓦解烟消云散,重新露出隐藏在“赤地千里掌”后的血煞方屠。

    血煞方屠大吃一惊,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蓄谋已久的全力一击居然会被楚天如此轻易地化解。这还不算,就看到那少年的铁拳宛若红日当空不可一世,破开光澜罡风长驱直入,直朝自己的胸口攻来。

    方屠不是一般的鬼,它是个有自我意识的鬼。修炼到它这个境界上,从某种程度上说,它比人更怕“死”。人死了,尚有魂魄能够转世投胎,可鬼若“死”了,那就是魂飞魄散从此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方屠见势不妙,亦顾不得斩杀楚天获取魔宝,急忙双掌向胸前并拢,如铁闸骤合封住来拳,抽身向后急退。

    “砰!”拳掌相交,楚天振臂吐劲,就觉得体内真气呼啸奔腾,排山倒海般地涌出,丹田却丝毫没有空虚之感,反而说不出的舒畅痛快。

    可血煞方屠就惨了,浑身嗤嗤冒烟,骨肉消融被打出恶鬼原形,像片树叶般抛飞出二十多米才堪堪稳住。

    它哪里晓得,楚天虽然参悟洗心境界不久,但已尽得苍云神殿所化的元气灌注,一身功力强横绝世霸道至极,比起普通圣阶十层高手来更超出不少。

    加上他刚刚出关,无论身心都处于巅峰状态,碰上倒霉蛋上门送死还不照单点收。

    那边杜符收住灵鬼夜哭的邪功,惊疑不定打量楚天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一点不怕我的灵鬼夜哭神功?”

    也难怪它讶异,灵鬼夜哭乃是罕见的诡异绝技,以三千六百五十六条冤魂厉魄的怨念凝铸炼化而成。别说等闲的修道之士,就是圣阶高手在猝不及防之下也要心神震荡难以抵挡。

    凭借这门阴毒功夫,杜符在寒洞绝地肆意横行,也不知斩杀过多少道行甚或高于自己的同道。不料今天碰上克星,反累得血煞方屠被楚天震伤。

    楚天冷笑道:“什么灵鬼夜哭?听起来倒跟耗子哭猫差不多!”

    方屠勃然大怒,叫道:“少跟他废话,一起上!”身上血气燃动,胸口猛然破开,从里面弹射出七只血光闪动面目狰狞的鬼首,呼呼嘶吼扑向楚天。

    杜符见状亦从石缝中掠出,一面将灵鬼夜哭的邪功施展到极致企图骚扰楚天心神,一面探出鬼爪五指戟张,如利剑般遽然暴涨向下插落。

    楚天自打进入寒洞以来天天跟鬼打交道,对恶鬼惯常使用的一些幻形变体以及恐吓招数早已见怪不怪。见方屠和杜符双双袭来,嘿然道:“也罢,我就拿你们开张利市!”

    “咄!”楚天一记低喝,左手立于胸前如佛祖拈花道法自然,五指屈伸变化之间洒逸灵幻无迹可寻,散发出沛然莫御的天道神韵。

    噩、伤、惊、休、死、离、散、乱、暴、失、绝、灭……十二道天机印虚影金光闪烁如星辰经天,蕴藏渺渺天意冥冥神念轰向血煞方屠。

    如今他的修为突破圣阶,天人合一超凡脱俗,无需借助洞天机的元气灌注便可施展此招。

    更重要的是在梵度虚境中一个月的闭关参悟,使得楚天对天机印的诸般奥妙明悟于心,完全消化了洞天机渡来的那一抹灵识。

    这就像一个画师,终于跳脱照葫芦画瓢的临摹阶段,可以在纸上随心所欲自抒胸臆,其中天差地远的区别自己最能体会。

    “不好!”尽管方屠并不识得这便是失传六百余年的禹余天不世绝学天机印,但感十二道法印光影尚在十数米外,就有一股股截然不同的神秘力量扑面而来,叩关斩将直击灵台。

    它的心神忽而忧伤、忽而焦躁,忽而暴戾、忽而惊惧,五花八门如大海决堤倒灌灵台,无论如何凝念抗拒都如蚍蜉撼树无济于事。

    眼看天机印长驱直入,方屠尖声长啸催动血煞鬼首不顾一切地向前撞去。

    “嘭嘭嘭!”血煞鬼首连接七道天机印的轰击,爆开团团殷红光雾。

    方屠被震得灵台晃颤,有一种魂魄出窍的幻觉,在天机印无可阻挡神念轮番轰击下终于心神失守,七只血煞鬼首寸寸碎裂化作缕缕红烟。

    这便是天机印真正的厉害之处。

    寻常的正道绝学仅能攻击对手身体,而它却能同时引动天机挑起隐埋心底的各种嗔痴之念,使得灵智泯灭陷入癫狂痴呆不战自溃。青煞杜符引以为豪的灵鬼夜哭,在天机印的跟前,简直便是小孩办家家的玩意儿。

    所谓王道之学,不战而屈人之兵者莫过如此。

    当初楚天初学乍练,便将号称龙华禅寺俗家第一高手的翼天翔打得措手不及退避三舍。那血煞方屠本就是暴戾之鬼,更是不堪天机印的惊天一击。

    耳听“轰”的闷响,方屠眉心、胸口和小腹几乎同时被三道天机印光影击中,躯体犹如琉璃般散碎开来。

    “铿——”元辰宝珠激越鸣响,发出一团浑圆白光笼罩住方屠涣灭流逸的血煞精魄气,瞬时吸入气吞如虎印中开始炼化。

    “啊?!”青煞杜符勃然变色,做梦也想不到楚天居然只用了一个回合便彻底击爆血煞方屠,而且攫取了它的精魄。

    但这变化实在来得太快。从方屠率先发动,到楚天打出天机印,只在电光石火之间便尘埃落定生死立判,令它根本来不及做出第二反应。

    杜符心头大骇,就见楚天抬头冷冷望向自己,一记日照神拳砰然轰出。

    亲眼目睹到方屠被屠,杜符纵是凶悍桀骜亦不禁生出惧意,怪叫一声鬼爪转攻为守拼命在身前划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青色光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当下一人一鬼你来我往,眨眼间交手二十余个回合。

    楚天适才施展天机印轰杀方屠,丹田魔气耗损将近五成,此刻便不急于再出重手击毙杜符,一边牢牢压制对手一边加紧炼化方屠的血煞精魄。

    方屠不愧是真阶巅峰恶鬼,精魄浓烈醇厚犹如一坛火辣辣的千年陈酒,被楚天从气吞如虎印里汲取出来,潺潺流转注入天地洪炉。

    原本略感虚乏的丹田又渐渐充盈起来,楚天有意再试日照神拳的威力。

    这一次,不会再给青面鬼杜符任何机会。

    他双拳并发大开大阖,卷裹起弥漫在寒洞中的北冥灵气,幻动出层层叠叠如山光影,打得杜符脾气全无。

    眼瞧着鬼命难保,他高声叫道:“楚公子饶命——不是我想害你,而是幽渊鬼尊颁下‘勾漏令’要取你性命,向阴世家邀赏!”

第一百零六章 扫荡(上)

    抱歉,今天时间的设定不对,更新晚了。什么也不说了,上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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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世家?”楚天拳劲一吐将杜符打飞,“幽渊鬼尊又是什么东西?”

    “是,是,幽渊鬼尊不是东西。哦,不,是个老东西。它其实跟我一样也是个冤魂,住在一处名为‘勾漏幽渊’的寒洞绝地里,传说已有两千五百余年的道行,和阴世家的家主阴圣道关系极好。”

    杜符语无伦次回答道:“大约两个月前阴圣道来这里与幽渊鬼尊密会,说是要用你的人头祭奠幽夫人。他走之后,幽渊鬼尊便颁下勾漏令,命我们全力搜捕公子,活的不成死的也要!”

    “阴圣道,这老东西是来落井下石的!”

    看来自己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绝境。因为觉渡大师和峨山月的死,自己一下子成为了正魔两道公敌,再加上阴圣道等人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当真是四面楚歌登天无门。

    “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很小的时候,爷爷将他抱在膝头就曾经这样说过。

    他从来不想招谁惹谁,只希望能自由自在地过日子。但假如有人非要找不自在,也只能奉陪到底!

    那么,就从这个劳什子幽渊鬼尊开始吧!

    “勾漏幽渊在什么地方?”楚天问。

    “我给您带路,就算将功赎罪。只求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在下一命。”

    杜符见楚天意动,心下暗喜道:“到底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被我三言两语就哄骗住了。只要他进到勾漏幽渊,就等着阎王爷来收小命吧!”

    楚天的修为臻至洗心之境,灵台洞彻若明,虽读不到青面鬼的心理活动,但对方的歹毒眼神阴冷笑意仍难逃过他的双眼。

    苍云元辰剑、晓风残月箫,还有禹余天六百年前掌门洞天机……他还有太多的杀手锏没有使出来,凭什么怕了区区一个躲在地沟里苟且偷生的恶鬼?当下一记冷笑道:“你在前引路!”

    杜符自以为得计,点头哈腰道:“是,公子请随我来。”

    它一边在前引路一边滔滔不绝介绍起勾漏幽渊中的情形。一人一鬼在寒洞绝地里御风而行,杜符故意走得极慢,偷偷向隐藏在暗处的那些冤魂厉魄发出信号,令其早一步赶往勾漏幽渊通风报信,好让幽渊鬼尊及早知晓布下埋伏。

    楚天对这家伙的小动作心知肚明,却佯装不觉。让幽渊鬼尊提前知道也好,最好老家伙将寒洞绝地里的大鬼小鬼全都召集来,届时犁庭扫穴一鼓荡尽,也省了自己若干麻烦。

    行出约莫小半个时辰前方地势陡陷,一座冒着滚滚紫雾的深渊出现在楚天面前。

    杜符凝定身形回头道:“公子,我们到了。这里就是勾漏幽渊了,您可要多加小心。”

    楚天嘿然道:“你不是早已经派人通知了幽渊鬼尊,为何不见它出门迎接?”

    杜符一凛,强笑道:“楚公子说笑了,我青面鬼杜符是真心投诚,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楚天暗自舒展灵觉打探渊中动静,灵台之上立时映射出数十道淡淡鬼影,正埋伏在紫雾深处张网以待。其中三条鬼影若隐若现,若非有菩提镜月印相助,根本无法察觉,十有**就是青面鬼口中说过的“寒洞五煞”里的黑煞、白煞和绝煞了。

    “和你的同伴打声招呼吧,有什么遗言不妨一并留下。”楚天冷冷说道。

    杜符闻言情知自己的诡计已教楚天识破,好在已经到了勾漏幽渊,量这小子也逃不出幽渊鬼尊的掌心。

    他哈哈大笑道:“小鬼,你醒悟得太迟了——”猛然抬爪插向楚天胸口。

    “愚蠢!”楚天鼻子低低一哼,身形渊停岳峙岿然不动,体内金光盛绽化为一座煌煌高山护持周身,正是不动如山印。

    由于楚天境界提升,元辰七印也是水涨船高各有变化,威力突飞猛进。

    “啵!”杜符的“反复无常爪”插落在不动如山印上发出脆响,就像浸泡在了一泓冷冽的秋水里,爪上气劲登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但见金光晃动将反复无常爪牢牢包裹住,犹如浓稠的黏液缠得五指不能动弹,旋即有一股巨力反攻而至,震得它鬼影晃颤不能自已。

    杜符大吃一惊急忙拼命运功抽爪,口中发出嚎叫道:“快杀了他,他就是楚天!”

    眼前一片漫天金光,楚天凝捏双拳一记“千疮百孔”轰向青面鬼。

    “砰砰砰”犹如连珠炮般的爆响,楚天与杜符在弹指之间交换了足足一百七十二拳。杜符初时尚能凭借求生悍劲负隅顽抗,但毕竟单手难敌双拳,况且这又是堪称五百年来魔门最顶尖拳法的日照神拳!

    在楚天排山倒海的拳势压迫之下,它左支右绌便感觉洪水没顶一般,蓦地身上爆开一团团金芒,鬼影支离破碎,在声嘶力竭的凄惨哀叫声中化为丝丝流光,被气吞如虎印收入囊中。

    直到这时候幽渊深处才冒出三十多条鬼影,眼睁睁看着青煞杜符在楚天的神拳之下魂飞魄散却是鞭长莫及。

    不是众鬼反应太慢,而是这一番兔起鹘落实在太快,等它们冲出勾漏幽渊的时业已尘埃落定。

    众鬼之中有一黑、一白、一银三道身影冲杀在最前,正是如今硕果仅存的寒洞三煞。目睹杜符死状,三煞即惊且怒齐声喝道:“小鬼,你好大的胆子!”

    楚天炼化了青、血双煞的精魄,体内一道道魔气澎湃欢腾,真元鼓胀坚凝,直感神清气爽浑身舒泰,看到众鬼其势汹汹地扑来,不由得杀心盈动豪情冲霄,振声长啸道:“少废话,拿命来!”纵身飞掠向众鬼扑去。

    那绝煞修峦首当其冲。他自号“绝煞”,长得确实也绝,一颗脑袋不是生在脖颈上,而是捧在了双手里。

    见楚天视己方众多高手如无物直冲过来,修峦禁不住恼羞成怒道:“好小子,我看你能猖狂到几时!”双臂一振竟将手中捧着的头颅抛掷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楚天的喉咙。

    孰知楚天毫不理会,身形如灵鹤翱空一闪一晃便避过绝煞修峦的鬼头噬咬,紧接着身躯团缩一屈一振,好似游鱼之滑从黑白双煞的夹缝当中匪夷所思地穿过,径自杀入战团之中。

    寒洞三煞一怔,喜道:“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自投罗网!”

    需知寒洞三煞统领的这三十多只恶鬼并非普通的冤魂厉魄,而是专为对付楚天召集来的各路精英,其中修为最差的也是通灵级的高手,道行不下五百年。别说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就是北冥神府的家老见此阵仗也要心生寒意筹谋脱身之道。

    可是楚天不管三七二十一,对他而言什么寒洞三煞、幽渊鬼尊统统都是开胃小菜。总有一天,自己要把诸如阴圣道、翼天翔这样正魔两道的翘楚人物,当成自己的饕餮盛宴。

    他反手拔出早已龙吟声声跃跃欲试的苍云元辰剑,一记“睥睨**”气吞山河,恢弘无铸的金光风卷残云扫荡四野。

    “哧哧哧——”三只恶鬼还没来得及掣动魔兵招架,森寒的剑锋便如闪电惊雷般将其拦腰截断。强横的剑气迫入体内,三鬼凄厉惨叫身形扭曲碎裂彻底交代。

    绝煞修峦怒不可遏,厉声喝道:“围住他,我要亲手撕碎这小子!”

