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抓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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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
林涣清暗暗一惊,如果单打独斗,楚天、离高、倪雪峰和峨无羁四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她都能胜券在握。但这四大外门弟子联手,即使身边有玄天空相助,最多也只能够拼出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想到这里她猛然一掌拍出,“砰”的闷响雪线如同一条扭曲的长龙轰然爆裂,澎湃的气浪涌向楚天和林涣清。
林涣清趁势飞退,说道:“等办完正事,我再向楚公子讨教!”
楚天也不愿现在就和林涣清拼个你死我活,一声冷笑收起苍云元辰剑,傲然道:“随时候教!”
见两人没打起来,倪雪峰和离高等人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当即六个人自然而然分成三拨,沿大街向前急行。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六个人再也没有遭遇到恶鬼袭扰。
又走出一段路,前方的巷口隐隐有光亮传来,一家酒店正在营业。店里的顾客八成是鬼,两成是人,坐得满满当当,生意甚为红火。
峨无羁凑近楚天道:“小楚,你猜猜这店里卖的是什么酒?”
楚天效仿幽鳌山的法子运劲一嗅,顿时有股刺鼻的血腥味扑入鼻中。
“人血?!”
“正确的叫法是‘还阳酒’。”倪雪峰和离高就走在楚天的后面,插话说:“假如运气好,还能买到用北冥灵气酿制的‘回幽酒’呢。”
这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林涣清忽地停下脚步说:“我们到了。”
“咦?”峨无羁凝目往酒店里观瞧,蓦地惊讶道:“那小子不是何马吗?”
尽管有风雪和黑夜阻隔视线,但楚天一行六人都堪称为外门弟子中的翘楚人物,仍能看清楚店里的情形。
只见在酒店里临窗一桌,峨世家的外门弟子何马正面对敞开的窗户悠然而坐。
在他的左面是一名青衣中年男子,右边坐着的赫然是一条鬼影。
何马似乎听到了峨无羁的声音,向窗外扫了一眼,然后低声和那一人一鬼说了句什么。
三人瞬即起身快步朝酒馆后面的厨房走去,青衣男子还不忘在桌上留下了酒钱。
“该死!”林涣清的眸中流露出一抹不可遏制的怒意,但她已经没有闲暇找峨无羁算账,语速飞快地道:“倪雪峰对付青衣人,天空、离高盯住何马,剩下的那个人交给我。”
有意无意地,她遗漏了楚天和峨无羁。
“是剩下的那只鬼吧?”倪雪峰讥嘲道:“林仙子的眼力应当不至于看错才对。”
电光石火之间,四个人身影连闪,掠过喧嚣的酒馆前堂直奔厨房而去。
峨无羁傻了眼,问楚天道:“我们怎么办?”
楚天凝视林涣清等人消失在厨房里的背影,回答道:“等一等,我总觉得……”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打断了楚天的话语,厨房方向腾起一团炽烈的蓝色光火,瞬间吞噬了整座酒馆,此起彼伏的哀嚎惨叫也完全被这隆隆轰鸣淹没。
即使站立在百米开外的楚天和峨无羁也能清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与肆虐狂舞的乱流。
楚天面色微变,运气护住全身仿似一道疾电掠向已化为熊熊火海的小酒馆。
与此同时,林涣清披头散发衣衫冒烟,左手环抱玄天空从坍塌的厨房废墟中飞身跃出,乘风飘出三百米才悬停下来。
紧跟着离高就像团火球从废墟里凌空滚翻出来,蓦地脸上青气连闪,从体内冒出一蓬诡异的寒雾,顷刻之间身上的蓝色光焰全部熄灭,露出斑驳烧焦的黄色外衣。
“发生了什么事?”峨无羁揉揉震得生疼的耳朵,迎上离高问道。
离高站起身,褪下千疮百孔的外衣,神色狰狞道:“我们追进厨房,不料那穿青衣的家伙就躲在门后。他自爆真元释放出‘罗侯真火’炸死了倪雪峰,自己也死了。”
“这全都是因为你的愚蠢!”林涣清满面杀气,徐徐落下身形走近峨无羁。
“放屁!”峨无羁手提磨金霸王锤瞪眼道:“老子哪里知道你们是来抓何马的?”
玄天空突然叫道:“你跟何马还有楚天是一起通过外门弟子考核的师兄弟吧?不用问,你们三个是一伙儿的。要不然为什么别人都冲进了酒馆,惟独你和楚天留在了外面?”
“放你娘的狗臭屁!”峨无羁火冒三丈举锤欲砸。
忽然楚天的声音从废墟里传来:“我找到地道入口了。”
众人一怔,这才注意到楚天不知何时已经伫立在了厨房的废墟上。
这时候罗侯真火逐渐幻灭,滚滚的黑烟刺破雪幕冲向苍穹。
楚天缓缓收起不动如山印,换作梵度魔气护体,用苍云元辰剑挖开堆积的瓦砾,底下露出一座黑黢黢的洞口。
“这上面原本有一座炉灶,应该是酒馆私设的秘道。”离高缓缓说。
玄天空道:“那名青衣人震塌酒馆,恐怕也有隐藏秘道入口的用意。”
林涣清走近废墟,缓缓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条秘道应该直通鬼城的地下世界。许多道行高深的恶鬼和隐世魔头都藏匿在地底深处,危机四伏步步惊心。”
像是没有听见林涣清的话,楚天身影一闪跃下洞口,瞬间消失不见。
“小楚,等等我!”峨无羁也没工夫找玄天空算账了,撒腿追了过去。
他舞动磨金霸王锤荡开余焰,喀喇喀喇踩着砖瓦灰烬奔到洞口,一矮身钻了下去。
洞口下方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石阶,峨无羁舒展灵觉,深一脚浅一脚的下行,口中叫道:“小楚,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下方忽然亮起一簇光火,楚天手握火折子站在距离峨无羁不到十米远的石阶上。
这时林涣清等人陆续进入到秘道中,林涣清素手微扬,从她的袖袂里飞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绿色宝珠,悬浮在空中散发出清冷的光芒。
玄天空惊奇道:“表嫂,原来你把表哥的‘碧海丹心珠’带来了!”
林涣清道:“不错,碧海丹心珠有驱邪静心的奇效,对我们深入鬼城捉拿魔教奸细大有帮助。”
离高漠然道:“等你们慢慢聊完,何马和那只恶鬼怕已逃到了天边。”
“跑不了。”林涣清冷然一笑,不知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跟我来!”
五个人排成一列纵队,由林涣清在前开道,楚天和峨无羁殿后向秘道深处行去。
走出大约一百多米,石阶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条幽长曲折的天然地下隧道。
隧道的四壁隐隐闪烁暗红色的光芒,岩石嶙峋雾气腾腾,迎面一股热风袭来。
幽暗寂静里,时不时会传来一串恶鬼的喈喈怪笑声,弹指间又变成凄惨的哭嚎。
隧道渐行渐宽,开始出现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岔路,在高耸的岩壁上星罗密布的洞穴里,不知隐藏着多少在暗中窥觑的眼睛。
氤氲雾气越发的浓重,凭借碧海丹心珠的光亮和各自精湛的修为,大家勉强能够看清楚方圆百米内的景物。
百米之外一片绿雾茫茫,隐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与杀机。
寂静无声中,走在队列当中的玄天空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从地底毫无征兆地探出一双手臂,没有血肉,没有经络,只剩下幽绿发光的骨头。
它张开两手抓住玄天空的双腿猛向下拽。坚硬的岩石如水波纹般化开,玄天空毫无防备,脚踝已陷入地下。
“出来!”林涣清倒转天煞魔剑,剑锋华光盛绽向玄天空两脚之间的地底插下。
“嗷——”一具骷髅从地底蹿升出来,斜斜飞向二十多米高的洞顶。它的后脑被天煞魔剑破开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孔,哧哧往外冒绿烟。
“咔!”离高眼疾手快,挥剑将碧骨骷髅拦腰斩断。
不料碧骨骷髅分成两截后依旧不死,上身继续飞向洞顶企图隐遁,两条绿幽幽的腿骨飞快摆动向前飞奔。
“老子让你阴魂不散!”峨无羁抡锤飞掷,砰的闷响将碧骨骷髅的上身轰成齑粉。
林涣清低低冷哼,双指隔空疾点,砰砰两声碧骨骷髅的下肢寸寸碎裂迸溅开来。
楚天忽地灵台若有所动,他目光横扫苍云元辰剑猛然向右侧岩壁劈出。
“铿!”一记金铁响鸣,一具刚从岩壁里探出半截骨架的碧骨骷髅被苍云元辰剑雄浑的剑气彻底打爆。
只见四周的洞壁里,弥漫的氤氲雾气中,一具具碧骨骷髅的身影不断冒出。
林涣清柳眉一挑道:“不要恋战,追凶要紧!”
“嗡——”她运转魔气注入碧海丹心珠,珠中登时迸发出一**滔天光浪。一时间惊涛拍岸,数十具碧骨骷髅被汹涌的浪潮吞噬炼化,幻动成千万缕绿色的丝光融入碧海丹心珠里。
碧骨骷髅骇然退避,纷纷重新躲进岩壁里。众人趁机御风朝前飞驰,冲出这条被碧骨骷髅占据的隧道。
须臾之后,楚天眼前豁然开朗,隧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座硕大无比的熔岩洞窟。
这座洞窟的高度超过千米,举目仰视根本无法看到洞顶。洞窟下方是一片熊熊火海,金红色的火焰吞吐闪耀,一道道粗壮的火柱如同潜龙出渊冲天而起。
在半空中悬浮着数以百计的棺椁,表面散发出殷红的金属光泽,如星罗密布缓缓飘动,景象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饶是峨无羁是个胆大包天横冲直撞惯了的人,见此情形也禁不住下意识地在洞窟前凝定身形,惊疑不定地问道:“小楚,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第四十六章 抓捕(下)
“乱离火泊。”林涣清斜瞄了一眼峨无羁,她收起碧海丹心珠,暗暗运气抵挡迎面袭来的阴冷气流。
“这底下燃烧的就是乱离冥火,如果谁不小心坠入其中,必然有死无生。上面悬棺里是正在沉睡的僵尸,最好别惊动了它们。”
“我想知道,林仙子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离高冷冷质问。
林涣清不动声色道:“看来不说清楚,你会以为我将大家引到这里是别有用心?”
离高“嘿”了声表示默认。
林涣清冷然一笑道:“好,我告诉你们:跟在何马身边的那条鬼魂名叫殒清河,它的真实身份是我们安插在魔教里的一条内线。今晚何马要和青衣男子见面的消息,就是它秘密上报的。”
楚天问道:“那个青衣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他叫宇阳春,是魔教派入鬼城的细作,三年前我们就发现了此人的卧底身份,但一直没有打草惊蛇。”林涣清瞥了眼楚天才回答说:“根据殒清河提供的情报,今晚宇阳春会和一个来自魔教的上层人物会面,而且那人已成功混入神府的外门弟子中,因此决定今夜实施抓捕。”
玄天空得意道:“这就叫做放长线钓大鱼。”
峨无羁一拍脑门道:“我明白了,原来是殒清河那鬼东西一路上偷偷留下了标记,好让咱们顺藤摸瓜逮到何马。他娘的,老子第一眼看到这小子就觉得他阴阳怪气不是好人,没想到果然是个魔崽子!”
离高问道:“如果何马果真是魔教上层人物,他潜入神府的目的是什么?”
“这正是我们要弄清楚的。”林涣清凝视前方的乱离火泊,微微蹙了下眉头。
“奇怪,为什么殒清河的标记到了这里就突然中断了,难道……”
突然从洞窟深远处传来一记尖锐的啸声,打断了林涣清的话音。
“殒清河!”林涣清身形一闪便掠出百余米,拔出天煞魔剑扑向啸声响起的方向。
楚天和峨无羁等人紧随其后,各自施展惊世骇俗的身法绝学避让过一道道从泊底蹿腾出的火柱和密密麻麻的悬棺,全速赶往出事地点。
五个人飞出一千多米,就看见前方一人一鬼激战正酣,赫然就是何马和殒清河。
殒清河生前是北冥神府殒世家的外门弟子,修为已到达真阶第七境,经过这些年在鬼城中的修炼,实力愈发的强横。
然而何马赤手空拳,却将它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修为着实惊人。
殒清河看到强援赶到,更无心和何马纠缠,连发三掌向后抽身。
何马的左手一划圈住殒清河的掌影,右拳勃然迸出击中对方的胸膛。
殒清河中拳后却不弹开,何马的拳头瞬间变得金光熠熠,像一块滚烫的烙铁将它的身影牢牢黏著,一**凶狠霸道的气劲不断涌入,正是日照神拳中的那一招“大日如来”!
殒清河凄厉惨嚎,浑身鬼气“哧哧”涣散,但无论怎样极力挣扎都无法摆脱何马右拳的粘粘。
这时候林涣清率先赶至,天煞魔剑直挑何马的眉心。
何马右拳吐劲震飞殒清河,身形向后疾闪。
“砰!”殒清河的体内猛然爆出一团金色的光焰,全身化为一团滚滚浓烟,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亡。
林涣清对殒清河的丧命丝毫不觉得可惜,对她而言殒清河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而当下抓住何马才是最重要的。天煞魔剑骤然光华暴涨,在空中幻动出一道道瑰丽奇幻的银芒,将何马所有可以闪展腾挪的角度统统封杀,然后侧身点出素手罗刹指。
“唰!”何马的右袖里蓦地吐出一条黑色软鞭,化解了林涣清的第一轮攻击波。
玄天空见状掣动逍遥古剑从侧翼发动偷袭,要助林涣清一臂之力。
何马在两人夹击之下奋力反击,手中的黑色软鞭不停在身周舞动出一个接一个的光圈。这些光圈有正有斜,有大有小,一个个首尾相接连绵不绝,将他的身躯护得水泼不进。
如果仔细观瞧,就会发现光圈转动的方向或正或逆,搅动起一道道湍急的罡风涡流,使得林涣清和玄天空手中的长剑左右振颤大受影响,往往一剑刺出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始终不能真正威胁到何马。
“魔教的六欲诸天诀!”离高的眼睛里寒光一闪,认出了何马的鞭法,纵剑加入战团。
四个人像走马灯一样地在空中恶斗,脚下就是乱离火泊的熊熊烈火,峨无羁看得心痒难熬,握住磨金霸王锤跃跃欲试道:“小楚,咱们也上!”