    楚天对修峦的叫嚣鼓噪充耳不闻,灵台之上将包括寒洞三煞在内的二十九道鬼影一举一动尽皆锁定,施展开沉鱼落雁身法在战团里闪展腾挪避实击虚,直似虎入羊群。

    寒洞三煞惊骇地发现,尽管占有“鬼”数上的绝对优势,但在楚天神出鬼没的身法策动下,竟然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这少年在重围之中游弋穿梭四处找寻战机,就像一头嗅觉敏锐的苍狼,始终能够先一步避开陷阱,在瞬间造成一对三、一对二,甚至一对一的有利局面,根本不和它们做无益的纠缠。

    他的料峭六剑和日照神拳施展开来,除了寒洞三煞之外几乎无鬼能挡,往往剑光一闪又或拳风掠过,便是一两条恶鬼`交差。

    看着一众属下溃不成军,被楚天切菜砍瓜似的消灭,从最初的三十余只转眼便仅剩下七八个,寒洞三煞气得七窍生烟,呼吼连连在后紧追不舍,却总是差着半步距离无法截住。

    都说“身如鬼魅”,但楚天的身法竟比鬼魅更快,更变幻莫测,以至于寒洞三煞这样的真鬼也只能望尘莫及,惟有徒劳无功的亦步亦趋。

    前追后堵、左右夹击、四面合围……差不多什么招都用上了,可楚天依旧是闲庭散步般潇洒从容,在刀光剑影里趋避如神,令寒洞三煞连一片衣角也没捞着。

    他的沉鱼落雁身法本就是在斑斓雾山三年悟道时,道法自然自创的惊艳奇学,如今心晋圣阶修为大成,对天道的领会感悟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自然而然便将种种明悟融入到身法之中,不啻如虎添翼几达炉火纯青之境。

    那些恶鬼早就被楚天杀得心胆俱裂,无奈有寒洞三煞压阵,谁都不敢临阵脱逃,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搏命。不过喊杀声虽然越来越响,离楚天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

    忽然四周渐渐静寂,寒洞三煞骇然发现除了楚天,身周就只剩下了它们三条鬼影。

    楚天气定神闲倏然凝身,苍云元辰剑虚指三煞道:“轮到你们了,洗干净脖子过来吧!”

第一百零七章 扫荡(下)

    不到一顿饭工夫,幽渊鬼尊从寒洞绝地里召集来的三十二只穷凶极恶的厉鬼便悉数被楚天扫荡一空。好像苍云元辰剑劈斩的不是冤魂厉魄,而是白菜萝卜。

    一个普通的北冥神府嫡传弟子,怎么可能有如此的身手?

    寒洞三煞不由再度审视楚天的修为。

    绝煞的头颅与身躯分离,飘在空中目光怨毒地盯视楚天道:“有种你就站着别逃!”

    楚天的唇角露出一缕不屑笑意道:“很好,小爷想告诉你们的也正是这句话!”

    黑白双煞悄悄对视一眼,趁楚天分神答话之际猛地晃动身形,一左一右暴起突袭。

    这两鬼前世便是一对孪生兄弟,修为犹在青煞杜符、血煞方屠之上,在寒洞五煞之中仅仅在修峦绝煞之下,各自修炼了一身“玄相夜摩神功”,一阴一阳正反向冲,若是联手出击连幽渊鬼尊也要头疼。

    可惜两人的心思动作根本逃不过楚天的菩提镜月印。他的灵台之上黑白双煞的身法轨迹招式角度纤微毕现,甚至能推测演算出对手下一步的各种变化。

    当下楚天执剑攥拳竟是要左右开弓,与黑白双煞正面硬撼。

    黑白双煞见状暗喜道:“不知死活的小子,莫非把自己当成了安天王?”

    “呼呼”运转两面形如冥狱拘魂令的魔盾催动十成功力砸向楚天。

    这两面魔盾一黑一白,黑盾正中刻有一个银白色的“寂”字,白盾上则是一个黑森森的“灭”字,双盾合璧如两座幽界魔山当头压下。

    不料楚天的身形蓦然一闪,于间不容发中向后退出三步。

    黑白双煞的面前顿时一空,寂灭魔盾招式用老无法回收,“当啷”巨响撞在一处。

    两鬼的修为相若,这一下对撞好似天雷勾地火,寂灭双盾嗡嗡颤鸣精光爆溅,各自向上高高弹起,却也算得棋逢对手鬼遇良才。

    楚天踏上一步,苍云元辰剑高擎过顶,磅礴杀气在空中卷涌聚集,搅动起团团风云,朝向黑煞胸口斩落。

    白煞见黑煞遇险,毕竟一千多年的兄弟交情不能见死不救,当即顾不得气血翻腾,立掌如刀劈向楚天左肋,试图围魏救赵以解黑煞燃眉之急。

    谁曾想苍云元辰剑虚晃一枪,剑锋锐啸炫光耀动,骤然调转方向斜劈白煞面门。

    白煞这才醒悟到原来楚天的目标并非黑煞,从一开始他就盯上了自己!

    它竭尽全力向后急退,好拉开一线空间转动寂灭魔盾回身自保。

    “噗!”苍云元辰剑抢在魔盾叩击前劈入白煞左肩,将它的整条臂膀斩断下来。

    白煞闷哼飞退,楚天看也不看苍云元辰剑转动如轮,飞挑黑煞小腹。

    黑煞见白煞败退,哪里还跟逞强硬撑,忙不迭横盾护身朝后躲闪。

    “当!”苍云元辰挑中盾面,将黑煞踉跄跄跄震出五六步远方自凌空稳定。

    突听“哗啷”声响,绝煞修峦双手晃动一条拇指粗的银色锁链攻向楚天。

    它的修为显在黑白双煞之上,手中银链长达三丈由二十八节椭圆形环扣链接而成,在空中盘绕飞舞幻动出一圈圈虚实莫测的妖艳光环,将楚天前后左右的所有趋避空间尽皆封杀,却是一上手就亮出了拿手绝活“天地牢狱十八式”。

    然而无论银链如何变幻,终究逃不脱楚天灵台的把握。

    此刻的楚天胸有成竹,对局势了若指掌,对手其后的各种变化业已一一算定,料敌机先。

    他抱剑伫立,双目紧锁银链顶端那一抹跃动寒芒。

    有道是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不管天地牢狱十八式怎样的千变万化,归根结底终须链端引领。

    “叮——”突然之间苍云元辰剑笔直刺出,雪白无暇的剑刃穿过重重银环光影刺中第九节环扣,顺势向上轻轻一跳。

    在外行人看来,剑锋刺中的是第九节环扣也好,第十九节环扣也罢,并没有任何差异,但其中委实奥妙无穷。

    只见满空的寒芒顿时涣散泯灭,银链犹如一条被捏住七寸的毒蛇,自第九节环扣以下纷纷垂落攻势尽消。

    修峦凛然一惊道:“这小子好毒辣的眼光!”轻慢之心尽收与楚天战在一处。

    那边白煞左肩伤处“哧哧”冒烟,竟又有一条胳膊缓缓长出。不过毕竟元气大伤,可谓做鬼以来吃到的第一大亏。

    “臭小子,我要把你的两条胳膊全都扯断撕碎!”白煞心中不服气,暴跳如雷地与黑煞各自掣动手中的寂灭魔盾,上前夹击楚天。

    楚天以一敌三全无惧意,体内魔气雄浑悠长,招招抢攻丝毫不落下风。以往许多限于火候功力又或未能领悟到的料峭六剑、日照神拳种种精妙细微变化,这时信手拈来酣畅淋漓。每一拳轰出、每一剑劈落都有新的感悟,一颗道心完全融入超凡出尘之境,剑招拳式纵横开阖指东打西,宛若白云出岫无拘无束从心所欲。

    忽听黑白双煞齐声尖啸,全力催动玄相夜摩神功,寂灭双盾上隐隐现出两尊玄相魔君的虚影。

    传说之中玄相魔君是与转轮魔君并驾齐驱的幽界巨孽,与生俱来生有一善一恶两张面孔,分别执掌幽界的功过赏罚大权。

    三千年前那场彻底改变神陆命运的幽天大战中,它力战天界三大仙尊,最终玉石俱焚陨落于北冥海,却有一丝元气逃逸出来终日游荡飘零。又过了一千多年,也是机缘巧合,被黑白双煞吸收炼化,修成了玄相夜摩神功,又经数百年苦心铸炼锻造出了寂善、灭恶双盾。

    只听隆隆风吼犹如冥狱雷鸣,寂灭双盾在玄相夜摩神功的灌注之下舞动开来,在空中幻化出一黑一白两束弧光,彼此首尾相连恰似一幅阴阳太极图,罡风凛冽气势夺人,将楚天的身影隐没其中。

    楚天顿感四周空间如有铅注,强横霸道的盾风如一堵堵铜墙铁壁碾压过来,连苍云元辰重剑的猛力劈击也被一一弹回。

    绝煞修峦看出便宜,索性退到外圈施动银链游击偷袭,一颗头颅在高空飞舞,瞅准机会便突然俯冲下来张口便咬。

    楚天的形势骤然吃紧,却也并不惊慌。他虽不敢说身经百战,但恶战血战不下数十场,大风大浪不知经历过多少,愈是局面不利便愈能沉得住气。当即施展沉鱼落雁身法在寂灭双盾之间周旋游走,一面寻找黑白双煞招式间的破绽,一面养精蓄锐耐心等候机会。

    双方高呼酣战三十余个回合,绝煞修峦见仍然奈何不了楚天,冷笑一声道:“臭小子,能逼得我使出‘头头是道术’,你也可以死而瞑目了!”

    话音落下它的脖颈遽然银光爆闪,竟接二连三飞出一颗颗头颅,如北斗布列妖星闪耀,摆开阵仗涌向楚天。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声若洪钟哇哇大叫道:“幽渊老鬼,快滚出来见你爷爷!”

    “呜——”一团刺目的金色光澜如雷霆天降,以万夫不当之勇横空出世呼啸而来。

    “喀喇喇”一连串爆豆子般的脆响,绝煞祭出的十八颗头颅顷刻间就被轰碎近半。要不是它及时运转魔功向后趋避,只怕损失还要惨重。

    它惊怒交集凝目望去,就见那团金光凝成一柄硕大无伦的魔锤呼呼挂风抛飞而起,落在了一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年轻人手中。

    那年轻人连破七颗鬼首,意气风发,道:“贼厮鸟,哪儿来的那么多鬼——头?”

    绝煞修峦心疼之极,当时自己的全部心神都聚集在楚天身上,对方那一记金锤轰击突如其来,令它在毫无防备之下吃了大亏。

    它却不认得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咬牙切齿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敢情活腻味了!”

    那年轻人目光一转看到楚天,凶神恶煞般的脸上登时变得春光灿烂,咧嘴笑道:“小楚,好兄弟,你怎么也在这儿?”

    不用说,这位自称幽渊老鬼爷爷的年轻人正是峨无羁。

    楚天早已瞧见了峨无羁,心中亦不由得欢喜。

    他在鬼城的地下世界闯荡修炼三月有余,只因不愿连累峨无羁母子,因此不愿去找他们,并且下意识地远远避开乱离火泊。

    然而人生何处不相逢,峨无羁居然也气势汹汹地杀上门来找幽渊鬼尊的麻烦。

    楚天刚要答话,白煞抢先喝问道:“小子,你是什么人?”

    “我是你爷爷!”峨无羁还是那句老话,劈头盖脸地骂道:“幽渊老鬼呢?它不是扬言说要霸占乱离火泊,还要收我娘亲做压寨夫人吗?你娘的,想当老子的后爹,我老爸还没死呢!”

    “你是峨无羁?你老娘是云中仙?”绝煞总算明白了这年轻人的来意,呜呜咽咽似哭似笑道:“这是谁造的谣言——就凭你老妈云中仙,那张面孔那副身材,谁有兴趣打她的主意?”

    它如果前半句说完就闭口,或许后果会好点儿,坏就坏在画蛇添足多加了半句话。

    尽管连楚天也不得不承认,绝煞修峦说的是大实话,可通常说实话的后果都很严重,这条规则对鬼同样有效。

    果然,峨无羁愤怒不已地抡起磨金霸王锤砸向修峦,口中高声喝骂道:“你敢当着老子的面骂我娘,还说没有?我先敲碎你的脑袋,再收了幽渊老鬼做压寨孙子!”

第一百零八章 横行(上)

    峨无羁是这样一种人:他的喜怒哀乐全都摆在脸上,喜欢一个人会掏心掏肺,若是恼了他还是会掏心掏肺——不过会换成了对方的。

    他现在是真的恼了,磨金霸王锤势大力沉朝着绝煞修峦轰落,那如狼似虎的架势简直能把胆小的人活活吓死。

    黑白双煞正欲出手相助修峦,突感一蓬无坚不摧的剑气迫面而来。两鬼如临大敌,手持寂灭双盾并肩飘立,嘿嘿怪笑道:“怎么,你也想砸碎我们的脑袋?”

    楚天摇头道:“我不砸脑袋,我喜欢跟人讲道理。”

    黑煞一愣道:“讲道理,什么道理?”

    “横行霸道的道,蛮不讲理的理!”楚天瞥了眼峨无羁,见他挥舞磨金霸王锤和绝煞修峦正斗得天昏地暗。三四个月不见,这家伙的修为又有长足进步,怕已突破了圆明之境,对上修峦应该是有胜无败,当即放下心来苍云元辰剑如潜龙出渊,一式“纵横四海”直刺而出。

    说来奇怪,黑白双煞均都觉得楚天这一剑刺向的是自己,齐齐举盾招架。

    哪知苍云元辰剑一发即收,楚天凝拳低喝“哐哐”有声击打在白煞的灭恶魔盾上。

    白煞低咦一声,只觉得对方拳劲上传来一股不可抗拒的牵引之力,犹如顺水推舟一般将自己的魔盾拨向一旁,立时露出身前空门。

    “嗡——”苍云元辰剑卷土重来,如一道亮丽白虹直贯白煞小腹。

    白煞大吃一惊,赶忙横身闪躲,左掌运足玄相夜摩神功拍向苍云元辰剑。

    黑煞怒声吼叫举盾来攻,楚天身形微转还是一记左拳打出。“哐”,黑煞的寂善魔盾不由自主往侧旁偏滑,甚至身体也被楚天的拳劲带得一个踉跄。

    “这是什么拳法忒地古怪?!”黑白双煞诧异莫名,隐隐察觉到楚天的拳劲中蕴含一股玄妙无比的星移斗转之力,正是玄相夜摩神功的克星。

    饶是两鬼活了一千多年,也是不知楚天此刻使的正是日照神拳中的一式“拨云见日”。俗话说四两拨千斤,而以日照神拳雄浑刚猛的力量,所拨动的又岂止是千斤,怕是万斤、十万斤也有了。

    这是楚天第一次在实战中施展出“拨云见日”,连自己也未曾料到居然会有此妙用。以往他私下里总以为这式拳法`论杀伤凌厉不如千疮百孔,论出其不意不如回光返照,论大气磅礴比起末日光照更是瞠乎其后,因此多少有点不了然。

    如今他跨入圣阶之境,于天道奥义有了更深领悟,这才渐渐窥见“拨云见日”的神奇精妙之处。

    这就好比同样的一个瓦瓮,在百姓家中可能只是盛水装米的家用器物,可落到行家眼中却成了价值连城的旷世古董。修道者的境界层次不同,对天道的观感领会亦是不同,导致拳法剑招的威力天差地远。

    楚天和黑白双煞交手多时,对两鬼的招法套路已摸到门道,晓得对手的这套盾法正反向冲天衣无缝,自己恃强猛攻绝非上策,还需另辟蹊径。他灵机一动,便想起了这招“拨云见日”,结果牛刀小试立见奇效。

    他初战告捷精神一振,左拳如猛虎出闸气吞万里,舍下拳招后半段的“见日诀”不用,只使出“拨云诀”牵引推移,使得寂灭双盾招式大乱无法发挥出合璧威力。

    不过几个照面,黑白双煞便如醉汉一般身形东倒西歪立足不定。二鬼呼喝连声,拼命挥动寂灭双盾试图发起反击,冲破楚天的拳影包围。但魔盾劈出就像陷入一团变幻莫测的漩涡中一样,使不上一点儿劲道。

    楚天心中对“拨云见日”的领悟越来越清晰透彻,此刻只需三拳两剑便能结果黑白双煞。但有这难得的练拳机会,他岂肯放过?干脆将黑白双煞当作标靶,演练起拳中的种种气劲、角度、火候变化。

    黑白双煞犹如一对牵线木偶,在楚天的拳势摆布之下身不由己地趔趄摇晃,两面魔盾不住的“哐哐”激撞,不仅无法伤到对手,反而震得自己气血浮动郁闷难当。

    转眼又过二十余个回合,楚天见火候已到,不需再和黑白双煞继续耗下去,猛地吐气扬声崩出左拳,就听“呜呜”呼啸寂灭双盾脱手激飞。

    黑白双煞鬼脸变色,再也不敢逞强,向着勾漏幽渊方向飘离逃遁。

    “唰!”苍云元辰剑金云激荡,仿似飞龙在天疾掠而出,从两鬼的腰间抹过。

    黑白双煞的身形登时分成四段,兀自在往幽渊里狂奔。却没逃出二十米,身上“喀喇喀喇”亮起一道道耀眼白光,被苍云元辰剑气切割得四分五裂,收入气吞如虎印中贮藏炼化。

    楚天扬手召回苍云元辰剑,转头朝峨无羁那边望去,差点一筋斗摔落下来。

    只见峨无羁双臂如铁箍般死死锁住绝煞修峦的躯体,张嘴咬在对方的脖颈上,正大口吮吸精魄。绝煞苦修两千余年的精气阴魄化为一束银芒,不断从体内抽取出来,注入峨无羁的身体里。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各处伤口迅速愈合,恢复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峨无羁双目闪烁狂野凶悍的精光,全身肌肉有一种大理石的坚硬感,高高鼓胀流动着红色光晕,宛若纹理丝丝波动。

    转瞬之间绝煞便化为乌有,两千余年的精气阴魄全部成为峨无羁的滋补上品。

    他心满意足地咂咂嘴,拍拍滚圆的肚皮道:“他娘的好饱。”

    楚天对此无语,这家伙的野蛮凶横如此,连鬼也自叹不如,更教人不敢恭维。

    峨无羁肌肤表面的红光徐徐褪淡收入体内,兴奋地奔过来道:“小楚,你到了鬼城怎地不来找我,太不够兄弟。”

    楚天微笑道:“我是北冥神府悬赏捉拿的要犯。”

    “狗屁要犯!”峨无羁不以为然道:“你的事我也听说了,谁他妈吃饱了撑的造谣污蔑?小楚,哪儿也别去,就留在这里。我罩着你,看谁敢动你一根毫毛!”

    忽听有个老家伙哼哼道:“吹吧吹吧,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

    峨无羁勃然大怒,四处张望道:“哪里来的老王八蛋?有种你别鬼鬼祟祟说风凉话。出来,让老子看看你是谁!”

    “峨无羁,大笨驴!”元辰宝珠中青影一闪,洞天机从虚境里穿越出来。没等峨无羁看清楚面前站的是谁,脖子已被人不由分说伸手叉住举了起来。

    “老东西,快放下你爷爷!”峨无羁刚要抡锤砸那人的脑袋,就感一股无可抗拒的气劲透入经脉,全身一阵酸麻动弹不得。

    洞天机倒也不是真生气,他就是觉得峨无羁笨得有特点,有心闹着玩玩。

    他右臂高举只用一根手指头顶住峨无羁的腰眼,手腕一抖后者壮硕的身躯便似陀螺一样转动了起来。

    他越转越快,兴高采烈道:“你是谁爷爷,要不要咱们先比比年纪,输了的那个就学狗叫。”

    峨无羁已经开始哇哇大叫,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只觉得骨头也要散架。

    “老洞,再不停下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自个儿的坟头在哪儿。”

    楚天晓得洞天机喜欢开玩笑,只是这种玩笑恐怕峨无羁不会喜欢。

    这句话比天王老子的圣旨谕令还灵光,洞天机立即住手,将峨无羁往身边一杵,怏怏道:“稀罕,有种你小子就把这秘密烂在肚子里。”

    楚天暗笑,伸出手扶住晕晕乎乎的峨无羁。

    峨无羁的脾性虽然火爆,但也很有自知之明。遇到比自己更强更横的,这家伙绝不会傻乎乎地拿鸡蛋碰石头。

    他瞪大眼睛打量洞天机,问道:“小楚,这老……老爷爷是何方高人?”

    “他就是六百年前和剑魔寒料峭决战风云山巅的禹余天前掌门洞天机。”

    “洞天机——”峨无羁倒吸一口冷气,不相信地盯着洞天机道:“你不是早就死了么?”

    洞天机看到峨无羁惊骇的表情心中大爽,嘿嘿笑道:“谁说我老人家死了,不过是找地方打了个盹儿而已。”

    楚天跟洞天机斗嘴惯了,立马补上一句道:“六百年,这个盹儿打得真舒坦。”

    峨无羁不知端底,满脸崇仰道:“好厉害,一个盹儿六百年,不愧是前辈高人!”

    眼前青光一闪,洞天机懒得回应他,元神一晃又钻进元辰宝珠里去了。

    峨无羁诧异道:“老爷爷怎么话也不说就走了?”

    楚天忍住笑道:“他要回去睡觉。”

    峨无羁深以为然道:“嗯,我妈也经常这样,最喜欢打瞌睡。”

    洞天机元神上的三道封印解开,已经能将话音传出元辰虚境,闻言不由得好奇道:“你妈是谁?”

    峨无羁回答道:“我妈是云中仙啊。不过她现在是僵尸,就睡在乱离火泊底下的一口大棺材里。”

    楚天体会到洞天机此刻郁闷难当的心情,大笑道:“咱们别耽误老洞睡觉,先解决了幽渊鬼尊再说。”

    峨无羁一省道:“不错,老子就是来找它算账的!”

第一百零九章 横行(下)

    当下楚天和峨无羁长驱直入杀进勾漏幽渊。渊中紫气腾腾,凄厉可怖的叫嚣哭嚎声此起彼伏,却不知是从哪里传来。

    楚天有菩提镜月印护持,并不畏惧渊中浓烈的鬼雾遮蔽,灵台上将四周的景状一一映射出来,哪怕微到毫末的一粒尘埃从身边飘过,也难逃他的灵觉笼罩。

    一路之上有不少冤魂厉魄借助鬼雾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近二人企图浑水摸鱼,自是被楚天和峨无羁毫不留情地斩杀。

    峨无羁一边往前冲一边扯开嗓门吼道:“幽渊老鬼,再不出来老子就砸了你的鬼窝!”手中磨金霸王锤抡得呜呜直响,渊中紫雾如惊鸿般翩飞。

    就在这时候,浓雾中响起一记阴冷笑声道:“小畜生,死到临头还敢在老夫的地盘上撒野。也好,就让你们再蹦达一会儿。很快你们就会明白,在勾漏幽渊里,我杀你们比用手指捏死两只蚱蜢还容易!”

    楚天冷笑声道:“说大话谁不会,有种你就滚出来!”苍云元辰剑倏地向后劈出,剑锋祥云吞吐如滔天怒浪汹涌狂飙,身后紫雾翻滚消融,生生辟出一条百米长的金光大道。

    一条淡紫色的鬼影从浓雾之后显现出来,手握一支乌黑发亮的魔鉴向前点指,只见乌芒闪烁与金云迎头激撞,砰的闷响爆开一团夺目光澜。

    澎湃的罡风炸裂开来,震得楚天与那条鬼影均自一晃。

    峨无羁勃然大怒道:“他娘的,原来你躲在老子身后想偷袭咱们。”

    楚天收住苍云元辰剑凝目打量,就看到这老鬼竟长了三颗脑袋,中间的一颗面容苍老,左右两颗却分别是中年与少年形状。

    “这鬼东西修炼的是‘五魁首’,你现在只看到两颗脑袋,还有两颗脑袋多半已炼成分身藏在了暗处。”洞天机热心道:“小楚,要不要我老人家帮忙?”

    楚天好整以暇道:“不必了,你放心睡觉就是。”

    峨无羁瞪视紫色鬼影道:“你就是幽渊老鬼?敢打我老娘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

    紫色鬼影嘿嘿低笑道:“区区一个云中仙算得了什么?实话告诉你们,玄世家、阴世家、阎世家、哥舒世家和我们鬼城联军已订立盟约,明晚同时发动突袭攻上法岩峰,到时候倪世家、幽世家还有你们峨世家统统完蛋,连幽冥郡主倪珞珈也会成为玄龙驭的暖床侍妾。”

    楚天心头一震,他一直在奇怪幽渊鬼尊何以敢招惹峨无羁母子,似乎丝毫不怕峨世家的报复。原来一场针对倪、幽、峨三大世家的阴谋正在酝酿发酵,而且连鬼城的势力也参与到了其中!

    他的眸中杀机闪动,已被幽渊鬼尊最后的一句话深深激怒,心里强烈涌起踹爆玄世家家主玄龙驭下体的冲动。

    ——想让珞珈成为他的暖床侍妾?我要他这辈子都用不着上床,直接睡进土里!

    那边峨无羁更狠,径自挥动磨金霸王锤冲了过去:“你娘的去死,老子先拿你来暖脚热屁股!”

    “无知小辈,老夫强忍到现在才出手,就是为了引诱你们深入幽渊好施展勾漏夜宴阵。可笑你们踏入我精心布下的陷阱,还洋洋得意浑然不觉!”幽渊鬼尊哈哈大笑,手中的勾漏令一摆,四方紫雾霍然卷荡汇聚将它的身影湮没。

    峨无羁慢了半拍,磨金霸王锤砰然砸落,却轰在了空处。

    忽地四周响起喧嚣的乐声,锣鼓、洞箫、琵琶、长笛、编钟、琴筝……五花八门的乐器交织在一起,演奏出的乐曲却充满了阴森鬼气,让人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说不出的诡谲阴森之感。

    “娘的,莫非这老鬼晓得命不久长,提早给自己排练起了道场?”峨无羁运转僵尸神功,试图堵住在耳畔鼓噪的乐曲声,然而收效甚微。这鼓乐之声便如同无孔不入的水银泻落,搅得他心头一阵烦乱。

    楚天没说话,抬手取出晓风残月箫凑到唇边,凝神运气徐徐吹奏起来。

    一缕苍凉虬劲的箫声缓缓在紫雾中响起,如夕阳悲歌意境悠远,说不清的离愁别绪,吐不尽的人世沧桑,仿佛全都熔炼在这袅袅箫曲里,将沸反盈天的鼓乐不着痕迹地压制下去。

    峨无羁的耳畔顿时一清,心神却不由自主沉浸在楚天的这首《百魂斩》箫曲之中。曲韵忽而落寞萧索,忽而慷慨激昂,让人眼前情不自禁地涌现出一幅幅富有质感的画面。

    长亭送别,天涯飘零;金戈铁马,血沃神陆……无限的激壮,无限的悲怆,教人忍不住仰天长啸洒泪长空。

    峨无羁回过神来,晓得若非楚天用箫曲镇压,自己刚才差点儿被那古怪的乐声扰乱的神智。他怒不可遏道:“你个王八蛋,看我的!”提气运功放开嗓门,放声高唱道:“天大地大老子最大,见到阎王都不怕;今个儿敢把天捅塌,明朝宰光你全家,啦啦啦啦,啊——啦啦啦啦……”

    他的嗓音粗哑难闻,而且黄腔走板毫无韵律可言,实为人间第一不忍卒听之仙乐神曲。

    没几下,四周弹奏吹拉的锣鼓、洞箫、琵琶、长笛、编钟、琴筝等等等等,转眼间就被峨无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唱带跑了调,咿咿呀呀不知所云。

    原本阴森诡异的氛围,立刻成了令人忍俊不住的闹场。

    楚天索性收起晓风残月箫,听任这个焚琴煮鹤的家伙尽情发挥。同时警告自己,往后莫要在峨无羁面前吹箫。

    “唿——”幽渊蓦然亮起来,先是一盏盏此起彼伏的华贵宫灯涌现出来,散发出炫目强光将浓烈的紫雾驱散;随即盛装妖娆的舞女歌姬、酒酣高呼的宾客、吹拉弹唱的乐师、穿梭往来的侍女家仆、威风凛凛的金甲护卫一一粉墨登场。

    霎那之间,楚天和峨无羁已置身于一座奢华香艳的夜宴大厅中央。而在高踞正座的赫然便是幽渊鬼尊!

    面对突如其来的异变楚天镇定自若功凝双目,察觉到这些舞女歌姬、宾客乐师、侍女家仆还有伫立在厅门两侧的金甲护卫全都是冤魂厉魄所化。它们的意识乃至记忆俱都被幽渊鬼尊炼化,完全沦为傀儡,随着勾漏夜宴阵的阵意而运转变化。

    峨无羁却没楚天这么能沉得住气。这家伙跟楚天是彻底的两个极端,猛打猛冲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过话说他老爹是峨世家的家老,撞墙的机会无疑少之又少。毕竟不是谁都像峨日照那样不通人情。

    “哈哈,老鬼你在这里!”峨无羁二话不说,抡起磨金霸王锤甩手掷向幽渊鬼尊。

    幽渊鬼尊端坐不动,狞笑道:“臭小子,你还不晓得勾漏夜宴阵的厉害!我就将你们两人的魂魄炼化,融入其中,让夜宴大阵从此之后威力大增!”

    话音中数十名花枝招展的舞女齐齐飞起,姣好的面容骤然化作狰狞凶狠的靛蓝鬼脸,长袖挥舞层层叠叠如滔天巨浪拍向磨金霸王锤。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宫灯摇曳大厅颤晃,凶猛绝伦的磨金霸王锤竟被生生弹飞。那些舞女的长袖开裂幻灭,紧跟着手臂、胸口也崩射出刺目精光。却见四方紫雾涌来,源源不绝注入舞女体内,精光迅速淡灭,肌肤恢复原状。

    峨无羁抖腕拉动牵系在磨金霸王锤上的锁链,巨锤回旋落入他的大手里,望着那些又长出双臂双袖的舞女愕然道:“邪门,居然没被老子的金锤轰散。”

    幽渊鬼尊一眼看出那条锁链便是绝煞修峦曾经使过的“勾魂夺命索”。如今修峦魂飞魄散,这条魔链便归了峨无羁所有。

    它冷然一笑道:“你们总算明白了,凭借取之不尽的勾漏紫气,就算这座大阵被砸烂一千回,也能在瞬间复原!”

    楚天冷笑道:“小爷既然有胆闯进幽渊,就不会怕你这狗屁鬼阵!”苍云元辰剑一摆冲入舞女群中,手起剑落将两名舞女斩成四截。

    那两名舞女刚要汲取勾漏紫气恢复原形,元辰宝珠嗡嗡颤鸣发出一团白光。

    两名舞女被白光笼罩,残缺的身影立时扭曲涣散,化作两束靛蓝光缕被吸入气吞如虎印中,却是下辈子也不可能复原了。

    峨无羁见状大喜道:“小楚,你这招我也会用,看我的。”饿虎扑食般杀入战团,磨金霸王锤东砸西轰。一个个舞女被巨锤轰散身形,他大嘴一张如巨鲸吸水,毫不客气地吞进肚里。

    眨眼的工夫,数十名舞女被楚天和峨无羁扫荡过半,剩下的亦是溃不成军。

    幽渊鬼尊不由惊怒交集,在它眼里楚天和峨无羁哪里只是两个懵懵懂懂桀骜难驯的年轻人,分明就是吸魄吮精的北冥大鳄!

    它的三颗脑袋齐声厉啸,站立一旁的歌姬突然朱唇轻启,只是从口中吐出的并非曼妙歌声,而是一支支惨绿色魔箭,犹如飞蝗一般向两人攒射。

    与此同时那些高呼酣饮的宾客、殷勤献酒的侍女家仆尽皆闻声而起,张牙舞爪扑卷过来,将楚天和峨无羁的身影彻底吞没。

    勾漏鬼乐也再次响起,曲调愈发的尖锐嘈杂,一**无形的阴煞之意渲涌鼓荡,为这场人鬼大战推波助澜。

    惟有伫立在厅门两侧的那些金甲守卫依旧呆如木鸡,仿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却又听到幽渊鬼尊在怒声叫嚣道:“杀了他们——我要他们的魂魄永世为奴,再过三千年也不能轮回翻身!”