楚天毫无反应,他出神地凝视何马手中飞舞灵动的软鞭,脸上露出一缕思索、迷茫又夹杂着意外惊喜的神情……
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寒冷冬日,银装素裹的大崖山深处,一个九岁的男孩在林间飞奔,眼看就要被穷凶极恶的狼群吞噬。
突然有那么一道翡翠般晶莹通透的碧光从他的身上掠过,数十只饿狼在顷刻间尸横遍野,男孩神奇地转危为安。
然后他就看到那位救了自己性命的白衣丽人,怀抱酣睡中的小女孩,在雪地里渐行渐远,直至身影渺然……
“小楚,楚天,喂……你这家伙怎么了?”
峨无羁的叫声似滚雷般在楚天耳边炸响,楚天勉强把自己从往事的沉湎中拉回到现实,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激动。
没错,那个白衣丽人击毙群狼所用的正是一条碧色的软鞭,那招法鞭式和眼前的何马如出一辙。
只是,何马的鞭法灵动随意,有一股漫不经心的写意;而白衣丽人则更加凌厉迅捷,好似发出的不是软鞭而是一道道碧色闪电。
这就像同样的风景,因为画家的感悟不同,画面便会透出多彩多姿的韵味,或是雄奇或是飘逸,却终归万变不离其宗。
“何马……一定和晴儿的妈妈大有渊源,说不定就是她的同门师兄弟?!”
楚天的眼睛不由亮了起来——一旦弄清楚了白衣丽人的身份,他就有可能了解到晴儿的身世,甚至找到那个自称是晴儿“外公”的老人!
寻寻觅觅这多年,无时无刻地牵系惦念,此刻的楚天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一线曙光。
突然战团中人影乍分,玄天空被何马的软鞭抽中,一记闷哼飞跌而出。
林涣清朱唇清啸施展出素手罗刹指,凌空点中何马右臂。
“啪!”黑色的软鞭脱手飞出,在空中翻滚几转后坠入到乱离火泊中。
“如果你肯束手就擒,我保证不为难你!”林涣清用剑虚指试图劝降何马。
何马的右臂臂骨被林涣清的指力戳裂,苍白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伸左手迸指连点受伤的右臂,唇角逸出懒洋洋的笑意道:“假如你肯改嫁给我,我倒可以考虑考虑你的建议。”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林涣清从未被人这样当众轻薄过,粉面煞气涌现。
楚天悄悄地靠近战团,苍云元辰剑随时准备出手。
他知道林涣清说的是一时气话,毕竟何马在魔教中地位颇高,留下活口才有价值。
因此楚天并不担心林涣清会真的杀死何马,只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何马故意瞟了玄天空一眼,笑嘻嘻道:“林仙子,你又何必装得冰清玉洁?”
玄天空仿似被蝎子叮了一口,俊面怒红道:“胡说八道,我宰了你!”
林涣清一把扯住玄天空,淡淡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别理他,他的话没人信。”
峨无羁本来就对林涣清和玄天空心怀芥蒂,哼了声道:“你们两个再拉拉扯扯下去,老子不信也得信了。”
何马哈哈一笑,说道:“林仙子,横竖我也逃不过这一劫。倘若你能让我做个明白鬼,那我也不妨将此次潜入北冥城的目的坦诚相告。”
林涣清轻轻颔首,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何马脸上的笑容消失,徐徐道:“大约六年前,大崖山猎户村一战……”
楚天脑海“嗡”地一声轰鸣,呼吸不由自主变得急促粗重,眼前浮现起那夜烈火屠村惨不忍睹的景象。
就听何马继续说道:“北冥神府出动十七名高手截杀林隐雪,结果十四死三伤。据我所知,你是侥幸生还的三人之一吧?”
林涣清沉默须臾。尽管那场惊心动魄的血战已经过去了将近六年,但那夜的场景时不时会像幽灵般缠绕着她。
一个个人影倒下,一声声嚎叫响起,飘远的记忆瞬时又清晰地重现在她的心头。
她的心一阵惊悸,轻吐一口气道:“不错,我们在大崖山预先设伏,等到林隐雪步入猎户村准备借宿时,突然发动‘九狱雷火阵’将其围困。一场血战下来,双方几乎玉石俱焚,唯独林隐雪的女儿不知所踪。”
“九狱雷火阵!”
楚天的胸膛中掀起滔天的怒火,双拳不自觉地攥紧,喉咙里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家为什么会在瞬息之间被大火吞没,父母乡亲无一幸存。
炽烈凌厉的目光倏然激射,凝定在了林涣清的面容之上。
楚天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滴血的心因为愤怒而咆哮哀鸣,而血债必定要用仇人的血来还!
第四十七章 血债血偿(上)
林涣清感应到从楚天眼神里莫名透露出浓烈的敌意与杀机,她愣了愣就听何马又在问道:“林隐雪呢……她怎样了?”
“还能怎样,当然是死了!”林涣清随口道:“难道你潜入神府,就是为打探林隐雪的下落?”
从林涣清口中听到林隐雪确切的死讯,何马的眼神一黯,摇摇头道:“为了一张图,你们竟然围攻杀死了林师姐,本教誓报此仇!”
离高、玄天空和峨无羁还是第一次听说北冥神府和魔教之间曾经有过这样一段恩怨过节,均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林涣清不以为然道:“为了她,我们足足赔上了十四位神府高手。若我是她,九泉之下也足以自豪!”
何马道:“但你们没能从林师姐身上得到秘图,对么?否则北冥宝藏早该出世了。”
林涣清琼鼻冷哼,不置可否。
突然楚天沉声问道:“还有两个和你一起活着回来的人是谁?”
他的嗓音低哑暗沉裹夹着仇恨与愤怒,林涣清警觉地望向楚天,反问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还有两个人是谁?!”楚天对林涣清的问题充耳不闻,血光映照在他的脸庞上,肌肉抽搐青筋跳动。
他就像蓦然之间换了一个人,平时的沉静机智荡然无存,恶狠狠地瞪视林涣清,如同一头苏醒过来、随时要攻击撕碎猎物的野兽。
“楚天,大敌当前,你冷静一点。”离高皱眉道。
“不错,大敌当前我正该冷静!”
楚天压制住心头述说不尽的悲伤、愤怒和仇恨,深吸一口气,运起菩提镜月印令自己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下来,注视林涣清道:“你说还是不说?”
众人都被楚天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措手不及。
“小楚,你怎么啦?”峨无羁伸手想拽他。
楚天甩脱峨无羁,凭空踱步迫近林涣清。苍云元辰剑如龙吟如虎啸,雪白无瑕的玉光映照乱离火泊上空,锋芒直指林涣清!
“这小子也是奸细,他们是一伙儿的!”玄天空颇有见识地尖叫道。
“放屁!”峨无羁一脚飞踹玄天空,“你他娘的才是魔教奸细!”
楚天对周围的吵闹、指责和怀疑置若罔闻,他的眼里只剩下林涣清一个人的身影。
父亲、母亲、乡邻,家乡的山山水水花草树木,一幕幕一景景从他的记忆里流淌而过。
他曾经拥有过那样快乐无忧的童年,却在九岁那年祸从天降,家园被焚毁,父母亲惨死。今天终于可以知道这曾经的悲剧原来既不是意外也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行凶。凶手近在眼前,楚天的愤怒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他要复仇!
“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两个人是谁。但是必须等我们抓住何马之后。”林涣清没想到任务临近结束却会因为一个六年前的故事而节外生枝,掩下对楚天的恼怒,她冷笑道:“我想你应该能够分清楚事情的缓急轻重,更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和神府派遣任务的重要!”
楚天丝毫不动摇,语气强硬道:“你们谁都不准动何马一根毫毛!”
“什么?!”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楚天的异常,但楚天的表态依然令他们大感匪夷所思,连何马都怔怔望着楚天困惑不已。
峨无羁吃惊道:“小楚,你发什么神经了?”
“大崖山猎户村,那里曾经有我的家。那些被你们活活烧死的村民,是我的父母和我的乡邻。那一夜,全村人无论男女老幼,除我以外,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楚天的眼睛痛楚地合起,眼角有晶莹的泪溢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峨无羁忍不住挠头道:“这、这他娘的也太巧了吧?”
“唿——”玄天空趁楚天神情恍惚之际,猛地挥掌从背后偷袭。
楚天的灵台上立刻清清楚楚映射出了玄天空的身影与掌势。
他霍然睁开双眼仰天长啸,苍云元辰剑一如它的主人,将积郁的怒愤伤痛全部化作磅礴跌宕的雪色华光,一式“回头是岸”气吞万里如虎。
“呀!”玄天空慌忙飘退,双掌全力封挡如雪浪般涌来的剑光。
“哧啦——”他的胸口衣襟划破,飙射出一溜鲜血。
林涣清凤眼含煞,素手罗刹指飞点楚天眉心。
楚天左拳击出一记“千疮百孔”,漫天拳影飞舞以攻对攻。
“啵啵啵——”梅花间竹般数十下脆响,楚天的日照神拳不论如何变幻,始终被林涣清的素手罗刹指密不透风地封杀。
每一记拳指激撞,他的拳头都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几十缕阴冷指劲集丝成束,迫入楚天的左臂经脉。
楚天凛然一惊,知道自己的功力确实不如林涣清,当下默运丹田真气一荡一冲,化解去对方的指劲,身形向后退出五米。
冷不防玄天空再次从背后扑到。这次他学了乖,不敢用空手对敌,逍遥古剑哧哧锐啸破开洞窟中肆虐奔涌的乱流直指楚天背心。
“呜——”峨无羁猛地纵身挥锤,往玄天空后脑砸落。
玄天空惊怒交集,急忙侧身闪躲道:“峨无羁,你也要倒戈魔教不成?”
峨无羁本待乘胜追击,闻言不禁呆了呆。
他方才出手襄助楚天,纯粹是出于朋友义气,哪曾想到过楚天保护何马,自己帮楚天那就是帮了魔教的道理。
当然,一旦考虑到立场问题,峨无羁原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袋登时变得愈发模糊。
玄天空得意一笑道:“你可要想明白了,楚天是神府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你娘的才是叛徒,老子最恨从背后下黑手的小人!”
峨无羁终于替自己找到了一条大义凛然的借口,毫不犹豫抡锤又轰向玄天空。
这时候何马也已经出手阻截住了离高。他的右臂低垂无法应战,实力未免大打折扣,和离高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难解。
但楚天的情势就不容乐观了。
林涣清作为跻身真阶第九境的玄世家顶尖外门弟子,随时都有可能向北冥神府嫡传弟子的宝座发起冲击。
楚天的修为自进入北冥神府后突飞猛进,但和林涣清相比仍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起初他还能凭借为亲人复仇的血气之勇,苍云元辰剑大开大阖一往无前,和林涣清平分秋色。
但二十个回合一过,林涣清便慢慢稳住阵脚占据了上风。
她的天煞魔剑出神入化,剑招细密交织如一张闪闪发光的罗网渐渐束缚住楚天的苍云元辰剑,素手罗刹指更是神出鬼没不断伺机突袭。
楚天只觉得手中的神剑越来越沉重,甚至不由自主在随着林涣清的天煞魔剑左右飘摆,随时都可能脱手而去。
“啵!”他的左肩蓦然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被素手罗刹指扫中。
幸亏及时施展出不动如山印,化解了林涣清八成的指劲,他的肩骨才没有像何马一样被戳裂。
纵使这样楚天也不禁疼得发出一记低哼,整条左臂经脉绞动麻木难当。
林涣清的眼力和经验在所有北冥神府的外门弟子中都堪称翘楚,立刻看出楚天的弱点,天煞魔剑对准后者的左侧身躯发起猛烈攻击。
楚天疲于招架节节败退,峨无羁有心帮忙却被玄天空死死缠住。
“既然你一意要背叛神府,我杀你珞珈也无话可说!”
林涣清接连三剑荡开苍云元辰剑,素手罗刹指如破囊之锥点向楚天胸口。
楚天胸前门户大开,已经无法阻挡素手罗刹指的致命一击。
“就这样结束了么?我明知仇敌当前,却不能亲手复仇,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父老乡亲?!”
他的心里深深一痛,目光不由自主凝定在林涣清木无表情的脸庞上。
就是这个女人,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就是这个女人,让自己颠沛流离饱受人间疾苦!
“杀!”
一股汹涌澎湃的热血不可遏制地涌上楚天的胸膛,他的心念与苍云元辰剑灵再次融合交汇,整个人化身为雄劲飞扬的剑意沸腾!
“轰!”不动如山印从楚天的体内焕放而出,遽然凝缩成拳头大小的金色光峰耸立在他的胸膛之上。
“啵!”素手罗刹指在金峰之上击开丝丝裂痕,却无法再向前突进半寸!
苍云元辰剑赫然回扫,拦腰截向林涣清。
神剑怒鸣,光华冲霄!
苍云元辰剑上泛起一朵朵三色奇葩。每一朵都蕴藏着九煞、璃神、紫罡三股精气交融炼铸的狂暴力量,将神剑灵气运转到了巅峰状态!
林涣清不由得为之动容,她低咦声向左侧斜飞,竟然不敢用天煞魔剑正面相抗。
“嗷——”元辰宝珠飞转如电,骤然释放出数十条银绿色的鬼影,铺天盖地涌向林涣清。
这些鬼影都是先前楚天在长街杀斩杀的冤魂厉魄精气所化,被气吞如虎印摄入宝珠虚空中降伏贮藏,如今便如同出闸的饿狼嗷嗷嗜血。
林涣清素手连点,指劲涌处一条条鬼影砰然涣散。
元辰宝珠转动得更加迅猛,将飘散的鬼气悉数吸入回炉重铸,竟是一点不浪费。
楚天趁势迫近,苍云元辰剑高高举起势不可挡地当头劈落。
林涣清看到楚天如此这般地强横硬攻,心中亦暗自吃惊,天煞魔剑侧击而出,“叮”地接住苍云元辰剑,旋即使出巧劲剑刃带动苍云元辰剑呜呜飞转,试图将它绞飞。
不料刚转动了十余圈,一道诡异阴森的寒流便透过天煞魔剑渗入林涣清的右手。
“青阴寒毒!”林涣清脸上绿气一闪,凝聚魔气迎头撞击,顿时将寒毒迫回。
没想到寒毒固然如愿以偿地被压制回苍云元辰剑中,但她运转出的魔气也如大江东流一去不回!