第一百一十章 斩魂(上)

    如此铺天盖地的阵仗,使得一向自诩豪勇的峨无羁也不禁有点傻眼。他再嘴大能吞,也不可能一口气将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成百上千冤魂厉魄全都吞到肚里去。

    他心里打鼓望着楚天低声道:“小楚,你的气吞如虎印能不能把它们全都吸了?”

    楚天摇摇头道:“不能。”

    峨无羁皱眉道:“这可有麻烦了。”目光不自觉盯住元辰宝珠,自是希望楚天请出洞天机帮忙。

    幽渊鬼尊哈哈大笑道:“何止是麻烦,你们死定了!到时候你们的苍云元辰剑、磨金霸王锤全都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等炼化了你们,我还要攻占乱离火泊,让云中仙乖乖地与老夫合籍双修,羽化飞升指日可待!”

    峨无羁平生最恨别人惦记自己的老娘,闻听此言不由得火冒三丈。

    他一面挥锤奋战抵敌冤魂厉魄如潮攻势,一面怒骂道:“做你姥姥的清秋大梦,老子不把你三颗脑瓜拧下来,就不姓峨!”

    他狂性大发,猛地抛开磨金霸王锤,张开蒲扇般的大手抓过一名歌姬,运劲一扯竟将它活活撕成两爿。但冤魂厉魄杀不胜杀,那歌姬魂飞魄散,又有三名侍女冲过来。

    趁着峨无羁吸引住幽渊鬼尊注意力的机会,楚天凝神察看勾漏夜宴阵。一条条婆娑鬼影在他灵台上清晰显现,阵法运转的规律与线路犹如拼图般在激战中逐渐完满起来,形成一幅幅动态的画面。

    这时就听幽渊鬼尊嘿然道:“好得很,那你就随老夫改姓吧!”

    楚天对峨无羁和幽渊鬼尊之间的骂战充耳不闻,他在心中默默将勾漏夜宴的阵势变化进行了反复推演,直至算无遗策,蓦地一声长啸道:“无羁,你会不会数数?”

    峨无羁愣了愣道:“数什么?”

    楚天从容自若道:“数到十,看我破了这座乌七八糟的鬼阵!”

    不仅是峨无羁,幽渊鬼尊也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抑或是楚天的脑袋有问题。它蔑然冷笑道:“我便让你数到一百、一千又如何?”

    楚天浑不理睬幽渊鬼尊,反手将苍云元辰剑往勾漏紫气幻化而成的地上一插,亮出晓风残月箫招呼峨无羁道:“数数!”

    “一……”峨无羁张张嘴巴,疑惑道:“小楚,你——”

    “唿——”楚天的体内金光怒放,祭起不动如山印,宛若一座坚不可摧的光之堡垒,将他和峨无羁的身形俱都笼罩在内。

    那些扑向两人的冤魂厉魄猝不及防,接二连三撞击在了光罩上。

    “噼噼啪啪”光花爆溅,冤魂厉魄全身冒烟发出尖锐悲鸣向后弹飞。

    楚天对身周发生的事情恍若未见不为所动,心融大道神游虚空,丹田中梵度魔气如惊涛骇浪滚滚奔腾,源源不绝地注入晓风残月箫中。

    晓风残月箫顿时焕放出美轮美奂的翡翠色冷光,楚天轻按箫孔默运玄功,一曲《百魂斩》如铁马冰河波澜壮阔在大厅里澎湃回荡。

    楚天的心神与魔曲水乳融交,感受到自然的韵律与节拍,一缕又一缕碧色光符从箫孔中如花盛绽而出漫天怒放。

    “呜——”大厅里顷刻间被一团沛然莫御的肃杀之气淹没,那碧色的光符便宛如无可抗拒的魔灵,以摧枯拉朽之势涌向四面八方的冤魂厉魄。

    “嗤嗤嗤——”数以百计的鬼影砰砰爆裂,在绚烂的碧光里消融幻灭,它们的魂魄被晓风残月箫中激荡的魔意猎杀炼化,随风而逝永远消失。

    “该死!”幽渊鬼尊面色大变,完全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它不甘地催动勾漏令,指使金甲守卫从背后夹击楚天和峨无羁,企图挽回颓势。

    三十六名金甲守卫闻令而动,手握长戟站成一排冲向楚、峨二人。

    百魂斩幻生的碧色光符叮叮击在它们的金甲上溅起簇簇火花,甲胄泛黑开裂却依旧能够有效保护住守卫继续前冲。

    “四、五——”峨无羁边计数边握起磨金霸王锤,随时准备对付金甲守卫。

    要不是嘴里要念数,只怕他早已大笑三声,再趁机臭骂幽渊鬼尊一通!却还是忙里抽闲重重一拍楚天肩膀道:“小楚,真有你的!”

    楚天无需回头,也能清楚知道那些金甲守卫正在逼近。

    它们应该是勾漏夜宴阵中最强的一组鬼魂,因此被幽渊鬼尊视为杀手锏,直到这时才予以调用。

    但这样的杀手锏,不过是幽渊鬼尊的困兽之斗而已,根本没放在楚天的心上。

    他运转一缕真元,天地洪炉熊熊燃烧化为磅礴魔气,浩荡奔涌注入箫中。

    “喀喇喇、喀喇喇——”一道道不可以目逼视的碧色闪电如雷神震怒之斧劈击在金甲守卫的身上。

    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三十六名金甲守卫被轰得支离破碎,彻底灭绝。

    箫声陡然拔高,犹若皇者降临的序曲,充满无双霸气。虚空之中碧芒纵横,流光溢彩交织掩映,直似一场震撼人心的视觉盛宴。

    只见百魂斩的神光飞旋扫荡势如破竹,所到之处秋风扫落叶涤荡一空,连高悬的宫灯也啵啵粉碎化为丝丝紫气。

    气机牵引之下幽渊鬼尊身形巨震,三张脸上发出剧烈的波动起伏,却是气血振荡难以抑制。它闷哼一声拔身而起,厉喝道:“小畜生,我杀了你!”

    “八……九、十!”峨无羁抡动磨金霸王锤迎上幽渊鬼王,一声大吼道:“死老鬼,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他的修为刚刚臻至真阶第九层的圆明境界,比起幽渊鬼王尚且略逊一筹。但僵尸神功的玄妙之处便在于能够彻底激发修炼者潜力,而且全身毫无痛感,悍勇凶狠不死不休。

    即使幽渊鬼尊这样性情阴狠手段毒辣的地底枭雄,遇到峨无羁这样战意强大的对手也不禁头大。

    双方全力搏杀都欲置对手于死地,勾漏令和磨金霸王锤叮当激响互不相让,斗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

    楚天借这机会调息运气,清扫残敌。

    他刚才一番施为耗损了不少魔气,甚至为轰杀金甲守卫不惜动用了一缕真元。但比起从前为了施展一次天机印几乎撑爆经脉丢掉小命的遭遇,已经是好太多了。

    他的脑海里《百魂斩》中蕴含的缕缕魔意尚未完全退去。虽然平时吹奏练习过成百上千遍,但只有在实战中才能得到最真切深刻的体验与感悟。

    楚天缓缓收敛神思,便见峨无羁勇不可挡,挥动磨金霸王锤不要命地对着幽渊鬼尊狂轰乱炸。

    这家伙真是被激怒了,将僵尸神功发挥到了极致,全然不管勾漏令致命的攻击,只攻不守一心要拧下对方的三颗脑袋。

    然而毕竟是实力决定胜负,三十余个回合过后幽渊鬼尊渐渐摸清峨无羁的招法套路,发现这小子的锤法并无出奇之处,倒是偶尔轰出几记日照神拳颇为令人忌惮。

    它的身形越转越快,绕着峨无羁一味游斗,诱使对方不断耗损魔气,却将一大半的心神放在了楚天的身上。

    假如说峨无羁是一头张牙舞爪愤怒咆哮的老虎,那么楚天便似条蛰伏幽渊不可测度的天龙。

    在这个少年的身上拥有着一股常人难以企及的气质,冷静、刚毅却又能够像饿狼般凶狠坚忍,永远不会让人猜想到他的心思。

    这时候峨无羁的头顶开始冒出腾腾殷红水雾,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幽渊鬼尊暗自一喜道:“我的估计果然不错,僵尸神功尽管霸道,但极耗功力难以持久。这小子就快支持不住了!”

    它看出来了,楚天自然也看了出来。不过他并未急于出手,希望峨无羁能够尽量支撑一会儿,毕竟这是一次难得的实战历练。

    “瞧出那老鬼的破绽在哪里了么?”洞天机待在元辰虚境里百无聊赖,一缕灵识窥探出来。

    “逆天改命。”楚天用灵觉透入元辰虚境里回答道。

    洞天机怔了怔,很不满意楚天一下子就找到了正确答案,以至于他老人家没有了卖弄的机会。

    “看来寒料峭真是选对人了。”他干笑道:“你小子的悟性实在让我羡慕嫉妒恨啊。”

    猛听峨无羁一记怒喝,磨金霸王锤被勾漏令挑飞,赤手空拳兀自在狠斗。

    幽渊鬼尊眼角余光扫见楚天,察觉这少年居然迟迟没有显露出救助峨无羁的意思,也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是正中下怀。

    它左掌飞拍牢牢将峨无羁圈在身前,勾漏令凌空劈击出一道道乌芒,如霜刀冰剑肆虐猛攻过去。

    峨无羁登时岌岌可危,不由得大叫道:“小楚,你愣着在干嘛?老子就要元神归位啦!”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斩魂(下)

    “呜——”话音未落,一蓬刚猛炽烈的拳风席卷四野,排山倒海般轰向幽渊鬼尊。

    幽渊鬼尊一凛,就见楚天身形腾空居高临下,一拳向自己打来。

    它急忙一掌拍开峨无羁,掣动勾漏令在头顶上方划出三束锋锐弧光以攻代守迎向楚天的这式“日落西山”。

    不料楚天的身躯在电光石火间匪夷所思地蜷曲后翻迅速下坠,左拳随着身形转动霍然化作“千疮百孔”直打幽渊鬼尊胸口。

    幽渊鬼尊无暇撤回勾漏令,当即左掌一晃幻动出无数掌影,以虚对虚,以实击实与楚天的拳劲撞在一处。

    “砰!”楚天借助拳掌激撞之力加速下沉,身躯蓦然舒展打开,苍云元辰剑如破囊之锥快逾闪电,由下向上飞挑而出。

    “不好!”幽渊鬼尊惊骇欲绝,这才知道楚天真正的杀招竟是这式“逆天改命”。

    但知道又能如何?从“日落西山”到“千疮百孔”,再到“逆天改命”,这两拳一剑一气呵成天衣无缝,通过少有的立体式打击已将它的防守成功调动开来,最终暴露出身上破绽。

    “嗡——”幽渊鬼尊竭尽全力催动勾漏令,一团勾漏幽渊的虚影凭空涌现压向楚天,试图借此逼迫对手抽身自保以解燃眉之急。

    然而它的所有后手变招都在楚天的预料之中,身上精光一闪真龙天子印应念而生,幽冥之龙破体飞腾撞向幽渊之影。

    “轰!”云龙对冲光浪冲霄,幽冥之龙如不可一世的君王踩踏层云力压幽渊虚影,仰首发出地动山摇的长吟。

    苍云元辰剑应声破入幽渊鬼尊的体内,雪白的剑光撕裂开它的身躯自后腰穿出。

    幽渊鬼尊嘶声厉吼,小腹融化破开一个大洞,身形飞速后撤脱开苍云元辰剑。

    它刚准备吸取勾漏紫气修复伤口,便听到峨无羁嗷嗷叫道:“我看你往哪儿逃?”铁钳似的大手抓住幽渊鬼尊当中的那颗头颅,运劲猛拧“喀吧”一声将它扭断,再双掌合力一拍。头颅砰然捏爆,化为缕缕紫气被峨无羁吸入体内。

    这头颅虽非血肉实体,却是幽渊鬼尊精魄凝汇之处,登时疼得死去活来。

    峨无羁一不做二不休,又将左边那颗头颅打爆,哈哈笑道:“老鬼,有种你就再长出几个头来——哎哟,你他娘的属狗不成!”却是幽渊鬼尊急火攻心,那颗硕果仅存的脑袋张嘴啃咬在峨无羁胳膊上。

    峨无羁运劲想甩脱,却被幽渊鬼尊死死咬住。正纠缠不清之际,楚天从后赶至苍云元辰剑一挥,将第三颗脑袋从脖颈处完整切下。

    峨无羁哪里肯这般轻易放过报仇的机会,抓起幽渊鬼尊的第三颗头大骂道:“敢咬我,老子生吞了你!”

    那颗头颅目光怨毒地盯视峨无羁与楚天,居然还能开口说话:“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太天真了——等着,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楚天冷笑道:“就凭你的两个分身?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杀!”峨无羁更是懒得跟幽渊鬼尊废话,双掌运劲将头颅拍碎。

    “嗤嗤嗤——”幽渊鬼尊的身躯迅速蜕化,变作浓烈紫气涣散开来。

    楚天和峨无羁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各自运功吸纳,又增强了不少功力。

    楚天抬手摄过勾漏令,触手冰寒,隐隐感到有丝丝缕缕的魔意在流动运转,与勾漏幽渊形成了微妙的互动感应。

    他将勾漏令递给峨无羁道:“用它在幽渊修炼,或可事半功倍。”

    峨无羁一怔道:“那你呢?”

    楚天笑道:“我又不准备在这鬼地方待下去,要它作甚?”

    峨无羁这才接了,咕哝道:“若非我老妈硬拽着不放,谁高兴在这儿蹲着?连像样的酒楼都找不到一家。”

    楚天暗舒灵觉,方圆数百米内已经察觉不到任何冤魂鬼魄的身影气息。那座奢华的夜宴大厅也早已烟消云散,重新恢复到起初景状。

    他将苍云元辰剑插回背后,说道:“无羁,我得走了。”

    峨无羁愣了下,心里大是舍不得,毕竟在这儿想找个能说上话的活人简直比从地里刨出金子还难。何况,楚天还是自己的好兄弟呢?

    楚天察觉到峨无羁的心思,说道:“只怕你也要回一次圣城,尽快将四大世家可能偷袭法岩峰的消息告知你家老爷子。”

    峨无羁一省道:“不是你提醒,我险些忘了这桩大事!我得赶紧回乱离火泊跟老妈打声招呼,然后就赶往圣城找老爹报信。小楚,你和我一起去么?”

    楚天摇头道:“我们分头行动,这样也能将消息传得更快。”

    峨无羁醒悟道:“对啊,你还得去找郡主殿下。小楚,你要小心,玄龙驭那小子暗恋郡主殿下不得,想对她下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楚天怔了怔道:“这事为何我从未听你说起过?”

    “我原本以为没必要嘛,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峨无羁回答道:“那时候玄龙驭的老爹还在世,指望着玄、倪两大世家联姻,这样在三公世家里就可稳压离世家一头,谁知人家倪天高不肯,婉言谢绝了。”

    “后来玄龙驭继任家主,又派人来探郡主殿下的口风。活该那个说客倒霉,没说几句话就被郡主殿下一耳光扇下山去,玄龙驭的面子丢大了。不过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也是怕传出去玄世家脸上不好看。”

    楚天这才晓得珞珈和玄龙驭之间还曾有过这么一段过往,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或许明晚是个不错的了结机会。”

    峨无羁一惊道:“小楚,你可别冲动。现在整个北冥神府想抓你的人可多了,千万别自投罗网。”

    楚天自信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两人边说边走已出了勾漏幽渊,再行一段便到了岔路口,分手在即。

    峨无羁恋恋不舍道:“小楚,我再送你一程。”

    楚天探手拍拍峨无羁肩头,微笑道:“你快回去吧,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峨无羁想想也是,“嗯”了声道:“好,那你万事小心。对了,假如有机会见到文静……替我把这个送给她。”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只淡红色的镯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道:“我闲来无事,便用乱离火泊的石头做了这个,也不晓得她会不会喜欢。”

    楚天打量石镯,虽然做工有些粗糙,但仍能看出峨无羁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我交给她?恐怕不大好吧!”

    “可……可我、我有点儿怕她。”峨无羁挠挠头尴尬道:“你不知道,文姑娘发起火来凶得不得了。”

    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了。想到峨无羁居然会怕文静的怒火,楚天不由一笑,他收起石镯道:“我一定送到。你保重!”御风而起向鬼城的地上世界飞去。

    他要尽快将四大世家偷袭法岩峰的消息传递出去,故而尽量避免和地底的游魂恶鬼纠缠,一路潜行匿踪避开群鬼聚集之地来到地上。

    一阵夜风拂面,带着微微的寒意,地面上已是临近冬天了。

    夜空中明月高悬刚到后半夜,正是鬼城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尽管依旧身处鬼城,但楚天还是有一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自然的风,天上的月,游弋的云……久违了。

    迎面走过来两个摇摇晃晃的醉汉,应是流落至此的魔门人物。两人哼着不成腔的歌儿,醉眼惺忪地朝楚天望来。

    楚天扭过头,转身蹩进一条僻静小巷。他不怕惹事,但现在真不是惹事的时候。

    那两个低咦了声,似乎认出了楚天,毕竟他身后背负的苍云元辰剑格外显眼。

    “你站住!”两个醉汉快步追了上来。

    楚天一看避让不过便加快脚步,将他们诱入巷中。后面嗖嗖风动,两名醉汉御风而起。其中一人大手抓向楚天背心道:“小子,你跑什么?”

    楚天霍然回身,左拳拨开醉汉大手,飞起一脚将他踹飞。

    另一名醉汉吃了惊,刚想拔刀楚天的拳头接踵而至,砰的声将他打昏过去。

    楚天舒展灵觉,确认四周并无异常,当即扯下一名醉汉的外衣,将苍云元辰剑包裹起来。然后伸手在那醉汉的怀里摸了摸,果然找到了一块作奸犯科用的蒙面黑巾,便老实不客气地罩在了自己的脸上,轻轻拍拍对方人事不醒的面颊,低笑道:“谢啦,兄弟。”

    他穿出小巷重新回到街上,故意从体内散发出一股阴寒杀气,使得周围的冤魂厉魄不敢靠近。

    不多时,楚天便进入了外城。夜色中圣城十三峰巍峨在望,犹如矗立不语的巨人擎起北冥山城的天空。

    楚天莫名地想起珞珈。不知道此刻的她在做什么,是否正四处找寻自己?

    想到这里楚天摇摇头,决定还是先回小屋碰碰运气,幽鳌山应该还住在那里,。

    距离明晚四大世家发动突袭的时间已不足十二个时辰,必须争分夺秒。

    到了后半夜,在外城街道上游逛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或在睡梦中或在修炼,除了个别喜欢享受夜生活的公子哥儿和街头流莺,到处空荡荡的看不到人影。

    为避免引起注意,楚天收敛气息躲开大街,悄然游走在纵横交错宛若迷宫一样的小巷里。拐过几个弯,他来到了幽鳌山居住的小屋前。

    屋里没有亮灯,显得异常安静。

    楚天怔了怔,心头升起不妥之念。这个时候,幽鳌山要么在屋里喝酒,要么呼呼大睡才对。莫非,他不在家?

    楚天凝神灵台窥视屋中景状,果然空无一人。但桌旁东倒西歪又高高竖立不倒的酒坛子却说明,幽鳌山这些日子确是居住于此。

    楚天想了想伸手推开虚掩的屋门,迈步走进房间。

    突然,苍云元辰剑发出一记龙吟,恐怖的杀气迫面而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步步惊心(上)

    “唿——”黑暗的屋中遽然亮起星星点点的微光,犹如夏夜里的萤火虫闪烁着惨白色的光晕,不过刹那便不可思议地聚合成为一条如烟似雾的鬼影,双掌同时拍向楚天胸膛。

    “嗤嗤嗤——”它的身形闪着白芒,迅速凝结出筋骨皮肉,乍看与常人无异,而出手之快更是远超出肉眼所能追逐锁定的极限。

    这让楚天不由自主想起了鑫太极。只是比起眼前的这条鬼影,鑫太极不啻小巫见大巫,恐怕三个回合都坚持不住。

    好在楚天今非昔比。在迈入屋内的一刻,他便将身心调节到最佳状态。尽管并未察觉到屋里有埋伏,但与生俱来的猎手天赋,依旧令他在潜意识里感应到了那么一丁点隐藏的不寻常。

    他的左手在胸前划出一道拳风,右拳催动八成功力轰向对方。

    “砰!”对方的掌力如重逾万钧的大锤砸碎了护持在楚天身前的拳风,旋即重重拍击在他的右拳上。

    楚天听到了指骨“喀吧喀吧”的脆响,整只右拳像是被车轮碾碎了一般锥心刺骨。两道强横犀利的掌劲破入经脉,竟猛地爆裂开来,仿似万千钢针刺入身体。

    楚天的身形不由踉跄后退,五脏六腑痛彻难忍一口瘀血涌到了喉咙口。

    对方的双掌气势更盛,如附骨之蛆迫至他的胸前。

    “恶鬼,圣阶抱朴级!”楚天做出了判断,对手的实力殊不亚于碧洞宗的朱雀真人,而招式身法诡异之处尤有过之。

    当下他无暇细想,身躯倏地后仰,像一片薄如蝉翼的落叶倒向地面。

    “唿”的声对方的双掌走空。

    就在此时屋门外蓦然又闪现出一条鬼影,手持亮银魔枪直插楚天眉心。

    生死一发之际楚天的心神彻底沉静,默运魔功全身陡地金光一闪,苍云元辰剑从背后激弹而出,剑柄“当”地一声激撞在刺落的枪头上。

    枪头顿时偏斜,紧贴楚天左侧的面颊插入地砖里,轰然炸出一个大坑。

    楚天手疾眼快,探臂抓住枪杆借势倒翻,双腿如暴风骤雨般踢向门外来鬼。

    那恶鬼根本没有预料到楚天会出此奇招,在瞬间转守为攻反打自己面门。

    它急忙放开握枪的右手,嘭嘭嘭接下楚天的腿攻,魔枪一抖退回街上。

    楚天顺手抄起苍云元辰剑,运劲震碎包裹其上的布衣,身形像有根无形丝线倒吊遽然向上飞腾,贴住屋顶的天花板。

    屋里的那条恶鬼并未趁势追杀,垂手抬头望向楚天道:“好功夫。”

    楚天哼了声,暗自惊出一身冷汗。虽说双方交手的时间极短,几乎连一个呼吸都没用着,但惊险程度远胜于刚才在地下世界与幽渊鬼尊的大战。

    此刻楚天已经意识到,对方守候在小屋内外打算伏击的并非自己,而是幽鳌山。

    即使门外那条恶鬼的修为稍逊一筹,却也是踏入圣阶洗心之境的高手。这样的阵仗拿来对付自己,未免太奢华了点儿。

    他凝念流转梵度魔气疏通淤塞的经脉,长长吐了口浊气,灵台之上依稀感应到附近还有两条恶鬼的气息。

    “一起出来吧,也省得我费事!”

    屋中恶鬼显然是这伙伏击者的首脑,见楚天的灵觉感应如此敏锐也不禁一怔,颔首道:“好,那就如你所愿。”

    “啪!”屋顶陡然被一股巨力粉碎,第三条鬼影显现在楚天的灵台之上,手持两把外沿布满锋利锯齿的黝黑魔轮从天而降,锋刃撕裂空气切向楚天背脊。

    楚天冷笑道:“鬼就是鬼,永远只能躲在暗处伤人!”苍云元辰剑反手使出一式“回头是岸”叮当两响荡开魔轮。

    汹涌的气劲压下,楚天身躯一震从屋顶掉落。

    “咻!”地下突然穿射出第四条鬼影,握着一柄似枪非枪似镰非镰的奇门魔兵挑向楚天的小腹。

    几乎同一时间,屋里屋外的那两个恶鬼也一齐出手前后夹击楚天。

    登时楚天再次陷入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望境地中。

    但他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害怕,一缕灵觉卷荡元辰虚境,悠哉游哉地问道:“老洞,想不想知道你的那堆白骨埋在了什么地方?”

    话音未落元辰宝珠内迸发出一团光彩夺目的青影,就听砰砰啪啪几声闷响,四条恶鬼翩若惊鸿飞跌而出,洞天机的元神威风凛凛地飘立在楚天身前,摇头叹道:“瞧见没,关键时刻还得请老将出马。”

    那恶鬼首脑吃了一惊,平复体内涌荡的精气,低声喝问道:“你是谁?”

    洞天机没理它,用手指头一个个指点道:“你,刚才用枪扎我老人家哪儿来着?想让我断子绝孙,真够损的。你,举着魔轮往我背上拍,若非老子手脚麻利,下半辈子还不得瘫在床上?还有你的冷月镰使得太差劲了,砍柴的樵夫都比你强。”

    他滔滔不绝将三个恶鬼数落一通,最后才指着那首脑道:“你的修为勉强还成,修炼的是‘流沙幻影’吧,要是方才左掌略低三寸,右掌再慢点出招,我老人家的脑袋恐怕就会开花。不过说了你也领悟不到以慢御快后发制人的道理,对不对?”

    众鬼闻言不由得尽皆骇然变色。

    那恶鬼首脑号称流沙鬼王,称雄地底世界乃是出类拔萃的顶尖高手。它的流沙幻影魔功在世间绝传已久,没想到竟会被洞天机一口道破。

    更可怕的是对方非但将众鬼出手的情形说得分毫无误,而且一针见血指出了自己功法中最大的软肋,仅只这份眼光就远非它所能企及。

    这次它们四鬼收人重金,原拟在此埋伏一举击杀幽鳌山。哪里晓得姓幽的出门迟迟不归,莫名其妙闯进来一老一少,简直比幽鳌山还要扎手。

    这时候持枪的那名恶鬼沉声问道:“流沙兄,怎么办?”

    流沙鬼王眼中白光大炽,冷冷道:“杀!”催动本命精魄在掌心凝铸成一柄寒光烁烁的长刀身形微晃欺近洞天机,一刀横削对方腰肋。

    其他三鬼见状也各自掣动魔兵围攻上来。其中那施动魔轮的恶鬼缠住楚天,另外两鬼则襄助流沙鬼王夹击洞天机。

    楚天“呼呼呼”三剑劈出,与魔轮恶鬼二次交手。

    这恶鬼的修为和幽渊鬼王不相上下,本也是鬼城地下世界的一方枭雄,因擅使魔轮故被唤作“玄轮鬼尊”。

    楚天见对手招法纯熟功力深厚,三招两式难以分出胜负。但外城甚至圣城的北冥神府高手随时可能闻声赶至,届时自己身份暴露难免凶多吉少,更会误了正事。

    念及与此苍云元辰剑一记虚晃迫开玄轮鬼尊,楚天凝动心念立起左手拍出一记天机印。

    “呜——”一道道仙印光影跌宕缭绕层出不穷,从虚空之中涌现而出,蕴藏着莫测天意轰向玄轮鬼尊。

    “砰砰砰砰”玄轮鬼尊挥动魔轮高接抵挡,却感到一缕缕无形无影的意念渗入体内,引得魂魄震荡翻腾好似被惊涛骇浪没顶。

    “这是什么法印?!”玄轮鬼尊心中大骇,但不管如何凝神抗拒却终究无法平定一**天机印意念的冲击。它一记厉啸腾身飞退到巷子里,全力舞动魔轮幻化出团团乌光,将周身护得风雨不透。

    “以慢御快,后发制人——”

    楚天脑海里响起洞天机的话语,迈上一步苍云元辰剑朝前缓缓递出。同样是一招“纵横四海”,却是劲力内收吞吐不定,任谁也猜不着剑锋究竟指向何处。

    随着剑锋一寸寸挺进,他心头的一点灵光越来越亮,剑招也变得更加古朴凝重。

    从当日与全世鼐、元世亨林中论道请教剑理时起,楚天无时无刻不在琢磨快与慢的关系。那时为击破欢长歌的读心魔功,他将剑速提升到了极致,最终成功击杀对手。而现在他对剑法的领悟已更上层楼,开始逐渐体会到“慢”的真谛。

    慢不是呆板,慢不是笨拙,而是快的升华,快的凝炼。

    玄轮鬼尊全身被剑气笼罩无法摆脱,眼看危在旦夕索性孤注一掷,口中大喝一声双轮并举砸向苍云元辰剑。

    一瞬间,楚天看到玄轮鬼尊右肋下露出的破绽。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霎那里,苍云元辰剑骤然化作一束惊电刺中玄轮鬼尊右肋。

    “啵!”玄轮鬼尊的身影遽然爆碎,一双魔轮颓然坠地,呜呜哀鸣。

    这时在屋中洞天机手起掌落也将那使冷月镰的洗心级高手劈得粉身碎骨。

    流沙鬼王见势不妙,突然左手抓住身边仅剩的那个同伴往前一推,自己则施展出“流沙幻影”之术身影唿的声碎裂成无数微小闪亮的惨白光电向屋外遁逃。

    洞天机眉宇一耸怒道:“龟孙子溜得倒快!”将一腔火气尽数发泄到那个被流沙鬼王当作挡箭牌的倒霉恶鬼头上,一掌击中它的胸口。

    那恶鬼声嘶力竭地叫出流沙鬼王的本名道:“姬天羽,你这个混蛋——”像弹石一样撞开后墙摔了出去。

    它强提一口气,运枪驻地掠向对门的屋顶,只求能够逃得一命。

    不曾想身形尚未纵上屋顶,蓦地迎面一道紫色剑光裂空劈至,如沧海大潮仿似无边无际漫延夜空,教人无所遁形。

    那恶鬼一声凄厉惨叫,身影消融在壮观绚丽的紫色剑华中。

    忽听小巷外人声响起,有巡夜的北冥神府弟子正闻声向这里赶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步步惊心(下)

    屋顶上,那柄斩杀洗心级恶鬼的魔剑已经收入鞘中。

    来人一袭紫衣傲然伫立,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相貌颇为英俊,腰间系着一只拳头大的紫金葫芦显得格外醒目。

    楚天却不认得这个人,心中一沉道:“他已看见苍云元辰剑,便不难猜出我的身份。只要缠住我须臾,北冥神府的高手就会纷涌而至。”

    正这时屋顶的紫衣男子却转过脸去,对着那几个飞驰而来的巡夜弟子冷冷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

    几名巡夜弟子看到紫衣男子,登时面露恭敬之色,甚而还有一丝的畏惧,齐齐躬身施礼道:“原来是莫离侯,弟子多有冒犯。”

    “莫离侯?”楚天暗吃一惊,重新审视后街屋顶上站立的这个紫衣男子。

    北冥神府十三世家目前以安世家为首,然后是倪、玄、离三公世家鼎足而立,其后幽、峨、哥舒、阴、阎、殒、寂、莫、冷九大世家并驾齐驱。

    楚天曾经听峨无羁跟自己闲聊的时候说起过,莫世家百余年来自成一体独善其身,从不参与北冥神府的权力争夺,与各大世家的交往也不甚紧密。

    因此近三十年里莫世家有被北冥神府权力核心逐渐边缘化的趋势,其实力亦在十三世家中忝居榜尾。

    然而十年前现任家主莫靖轩继位之后,以雷霆手段清理门户一扫百年颓势,使得莫世家隐隐有中兴之兆。

    不过和父亲一样,莫靖轩素来特立独行不愿插足各大世家间的明争暗斗。三年前他突然离开北冥城外出云游,从此便失去了音讯。

    只见莫靖轩漠然挥手,那几名巡夜弟子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向后退走。

    恰好又有五六名北冥神府高手刚刚赶到,巡夜弟子上前低语几句,那些人抬头远远瞧了莫靖轩一眼,也均自离去。

    莫靖轩落下屋顶,缓步走近小屋道:“你是楚天?”