第四十八章 血债血偿(下)
元辰宝珠上气吞如虎印的光影浮现,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幽井,不断将林涣清的魔气抽取进来据为己有。
林涣清顿知中计,但在转瞬间体内已有大量的魔气狂泻而出,剑势登时一窒。
“叮!”林涣清右手收剑,左手出指在苍云元辰剑上运劲一点。
苍云元辰剑倏然弹起,楚天的左拳趁虚而入直捣林涣清。
“嗤嗤嗤——”密集的气劲从楚天的拳中迸发出来,如乱石穿空分别不同角度不同线路攒射林涣清的周身要穴。
“末日光照!”林涣清的天煞魔剑和素手罗刹指招式用老,已经无暇变招招架。
“砰!”她头上的发髻猛然爆裂,乌黑的长发像瀑布般垂落,发出淡绿色的晶光朝身前甩动,宛若一面迎风招展的旌旗猎猎乱舞。
“啵啵啵!”楚天发出的拳劲一一消解,铁拳峥嵘初露直击林涣清胸口。
林涣清的口中发出一记尖锐短促的啸音,乌发似灵蛇般跃动而起缠住楚天左腕,猛向里紧勒。
楚天的耳朵里听到自己的腕骨在“咔咔”作响,好似要折断掉落。
他咬紧钢牙,拧身埋首奋力朝林涣清面门撞去!
这一招险到极点,但也大大超乎了林涣清的意料之外。
作为女人,毁容残废显然是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林涣清下意识地仰面甩发,楚天左腕一松,身形随之飞起。
两人的身影交错而过,苍云元辰剑如闪电惊雷反手劈斩,“嚓”地将林涣清满头亮丽乌发削去大半截。
自大崖山猎户村一战后,林涣清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更不曾这样狼狈过。
但楚天的感觉却很不好,这几招一气呵成奇峰迭出,自己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却仅仅斩获到林涣清的半截发丝。
此刻的林涣清彻底被激怒了,四十余个回合的交锋,她没有讨到哪怕一丝的便宜,反而断去了大半截素来引以为傲的乌黑秀发,“素手罗刹”的美名情何以堪?
杀楚天,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除掉他!
一股真元奔涌而出,林涣清左手的食指与中指在霎那间凝铸成为一柄绿色的光锥,隔空激射出一道道纵横接错的晶芒,切割虚空撕裂所有。
“叮!”楚天横剑格挡。
犀利的碧芒撞击在剑刃上火星四溅,楚天右臂一阵发麻,身不由己往后退闪。
“叮叮叮!”林涣清纤手翩飞,素手罗刹指力一记重过一记,如同万钧雷霆不住敲击在楚天的苍云元辰剑上。
楚天唇角溢出一缕鲜血,不得不将苍云元辰剑换到左手,同时施展沉鱼落雁身法。
他的身形忽如青烟飘逸刹那绝尘,忽如雷电迅捷瞬息经天,在一道道罗刹碧芒和冥火乱流之间乘风穿越倏忽往返。
不知不觉,楚天胸中燃烧的怒火化为了清冽灵泉,一颗道心空明辽阔物我两忘。
他像是一缕来自于大自然的清风,无拘无束飘忽不定,令林涣清的灵觉始终无法锁定。
激战至此,在劲敌强大气势的压迫下,楚天的灵台终于臻至圆融化境。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的道心在飞速地成长,于一呼一吸间体悟着人世沧桑天意造化。
他的神思仿佛已脱离肉身,飘飞在另一个世界中,然而举手投足动静之间,莫不合乎自然之道。
在元辰宝珠幽远的虚空深处,缓缓亮起了一团银红相间的绚丽光彩。
一座九十九片花瓣合抱的莲花圣座徐徐浮现,似真似幻遥不可及。
——元辰七印中的第六印“真我如一”!
楚天的心神不禁为之一震,杂念甫生那座莲花圣座遽然隐没在了黑暗深处。
“哧啦——”他的右臂一痛,被罗刹碧芒划破一道血口。
看到楚天负伤,林涣清心头微喜,冷笑道:“楚天,我要你葬身乱离火泊永世不得超生!”
她猛催真元跃动身形欺近楚天,左手双指暴风骤雨般迸射出道道精光。
“噗!”楚天的左肋中指,一道血泉喷涌而出。
他的口中发出一声悠长呻吟,“呜——”天地烘炉从楚天的体内迸放出夺目光辉,熊熊炉火扭转真元,在弹指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威能。
他的灵觉骤然增强数倍,如一只幕天席地的巨灵神手探过无尽元辰虚空,攫取到那座隐于黑暗深处的莲花圣座。
一瞬间,楚天的身后焕放开瑰丽绝伦的银红光华,像一朵盛绽的莲花傲立天地。
“不好!”
林涣清的面色剧变,隐隐约约预感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但她不甘就此退却,更不相信以真阶第九境的巅峰实力会拿不下一个十六岁少年。
天煞魔剑怒啸如龙夭夭横空,化作一束无可阻挡的神光凌空飞射楚天胸膛。
楚天的眼睛霍然爆闪出慑人精芒,目中影映的却不是林涣清的天煞魔剑,而是一轮明月映照下的莲花圣座。
他的身形仿佛化为了一团燃烧的金色火焰,焰光急遽膨胀如旭日东升。
林涣清惊异地看到,绚烂的光焰里不可思议地涌现出三道一模一样的楚天身影。
每一个楚天的手中,都高擎苍云元辰;每一个楚天的眼里,都映射明月莲花!
“真我如一!”
林涣清的心剧烈悸动,不敢相信世间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三个楚天,既不是身外化身的神通道法,也不是浮光掠影的虚幻影像,而是以燃烧真元为代价,从真我如一印中召唤出的异空间镜像!
此时此刻她已无路可退,唯有孤注一掷生死相决。
一记清啸,林涣清的体内腾起雄浑绿光,身剑合一迎头轰向楚天。
“轰——”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吞没了天地万籁,世界仿佛在此瞬不复存在。
无边无际的金色与绿色光潮从决战中心向外奔涌,所过之处一座座悬棺泯灭,一片片虚空扭曲。
“小楚!”
“表嫂!”
远在数百米外的峨无羁、玄天空等人停止了打斗,怔怔注视着面前发生的这场对决,心中恐惧、担忧与疑惑缠绕激荡在一处。
强劲的罡风光澜将他们的身躯吹得摇摆不定左右飘飞,但每个人都竭力睁大眼睛凝注撞击现场,希望知道谁会是那个幸存者。
时间仿似失去了节奏,谁也不知过了多久,爆炸中心的强光开始慢慢褪淡。
两道镜像灰飞烟灭,楚天的真身如断线的风筝鼓风飞荡,沿路洒下一串血珠。
在他的对面,林涣清静静挺立,面无血色凝视前方,手中的天煞魔剑寸寸碎断。
“表嫂!”玄天空的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林涣清的头动了动,似乎是想侧脸望向玄天空。
突然她的身躯剧颤,仰天喷出一口血箭,如陨石般坠落进下方的乱离火泊!
“呜——”一瞬间她的身影就被肆虐涌动的火舌吞没,几缕绿色的幽光几不可察觉地从火焰里升起。
“嗡——”元辰宝珠清越鸣响,毫不留情地将林涣清精血所化的幽光吞噬一空。
直到这时候其他人才缓缓回过神,峨无羁纵身追上楚天,伸手将他接住。
“小楚,你不要紧吧?”峨无羁大手按住楚天胸口膻中穴,毫不吝惜地将魔气汩汩注入他的体内。
楚天近乎油尽灯枯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但他的心里充满复仇的愉悦,积压在心底将近六年的怒愤悲伤终于得到了释放。
不无遗憾的是,林涣清至死也没说出另外两个参与大崖山屠村的北冥神府高手的名字。
不过楚天相信,自己迟早会知道。
令人欣喜的是,他总算有了晴儿的线索,三年的等待三年的不懈找寻,即将破晓。
他虚弱地向峨无羁笑了笑,沙哑道:“我很好,至少还有口气在。”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五脏六腑便如翻江倒海般绞动,一口热血再也无法忍住,“哇”地喷得峨无羁满头满脸。
峨无羁顾不得擦拭脸上的血迹,着急道:“我带你去找姑姑!”
话音未落,那边传来玄天空凄厉的嘶吼,他满面凶光疯狂地仗剑冲来!
峨无羁显然坚定地选择站在楚天一边,他骂咧咧抄起磨金霸王锤便要应战。
谁料当玄天空掠过一具已被罡风光澜催压得扭曲变形的棺椁时,棺盖猛然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双皮包骨头的殷红鬼手,直摄他的左肩。
玄天空毫无防备,被抓个正着。
他的左肩登时血流如注,口中怒吼反手一剑劈向棺椁。
“嚓!”一剑斩落如破败絮,棺椁中的僵尸倏地被逍遥古剑劈作两爿。
玄天空甩脱肩膀上的鬼手,刚想稍喘一口气,猛感脚下恶风不善,又是一具僵尸从棺椁中蹿出!
“不好,快离开这里!”楚天心头一凛,看来刚才的大战已彻底惊醒那些原本沉睡的僵尸。
“喀喇、喀喇!”一座座悬棺打开,成百上千具僵尸从里面走了出来。它们的双脚凭空行走如履平地,自四面八方将楚天等人团团围住!
楚天模模糊糊感觉到无数的红色身影在晃动在迫近,他抓住峨无羁的手低低道:“放下我,你快逃!”
第四十九章 僵尸老妈(上)
“放屁,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峨无羁望着铺天盖地涌来的僵尸,浑身寒毛倒竖,手脚酥软却死死抱住楚天强撑道:“凭我的一柄磨金霸王锤,不管来多少僵尸也能杀出一条血路!”
“啊——”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不可信,远处传来玄天空凄厉的惨叫。一大批僵尸把他团团围住在中间,“吧唧吧唧”的声响刺耳传来。
峨无羁毛骨悚然道:“娘的,原来僵尸喜欢生吃活人,我得赶紧溜!”
等那些僵尸心满意足地散开时,玄天空的身体已荡然无存,只有一柄失去主人的逍遥古剑呜呜哀鸣坠入乱离火泊。
何马和离高对视一眼,均知道如果再死拼下去,谁也活不了,不约而同靠向峨无羁和楚天。
“听说过丛林法则吗?在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里,一旦有猎人身负重伤,将同伴牵扯到生死边缘,唯一正确的做法就是丢弃他。”
楚天面色苍白呼吸微弱,话音却一字字清晰地传入峨无羁的耳中。
“这不是残忍,而是迫不得已的舍弃。无羁,你要做那个猎人的同伴。”
“放屁!”峨无羁破口大骂道:“你闭嘴少说两句,老子心情好点也能多杀两个……”
说着话大群的僵尸已然攻到,何马和离高首先接战。两人并肩开路向前突进。
峨无羁将楚天背在身后,一手运气输功,一手挥舞磨金霸王锤紧随其后。
“峨无羁,我劝你听楚天的,趁早把他放下。不然我们谁也走不成。”
离高扬手打出一张氤氲血碾符,瞬时碾杀三十余具僵尸,眼前稍稍显得空旷。
但一眨眼更多的僵尸涌了上来,令他根本无法腾出手再祭起氤氲血碾符。
何马的软鞭掉落进乱离火泊,右臂也形同残废,只能用单掌双腿应敌。
才突击前进了五十米,离高、何马和峨无羁就先后受伤,各自的战力急遽下滑。就此继续下去,无论怎样奋力搏杀,四人都只是在略略地延长生命而已。
正自绝望之际,四周的僵尸忽然如潮水般向后散退去。
火海乍分,缓缓升起一具血红色的巨型棺椁。
棺椁的表面布满未熄的乱离冥火和古远的符篆花纹,一股令人战栗的阴煞鬼气冲天而起。
“坏了,僵尸祖宗出来了!”峨无羁喉咙发干,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什么僵尸祖宗,给我破!”
离高运足功力向下俯冲,纵剑朝巨棺斩落。
“砰!”棺盖骤然飞起,如一堵高墙撞向离高。
离高一剑斩落,却只能棺盖上劈出一道浅浅的痕印,剑刃高高弹起。
“嗤!”从棺盖后突然伸出一只鬼手抓向离高的胸口,后一秒,鬼手恶狠狠地插入了离高的胸膛。
他一记痛哼,还想运剑劈斩鬼手。
“噗!”那只鬼手倏然旋转回缩,手心里已多了一颗兀自跳跃不休的心脏!
离高望着来自自己身体的心脏不由呆了呆,爆发出一声绝望吼叫仰天栽落。
下方的僵尸蜂拥而上,只在三五秒的时间里就将他吞食一空。
“小楚,不要怕,别发抖……”峨无羁牙齿打颤地自我激励道:“一切有我在!”
楚天却无法感动于峨无羁的豪情壮志,苦笑道:“我明明感觉是你在发抖。”
“待会儿我上前迎击僵尸,你们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设法突围。”何马凝视巨棺,低声道:“楚天,谢谢!”
楚天知道,何马是在感谢自己杀了林涣清,等若为林隐雪报了仇。
“不用,她本就该死。”
这时候那只鬼手将棺盖缓缓举起,露出了僵尸真容。
它的模样惨不忍睹,浑身冒着丝丝红烟,依稀还能分辨出生前是个女子。
“你们不想活了,居然敢打扰姑奶奶睡觉!”僵尸用她特别的带有金属摩擦音的嗓子破口大骂,两只硕大火红的眼睛恶狠狠地逼视楚天三人。
“走!”何马扬手祭起一只金色的手掌,丹田真元燃烧冲向那具僵尸。
“呜——”金手掌在空中遽然放大数十倍,如泰山压顶般拍落,将数十具僵尸轰成齑粉。
“谢啦兄弟,来年我会记得给你烧纸钱!”