    楚天全神戒备,却发现对方每一步的频率、步幅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出深不可测的魔功修为。

    “是我。”

    “是你杀了峨山月?”

    “道听途说!”

    莫靖轩冷然一笑道:“无风不起浪,假如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逃?”

    楚天没有回答,或者说他在用剑作答。

    “铿——”苍云元辰剑悠悠长鸣,雪白无瑕的光晕在剑锋上汩汩流淌,散发出强大气势直压莫靖轩。

    莫靖轩恍若不觉,在后墙外驻足,隔着缺口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楚天争锋相对道:“你不是也回来了么?”

    莫靖轩微微摇头道:“我是回家,你是找死!”

    楚天眸中寒光一闪,四周的空气急遽凝固,充满剑拔弩张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靖轩,你怎么也和小楚开起玩笑来了?”洪亮的笑声响起,幽鳌山从前门走了进来,侧目打量一滩狼藉的小屋道:“这儿好像刚刚被打劫过?”

    莫靖轩脸上的冷峻神情犹如春风解冻,纤薄上翘的唇边慢慢露出一缕笑意,看着幽鳌山道:“方才有几个小鬼来做客,被楚天盛情款待了一番。”

    “幽大哥?”楚天欣喜回头,就看见幽鳌山比三个月前瘦了许多,但气度愈发的沉稳如山,修为应该又有精进。

    幽鳌山拍拍楚天的肩头,笑道:“把剑收起来吧,小楚。靖轩肯定是带了好酒,咱们先喝上几杯再说。”

    莫靖轩穿过后墙上的大洞走进屋里,嘿然道:“你这屋里还能坐人么?”却已在屋中捡了块平整的地方席地而坐。

    楚天问道:“幽大哥,你去哪里了?”

    幽鳌山好不容易翻找出三个还能凑合着用的酒碗,一一摆放在地上道:“明天就是山月的百日祭奠,我和杞人正在准备。”

    说着话他和楚天也在地上盘腿而坐,莫靖轩解下腰间的紫金葫芦,哼了声道:“这是我在海外购得的半葫‘云霞露英’,一口没喝给你带回来了。”

    碧绿清澈的酒汁倒入三个海碗中,顿时空气里弥漫起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酒香。

    幽鳌山笑道:“可惜你回来得晚了,若是早大半年,兴许就能喝上玉阳液。”

    莫靖轩端起海碗,淡淡道:“是珞珈送你的吧?”

    幽鳌山道:“可惜只有一坛,接下来就要苦苦盼上一整年。”

    三人举碗干了,似乎谁都没把刚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清风、明月、故友,还有酒,有时候男人之间需要的就是这些。

    “幽大哥,今晚我听到一则消息。”楚天一碗烈酒入喉,小腹如火般烧了起来,浑身窍孔舒张,有一种飘飘欲仙凌风飞去的醉意涌上心头。

    这酒,真带劲儿。

    “什么消息?”幽鳌山其实早就猜到,楚天不会无缘无故冒险回来找自己。他从怀里掏出三个牛皮纸包,放在地上铺开,里面分别装的是水煮花生、五香牛肉和脆皮烤鱼,香气四溢,引人馋涎欲滴。

    楚天便将从幽渊鬼尊口中获悉的惊天阴谋说了出来。

    幽鳌山和莫靖轩都在默默倾听,从两人的表情变化上根本看不出丝毫心理波动。

    “喝酒。”

    “喝酒。”

    两个人举起碗,幽鳌山招呼道:“小楚,别跟靖轩客气。”

    楚天笑了笑,三个人又干了一碗。

    “看来是真的了。”幽鳌山忽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但楚天和莫靖轩都懂。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你。”莫靖轩道:“重要的是其他世家的态度。”

    楚天闻言心里一宽,莫靖轩的话已经清楚表明他将和幽鳌山同进共退。

    幽鳌山点点头,苦笑道:“今晚是不可能有觉睡了。”

    楚天夹起一大块烤鱼肉送进嘴里慢慢咀嚼,说道:“小时候我跟随爷爷和爸爸在山里打猎,经常会遇见一些隐藏在洞穴石缝里的毒蛇。知道我们会怎么做吗?”

    他一字字道:“引蛇出洞,张网以待!”

    莫靖轩眸里霍地有光闪了闪,说道:“按照常理,各大世家的家主都会在明天黄昏时分前往法岩峰吊唁……”

    “不行,”幽鳌山断然道:“不能在山月的墓前上动手。我不想她死后还要被人利用、不得安息!必须另选设伏地点。”

    楚天和莫靖轩对望一眼,均都体会到了幽鳌山此刻的心情。

    “珞珈怎样?”楚天问道。

    “你出事的那天晚上,她和倪天高发生了争执,这些天都在法岩峰为山月守墓。”

    幽鳌山回答说:“不过,你现在还不适合去见她。”

    楚天自嘲地低笑道:“明白,我是杀人犯嘛。”

    “珞珈才不会在乎你是什么身份?但你再给我点时间,相信我。”幽鳌山道:“我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等过了明晚咱们再具体详谈。”

    楚天没说什么,转头问莫靖轩道:“老莫,还有酒么?”

    莫靖轩怔了怔,平生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老莫”。即觉得新鲜又觉得特别,于是就冲着楚天的这么一声“老莫”,他便觉得这小子正如幽鳌山所说,是兄弟!

    “有,”莫靖轩倒上酒,摸摸平滑宽阔的额头道:“不过我有那么老么?”

    三个人都微带醉意地笑了起来,仿佛全然忘了明天日落之前他们将会迎来一生中最重要的生死决战。

    幽鳌山对莫靖轩道:“我们一起去见倪天高。”

    “必须有人去和离伤秋谈一谈。”莫靖轩道:“只要他答应袖手旁观,殒世家、冷世家就不会插手。”

    “稍后我会去找他。”幽鳌山道:“老离也是个酒鬼,我们会有共同语言。”

    莫靖轩颔首道:“那么小楚就跟我走。我会替他找处安全的地方。”

    楚天摇头道:“我有去处。”端起酒碗道:“喝完这碗酒,我们分头行事。”

    “干!”

    “干!”

    “干!”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三个人的酒碗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轻响。

    火辣辣的醇厚酒汁顺喉而下,楚天全身的血在沸腾鼓荡。他振衣而起,将酒碗抛落在地,赞道:“好酒,可惜还不过瘾!”

    “没关系,我们还有明天。”莫靖轩站起身道:“明晚,我们再喝!”

    三个即将决定北冥神府未来百年走向的男人并肩走出屋门,后半夜冷冽的风吹拂在他们发烫的脸膛上,丝丝清爽。

    楚天目送幽鳌山和莫靖轩先行离开,一缕灵觉传入元辰虚境中说道:“老洞,你想不想再多看几眼天下有雪诀?”

    洞天机的眼睛一亮。对他而言,天下所有的绝学哪怕是龙华禅寺的镇寺神功《普渡大典》的吸引力也远远比不过这一式“天下有雪诀”。

    “你想干什么?”他问道。

    “我准备找个地方潜心参悟天下有雪诀。”楚天回答道:“明天就是决战,我不想只当个看客。”

    洞天机道:“早晓得你小子不甘寂寞。不过咱们有言在先,北冥神府狗咬狗的事儿,我老人家懒得掺和。”

    楚天嘿然道:“翼天翔、苏智渊是不是正道中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又比那些所谓的魔头高明多少?”

    洞天机干咳两声道:“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偶尔飞出两只黑老鸹也在所难免……”想想这些不长进的家伙,自己都替他们害臊,无奈转移话题道:“你找好地方了么?”

    楚天微笑道:“当然,有个地方,没人会想到。老洞,你有没有过夜闯闺房的经验?”

    “你想偷窥还是抢劫?我老人家从没干过那种缺德的事,也劝你别干!”

    “那如果非去不可呢?”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悟剑(上)

    夜已经非常深了,除了从房屋缝隙中吹入的风声,四周万籁俱寂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文静只穿了贴身单衣盘膝坐在床上,心无旁骛地运功修炼。

    两个多月前,她顺利通过了考核,成为幽世家的外门弟子。推荐人是峨山月的丈夫,幽世家家主幽杞人——这本是他妻子生前未能来得及完成的许诺。

    由于是幽杞人的推荐,成为外门弟子后的文静被直接引荐到了幽世家家老幽踪步的门下修炼。

    这本是一桩梦寐以求的事,然而文静却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

    她加入北冥神府是因为父亲的愿望,希望能够攀上高枝再无人敢欺辱乾玄门。可惜的是愿望尚未达成,做门主的父亲还有自己的哥哥就惨死在不老参仙的魔爪下。

    大仇,至今未报!

    如今峨无羁随母在乱离火泊修炼,楚天又背负谋杀峨山月的死罪亡命天涯,北冥城中更没了朋友。

    她孤单得不想再强撑下去,每天一闭眼就想起了自己的家。可自己家中的亲人,早已不在人世。

    忽然寂静中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文静慢慢睁开眼睛,悄悄按住藏在枕头下的短刀,低喝道:“谁?”

    “是我。”

    “楚天?”文静的芳心别地一跳,不假思索奔到门前。

    门先是开了一道缝,满院的夜色像水银一样流淌进来。

    楚天站在门外,扯下脸上蒙着的一块黑巾,露出熟悉的笑容道:“原来你还没睡。”

    文静拉开门将楚天引进屋里,一颗心跳得更欢快了。

    屋里没有点灯,月色透过窗户纸洒照在地上,银亮亮的像是结了一层霜。

    “楚天,你坐。”文静闻到楚天的身上有股酒气。她是顶讨厌男人酗酒的,每回看到峨无羁拿起酒杯就忍不住嗔骂,奇怪的是这时却觉得楚天身上那股浓郁的烈酒味道真的很好闻。

    或许每个女孩子都这样,她们其实并不讨厌酒,只是不喜欢那个喝酒的男人。

    楚天落座道:“我来是送一件礼物给你。”他取出峨无羁托自己转交的那只石镯,递给文静。

    “你送给我的?”文静的玉颊忽然飞起一酡红云,接过石镯娇羞地低下头。

    “是无羁,这是他亲手为你做的,托我转交给你。”楚天一呆,实话实说。

    “无羁?!”文静脸上的喜色顿时僵硬,一颗心从天上重重坠落到地撞出个大坑:“为什么他自己不来?”

    和女孩子打交道多了,楚天多多少少有了点儿实战经验。他立刻察觉到文静生了气,硬着头皮道:“他……要跟着僵尸老妈在地底修炼,很难有机会见到你,不过他一直在惦记着你,你也很快会再见到他。”

    没办法,为了好兄弟自己也只能豁出去了,多说几句好话总是不错的:“文姑娘,我看得出无羁很喜欢你。这只石镯,他花了不少功夫,希望你能喜欢,也希望你能明白他的心意。”

    “但我也很喜欢你,你怎么就没看出来?!”

    这句话已经冲到了嘴边,文静又将它狠狠咽了回去。她冷下脸将石镯放回桌上道:“他不必对我这么好,你让他送给别的姑娘好了。”说着说着莫名地委屈起来,目中水光荧荧,泪珠儿挂在眼眶边沿摇摇欲坠。

    楚天心知不妙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文静才好,看着桌上发出冷冷淡红光华的石镯,心道:“我真不该答应无羁当这个说客,只怕适得其反把事情弄僵了。”

    文静对自己有意,楚天不是笨蛋,他自然能够感觉得到。但他已经有了珞珈,更希望文静能够接受峨无羁,或者遇到一个让她欢喜值得托付的男子,过幸福平淡的日子,或许这才是最适合她的生活。

    虽然,世上有些人为爱而死也是一种幸福,但楚天无法想像那样的事情发生在文静身上。她是那样一个外表娇弱的女孩子,却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不得已投身北冥神府。这需要怎样的勇气和毅力。

    一直以来,楚天都把她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心甘情愿地保护她免受伤害。但除此以外,却再不能给到更多。面对文静的委屈和伤心,楚天显得无计可施、莫可奈何。

    屋里静悄悄的,楚天和文静各自怀着心思,抬头碰到对方的眼神,却都自觉地一闪而过。

    过了会儿,文静忽然自嘲地一笑道:“你来了这么久,连水也没喝上一口。”

    她点上灯,突然发觉自己的身上只穿了件单衣,少女的娇躯在灯光的照耀下曲线玲珑透露无遗,不禁大羞。

    楚天只能当没发现,背转身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道:“文姑娘,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待到天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文静用最快的速度穿上外衣,拔下铜簪轻轻拨弄烛芯,闻言纤手不由自主地一抖。

    “啵!”几颗小小的火星溅起,落在了她白皙如玉的手背上。心情禁不住在起伏跌宕,少女思连连,竭力用最平静的语气回道:“可以啊,你想待多久都行。”

    “谢谢。”楚天发觉自己真的不好再多说什么,说什么也掩盖不了房间里的两个人从未有过的尴尬气氛。

    看了,自己今晚绝对选错了地方。

    相对而言,还是专心炼功比较简单。

    “唿——”他凝动心神,打开了通向梵度虚境的传送门。

    “这是什么?”文静望着悬浮在楚天面前的那团黑色云气,好奇地问道。

    “是一座用来修炼的虚境。”楚天笑了笑回答。

    “我可以进去吗?”文静黑漆漆的眼睛一闪一闪,问楚天。

    “可以,一起来吧。”楚天微一沉吟,功聚双目,口中低低喝道:“破!”

    文静的眼前蓦然亮起一团绮丽的金红色光华。她禁不住闭起双眸,耳畔呼呼好像有风掠动,娇躯全不着力好似在云端里飘浮。

    待睁开眼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高耸如云的雪山之巅,四周云蒸霞蔚微风徐拂,到处都充盈着飘逸出尘的灵韵,仿似人间仙境。

    楚天已在那块悟道石前的莲花台上盘腿落座,微笑道:“很失望吧,这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不是啊,我觉得这里很好。”文静新奇地打量着周边的景物,除了她和楚天,虚境中再也找不到第三个人,就像是两个人的世界。

    楚天却没有想那么多,时间对他而言异常的宝贵。他必须争取在明天中午之前破解卷轴秘密,参悟天下有雪诀的精义。

    好在梵度虚境中的光阴流逝速度远比外界缓慢,这也是他进入虚境修悟的缘由。

    元辰宝珠霍地一亮,洞天机的元神溜了出来。他惬意地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醇厚的灵气与他的元神水乳融交,仿佛整个人都浸泡在了清洌的泉水里,不由赞叹道:“好舒服啊,禹余天的‘灵宝福地’亦不过如此。”

    “楚天,这位老伯伯是……”文静看到一个光影一下子从元辰宝珠里冒出来,眼前突然多了一个胡须晶莹雪白的老头,不禁吓了一跳。

    楚天取出天下有雪卷轴,说道:“他就是六百年前禹余天的掌门人洞天机。”

    “六百年前,禹余天掌门人……洞天机?”文静睁大眼睛,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这小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还很可爱,我喜欢。”洞天机捏着胡须大咧咧道:“往后小姑娘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跟我说。我老人家替你出头!”