峨无羁背着楚天掉头狂奔,心中祷告何马能多撑几秒,至少也能等到自己逃出乱离火泊。
“砰!”背后传来一记闷响,应该是何马阻击失败被僵尸击飞。
峨无羁根本不敢回头看,沿着金手掌开辟出的生路往洞窟外疾驰。
猛然他的眼前红影一闪,那具僵尸竟后发先至拦住去路,嘿嘿笑道:“想逃,也不问问姑奶奶今朝(zhāo)的心情如何!”伸手就向峨无羁抓落。
事到临头峨无羁豁出去了,大吼一声运足十成功力抡锤就砸。
“铿!”磨金霸王锤轰击在僵尸的胳膊上,发出金石般的脆响。
僵尸的身形微微一晃,胳膊上裂开几道纹缝,鬼爪已抓住峨无羁的胸襟。
“哧啦——”一截衣衫被它撕落,露出峨无羁满是黑毛**的胸膛。
峨无羁魂飞魄散,不由自主地叫道:“妈呀!”
“儿啊——”
僵尸的手爪凝定在峨无羁的胸前,一双红眼呆呆注视着他胸口,突然开口唤道。
这一声不要紧,峨无羁头晕目眩差点昏过去,浑身酸软发抖道:“你、你,我……”
“嗤!”楚天奋力振臂,苍云元辰剑突然掠过峨无羁肩膀直刺僵尸眉心。
“你是无羁……”
僵尸随手抓住苍云元辰剑,剑锋划破了它的手指也丝毫不觉。
咧开满是白牙的嘴,它的脸上露出奇怪的欢喜表情,猛然“哈哈”怪叫放开苍云元辰剑,伸双臂将峨无羁紧紧抱住。
“儿子,我的儿子!”
僵尸欣喜若狂地抱紧峨无羁,凑近脑袋对他左右打量,啧啧赞道:“这浓眉这大眼,这鼻子这嘴巴……除了我还有谁能生出这般英俊完美的儿子?”
峨无羁眼前一阵阵发黑,如非被僵尸死死抱住不得脱身,他此刻早已立足不稳栽进乱离火泊。
事实上,他倒宁可一头栽进火海里一死百了,总胜过被一具自称是自己老妈的复活僵尸抱个满怀,又亲又夸。
“啊——”他咧咧嘴想哭,可张着嘴干嚎不出,眼睛里硬是挤不出一滴眼泪。
在峨无羁二十年的人生经历中,还不曾有过比这更悲惨的时候!
峨无羁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僵尸显然没能体会峨无羁愁苦烦闷恨的心情,它松开峨无羁的肩膀,喜滋滋地往后退了两步。
“呼——”峨无羁背着楚天直往乱离火泊里掉落。
僵尸急忙探臂抓摄,它的胳膊足足伸展出三米多,牢牢逮住峨无羁的后脖领将他提回身前,笑着道:“乖儿子,就算你见到为娘十分高兴,也不至于乐得手舞足蹈吧?”
“去你娘的乖儿子,我妈早死了!”峨无羁忍无可忍脱口骂道。
话一出口,他急忙下意识地往后退,口中道:“你别过来,我警告你——老子的磨金霸王锤可不是吃素的。”
“小崽子,你给谁当老子?”僵尸勃然大怒,扬手一个响亮巴掌打得峨无羁原地飞转,眼冒金星。
刚打完僵尸就后悔了,急忙忙伸手抚摸峨无羁肿起的面颊道:“乖儿子,没打疼你吧?不是为娘心狠,都怪我脾气不好,做了鬼也没改过来。”
峨无羁呜呜支吾,心里把这个死鬼老太婆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骂遍,却不敢再开口自称老子。
忽然楚天咳道:“不知大妈为何说无羁是你的儿子?”
僵尸怒道:“废话,儿子是我生的,我岂能认错?他的胸口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青色胎记,刚好就在左乳下方。还有,磨金霸王锤是峨山秋那个老不死的传家宝贝,除了给自己的儿子,他还能给谁?”
“喂,你怎么能盯着我的胸口看,知不知羞?还有,你凭什么大呼小叫老子的老子的名字……嗯?”
峨无羁猛然想到什么重要问题,直愣愣盯着僵尸半晌道:“你还晓得什么?”
僵尸点点头,滔滔不绝道:“乖儿子,你的右屁股上是不是有块伤疤?那是你三个月大的时候,为娘我一不小心拿香头烫的;你睡觉时是不是喜欢打鼾,老说乱七八糟的梦话,还喜欢躲在桌子底下偷看那些丫鬟的裙底……”
僵尸的语音渐渐变得暗哑,终于忍不住哭叫道:“儿啊,你想不想娘亲?!”
“妈,我又见到你了——”峨无羁喉咙里蓦然爆发出一记惊天动地的喊,和僵尸老妈紧紧拥成一团,滂沱眼泪呜呜直流。
他抬起头看着僵尸道:“妈,你不是早死了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舍不得你呗!”僵尸老妈用她血红的眼盯着儿子,一会儿摸摸他的脸一会儿又捏捏他的胳膊。
“也不知怎么我的元神就是没法飞升,被锁在尸体里整整三个月。有一天我突然醒来,就发现自己成了现在这模样。”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我们都当你死了!”
“我可不就是死了么?”峨无羁的僵尸老妈叹气道:“老娘这模样,还能回家吗?这些年我就睡在乱离火泊底下,盼着有一天能炼化元神恢复人形……”
“喂,这位大妈——”远处忽然响起何马急促的叫声,他催动金手掌拼命抵挡僵尸的扑击,苦笑道:“能不能让你的手下休息会儿?”
峨无羁一省,忙道:“妈,这人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他刚刚保护过我,不能吃。”
僵尸老妈呆滞的眼珠转了转口里答应道:“哦……!”
它嘴里一声呼哨,所有僵尸如奉谕旨纶音迅速退却,重新钻入棺椁睡下。
登时偌大的洞窟静了下来,楚天抹去额头冷汗,如释重负。
未曾想峨无羁猛然道:“妈,儿子做错了一件事,你可别怪我!”
第五十章 僵尸老妈(下)
僵尸老妈一愣道:“乖儿子,你做了啥事?不要紧,万事有为娘在!”
峨无羁嗫嚅道:“刚才我没认出你老人家,以为有谁冒充我妈,所以在心里一共翻来覆去骂了您七遍祖宗十八代。现在我才知道,我骂的是自个儿的姥姥姥爷,太姥姥太姥爷,还有……”
僵尸老妈一把捂住峨无羁的嘴道:“那你知不知道姥姥姥爷、太姥姥太姥爷的名字?”
峨无羁哭丧着脸道:“你从来都没对我说过。”
僵尸老妈长松一口气道:“没关系,骂人不指名道姓,统统都可以不算!”
突然楚天的身躯剧颤,“哇”地喷了口鲜血又昏死了过去。
原来他刚才奋尽残余真气挥剑攻向僵尸老妈,已是强弩之末。只因关切峨无羁的生死安危,才勉强支撑不倒。
现在柳暗花明,母子相认,喜悦之际楚天的精神松弛下来,哪里还能支撑得住?
峨无羁顿时慌了手脚,叫道:“妈,这个是我的兄弟,他救过我的命,你赶快救活他!”
僵尸老妈翻开楚天的眼皮,道:“他伤得太重,怕是活不了了。嗯,其实死不死也没关系,大不了像我这样,做僵尸也挺好的。”
峨无羁急道:“不成,他跟我最要好了,不能变成僵尸!”
僵尸老妈呲着白森森的牙道:“做僵尸怎么了,僵尸自有僵尸的好处!也罢,谁让老娘现在心情好呢?你先把他抱进老娘的棺材里。”
峨无羁犹豫道:“妈,那里面好像是专用来给你睡觉用的……”
“呸,臭小子,我还不知道棺材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可这副棺材,可是你妈我使足了吃奶的力才从一个僵尸老鬼手里连骗带抢弄到手的!不过既然是你的朋友,让他睡睡也没关系!”僵尸老妈不耐烦道:“这副棺材已经用乱离冥火炼制了两千多年,里面精气充盈妙用无穷——妈向你保证,就算是个死人,也能让他睡活过来!”
话音未落,峨无羁已经背着楚天跃了进去。
何马在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妈,我能不能也进去躺一会儿?”
僵尸老妈哼了声道:“方才是哪个混蛋不要命地用拳头往老娘的脸上招呼?”
何马笑嘻嘻道:“此一时彼一时,我的那点微末功夫哪里能伤到您老人家?再说,我先前还不知道您就是峨无羁峨兄弟最亲最爱最美丽的老妈,我拼命也是为了掩护他突围,免得误伤了自家人!”
僵尸老妈闻言大感适意,抓起何马蹦进棺椁里道:“记住,你要是敢趁黑动手动脚吃我豆腐,别怪老娘把你丢去喂了我的那帮小兄弟!”
何马心里苦笑也不敢顶嘴,他凝目打量棺椁内部,只见里面长逾七米宽约三米,高度也到达了两米多。简直如同一间密封的黑室,几个人待在里面丝毫不显得局促拥挤。
“砰!”棺盖合起,里面顿时伸手不见五指,一股阴冷醇厚的精气在棺椁里缓缓流动,使得众人不至于感觉窒闷。
慢慢地峨无羁和何马适应了棺椁里的黑暗,隐隐约约能看到棺壁上荧荧闪烁的殷红色微光。当然,还有峨无羁老妈合不拢闭不上红彤彤阴森森、特立独行独一无二的两只僵尸鬼火眼。
忽然各人感觉到棺材发出一阵轻微的摇颤,徐徐向乱离火泊深处下沉。
渐渐地,棺椁中的精气越来越浓厚充盈,棺壁上的荧光由暗转亮,到后来已经依稀可以看清各人的面目。
峨无羁的心情稍显松弛,夸赞道:“妈,你住的地方还真不错。”
冷不丁听到僵尸老妈阴森尖利的嗓音欢喜道:“那你今后也住这儿,多陪陪为娘。”
峨无羁吓得一颗心突突乱跳,忙道:“妈,我还是习惯睡自己的床……”
母子俩人开始聊天解闷,何马开始盘膝打坐。
他发现棺椁中的乱离冥火精气要比洞窟里浓烈精纯数倍。几乎无需如何凝念吐纳,丝丝缕缕的精气就自然而然渗入了毛孔,滴水成涓汇流成河。
他身上的各处伤口登时一片清凉,痛感大为减轻,被震裂淤塞的经脉也在迅速疏通修复中。
如果真的能够在这具昊天神棺里心无旁骛地修炼三到五年,何马相信自己一定能突破真阶第九层,跻身圣阶高手之列。
但不行啊,他暗自苦笑一声——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今次如果能从北冥神府顺利脱身,就该尽早赶回魔教总坛。
这时候就听见峨无羁在问:“妈,楚兄弟怎么还是没一点声息?”
僵尸老妈凑近了楚天仔细审视片刻,说道:“没关系,我在世的时候可是有名的峨世家女医仙——”
她凝望楚天嘴里念念有词,突然迸出右手双指从头顶的玉枕穴一路往下疾点,经印堂、膻中、气海、足三里直至脚底的涌泉穴,一连串指法如群蝶翩飞眼花缭乱,看得峨无羁目瞪口呆。
如此循环往复七七四十九遍,僵尸老妈的头顶红雾腾腾,眼睛越来越亮,下指的力度也由轻而重哧哧有声。
只见楚天全身的肌肤缓缓泛起一层金红色的诡异冷光,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有一团波浪在里面涌动。
“给我喷出来!”僵尸老妈猛地提起左掌重重拍在楚天胸膛上。
“噗——”楚天的上身蓦然抬起,张口喷出一道黑色的血箭。
“小楚!”峨无羁急忙抱住楚天肩膀,察觉到他的脸上隐约有了一丝血色。
“我用‘大衍回春指’将他身体里积压的瘀血全部逼到胸头,再一口吐了出来。如今这小子的经脉通了个**不离十,再睡上十天半月,保证没事啦。”
僵尸老妈得意洋洋道:“他体内的生机和潜能也被我用指力彻底激发,醒过来后保证比从前更加生猛厉害。”
峨无羁连连点头,道:“妈,咱们家里还藏着不少好药,我回去拿来。”
“拿什么?什么药能比我的棺材好?!”僵尸老妈警觉地一把摁住峨无羁,“乖儿子,你哪儿也不用去,就在这里陪着为娘。”
峨无羁被按得不能动弹,苦着脸思索脱身之计。
不知什么时候,楚天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慢慢复苏。
林涣清的最后一击几乎斩断了他所有的生机。如果不是八藏神归丸拥有起死回生的奇效,再加上梵度魔气本身具备超强的自我治愈能力,他如今怕已是死了。
四周浓烈的乱离冥火精气汩汩绵绵涌入他的身体里,经过天地烘炉昼夜熔炼,化为海量的精纯真元融合运转。
所有的伤处都被接续修复,楚天的头顶徐徐腾起一团金、红、银三色的彩光。起初这团彩光极为淡渺显得若有若无,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亮度越来越高,色彩越来越瑰丽,最终凝铸成为三朵巴掌大的绚烂光花。
“叮——”
寂静中苍云元辰剑突然爆发出久久不绝的雄浑啸音,一道剑气冲天而起注入光花。便如灌顶传功般,透过楚天的头顶澎湃奔流直泻丹田。
像是春雷惊蛰,楚天的丹田顿起变化。
金灿灿的梵度魔气、银白无瑕的元辰剑气、残阳如血的乱离冥火精气,还有沉淀在血脉之中的八藏神归丸药力和得自林涣清的纯厚精血……
五道盛大的力量在天地烘炉中驿动飞腾迅速流转,幻化成为金、银、红、黑、绿五条精光璀璨的云龙冲上炉顶。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轰!”天地烘炉中喷发出一团炫目光焰,五条云龙“哧哧”凝炼由粗转细,亮度却在急遽提升,令人不可以目逼视。
楚天的真元勃然壮大,炫动五彩的光花不断凝铸净化,最终超越了纳虚境界的极限。如一张被捅破的窗户纸,楚天终得窥见归元境界的一缕天光。
天地烘炉中气雾冉冉光芒万丈,五色元气经过千锤百炼在这一刻汇聚成为一团金碧辉煌的光丸!
一切如同水到渠成,楚天的神思飞扬灵台空映,焕然已是崭新天地。
澎湃恢弘的金色强光从他的体内奔涌而出,鼓荡如潮涛声隆隆,忽如高歌忽如低吟,僵尸老妈的棺材剧烈震动上下起伏摇摆不定。
“搞什么嘛,害得老娘睡不成安稳觉,太可恶了!”
“妈,这些天您老人家只顾着跟我说话,好像连眼睛都不曾合过。”峨无羁蓬头乱发眼圈发青,宽声劝慰道:“要不您赶紧睡一会儿?”
“睡你个头!”不妨脑壳上被敲了个暴栗,僵尸老妈怒道:“你不晓得老娘最不喜欢见光吗?”
峨无羁揉揉生疼的脑袋恍然大悟,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楚天缓缓睁开了眼睛,惊讶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象,回想起昏迷前的情形,心中奇怪为何自己和峨无羁母子呆在同一座棺材里?
“小楚,你终于醒了!”峨无羁喜笑颜开,差点就要抱着楚天一通狂亲。
事实上对他而言楚天的苏醒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终于看到逃离棺材的曙光。不必再整天东拉西扯,不必再千辛万苦瞎编乱造成长的故事。这么多天了,老妈的好奇心也该满足了。
楚天不明所以,他吐出一口浊气,见峨无羁欢喜无限的样子不由感动地点点头,思绪缓缓回到现实。
他欣喜觉察到自己的身心已在昏睡中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尤其是悬浮在天地烘炉顶部的梵度真元比从前壮大了足足一圈,而且浓度纯度突飞猛进不可同日而语。
他的灵觉更为敏锐,一颗道心澄净如水波澜不惊,仿佛再不会受到红尘纷扰万事萦绕。
他的眉心隐隐泛起一层晶莹玉光,双目开合之间精光迸绽神威凛凛。
“何马在哪里?”
须臾之后楚天的目光扫视过僵尸老妈和峨无羁,开口问道。
第五十一章 过年 (上)
何马不在棺椁里。
楚天急于知道他的下落。
更准确地说只有找到何马才有可能找到失散将近四年的晴儿。
——晴儿,楚天胸口永远的痛。
“哥哥会永远陪伴你,就像月亮陪伴大山,大山陪伴小河……”
月亮还在,大山还在,小河也在,然而自己却没有陪伴在晴儿身旁。
他想找回晴儿,他想知道晴儿是不是过得好,兄妹重逢,这是楚天的梦,也是他暗中对晴儿许下的承诺。
“何马早走了。他说他得赶回魔教处理点儿要紧事。”
峨无羁自然无法明白楚天此刻心中所思,面对楚天的失落,他补充道:“临走前他留了支玉简给你。说是凭着这支玉简你就能联系上他……他还说欢迎你和我去魔教作客。”
“玉简呢?”
“在这儿。”峨无羁从袖口里掏出一支小小的雪白玉简递给楚天。
楚天迫不及待地抓到手里,掌心魔气微吐玉简表面亮起一层柔光,慢慢显现出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文字,全部是魔教在神陆各地的分坛地址和联络方式,最底下则有何马亲笔签写的花押落款。
要是自己能早醒三天就好了。
楚天略感遗憾地收起玉简,恨不得就此肋生双翅飞出地底、飞出北冥城,跨越万水千山遍寻天涯海角。
“我该走了。”他站起身扬手召来苍云元辰剑,向峨无羁老妈告辞。
“这些天多亏有您照顾,借我神棺再造重生,此恩此德,晚辈没齿不忘!”
“小楚,我和你一块儿走!妈,我有空再来看你!”峨无羁兴奋地从角落中一跃而起。
他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楚天早点醒。
母子重逢固然可喜可贺,但是自己的这位老妈实在太难伺候。高兴起来又搂又抱,发起火来又拳打脚踢。
再说老妈的这副僵尸尊容实在不敢恭维,几次自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又醒过来,猛睁眼看见她面对面对着自己百看不厌的沉醉神情,那种心惊肉跳、遍体生凉的感觉早就替代了最初的一丝感动。
“你不准走!”僵尸老妈突然蹦出一句话。
“为什么?!”片刻的惊愕和天崩地裂后,峨无羁愤怒抗议。
僵尸老妈笃定道:“你的资质很好,让老娘好好打造三年,保管能成为峨世家嫡传弟子中的第一高手!”
“打造三年?!”
打是肯定的,造就未必了——峨无羁双腿发软一屁股坐下,心里殊无可能成为峨世家族第一人的喜悦。
楚天同情而愧疚地望着峨无羁,他想到峨无羁来鬼城冒险完全是出于义气陪伴自己的缘故。但考虑到峨无羁老妈无与伦比的强悍与无可理喻的坏脾气,加之这副棺材妙不可言的神奇功效,自己着实也无话可说。
“那我能不能先把小楚送回外城?他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不行!”僵尸老妈瞥了眼楚天,“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可我总得回家告诉爹一声吧?他要是知道您还在,肯定会乐疯了。”
“不行!”僵尸老妈又看了楚天一眼,“这事让你朋友去办。”
楚天不由瞠目结舌,憋住笑道:“好,我一定记得通知。”
峨无羁不死心道:“那我总可以出去方便一下吧?”
“那可以!”僵尸老妈也不含糊,催动神棺缓缓向上升起。
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棺椁脱离乱离火泊升到空中。棺盖刚刚打开,峨无羁一声欢呼就跳了出去,贪婪地吸了一口棺外绝对算不上新鲜的空气。
楚天和他依依惜别,走出多远回过头,还能看到那副巨大的红色棺椁旁峨无羁一只手拼命冲自己挥舞道别,眼中是满满的绝望、无助和懊恼之色,另一只手却被牢牢地扣在他那僵尸老妈的骷髅鬼爪里……
离开鬼城以后,楚天先回双念斋交差,然后前往峨世家替峨无羁传“喜”讯。
这次差事算是“办砸了”,不但没能拿到赏赐,还听了一通训斥,但楚天丝毫不以为意。
他走在外城喧嚣的街道上恍若隔世,耳畔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夜空中姹紫嫣红绽放开来的烟花,无不在提醒说今晚是除夕夜。
一群孩子手里拿着烟火炮仗咯咯地欢快笑着,从楚天身边飞快地穿插而过。
楚天情不自禁地回过头追逐他们欢蹦乱跳的背影,曾几何时,自己也玩过这样幼稚而开心的游戏。
在那一瞬间,他的嘴角不觉泛起一缕温馨的微笑。
“砰!”万家灯火欢声笑语,一朵流光溢彩的烟花照亮了夜空。
楚天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宁静。找到了家园被毁的真凶,获悉了晴儿的线索,如梦魇般缠绕多年的心头之殇终于获得了解脱。
他蹩进那条不知走过多少回的小巷,远远地看到幽鳌山的小屋里亮着温暖的灯光。
“幽大哥回来了?”
楚天一阵激动,不由得加快步伐,伸手轻轻推开虚掩的屋门,又不禁愣住。
桌边一条欣长倩影独对孤灯,默默把盏自斟自饮。
乌黑的秀发垂落腰际,一袭藕荷色柔纱轻轻摇摆脉脉飘来少女浴后清幽怡人的处子体香。
灯火朦胧如真如梦,今夜丽人来。
“傻站着干什么,陪我喝酒。”珞珈背对楚天,用的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慵懒语调。
楚天如梦初醒,关上门坐在了珞珈的对面。
不可否认,灯下的珞珈有一份迥异于往常的妩媚姿态。原本天生丽质的她今天略施粉黛,但见一张瓜子脸蛋上,新月如钩,星光朦胧,丰润的朱唇半翕半合露出细米般的小白牙,羊脂玉般雪白细腻的脖颈上,一串珠链在灯火的映射下熠熠生辉,更衬托起她的冰肌玉骨妖娆风华。
睁一双星眸半醉眼似笑非笑地盯着楚天道:“你可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一股火热的酒气直喷楚天面门。楚天的心跳砰然加速,耳根也开始发烫。
这丫头,永远有手段令自己无所适从。
看到楚天发窘,垂头握拳不敢直视自己,珞珈咯咯一笑花枝乱颤。她写意地舒展那双修长**,脚尖有意无意地挨碰到了楚天。
楚天的全身登时像有一束无可阻挡的电流通过,下意识地坐直身体。
“你怎么来了?”
“陪你吃年夜饭啊。”珞珈举起杯,笑吟吟说:“同时庆祝我的十八岁生日。”
“你的生日?”楚天讶异地看着珞珈,举起面前已倒满了酒的白玉杯。
“你打算送我什么生日礼物?”珞珈和楚天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珞珈眨眨眼睛,“我喜欢什么,别人不知道,但你一定知道。”
楚天的心没来由“咚”地一跳,垂下脸躲避开珞珈迷醉乱人的眼神,苦笑道:“你何必耍我。”
“真是个傻瓜。”这一声似喜似嗔,如诉如慕。
“什么?”
珞珈没有回答,唇角含着一抹浅浅的微醉笑意,娇躯向后倾倒张开双臂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挺拔的酥胸在灯火下勾勒出两弯惊心动魄的诱人弧线,散发出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抗的魅力。
楚天的呼吸有些粗重,视线像被磁石吸引,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现出初遇珞珈时正见美人沐浴的香艳情景。
他原本想问珞珈知不知道有关大崖山血战的事,忍了又忍终究没有说出口。
但还有一件事他不能不告诉珞珈:“明天我要离开北冥城一段时间。”
珞珈“哦”了声,漫不经心地问道:“去哪里?”
“南方。”楚天回答说:“我得到了一点线索,或许能够找回失散了四年的妹妹。”
“妹妹?”珞珈狡黠地一笑道:“还是你的小情人?”
“不,她叫晴儿,虽然我们不是真的亲兄妹,但她曾经与我相依为命胜似兄妹。”
楚天的眸中闪烁着缅怀与期冀的光彩,“我发过誓,一定要找到她!”
“还真是个好兄长啊。”珞珈语气淡淡的,“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这个妹妹?”
“我不愿告诉别人,有人把她抢走。我当年——很傻,保护不了她。”楚天低下头,心里隐隐发痛。
“我明白了……”珞珈望着他轻轻颔首,“可你为什么突然又告诉了我?”
楚天迟疑道:“因为我们有约在先,我必须给你做三年的家仆。”
“是五年。”珞珈立刻纠正道:“别忘了,我被幽鳌山讹诈去了两坛琼城老窖。”
楚天笑了笑说:“好,五年。”
屋里忽然变得安静,忽然珞珈又轻轻哼唱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唱过的那首歌谣:“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佳人如玉,轻歌幽渺,楚天无酒亦为醉。
忽然一阵香风飘起,珞珈轻盈地跃上桌面,随着歌声翩翩起舞。
但见香衣飞旋乌发飘扬,那一双纤足步步生莲于方寸之间幻生出无穷变化,两只柔荑如花盛开舒展有致,罗衫飘飘仿似凌风而起,恍若天上人间不知归处。
“上来,我要你陪我一起跳!”珞珈弯下柔若无骨的小蛮腰,将一只右手递到楚天面前。
这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无可抗拒的命令。
不等楚天作出拒绝的表示,她已经抓住他的手轻轻向上一提。
楚天身不由己站到了桌面上,和她面面相对。
桌面并不大,珞珈的身体几乎和他贴在了一起。
“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跟着我——你很快就会了!”
楚天有点笨拙地在桌面随珞珈移动,无意中他的腰向前一挺,胸膛登时触碰到两团柔软而充满弹性的东西……
第五十二章 过年 (下)
就像被美女蛇咬到了一口,楚天向后闪避一个踉跄左脚踏空。
珞珈手疾眼快抓住了他的胳膊,看着楚天狼狈而窘迫的表情不由得发出一串银铃般欢畅的笑声。
她笑个不停,右臂自然而然弯在了楚天的肩膀上,将螓首枕在臂上还在笑。
楚天有点恼有点羞,微微含怒道:“我说过我不会——”
他的话没有能够说完,也无法说完。
珞珈的藕臂突然环抱住楚天的脖颈,啊呜一口重重咬在他的唇上。
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不复存在。楚天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硬,他没有想到暴风骤雨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毫无征兆。
两人耳鬓厮磨四唇相接,屋中的温度急遽上升。
忽然一凉,珞珈的丁香小舌探入楚天口中,如灵蛇般熨贴缠绕。
最后的防线轰然崩溃,楚天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呼吼,拦腰将珞珈搂在怀里似乎要揉碎她。
一团烈焰在小腹中勃然涌动,太阳升起,身心融化。
夜也仿佛融化在炽烈的热度中,屋外鞭炮声声烟火怒放,屋里只是两人的世界。
放下所有的矜持与试探,撕扯去所有的面具与伪装,他和她只是一对忘情男女,忘情拥吻,彼此相融在狂野与热烈的缠绵里。
不需要思想,甚至呼吸也为之止顿,这**的一吻便是人生浓烈天地。
久久唇分意犹未尽,两个人好像仍然沉浸在梦幻般的童话仙境里。
“想不想要?”珞珈在楚天耳边用一种差不多是咬牙切齿的语气在问。
“想要什么?”楚天还没有回过神。
“笨蛋!”珞珈不由分说扯开楚天的衣襟,一把将他按倒在桌上。
她将一双**搭在楚天的腰上,挺起傲人的胸脯,罗裳轻解玉肤如雪,完美而又缓慢地呈现在楚天的眼前。
楚天的脑海一片空白,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珞珈的身体,但这是第一次,他凝视珞珈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还需要想吗?
也许这一生历经的所有,付出的所有,其实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一分钟。
珞珈俯下身,两人瞬间结合在了一起,宛若天与地,宛若日与月。
“哧——”灯火熄灭,幽暗中响起欢愉的呻吟、火热的呼吸,还有那张桌子吱吱呀呀的合唱。
在狂野的瞬间,楚天的脑海里恍惚有一道电光掠过,魂魄像是脱离了躯体,如浮云般翱翔在夜空中。
珞珈的动作有力而深入,却无法掩饰她技巧的生涩——这是她的初夜,在十八岁生日的那一晚。
滑腻的冰肌玉骨,饱满尖挺的双峰,绝世无双的娇艳容颜……楚天的双手畅快而贪婪地游走着,游走在光与暗的交替里,游走在浓烈人生的峰顶。
他再也抑制不住体内澎湃的血液,猛地腰间使力挺身而起,想将骑坐在身上的珞珈推翻在桌面上。
“想造反?”
珞珈倔强地将他再次摁回桌上。
“喀喇喇!”桌子终于禁受不住碎裂倒塌,两人肢体交缠滚落在地面上。
可谁还会在意这些?