    “谢谢洞……老前辈。”文静舔舔发干的樱唇,实在想不明白洞天机的元神怎么会呆在元辰宝珠里,而且看上去和楚天很熟的样子。

    “老洞,天下有雪御剑诀便在这里了。”楚天展开卷轴。

    卷轴质地不凡,非金非纸,完全打开后长四尺,宽一尺半,画面上光晕流动,晶莹无瑕的雪花一片片飘落,隐没在下方浩荡奔腾的江水中。画卷的左上方写有“天下有雪图”五个龙飞凤舞的草字。

    一股雄伟奇壮浩瀚开阔的神韵仿佛呼之欲出,从画卷中铺面而来。

    楚天的心神完全被画卷吸引,好像自己已置身于漫天大雪之中,四周空寂辽阔,惟有江涛卷荡万古不休。

    “这里有御剑诀?”文静疑惑道,在她的眼里这其实就是一幅会动的图画,根本不曾想过它与御剑诀有什么干系。

    “就是它了。”洞天机凝视画卷许久,语气少有的凝重:“御剑诀说深奥也深奥,要简单也简单,讲求‘气’、‘意’、‘法’三字真谛。气为剑之精,意为剑之灵,法为剑之神,三者合一方为御剑之道。”

    文静摇摇头表示不懂,问道:“洞老前辈,您能再仔细讲解一下吗?”

    “你现在听不懂没关系,小楚能听明白就好。”洞天机嘿嘿笑道:“打个比方吧,一辆马车除了车子以外至少需要有马、车夫和缰绳。马可以给车子提供动力,让它能够在路上跑起来。但这样远远不够,还得靠缰绳控制住这匹马奔跑的方向,使它不至于出轨。而这根缰绳又需要车夫来掌握调控,或松或紧如臂使指。”

    “我好像懂了……您是将剑比作了车子,气就是那匹拉动车的马,缰绳是法、车夫是意,对不对?”文静兴奋道。

    “有点意思了。”洞天机指着画卷道:“天下有雪诀的气、意、法尽在其中。”

    “好厉害,”文静一脸崇拜,半是由衷半是佯装:“那您老人家就赶紧将这式天下有雪诀教给楚天吧。”

    洞天机吭吭地连声咳嗽,苦笑道:“小姑娘,你说的轻巧,我老人家可办不到。天下有雪诀若是一眼就能看明白,那还能是千年一降的天下第一御剑诀么?”

    文静略感失望,泄气道:“听您这么说您也不懂啦?也难怪,听说六百年前风云山巅大战,剑魔寒料峭就是使出这一式天下有雪诀,把您……”

    洞天机打断她的话语嘿然道:“小丫头,你也不必使劳什子激将法了!想让我帮小楚参悟?告诉你吧,没门!不是我不肯帮,在旁边出出主意指点两句还成,但剑意的领会,剑法的掌握,剑气的运行,都需要自己独立参悟。”

    “这就像学画画,基本笔法先生可以手把手教会,可成家成圣还得靠自己修行。小姑娘,你还嫩了点儿。不过凭你的伶俐劲儿,也许再过个二三十年就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二三十年,那时我岂不成了老姑婆?”文静皱皱鼻子,“那楚天呢?”

    洞天机看着端坐不言恍如神游物外的楚天,悠然道:“他嘛,是个只有老爷天才教得了的怪物。”

第一百一十五章 悟剑(下)

    今日第一更,第二更在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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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逝去,遥远天际边的那轮明月升了又落,落了又升。

    楚天就像化成了一块石头,静静盘坐在莲花台上一动不动,完全忘了身外之事。

    渐渐地,画卷中纷纷扬扬洒落的雪花在他的眼睛里化作了一簇簇闪着美妙雪光的剑华,自由地飘飞在无垠的虚空中。

    点点滴滴的剑意在他的灵台上浮现凝炼聚沙成塔,汇成一条潺潺溪流从心间流过,那感觉玄之又玄难以言喻。

    在画卷的下方那奔腾不息的大江里,每一条潜流、每一朵浪花,每一道波澜,都在无声无息中融入了他的心底。

    全身的经脉仿似化作了大江,梵度魔气在其中汩汩流转,恍若是这潜流、这浪花、这波澜,昼夜不分滔滔涌荡。

    最终,画卷左上角的“天下有雪图”那五个豪迈苍劲的草书,也在楚天的脑海里慢慢衍化成为五道旷古绝今的法印真诀。

    楚天盯着法印真诀苦苦冥思,一遍又一遍地体悟画中神韵,胸口不觉生出一股烦躁郁闷之气。

    但他天生要强,从来不肯甘心认输。何况天下有雪图奥妙无穷,宛若一座天道宝藏,每看一眼每悟一点都会令人获益匪浅。

    于是他强压胸中的烦闷感,运起菩提镜月印护持灵台,仍旧苦思不辍。

    恍恍惚惚里,那些雪花在楚天的眼帘里无限放大,好似从画卷里飘飞出来,突然变成澎湃的白浪狠狠向他拍来!

    “哇——”楚天的胸口如遭雷击,全身魔气乱窜,张口吐出一滩殷红的鲜血。

    他的灵台剧烈晃颤,像是被积雪堆满,变得越来越沉直要压垮坍塌。

    “不好!”楚天立刻意识到自己内息散乱,正濒临走火入魔的边缘!

    这是他第一次切身体验到走火入魔的可怕与凶险,几乎没有任何征兆说来就来,仿如大堤溃决海啸滔天,使人根本无力抗拒。

    他急忙凝聚心神护守灵台,运念丹田试图催动魔气压制住胸口震荡暴乱的气血。

    然而压根不管用,从丹田催动出的魔气非但未能平复气血,反而化为湍流愈演愈烈。他的身躯不住的抖动,五脏六腑有种即将压爆的感觉。

    “把心放开,什么也别想!”蓦然耳畔响起一记低喝,震撼心神。原来是洞天机察觉楚天异状,运起禹余天奇学“镇魔咒”将一缕话音直送他的脑海。

    紧跟着楚天便感到一股柔和醇正的道家真气浩浩汤汤从背心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运转周身经脉,所到之处暴乱的魔气就似被勒住缰绳的野马,在一阵桀骜不驯的挣扎抗拒之后,渐趋平静。

    好险!

    楚天长出一口浊气,依照洞天机的指点彻底放开心神,任由后者源源不绝输入体内的上清灵宝真气在经脉里流淌运转。

    不知是过了多久,胸口的发闷压抑感觉逐渐消失,楚天的意识缓缓恢复。

    第一眼,他看到了俏脸苍白双手合十,正为自己祈祷的文静。

    “楚天,你怎么样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还好。”楚天心有余悸,多亏有洞天机在身边护法,否则自己很可能已经走火入魔,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一阵山岚吹来,楚天感觉身上一冷,这才注意到贴身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浑身软绵无力宛若虚脱了一样。

    “天下有雪诀不是那么好参悟的。”洞天机为了救楚天也累得呼呼气喘,“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等过一阵子,你的道心又有精进之后再试。”

    楚天沉默片刻,问道:“我们在虚境里有多久了?”

    “大约三天吧。”文静估摸道。

    “三天了?”楚天低头望向卷轴,有一滩血迹正缓缓融入画卷中染红了片片雪花。

    “现在外面大约是天亮的时候。”洞天机拍拍楚天的肩膀。或许是这少年的执着与坚强打动了他,又说道:“别逞强,今晚真要有什么事,我帮你搞定。”

    “我不是逞强,而是渴望变强!”楚天体会到洞天机的一番好意,却仍是摇摇头拒绝道。

    洞天机怒道:“废话,我有说不让你变强么?可你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强行参悟剑诀,不是玩命又是什么?”

    楚天沉默不语,洞天机说的是事实。就算是修道天才,成功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而以他目前身心疲惫的状态,参悟剑诀的希望将变得更加渺茫。

    但是今晚就有一场生死大战迫在眉睫。珞珈、幽鳌山、峨无羁一个个都将上阵搏命。如果能参悟天下有雪剑诀,就能如虎添翼,获胜的机会将大大增加!

    生命可贵,只是自己义不容辞。

    文静看着楚天苦恼的样子心中不忍,劝说道:“要不你先休息一下。”

    楚天没说话,洞天机赌气道:“别理他,这小子就是头蛮牛,不撞南墙不回头。”

    文静莞尔一笑,说道:“楚天,那碑上的字是什么意思?”却是想借此引开楚天的注意力,让他暂时放下御剑诀。

    楚天猜到了文静的心思,便回答道:“这块石碑对参悟洗心境界大有好处,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奥妙无穷引人深思。”

    “真有那么奇妙?”文静不由凝眸仔细打量碑上的文字。

    “丫头,你看看可以,但千万别多想。”洞天机提醒道:“你的修为远远未到,稍不留神就会陷在碑文之中无法自拔,搞不好这里又会多个——”

    他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夸张模样:“女疯子。”

    文静噗哧娇笑道:“老爷子您可真逗,我就是随便瞧瞧罢了。被您这一说,却是看也不敢看啦。”

    “这就叫听人劝,吃饱饭。”洞天机瞟了眼楚天,余怒未消道:“不像某些人一条路走到黑,真当自己是神童。”

    楚天并没在听,他的目光定在“洗心涤尘”四字之上,身心徐徐松弛开来。

    他知道,当年寒料峭是在与洞天机、依山晓、梦觉真人的最后一战中,偶逢大雪天降,才顿悟到天下有雪剑诀的真义。

    凡事需有缘法,不可强求。

    但楚天更清楚在顿悟之前,寒料峭为了这式天下有雪诀一定也是呕心沥血孜孜以求了许多年。

    顿悟不过是踏上山巅的最后一步,而征程却是从山脚下迈出第一步时即已开始。

    如果一遇险阻便知难而退,又焉能领略到一览群山小的无限风光?

    知难便退,岂是男儿本色?

    目光,从石碑上无意移转到莲台旁的雪地里。雪上画了一驾马车,笔法细腻,栩栩如生,一看就晓得是出自文静纤秀的手笔。

    “刚才有点儿觉着无聊,画着玩的。”文静不好意思地解释说。

    楚天心生歉疚,自己全神贯注地悟剑,不觉之中让文静也在虚境里守了三天。

    “要不我送你出去?”他问。

    “不用啦,我和洞老前辈聊聊天说说话也挺有趣的。”文静说,发现楚天还在盯着自己的画看,忍不住又道:“画得丑死了,没啥好看的。”

    楚天恍若未闻,目不转睛地凝视地上画着的那驾雪马车。

    马在张口嘶鸣奋蹄急奔,缰绳在车夫手中晃动,他打马扬鞭,车便飞驰起来,四者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构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霎那,楚天脑海里灵光迸现醒悟到自己在那幅天下有雪图里苦寻不得的究竟是什么——

    完美无缺的融合!

    若马只是马,车夫只是车夫,缰绳也永远只是缰绳,马车就永远也不能飞奔起来。

    自己盯着天下有雪诀想了数日,找了数日,恰恰忘了身后的那柄苍云元辰剑。

    原来如此——

    楚天的心中蓦然涌起一缕明悟,好似水波纹般向四周扩散,溢满了身心。

    突然,他的脑海完全撤空,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记不起,神思挣脱所有的禁锢束缚,宛若苍茫天地无分彼此的一部分。

    “轰——”手中的卷轴猛然盛放出一团纯净雄浑的白光,彻底吞没了楚天。

    飘洒的白雪、奔腾的江涛,还有充满不可思议灵性的草体文字,一股脑融入他的体内。

    身后的苍云元辰剑如应嘶响激越长吟,如风雷咆哮震彻长空,焕发出充满圣洁神韵的光彩,与楚天合而为一。

    顿时,楚天的灵台之上浮现出苍云元辰剑炫丽的光影,气、意、法三位一体熔炼交汇,一式完完整整的御剑诀霍然呈现。

    他的心中豁然开朗,就似一条黑路终于走到了尽头,迎面灿烂骄阳光照大地。

    那是一种何其无与伦比的快感,宛若登临峰巅凭风俯瞰,万里江山一览无余,层云决荡胸怀天地!

    洞天机先是愕然,渐渐地流露出一丝欣赏甚而是钦佩之情,不甘心地喃喃道:“这就叫瞎猫碰见了死耗子,还真让他蒙对了!”

    文静也愣住了,望着从莲花台上凭空升腾而起,全身剑华缭绕云气卷涌的楚天,忽然间觉得自己距离他好远,好远……

    不经意里,她的目光拂视过遗留在莲花台上的天下有雪卷轴,情不自禁地“啊”了声道:“洞老前辈,你快看——卷轴上的画全都消失了!”

    洞天机无所谓地呵呵大笑道:“消失得好,消失得好。”

    “消失了是好事?”文静诧异地追问道。

    洞天机指指楚天,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从此以后,天下有雪,惟有楚天。他,便是那剑诀。”

第一百一十六章 遗书(上)

    第二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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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时分,正是一天里阳光最好的时候。天空瓦蓝瓦蓝,几朵雪白的云絮轻悠悠地随风飘浮。一阵山岚吹过,萦绕在圣城十三峰四周的云霞似锦缎般涌动摇曳,偶露出峰顶的峥嵘。

    楚天站在一片浓密幽静的杉树林里。随着山势起伏,郁郁葱葱的林木向着念慈峰顶无限铺展,仿佛可以延伸到天尽头。

    “六百多年前,我曾经来过这里。”元辰虚境中,洞天机有点感慨:“那时候的北冥神府府主还是玄世家的家主玄苍空,他野心勃勃试图统一魔门,结果惹怒了南无仙府和丰都天府,这两家结成联盟和北冥神府整整打了七年,却给了魔教再次崛起的机会。”

    楚天奇怪道:“老洞,你当时来念慈峰做什么?”

    “偷东西。”

    楚天一怔道:“你?”

    洞天机理直气壮道:“对,我!不过得看我偷的是什么。”

    “什么?”

    “上清真武古剑。”洞天机道:“这把剑原是咱们禹余天的镇门之宝,后来被玄苍空抢了去,挂在了他的紫露书房里,被本门视为千年以来第一大辱。我们十二位禹余天高手抱着必死决心,趁夜色潜入念慈峰,最终成功夺回上清真武古剑。但是能够活着回山的,算上我老人家,不过区区四人。”

    楚天心头一动道:“这么说你对念慈峰的地形十分熟悉?”

    “如果你问的是六百年前的念慈峰,当然没有问题。”洞天机故地重游,滔滔不绝道:“譬如这片‘封神林’,看上去树是树叶是叶没什么特别,却暗藏杀机。只要走错一步,就教你神魂尽灭死无葬身之地,是守卫念慈峰的第一道屏障。”

    楚天顺着他的话茬道:“这封神林中的阵法虽然厉害,但也未必能挡得住你老洞。”

    “那当然,”洞天机得意道:“为了顺利偷回上清真武古剑,光是研究掌握念慈峰上下的各种禁制埋伏,就花了咱们三年多的功夫。”

    说到这里他猛地打住话头道:“你小子不会是想单身一人摸上念慈峰吧?”

    楚天回答道:“我想知道玄龙驭今晚夜袭法岩峰的部署计划。”

    洞天机皱眉道:“小楚,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据说被我们成功盗回上清真武古剑后,玄苍空痛定思痛又着力加强了念慈峰的守卫。况且经过这六百多年的经营,如今念慈峰的守卫比起当年肯定更加严密。”

    楚天不以为意地一笑道:“有你老洞在,我还需要担心什么吗?”