无需床无需桌,一如鸿蒙之初你我的祖先幕天席地。
珞珈吃吃而笑,如同一位红粉骑士纵情地驰骋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
楚天无法翻身,一面承接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快感冲击,一面粗野地咬噬着珞珈,在峰峦幽谷间烙刻下自己永恒的印记。
生命在烈焰中冲向了前所未有的**……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照在珞珈的俏脸上。
她的脸颊还残留着昨夜宿醉后的嫣红,一如窗外初起的朝霞。
她缓缓睁开眼睛,惬意地舒展娇躯,发现自己安稳地躺在了床上。
满地的狼藉,零落的衣裳,似乎都在帮助她回忆起昨夜的那一场相逢有多么的激烈多么的疯狂。
她的眸中情不自禁地浮现起一抹醉人的笑意,扭头寻找楚天。
楚天不在屋子里,他的剑也不见了。
珞珈怔了怔,蜷缩起娇躯轻轻皱眉低哼道:“坏家伙!”
她的心情开始糟糕,百无聊赖地默数窗纸上的破洞,从一数到十九,又从十九倒数回一。
忽然珞珈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像是察觉到什么,脸上泛起一缕娇俏的微笑,像个顽皮的孩子紧紧闭起双眼,发出轻轻的鼾声。
“吱呀!”门开了,楚天站在屋外,衣发上沾满了清晨的寒露。
看到珞珈还在酣睡,他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向床前,怀里抱着什么,却用衣衫遮起看不分明。
他来到窗前坐下,静静打量珞珈的睡姿,就像在欣赏上苍最完美的艺术杰作。
屋里静极了,偶尔远处响起一两声新年的爆竹声,有风从窗户的洞孔与缝隙里吹入,带着新春的喜庆与山间的清香。
楚天将怀里的东西放到床上,伸出手缓缓抚摸过珞珈的玉颊。
“咯——”珞珈突然娇笑起来,拨开他的手。“干什么嘛,弄得人家好痒!”
楚天低头亲亲她的额头,道:“我有样东西送给你。”
珞珈看着被衣衫包裹的神秘礼物,急忙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是件衣服?”
楚天摇摇头。
“嗯……”珞珈不自觉地用玛瑙般通透的玉指支在唇角边,蹙起秀眉想了想说:“是我爱吃的果子。”
“不是。”
“我可不可以用鼻子闻闻看?”珞珈俏皮地皱起她挺直小巧的琼鼻。
即使已有肌肤之亲,楚天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抵挡这精灵般少女的挑逗与诱惑。他叹了口气,掀开遮挡的衣衫。
“小貂!”珞珈惊喜地坐起身,被单从她的胸前滑落,害得楚天只能避过脸去。
珞珈伸手捧起竹编小笼,问楚天:“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小动物?”
“我不知道你喜欢。”楚天回答:“只是想让它代我陪着你。”
他没有告诉珞珈,其实晴儿也很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那一年在大崖山,他就捕了一只小貂,原本准备用来充饥,却意想不到成为了晴儿最好的玩伴。直至两人离开大崖山时,她才恋恋不舍地将它放归山林。
珞珈将手指探入竹笼,挠挠小貂柔软的小耳朵,摸摸它湿漉漉的小鼻头,眼睛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莫名的,眼前的珞珈渐渐变成了晴儿……
楚天的眼睛有些发涩,他站起身道:“我该出发了。”
“晴儿不会也养过小貂吧?”珞珈忽然问道。
楚天点点头,他不想隐瞒自己对晴儿的感情,但他发觉即便什么也不说,自己的秘密也很难瞒过这个丫头。
出乎意料之外,珞珈见楚天老实坦白非但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嫣然一笑道:“那好,就算我替她先养着。等你找回晴儿,我会把这只小貂送给她。”
楚天愣了下,望着珞珈巧笑倩兮的面容,心里深深感动。
“嗯,很好——这样我就不必担心你这家伙没心没肺一去不返了。”
珞珈伸出一条玉臂搭住楚天的肩膀,笑盈盈拉过他贴住耳垂轻轻厮磨道:“记得,你是我的。”
楚天点点头,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点头。
珞珈蜻蜓点水般地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抱着从笼里钻出的小家伙缩进了被窝,打了个哈欠合上眼道:“我还要再睡会儿,你走时记得带上门。”
说完话,她居然真的睡着了。
楚天在床边静静站了半晌,凝视她小猫般慵睡的模样,然后他轻轻替珞珈盖好被子,推门而出。
门外一轮旭日正对着他从远方的云峰后喷薄而出,艳丽的霞光洒照北冥城每一处兀自沉浸在睡梦里的角落。
楚天回过头再看珞珈一眼,缓缓地关上了房门。
深吸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抬头见天空湛蓝而空明,前方的路蜿蜒而曲长,楚天迈开坚定沉稳的步履向山下走去。
第五十三章 不老参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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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应纵横的邀请,当了一部漫画故事编剧。
书名《笑傲江湖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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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下要有更多人说我“抄”金庸了,呵呵。
离开北冥城楚天一路南下,这一天进入到甘州地界。
前方群山环抱中沁源古城巍峨屹立,沐浴在玫瑰色的夕阳下,更显几分沧桑。
楚天沿官道缓行来到北门外,讶异地看到在城门两侧竖立着二十多根木桩,每一根木桩上都悬挂着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应该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
木桩下有二十余名身穿紫色劲装的彪形大汉挎刀悬剑来回巡逻,却不是官府的衙役。更有许多路人远远围观,对着木桩上的首级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楚天功聚双耳,就听见人群里有一位花甲老者说道:“作孽啊,死了这么多人。乾玄门这下算是毁啦。”
“可不是嘛,连文府都被怒山云岩谷的人一把火给烧光了——家破人亡啊!”
又有一个年轻人小声说:“这些云岩谷的家伙守在这里,就是不许文家的人来收尸?!”
“乾玄门,文门主——”
楚天听得耳熟,忽然想起不久前文静曾经说过告假回家探亲的事情,而她的父亲便是甘州乾玄门的门主文堂真。
他的心头一沉,凝目细查木桩上的人头,等确定文静并不在其中时才暗自松口气。
就在这时候,人群忽然发生一阵骚动,纷纷向两旁避让。从西北方向奔来十几名白衣人,无论男女老少人人臂缠黑纱手持兵刃,满脸的悲愤杀气腾腾。
“是乾玄门的人来抢回人头了,”人群里爆发出阵阵惊呼。
那些云岩谷的紫衣大汉中有名为首的中年男子见状狞笑道:“好啊,找死的送上门来了!”掣动一对判官笔率众迎战。
两拨人马顿时混战起来,城门口守值的官兵噤若寒蝉根本不敢插手拦阻。
突然从城楼上飘飞下一名白衣青年,手起爪落插入一个乾玄门少年的头顶,随即扭腕猛拧,“喀吧”脆响将他的脖颈也顺势拗断。
少年身边的一名少妇惊怒交加,奋不顾身挥刀劈向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凌空侧飞让过弯刀,屈指弹出一缕指风击中少妇胸口。
少妇嘤咛低呼弯刀坠地,全身酥麻已被禁制住经脉。
白衣青年“嘿嘿”怪笑道:“这不是文堂真的儿媳么?今日主动送上门来,端某却之不恭了!”探臂搂住少妇腰肢手便向酥胸抓去。
蓦地一束恢弘剑芒横空出世,穿越战团直劈白衣青年后脑。
“什么人?!”白衣青年暗吃一惊,急忙放开少妇回身挥袖卷向劈来的剑刃。
“嚓!”剑芒势如破竹削断白衣青年的袍袖,剑锋气势更盛应声斩断了他的左腕!
白衣青年一声惨哼抱腕飞退,这才看清楚对方身着黄衣,是一名陌生的少年人。
“我的手——小畜生,今日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泄我心头之恨!”白衣青年出指封住左腕伤处经脉,从腰间抽出一条九节魔鞭青光霍霍卷向黄衣少年脖颈。
黄衣少年不慌不忙,在少妇背心运掌轻拍,解开了她的经脉禁制。
看到白衣青年挥鞭攻来,他手中的重剑嗡嗡颤鸣朝九节魔鞭上拍落。
“砰!”白衣青年右臂酸麻连退七步,九节魔鞭翩若惊鸿翻卷回来缠住他的左臂。
黄衣少年身形微晃,快到不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运剑如风拍中白衣青年胸口。
“喀喇喇!”白衣青年胸骨爆碎五脏六肺化为齑粉,一口血箭喷出如稀泥般瘫软。
“噗噗噗!”少妇兀自觉得不解恨,捡起弯刀又在白衣青年的脸上连劈十数记。
“啊,端公子被人杀了!”一众紫衣大汉骇然变色,好似天塌下来了一样。
那名为首的中年男子厉声喝道:“臭小子,你杀了不老参仙的独生爱子,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难免一死!”
“不老参仙?”黄衣少年摇摇头,“不认识!”
他振臂一掷,手中的重剑犹若万钧雷霆划破天幕,呜呜呼啸飞斩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全身被汹涌雄劲的剑气笼罩,好似陷入天罗地网之中无处遁身,只能全力运功挥舞一双判官笔,在身前画出一团团金黄色的光云。
“叮!”雪白的剑华切开光云,飞掠过中年男子。
血光迸现,中年男子的头颅高飞向天空,被一剑枭首当场毙命!
“这又是谁的独生爱子?”黄衣少年收住飞旋而回的重剑,犀利的目光扫视那些呆如木鸡的紫衣大汉,冷冷问道。
再没有一个人敢回答。前一刻尚且飞扬跋扈的紫衣大汉此刻脸上布满惊恐之色,完全失去了和黄衣少年动手的勇气。
“杀啊——”乾玄门的十几名门人高声呐喊,举起复仇的刀枪杀向紫衣大汉。
紫衣大汉轰然一声不敢再作任何抵抗,抱头鼠窜往东北方向落荒而逃。
乾玄门弟子乘胜追杀,只有一两个跑得快的紫衣大汉侥幸逃脱。
那名被黄衣少年解救出来免遭凌辱的少妇走到他的近前,花容惨淡双目红肿施礼道:“多谢公子仗义援手,请教尊姓大名将来也好作报答。”
“我姓楚,是文静的朋友。”黄衣少年回答说。
“贱妾伍林荫,是文静的大嫂。”少妇戚然一笑道:“假如楚公子早到一日,或许还能和文静这丫头见一面。”
楚天怔了怔,心中陡起不祥感觉:“文静怎么了?”
伍林荫的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她被不老参仙掳走了!我公公为救她,也惨死在云岩谷谷主封刀泉的霹雳魔镗下!”
说着话,旁边有一名白发苍苍的乾玄门老者手捧用白布包裹起的一颗首级,颤颤巍巍送到伍林荫的面前道:“少夫人,这是少门主的……”语音未落已然老泪纵横。
伍林荫再也忍不住,捧起丈夫的首级放声痛哭。一时间哭声四起令闻者肝肠寸断。
楚天的眼眶微微发红,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爹娘,还有那毁于九狱雷火阵的家园。
人间总有惨事发生,天道冥冥可曾惩凶除恶护佑良善?
然而天在哪里,意又如何,却又有谁人知晓?
稍顷,伍林荫悲声稍收,楚天问道:“少夫人,云岩谷怎么走?”
伍林荫用衣袖拭去泪水,惊道:“楚公子是想救文静?只怕……”
楚天看她欲言又止,便问:“怕什么?”
伍林荫道:“如今云岩谷有不老参仙坐镇,公子独身一人势单力薄吉凶难料。我听说那老魔是南无仙府的八大仙尊之一,修为高深神通广大,而且性情阴狠睚眦必报。公子刚刚杀了他的儿子,更不能主动送上门去!”
楚天明白伍林荫是出于一片好意规劝自己,但文静落入魔爪不能不救,何况他从小到大认过的字里,就没有“怕”这一字。
旁边那白发老者也叹息道:“咱们乾玄门和云岩谷原本并列为沁源府两大魔门,几十年来明争暗斗谁也压不过谁。可是自从三年前云岩谷的少谷主封人澹投靠南无仙府做了不老参仙的记名弟子后,乾玄门的日子便越来越难过。”
“文门主担心云岩谷仗势欺人,于是也想将文静那丫头送到北冥神府当个外门弟子,可终究没能如愿。这一下封刀泉愈发嚣张,居然下通牒要我们乾玄门在年底前并入云岩谷,不然就血洗满门。”
白发老者接着说道:“文门主性如烈火,当场就削下云岩谷使者的双耳将他赶了出去。没想到昨天夜里不老参仙就带领云岩谷的人杀上门来,将我们乾玄门上下一百多口屠杀殆尽,连妇孺老弱也不肯放过……”
“人做事,天在看!”楚天拍拍白发老者抽搐的肩头,意示抚慰:“麻烦你们画一张云岩谷的地图——如果老天不给公道,那我来给!”
伍林荫含泪道:“楚公子,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可是不老参仙——”
“给我地图。”楚天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白发老者看了眼伍林荫,点点头道:“那就拜托楚公子了!”
他捡起一根枯枝在泥地上画下地图,又将乾玄门众门人眼下藏身的地址说了。
楚天用心记了,伸脚抹去地图道:“等我救出文静,自会来找你们。”
“楚公子!”伍林荫蓦地屈膝向楚天跪谢道:“无论能不能救出文静,我们乾玄门都永感你的大恩大德!”
楚天急忙伸手扶起伍林荫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与文静是朋友,救她理所当然!”
白发老者和伍林荫悄悄对视一眼,问道:“楚公子是北冥神府的弟子?”
楚天颔首道:“算是吧。”
伍林荫“恍然大悟”,惨淡的面容上露出一缕微笑道:“文静独身一人在神府中修行,若得到楚公子的爱护,真正是她的福气!”
楚天怔了怔,晓得伍林荫和白发老者想岔了。他并不做解释,也知道许多时候这种事只会越解释越糟糕,当下不置可否道:“告辞!”
他转身再看一眼乾玄门的十几位幸存门人,丹田提起腾身御风朝东北方向飞去,暮色低垂中渐渐消逝在众人的视野里。
第五十四章 不老参仙(下)
“都是废物,一个比一个没用!”
在云岩谷听涛堂一张用整块飘零海紫珊瑚礁雕琢而成的座椅上,端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白衣老人。
他的脚下,是四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头颅被硬生生拧下扔在了一旁,景状血腥残忍。
这张紫珊瑚宝座,原本属于云岩谷的谷主封刀泉,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规规矩矩垂手站立在白衣老人的面前,听他愤怒的咆哮斥骂。
除了封刀泉,听涛堂里还有他的儿子和云岩谷的几位长老。
但没有人敢开口,地上的尸体与血泊触目惊心。谁都明白,触怒了不老参仙的下场是什么,这次真的有人要大难临头了。
“你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找到那个凶手,带回我儿子的尸首。”
不老参仙稍一停顿,语气充满浓烈的杀意:“等到明天日出,我的面前要么是那个黄衣小子的脑袋,要么就是你们的脑袋,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众人战战兢兢地回应,大气不敢出一口。
“滚!”不老参仙的嘴里终于吐出了他们最想听到的那个字。
封刀泉等人如获大赦,纷纷向听涛堂外开溜。
“人澹,你留下!”
听到不老参仙点到自己的名字,站在封刀泉身后的封人澹微微一哆嗦,紧低下头道:“师傅,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
“你立刻将姓文的黄毛丫头押来听涛堂,我要问一问她那个黄衣小子的来历。”
封人澹愣了愣,大起胆子问道:“师傅,您是说……”
“黄衣是北冥神府外门弟子惯穿的服色,你不是说姓文的丫头曾经前往北冥城参加过外门弟子的考核么?”不老参仙冷冷道:“十有**他们是旧识。”
“师傅英明,弟子立即去办!”封人澹点头哈腰退出听涛堂。
站在檐下,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微微定了定神便赶紧奔向关押文静的牢房。
“端彬被人杀了,找不到凶手你个老不死的拿本少爷出气!”封人澹的心里对不老参仙的作派颇为不忿,却也有一缕窃窃的喜意。
端彬一死,不老参仙便断了后,自己得到师门真传的可能性大增。假如能够撬开文静的嘴,挖出那个黄衣少年的身份甚至是下落,必定会讨到不老参仙的赏识与欢喜,说不准就会因祸得福飞黄腾达。
他一边做着成为不老参仙真传弟子的美梦,一边走向关押文静的牢房。
这时候天色已然黑透,云岩谷中飘浮着白茫茫的瘴气,重重屋宇掩映如一头头蹲踞在山谷间的巨兽,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封人澹在一条僻静的山径上行走须臾,前方峭壁耸立到了尽头。
就在这面山石嶙峋的峭壁下方,有一排石砌的牢房。牢房背靠峭壁,另外三面用高墙围起,墙面上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符印禁制和法阵结界。四周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在大门外还蹲守着两头绿眼白毛状如獒犬的魔兽,道旁一块青石碑上赫然写着:“白骨狱”三个腥红发黑的大字。
“少谷主!”一名负责今夜带班守值的紫衣人迎上前施礼道:“您怎么来了?”
“少废话,文静关在哪里?”封人澹鼻子里低低一哼,扫视过一栋栋牢房。
紫衣人忙回答说:“就在戊字号牢房里关着,刚来的时候又吵又闹,消停了没多会儿。少谷主,您跟我来。”
他将封人澹带到戊字号牢房外,吩咐看守打开了牢门。
封人澹举目观瞧,牢房里光线幽暗,文静盘膝坐在角落里正在凝神运功,试图冲开身上的经脉禁制。
看到封人澹,她失神的双眸中顿时充满怒火,沙哑的嗓音斥骂道:“畜生!”
封人澹嘿嘿一笑走进牢房。“砰”的一声响,身后的牢门重重关起。
文静芳心一沉,视线急速寻索牢房里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够找到一件可以用来当作兵器的物件。
封人澹走到文静身前,微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师兄端彬死了。”
“真的?”文静呆了呆,看到封人澹在点头,“苍天有眼,恶有恶报!”
“凶手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黄衣少年,用的是一柄莹白色重剑,估计有四尺长三指宽——”封人澹目不转睛地盯着文静,察看她神色的变化,“你认得这个人么?”
“楚天!”只差一点,文静就要脱口而出,但脸上的喜色已经被封人澹尽收眼底。
封人澹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俯下身道:“他是北冥神府的外门弟子对不对?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楚天来了,而且杀了端彬为我们乾玄门出了恶气!”文静心潮澎湃,根本就没注意到封人澹在说什么。“可他为什么会来沁源府?”
想到这里,文静的俏脸情不自禁地红了起来,念及惨死的父兄和那么多乾玄门的弟子,胸口一酸又不由得泫然欲泣:“要是他能早到一天,那该多好!”
封人澹被文静忽喜忽悲的神态变化彻底弄糊涂,却哪里晓得这丫头的心思?
“说,这小子是谁?”他往前一步再次迫问。
文静一省,顿时看到封人澹两眼凶光闪烁正逼视自己。奇怪的是,她心里边一点也不害怕,毫无惧色地扬起脸迎上封人澹咄咄逼人的目光,冷哼道:“不知道!”
封人澹摇了摇头道:“看样子不给你点苦头吃吃,你是不会学聪明的。”
他伸手扯住文静的秀发,恶狠狠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呸!”文静一口啐在封人澹的脸上。在北冥城和楚天、峨无羁朝夕相处的日子,她已经学会了勇敢反抗——就像楚天面对峨照日的铁拳,即使粉身碎骨,也绝不会俯首帖耳做奴才!
“好烈的性子,我喜欢!”封人澹狞笑一声,双手“哧啦”一扯撕开文静的胸襟,露出贴身的亵衣和晶莹白皙的肌肤。
“无耻!”文静羞愤交加,扬起纤手狠狠一巴掌扇向封人澹。
封人澹轻而易举抓住了她的小手,直盯盯望着文静因为激愤而剧烈起伏的胸脯,一股欲火油然蹿升,眼睛里不自禁露出淫邪之色:“臭丫头,真以为我制不了你?”猛然将文静按到在地,魔爪向她的胸前探去。
文静竭力挣扎,但手足无力完全无法抗拒封人澹凶暴的入侵。她绝望的闭起眼,心底里默默呼喊道:“楚天——”
“轰!”牢房的屋顶突然爆碎开一个大洞,一束雪白的剑华排山倒海从天而降!
封人澹大吃一惊,欲火全消。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身为云岩谷少谷主的他非常清楚白骨狱的防卫是何等的严密。来人居然能够一剑劈开有封印结界的牢顶,功力无疑雄厚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他一声大叫放开文静狼狈地向外翻滚,伸手去抽腰间的九节魔鞭。
“噗!”封人澹的生命在听到这一记剑锋破开自己胸膛的声响后,永远地定格。
他的右手甚至还没有完全搭住腰间围系的九节魔鞭,面目表情惊惶而讶异。
来人抬手从封人澹的胸口拔出魔剑,身形如一片落叶轻坠在文静身边。
“楚天!”文静又惊又喜,忘情地扑入来人的怀中像个孩子似的失声痛哭。
“少谷主!”牢房外听到惨叫的看守推开门冲了进来,惊诧地看到封人澹胸口洞开,身体扭曲地躺在血泊中。
“快去报告谷主和不老仙尊!”那名负责今夜带班守值的紫衣人骇然变色,抽出一柄殷红色的魔刀劈向楚天。
楚天左手环抱在文静背上轻轻抚拍,右手掣动苍云元辰剑看也不看朝前劈出。
“铿!”魔刀高高弹起,刀刃上裂开无数细小的纹缝,紫衣人虎口流血踉跄后退。
他身后的两名看守高举大刀原本打算上前围攻楚天,见此情景不由心生惧意。虽然刀还举在手里,脚步却是在缓缓往门外退。
“楚天,我爹和我哥哥他们都……”文静伏在楚天的胸膛上泣不成声。
楚天默默颔首,反手将苍云元辰剑插入脚下,一拳轰在了地上。
三名云岩谷凶徒尚未反应过来,一股浩荡刚猛的拳劲破土而出,将他们震飞。
“砰砰砰!”空中爆开三团血雾,一时肢体横飞体无完肤。
“我先帮你解开禁制。”解决了三名看守,楚天左手运劲一吐,梵度魔气注入到文静背心的大椎穴内。
谁知文静眉心骤然亮起一道诡异的青色光印,娇躯里横生出一道阴冷气劲竟将楚天的左手震开。
楚天低咦,文静面色发白强忍体内魔气激荡的痛楚道:“这是不老参妖的独门绝学‘百衲封印’!”
楚天点点头,听到门外又有脚步声响动,来者不下十余人。还有两道极为细微的风动声,似是那两头碧目雪獒也扑了过来。
稍远处一声声尖锐的号角声鸣响彻夜空,将沉睡的云岩谷霍然惊醒。
楚天神情沉静,一言不发地拔起苍云元辰剑。
元辰宝珠嗡嗡长鸣,今夜它要大开杀戒!
第五十五章 玉手碎金戈(上)
“啪!”楚天将苍云元辰剑轻贴在文静背心,凝念催动气吞如虎印。
元辰宝珠上虎影浮现仰天长啸,一根青色的光丝从文静体内沿着苍云剑锋汩汩流出,徐徐注入珠内虚空。
这时十几名紫衣看守冲到门外,楚天蔑然瞟视一眼凝拳打出。
“呼——”一蓬刚猛无铸的拳劲喷涌而出,在空中遽然迸裂为千百道犀利的拳锋,如箭矢般攒射向门外。
“噗噗噗噗——”冲在最前面的四名紫衣看守全身千疮百孔飙射出一道道血箭。
拳锋洞穿这四人后余势未衰,又穿透紧随其后的三名紫衣看守这才涣散无踪。
剩余的六人急忙驻步,面露惧色不敢再朝前踏出半步。
“呜——”两头碧目雪獒掠过紫衣看守,如疾电般凶悍狰狞扑向楚天。
楚天的右手正催动气吞如虎印抽取文静体内的百衲封印,暂时无法施展。
他见这两头畜生来势汹汹不宜硬撼,便探臂揽起文静腰肢腾身飞空,使出沉鱼落雁身法中的一式“鹤舞”从碧目雪獒的夹缝之间穿梭而过。
几个回合周旋下来,两头碧目雪獒始终沾不到楚天的一片衣角,不禁凶性大发竖起浑身白毛,如两团雪雾上下翻卷,魔爪“哧哧”有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电芒。
文静不由自主地闭起眼睛,只感到楚天的左手吐出一团雄浑罡气笼罩她的周身,将碧目雪獒的爪风悉数化解。
忽然她的丹田涌起一团热气,如柔波般顷刻间流转全身,手足登时恢复了气力。
紧跟着她的耳畔响起两记哀嚎,苍云元辰剑顺势扫荡,一招睥睨四海威风八面锐不可当,将碧目雪獒削成四段!
门外的紫衣看守见此情景心理彻底崩溃,要知道这两头碧目雪獒的实力足以抵得过一名真阶第六境的魔门高手,但在楚天剑下竟似砍瓜切菜一样的容易!
“砰砰!”碧目雪獒的内丹被苍云元辰剑气击爆,化作两蓬银白色的精气冉冉从尸体里冉冉飘散出来。
元辰宝珠自然毫不客气,将碧目雪獒的内丹精华尽数收入珠中虚空。
“叮——”魔剑蓦然发出一串悠长鸣响,剑刃表面的祥云符纹应声亮起一抹抹金煌煌的绚丽光彩,如烟如雾飘飘浮不散。
在吸纳了无数精血魔气之后,苍云元辰剑的元气再次得到大幅提升,赫然已恢复到全盛时的六成威力!
楚天感到手中的苍云元辰剑彻彻底底和自己的心灵连结在了一起,充沛的灵气汩汩绵绵涌入体内,一圈流转后又回归剑中,如此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使得人与剑譬如一体。
他纵声长啸与苍云元辰的剑吟相应相合,化为滚滚雷涛冲向漆黑的天际,就似一首雄壮的长歌响彻巍巍群山。
这时候门外的六名看守早已逃得无影无踪,白骨狱内外变得一片寂静。
楚天啸音徐歇,放开文静道:“我们去找不老参妖和封刀泉算账!”
“好!”文静弯身捡起一柄魔刀握在手中,跟随楚天走出牢房。
在她的前面,楚天的身影挺拔而坚实,仿佛天塌下也能只手擎起,令自己的芳心再无一丝的畏惧与犹豫。
楚天仗剑在前,认准听涛堂的方向阔步行去。
他也知道不老参仙号称南无仙府的八大仙尊之一,修为之高不言而喻。
然而再强再横,楚天今夜都要卯上他,见个真章!
如果总是精打细算挑选诸如端彬、封人澹之流显显威风,遇到强敌便退避三舍逃之夭夭,自己永远不可能养成浩气体悟天道。
疾风知劲草,阪荡识英雄。
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是生是死打过了再说!
“就是你杀死了我儿?!”
突然之间幽深的夜空中传来一道犹若夜枭的阴冷话音,一名白衣老者大袖飘飘御风而来,红润的脸上杀气横溢,俯视下方的楚天和文静。
“不老参仙!”文静的娇躯不由自主地颤抖,握刀的手紧了又紧渗出冷汗。
话音落下前面火把攒动,数十名云岩谷高手在封刀泉的率领下匆匆赶到。
“参仙,千万不要放过这小子。我要将他抽筋剥皮以泄心头之恨!”
封刀泉两眼喷火像一头恶狼盯视楚天,咬牙切齿地叫喊。
一天之内,他和不老参仙都失去了亲生爱子,可谓同病相怜。
楚天站定身形,抬眼瞥过高高在上的不老参仙,察觉到这老魔双目精光内敛眉心晶莹通透,果然是修为达到了极高的境界,甚至超越了真阶巅峰已踏入圣阶之境。
“你儿子死有余辜!”想到自己父亲便是惨死此人手中,文静心情激动难以自抑。
不老参仙不屑地扫视文静,鼻中低低冷哼,身不动手不抬从袖口里毫无征兆地激射出一束精光。
“叮!”楚天眼疾手快,运剑将精光震飞,顿感右臂发胀脚下站立不稳向后退了一步。他暗运气吞如虎印化去剑上余劲,微吐一口浊气心下微微凛然。
“铿!”那束精光斜斜插入路边山崖,却是一根银白色的发丝。须臾之后发丝“嗤嗤”冒烟显现原形,化作了一缕参须。
不老参仙白眉一扬,冷笑道:“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
“唿——”他的身影一晃如同鹰隼从夜空俯冲而下,左手五指戟张抓向楚天面门。
楚天夷然不惧,灵台空明不染尘埃,清晰影映不老参仙的一举一动,梵度魔气呼啸奔涌注入苍云元辰剑中,使出一式“逆改天命”直撄其锋。
不老参仙的“偷天魔爪”立生变化,五指吞吐闪烁变换出无穷后招,化抓为拂横扫苍云元辰剑。
他这一招看似简单,但功力火候无不登峰造极,无论楚天的剑招如何变化,都绝对逃脱不了爪势的笼罩。
然而楚天根本没有变招,任由不老参仙的偷天魔爪扫拂在苍云元辰剑上。
“唿——”剑身上骤然卷涌出层层叠叠的金色祥云,幕天席地轰向不老参仙。
不老参仙左手的“偷天魔爪”招式用老,便抬右手凝爪招架。
电光石火之间,他的右爪在胸前连划三道弧光,“砰砰砰”连声闷响,云浪犹如激撞在堤坝之上溅起一蓬蓬罡风光澜。
楚天的身形翩若惊鸿直切进来,幻动左拳轰向不老参仙小腹。
“日照神拳?!”不老参仙嘿然道:“难怪你胆大妄为,原来是仗着峨日照的威风!”