    “那倒是,”洞天机话一出口立即回过味来,嘿然道:“好小子,你是吃定我老人家啦……喂,再往前三步你就会触动禁制,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话,先往左迈出九步,那里应该有一条被野草遮住的小路,路面上刻满护身符。只要走在它的上面,就绝不会有事——”

    当下楚天在洞天机的指点下神不知鬼不晓穿过封神林,又经过“堕仙坳”、“百难岩”等诸处险要,前方便是玄世家家主玄龙驭的宅邸“苍空华苑”。

    遥遥只见一片古老宏伟的建筑群掩映在姹紫嫣红的花海之中,处处绿树成荫流水淙淙,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美不胜收,各种仙禽珍兽悠然自得地徜徉在华苑内外,见到生人也毫不惊惶。

    在华苑东面不到五百米远有一座碑林,却是玄世家历代先祖的陵园。

    园中石碑林立耸入云天,在秋阳照耀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彩,肃穆壮观。

    “玄苍空的遗骨应该也是埋在了陵园里吧?”洞天机说道:“咱们去看看。”

    楚天一愣道:“老洞,现在好像不是你凭吊故人的时候。”

    “你听我的,保管不会错。”洞天机卖起来关子,“不过要留神,陵园外有二十八道星宿魔印镇守,当年我们在这里吃了不小的亏。嗯,我记起来了——你绕到陵园东南方,那里是星宿魔印守护的死角。通常会有五六个玄世家的家仆在附近把守,用你的身法修为骗过他们,应该不难。”

    楚天忍不住道:“老洞,有没有考虑过将来改行当向导?”

    洞天机哼道:“少来,你有见过像我老人家这样分文不收还陪上老命的向导么?”

    两人说笑间来到陵园东南角上。或许是大战在即,这里的护卫明显增强,人数较洞天机所说的翻了一番,附近还有至少三处暗哨。

    洞天机却大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自玄苍空之后,玄世家怕是一代不如一代。”

    楚天明白洞天机的言下之意。两人一路行来,念慈峰上的各种禁制埋伏,与六百年前大同小异,除了局部有些更动之外,绝大多数是原封不动地承袭了下来。由此可见后来的历代家主,再无玄苍空那般继往开来横扫寰宇的气魄与才华。

    或许,玄龙驭是有这样的雄心气魄的,但他首先得过了今晚这一关。

    稍费周折,楚天躲过陵园外明岗暗哨的监视潜了进去。陵园内幽静无声,隐隐弥漫着香烛气息。

    一座座墓碑星罗密布地矗立在园中,碑的高低象征着墓主生前的成就与功勋的大小。

    作为曾经北冥神府里的一代雄主,玄苍空的墓碑显然要比其他人的高出一大截,一圈采自飘零海的岛珊石砌成的凭栏,将它和四周隔离开来。

    “活着的时候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死了以后也就是一把黄土盖身。”洞天机嘿然道:“玄苍空啊玄苍空,你做梦也想不到吧,六百年后,是我老人家站在你的墓前吹风。”

    楚天还难以理解洞天机此刻的心情,只是隐隐觉得假如自己沉睡了六百年,一觉醒来后所有的故人无论敌友都早已烟消云散不在人世,必定也会寂寞得很。

    洞天机执意来这儿,或许并非为了抒发泛滥的感情,而只是鉴证自己曾经的存在。

    忽地,楚天灵台警兆升起,传念洞天机道:“有人来了!”身形一闪藏到了一座不知死了多少年的玄世家家老的墓碑后头,敛气凝息朝陵园南面望去。

    一个三十余岁身材偏瘦的黑衣男子缓步来到玄苍空的墓前,楚天并不认得。

    就见黑衣男子从袖口里拿出三炷香,恭恭敬敬地点上,插在了碑前的铜鼎里。

    他默默盯着铜鼎里冉冉飘起的青烟若有所思半晌,然后双手合十跪倒在墓前,低声说道:“先祖英灵在上,今晚一战事关我玄世家生死存亡百年兴衰。笑书徒有一腔热忱,奈何无德无能愧对列祖列宗。而今笑书意欲破釜沉舟重振本家声威,一吐六百年来抑郁之气,求先祖护佑助我成功。”

    他祷告完毕,俯身在地上连磕了九个头,这才轻轻舒了口气站起身来。

    “敢情他就是林涣清的前夫,玄龙驭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海笑书。”楚天怕对方察觉,不敢用灵觉窥视,只是依稀听到他的祷词。

    忽听一个沙哑低沉的嗓音道:“笑书,你下定决心了?”

    楚天怔了怔,心道:“这人是谁?”

    一念未已,竟又听到了老冤家阴圣道的话音:“海贤侄尽管放心,有老夫和阎兄鼎力相助,今晚大事必成!且让玄龙驭再做上一会儿北冥神府府主的美梦,咱们也算对得起他了。”

    楚天大吃一惊,寻思道:“阴老贼口中的阎兄十有**便是阎世家的家主阎西坡,他的嫡传弟子孟璇香不久前正是嫁给了海笑书。听口气,阎世家和阴世家竟是要撺掇海笑书杀死玄龙驭趁乱篡位。”

    这时海笑书唯唯诺诺道:“小侄德浅力薄,全凭阎侯、阴侯提携玉成。”

    “你我早已是一家人,今夜之事自然责无旁贷。”阎西坡的笑声就像两片金属咔咔磨擦,让人听着异常难受:“我早就说过,玄龙驭恃才傲物不堪重任,将来能够擎起玄世家大旗的人非你莫属。”

    阴圣道接茬道:“海贤侄,那支‘八宝斩魂冰鉴’是否已交到了玄慕山的手中?”

    海笑书答道:“昨天夜里小侄亲手交给了他。”

    阎西坡嘿然道:“一枚阴世家的‘造化破劫丹’,加上一部我们阎世家的《幽罗七秘》便买到了玄龙驭的一条命,委实划算得很。”

    海笑书感激道:“两位侯爷的栽培扶持之恩,小侄永世不忘!”

    楚天越听越是惊讶,心里盘算着如何利用玄龙驭和海笑书的内讧,帮助珞珈和幽鳌山等人打赢今晚这场生死攸关的大决战。

    这时海笑书、阎西坡和阴圣道三人离开了玄苍空的墓前,渐行渐远出了陵园。

    楚天从碑后闪身而出,洞天机兴奋道:“妙极了,今晚咱们有好戏看啦!”

    对他老人家来说,一群小魔崽子尔虞我诈争权夺利,无论谁输谁赢都跟自己搭不上半点界,心里巴不得他们越乱越好,最好你砍我一刀,我劈你一剑,统统死光光而后天下太平耳根清净。

    楚天却不能这么想,哼了声道:“你还没告诉我来这儿究竟做什么?”

    洞天机故弄玄虚道:“别着急,听我老人家的指挥就是。你笔直往前走,到前边的那株长寿松往左拐。”

    楚天依言行事拐过那株长寿松又走了几步,洞天机叫道:“停,就在这儿!”

    楚天一怔举目打量,便看见长寿松旁有一尊冰海天玑石雕琢成的神兽,连带底座约有一人多高。

    洞天机笑眯眯道:“你不是想去参观紫露书房吗,这便是它的后门。”

第一百一十八章 遗书(下)

    今日第一更12:00,第二更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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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过中午,紫露书房中静悄悄不见一个人。

    在书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古画,从落款的时间上推断,至今已有六七百年的历史。

    忽然画上亮起一团微光,楚天悄无声息地从画中走出,飘落在桌案后。

    “运气不错,刚好没人。”洞天机催促道:“赶紧办完事,晚上好看热闹。”

    楚天没理他,飞快地翻动摆放在桌案上的大叠卷宗,希望能从这里头找出有关四大世家夜袭法岩峰的行动计划。

    令人失望的是这叠卷宗多是玄世家的帐薄、函件和来自四面八方的请示报告,并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洞天机耐不住寂寞,干脆从元辰虚境里溜了出来,名义上是相帮楚天查找与行动计划相关的文书资料,实则打量起陈列在一排排书架上的古董玉器,魔功秘笈。若是有看得顺眼的,顺手牵羊也无伤大雅。反正玄世家的藏品不拿白不拿,反正六百年前早干过一次,而今卷土重来自是驾轻就熟。

    忽然他低咦了声招呼楚天道:“小楚,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楚天抬眼望去,就瞧见洞天机的手里拿着一封已开封的信件。

    楚天一眼看出,信封上的字体依稀便是峨山月的笔迹。

    他不由诧异道:“奇怪,幽夫人为何会给玄龙驭写信?”

    洞天机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道:“男欢女爱、眉来眼去、郎情妾意、红杏出墙,魔府之中,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和事都是有的。”

    楚天摇头道:“幽夫人不会!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幽大哥,为了他,连命也可以舍得!”他接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对半折叠的香笺迅速展开,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峨山月娟秀隽永的行书字体。

    “小坐凭栏,听更深漏残,心成灰烬;怎堪念,幽人独往来,寂寞广寒;杞梦如烟,谁忆似水华年,人渺然。山月绝笔……”

    “这是幽夫人的遗书?!”楚天飞快扫过落款旁的年月日,正是自己应约前往法岩峰会晤峨山月的那晚。

    他心头巨震道:“原来幽夫人是自杀!”

    回想到峨山月当晚的反应,还有她打碎花盆将那**隐雪的涂鸦转增自己的反常举动,楚天暗自一惊道:“说不定她将那张纸画交给我时,心里即已萌生死志。”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峨山月的遗书又为何会出现在玄龙驭的紫露书房里?

    就听洞天机道:“瞧,我老人家猜对了吧,这位幽夫人呐至死都念念不忘给新情人留下遗书。嗯,玄龙驭肯定是受不了幽夫人自尽的刺激,才联合四大世家夜袭法岩峰,闹了半天敢情是为相好报仇出气来着!”

    “胡说八道!”楚天嗤之以鼻,他再清楚不过,峨山月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的心中无时无刻所牵所系的人绝非玄龙驭,而是幽鳌山。

    突然他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会不会是因为我告诉幽夫人幽大哥和林隐雪的故事,而且他们两人双双失踪,更不见幽大哥回返北冥城,幽夫人这才生出绝望之念,以一柄银剪结束了生命?”

    想到这里楚天不禁打了个寒噤,难道这才是幽夫人走上不归路的真正原因?

    洞天机道:“不管怎么说,有了这封遗书,你的罪名就可以洗脱干净啦。”

    楚天点点头,心中又想:“若是幽大哥晓得幽夫人是自尽而死,不知会作何反应。”

    忽然洞天机改用传音入秘道:“小楚,有人来了,咱们原路返回赶紧离开!”元神一晃隐入元辰宝珠。

    他的修为虽未恢复到旧日水准,但毕竟是修炼到大千空照的绝顶人物,灵觉覆盖范围远胜旁人。故而能够抢在屋外来人之前觉察到对方的存在。

    谁知楚天并未听从洞天机的劝告遁入古画传输法阵里,而是凝神存思,双手在身前打出一串奇妙法印,开启了须弥洞天,身形一晃退到屋角。

    楚天刚刚隐身,就看到书房外进来了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个面如冠玉英俊倜傥的黑衣青年,相貌和海笑书依稀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眸中冷光闪烁,眉宇隐藏阴鹫刻薄之气。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低声汇报道:“阴侯、阎侯都已在花厅等候,哥舒侯爷也快到了。”

    “就让他们等上一会儿。”黑衣青年在书桌后稳稳坐下,问道:“慕山叔,海笑书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和往常一样和孟璇香读书作画,有时候也会出来随处转转,并没什么异常。”

    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一个书呆子,小公爷不必放在心上。”

    楚天隐藏在须弥洞天里听得真切,望着说话的中年男子一省道:“他就是玄慕山?看上去玄龙驭对这家伙甚是信任,死到临头还不知已经被他卖了。”

    “书呆子?”就听玄龙驭不知可否地哼了声道:“我命他今夜随同行动,他听过以后有什么反应?”

    “他没说什么,不过神情颇为振奋。”玄慕山果然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竭力为海笑书隐瞒开脱道:“等过了今夜,小公爷登上府主大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我猜他多半想好好表现一番,争取博得您的信任和赏识。”

    玄龙驭道:“好,今晚你要寸步不离紧盯住海笑书。我总觉得他这些天有些反常。”

    “是,属下遵命。”玄慕山躬声应道,旋即又是一笑:“小公爷,老侯爷生前曾在私下对我说:您心思缜密-处事冷静,未来成就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玄龙驭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旋即迅速隐去,吩咐道:“哥舒晓梦是否到了?你去将他们三人都请到紫露书房来。”

    “如能驱狼吞虎,说服玄龙驭反戈一击,今晚的决战就能胜券在握!”楚天看到玄慕山正准备往门外走,心中有了主意,蓦然收起须弥洞天,扬声朝玄龙驭唤道:“小公爷!”

    “你是谁?!”

    发现戒备森严的紫露书房里竟然藏着一个陌生人,玄龙驭不由惊诧莫名,眸中杀机闪动就要出手。

    门口的玄慕山也是大吃一惊,站定了脚步。

    “楚天。”

    “唿——”话音未落,玄慕山猛然举掌虚劈,一道黑黢黢掌风打向楚天。

    楚天抬左臂一拳击出,“砰”的闷响硬接下这一记“玄乌掌”,身形岿然不动。

    玄龙驭的剑眉一耸暗自讶异道:“慕山叔的修为已臻至洗心境界,这一掌少说也用了八成功力,楚天这小子居然能不动声色地接下来,端的令人意外。”

    正在这时候,楚天开口又道:“小公爷,莫非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玄龙驭愣了下,察觉到楚天神色从容自若,不像是上门找事的。何况若非他主动现身,自己也绝难发现。

    想到这里玄龙驭缓缓将手放下,冷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天暗道:“这小子倒也是个角色,可惜过于自负。我得先把他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才能实施计划。”

    他故意冷笑一声:“我是来恭喜小公爷即将坐上北冥神府府主的宝座,从今往后钧命所到之处谁敢不从?”

    玄龙驭听出楚天话里有话,面如寒霜道:“你现在来拍我马屁,已是晚了。”

    楚天嘿然一笑,说道:“不错,若是我真想溜须拍马,确实找错了人。或许海笑书会喜欢我刚才的一番恭贺之词。”

    玄龙驭脸上杀机毕现,说道:“你在挑拨我和海笑书?可笑,居然想用这等愚蠢肤浅的小伎俩蛊惑本侯,谁派你来的?倪珞珈还是倪天高?”

    楚天的唇角逸出一抹讥诮,说道:“可笑的人是你,被海笑书卖了还在帮他数钱。”

    “小公爷!”玄慕山面色微变,叫道:“何必跟这小贼罗嗦?”

    玄龙驭摆摆手示意玄慕山不得轻举妄动。楚天的表现令他心中的疑窦越来越深,冷冷一笑道:“我倒想听听他还能编出什么故事?”

    “既然小公爷爱听故事,那我就讲一个故事。”楚天说道:“这个故事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够了,”玄龙驭打断楚天,“这种老掉牙的故事我已听过不下百遍。”

    楚天面无惧色,继续说道:“但你未必晓得,后面还有半句话——复有弹弓,藏于树下!不久之前,海笑书、阴圣道、阎西坡三人在陵园里偷偷碰面,要趁今晚混战之际暗中下手将你除去,好让海笑书上位!”

    “小贼,你信口雌黄含血喷人,我容你不得!”玄慕山听楚天说出了海笑书等人的密议内容,心中不由大惊,双掌齐时劈出,要让这小子永远闭嘴。

    “砰!”楚天使出“长河落日”又化解了玄慕山的两记玄乌掌,不屑道:“做贼心虚!我猜你身上一定藏着那支八宝斩魂冰鉴吧,说不定还有一颗造化破劫丹和一部《幽罗七秘》!”

    玄慕山勃然变色,反手拔出背后斜插的两柄“舜天魔钩”如狂风暴雨般攻向楚天,口中断喝道:“无耻小贼,你满口谎话话没人会信,拿命来!”

    楚天岿然屹立,鄙夷地看着玄慕山道:“小公爷,这次我免费替你清理门户如何?”

    话音未落,一道青光从元辰宝珠中霍然激射而出。

    洞天机出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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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界介绍:
阪荡天下,遨游四海;御剑乘风,举杯邀月。纵使孑然一身浪迹天涯,也要笑傲王孙饮露餐霞。 做传说中的剑仙,寻找属于我的自由,我的爱,越界而去——三千年圆一梦,为爱而生。越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越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越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