一句话的工夫楚天连攻七拳,他连避七次。一攻一守均都快逾飞电令人目不暇接。
文静已经看不清楚天的身影,只见到两团炫目的光澜在空中跌宕起伏,不断地碰撞交织发出“砰砰”轰鸣,脚下的大地也随之一阵阵地战栗。
强大的罡风如潮水般从战团中激荡涌出,方圆百米之内天昏地暗无人能够立足。
文静身不由己地一步步后退,以趋避迫面而来的肆虐气浪,但肌肤上依旧似刀割的疼。
她紧张地注视着楚天和不老参仙的激战,贝齿不觉咬破了樱唇,一双小手冰凉,心里七上八下惟恐楚天有闪失,更盼望他能旗开得胜替自己报父兄血仇。
转瞬之间场中两人恶斗了二十余个回合,楚天苍云元辰剑挥洒自如,日照神拳纵横开阖,竟然与威震南荒五十年的不老参仙平分秋色难分伯仲。
半个多月前,当他尚未突破纳虚境界的时候就能够施展“真我如一”击杀拥有真阶第九层巅峰修为的林涣清,而今实力精进足以跻身魔门翘楚俊彦之列。再有苍云元辰剑和日照神拳如虎添翼,沉鱼落雁身法飘忽莫测,纵使号称“南无八仙”之一的不老参仙亲自出马,一时半会儿竟也奈何不得。
不老参仙原以为凭借圣阶第十层空照之境的修为,对付一个十五六岁的北冥神府外门弟子,应该是一件手到擒来的小事。不曾想二十多个照面下来,却因自己稍有托大居然没能占到一点便宜。这种事情要是传说开来,岂不要被人笑掉大牙?
他渐渐拼出真火,突然口中厉啸双爪精光爆绽,十根手指凌空虚划,虚空中游离的天地精气急遽聚拢,在指尖泛起刺目的银华,旋即幻动成十簇烈烈舞动的光焰脱手飞出激射楚天,竟是使出了多年不曾动用的独传绝学“银炎烛天”!
楚天立时感觉到,这迎面袭来的银白光焰非但没有一丝热量,反而冰冷彻骨透着可怖的阴煞气息。而且每一簇银炎的飞行轨迹都浑若天成无迹可寻。十簇银炎组合在一起,不亚于一座小型的法阵围攻!
“叮!”他摆动苍云元辰剑劈斩在一簇银炎之上,隐隐有金石激撞之音。
那簇银炎应声弹开数尺,焰火受到剑气催压微微一黯,却又迅即亮起。
楚天暗吃一惊,他这一剑灌注了八成功力,以苍云元辰剑的无铸锋芒崩山裂石无坚不摧,如今却劈不开一簇巴掌大小的光焰!
不仅这样,剑上还传来一缕阴冷寒流连苍云元辰的如此充盈的灵气竟也抵挡不住,被它破入自己的右臂。经脉登时一寒,血液凝滞好似要结成一粒粒小冰渣,魔气运转不由大受影响。
当下楚天吐气扬声,丹田之内天地烘炉熊熊燃烧,五气朝元凝为一股磅礴大潮,侵入右臂的银炎精气转眼驱散,化作丝丝缕缕的寒烟透过毛孔蒸发出来。
然而不容楚天有丝毫的喘息机会,又有六簇银炎同时攻到,将他的身影包围映照在一片妖艳光火之中。
第五十六章 玉手碎金戈(下)
文静下意识地捂住檀口,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蹦跃出来。
只见不老参仙大袖无风鼓胀,十指不停舒卷变换,如同有无形的丝线牵引空中的银炎飞舞跃动,渐渐收缩对楚天的包围圈。
即使对天道修炼一窍不通的人,也能够看出来形势对楚天越来越不利。
他的空间不断被银炎压缩,沉鱼落雁身法受到极大的限制,苍云元辰剑上寒气森森,仿佛也变得沉重迟缓起来。
圣阶人物毕竟非同凡响,举手投足间就能够凝集起虚空中的精气,令一招一式威力倍增。激战至此,不老参仙气息悠长好似永不会衰竭,而楚天却已慢慢感觉到体内魔气不继的迹象。
楚天心知如果照此情况发展下去,自己凶多吉少绝无胜望。
不能够再跟这老怪物耗下去了,不然正中对手下怀——等待自己筋疲力尽,便可兵不血刃、战而胜之。
楚天抛弃心中杂念,忘却生死,天地烘炉里真元燃烧灵台之上浮现出莲花宝座的绮丽光影。
真我如一!
楚天纵声长啸,震颤群山吓动银河,赫然便是这天地之间的最强音。
他的身体化为澎湃的金色光焰,如旭日喷薄令十簇银炎黯然失色形同米粒之光。
所有人惊诧莫名地看到,从金焰中衍化出四道同样身影,神威凛凛不可一世。
“呜——”苍云元辰四剑齐挥,敢与日月争光天地同辉,金色祥云呼啸鼓荡宛若吞噬世界的末日洪潮瞬间将银炎淹没消融,向着不老参仙排山倒海地涌到。
不老参仙霍然变色,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楚天的威胁。
他的脸上青气连闪,将功力瞬息提升至九成,“哗啷啷”甩出“九狮破山鞭”。
但见九颗“碧落魔狮”的完整头骨串成一束,在空中倏然膨胀如斗焕动诡异青芒,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魔音咆哮如有实质刺杀双耳。
即使站在三百米外,文静依旧感到耳膜刺痛头晕目眩,一股股血气在胸中翻腾恶心欲呕。她急忙捂住双耳,全力运转魔气苦苦抵抗。
那些修为低微的云岩谷弟子更是面色如土,身体似筛糠般颤抖,甚至有人禁受不住魔音的催压,突然哈哈大笑神智疯癫。
但楚天的心神没有丝毫的波动,他运起菩提镜月印灵台波澜不惊,对隆隆轰鸣的魔狮嘶吼充耳不闻,体内的魔气臻至沸点,汩汩涌动的真元不断释放出雄浑的力量,注入到苍云元辰剑中。
“啪!”九狮破山鞭画出一条青色的弧光如雷霆之刀劈入卷荡的金色祥云中。
乱云横飞破开一条缝隙,魔鞭气势更盛长驱直入。不老参仙骤然振腕,鞭影重重如山如海横扫楚天。
“铿!”苍云元辰四剑齐出劈击在九狮破山鞭上,激撞出耀眼生辉的团团光花。
九狮破山鞭如惊鸿般荡开,被苍云元辰剑劈中的四颗狮首上现出细小皲裂。
楚天身剑合一凌空破击,四道雪亮的神光在天宇下合成一束浑圆如柱,以摧枯拉朽之势轰向不老参仙。
这一刻他已化身为剑无分彼此,气势磅礴却又不失飘逸洒脱。
“天外飞仙!”
不老参仙的眼眸中映射着璀璨的剑华,顾不得九狮破山鞭光芒黯淡狮头开裂,猛地锐声尖啸催动真元,身体里攒射出无数缕银丝,“喀喇喇”青电迸溅犹如万千魔蛇乱舞,煞气森森迎向苍云元辰剑华。
“轰——”
天崩地裂,星月无光。所有人的脑海在霎那间变得一片空白,浑然不知置身何处。
“楚天!”文静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却被迎面而来的气浪狠狠掀起!
在风暴中心,不老参仙袍袖尽裂向后飞跌,从体内催发出的本命参须几乎被苍云元辰剑削去一半。他面色发白嘴溢鲜血,表情变得分外狰狞。
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区区的北冥神府外门弟子居然能够逼迫自己燃烧真元,还断去了半数的本命参须!
假如是魔气耗尽,他只需觅地休养三两日就能尽复旧观。然而真元却要通过日积月累的苦心修炼才能缓缓积聚。为了挡楚天这一记天外飞仙,他足足燃放了五年真元,损失可谓惨重。
更令不老参仙恼火的是,随着真元的耗损他的功力亦随之削弱,称雄南荒威震四海的美梦眼看化为泡影。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强运魔气压下胸头气血,九狮破山鞭呼吼如雷直抽楚天!
楚天的情形更加糟糕,三道从异空间召唤而来的镜像在迸流的光澜中荡然无存,只剩下伤痕累累的真身被罡风吹送随波逐流。
他体内的梵度魔气几乎抽之一空,真元也耗损去三成,全身骨骸经脉痛楚欲裂,神智也在一阵阵的恍惚。
就在这时封刀泉突然从斜刺里杀出,手持一柄金光闪闪的魔戈刺向楚天,口中狞笑道:“小子,去死吧!”
楚天晃动不已的灵台上映照出封刀泉的身影,也完全能够把握到魔戈的线路变化。倘若在平时,他至少有七种方式让封刀泉付出代价,但此刻已然心有余而力不足。
命悬一线之际,他迷迷糊糊听到了天空上响起了清冷的啸音,一道雪白娇小的身影穿越过苍茫的云岩夜色从天而降,纤手如玉稳稳抓住刺向楚天的魔戈。
“咦?”封刀泉大吃一惊,却不甘就此收手,拼命催动魔气试图震开那只纤手。
“铿!”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陡然幻放开金红色的光晕,水银泄地一样流转金戈。伴随着一记清脆的响声,封刀泉惊骇地发现自己手中的魔戈竟被雪衣少女用手指生生拗断,裂成两截!
封刀泉不禁怀疑这柄魔戈究竟是百炼精铁锻铸成的,还是拿面粉和水捏出来的?
但他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考虑这个问题,那只纤手握住拧断的半截魔戈反转回刺直扎胸膛。
“噗!”封刀泉眼里的世界融化成了一片殷红色的血海,尸体从空中坠落。
“唰!”不老参仙的九狮破山鞭接踵而至,抽击楚天的胸口。
雪衣少女伸左臂揽起楚天的身躯向后飘闪,右手执戈飞掷不老参仙。
救人、闪避、还击,这一连串的动作兔起鹘落犹如行云流水,直教人眼花缭乱。
不老参仙运鞭回卷缠住断戈,凝目打量雪衣少女道:“你是哪家的弟子?”
雪衣少女没有回答,她的脸上蒙着一层素黄色的面纱,以不老参仙的目力也无法洞穿一窥真容。但看她的体态样貌冰雕玉琢,竟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
楚天同样是一怔,隐隐觉得这位雪衣少女望向自己的眼神在陌生中蕴藏着一丝熟悉。她的手像冰一样的冷,搂在自己的腰上几乎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却有一股醇厚的魔气源源不绝输入体内。
经脉中气息奄奄的梵度魔气立时欢呼雀跃,无需任何磨合炼化即与雪衣少女注入的魔气合流交融,就似血脉相连的同宗兄妹。
他精神不由为之一振,耳听“唰”的一声雪衣少女袖口里激射出一条朱红色的软鞭,玉手一握振腕挥出。
这条软鞭通体用九万八千根金丝拧成,分为五种质地每一万八千六百根合成一股,正应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数。
它完全舒展时可达十米,粗若婴儿小臂,净重三百七十斤。假如不是楚天亲眼所见,根本无法相信这条魔鞭的主人居然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就见雪衣少女素手轻扬如臂使指,驾驭魔鞭上下翻舞劈击出一道道朱红闪电,好像手里握的只是一根遇水不沉的绣花针。
“啪啪啪!”雪衣少女与不老参仙以鞭对鞭寸土不让,招式刚猛威武霸气十足,雪肤赤鞭漫天轻舞煞是好看。
楚天却越发地惊讶起来,他发觉雪衣少女的鞭招和何马乃至林隐雪如出一辙,只是化繁为简显得更加的凌厉霸道。
刹那之间他胸膛里热血上涌,双目紧盯少女被轻纱遮掩的面容,试图寻找到往日的一缕记忆。
“啪!”朱红色的软鞭荡开九狮破山鞭,重重抽击在不老参仙的左臂上。
不老参仙臂骨尽碎闷哼暴退,厉声喝道:“你是林盈虚的什么人?”却和楚天一样,从雪衣少女的鞭法中认出了她的来历。
雪衣少女依旧不答,纤手掣动魔鞭乘胜追击。
不老参仙接连遭遇重创,不禁斗志全消无心恋战。虽说爱子之仇不能不报,但自己的老命似乎不能不要。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自己即非君子,那么等上三五个月卷土重来又有何妨。
想到这里他强压复仇之念,挥鞭护身御风飞退,远远冷笑道:“此仇不报,老夫誓不为人!”
“老东西。”雪衣少女蔑然冷哼,低下螓首察看楚天的伤势,漆黑的眼眸里忽然有了一缕久违了的温暖。
一瞬间楚天的脑海里电闪雷鸣,从雪衣少女的目光中寻找到了所有的答案。
万水千山四年分离,又有谁能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绽开一抹笑容,迎视雪衣少女的明眸,轻轻道:“晴儿——,我又见到你了!”
言语未尽音已哽噎,楚天的眼角不觉湿润。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累好累,真想就这样无忧无虑地睡去。
第五十七章 重逢(上)
那天何马不等伤势痊愈便匆匆离开北冥城,回返魔教总坛轮回宫。
魔教势力遍布神陆南方,和魔门三府、正道五派鼎足而立,相互之间明争暗斗将近三千年始终屹立不倒。
总坛轮回宫位于神陆东南的君临峰顶,云霞如锦灵气飘逸,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犹若一位主宰天下的王者高高在上俯瞰四海。
何马来不及沐浴更衣,洗去满身的仆仆风尘,便被师尊传唤到通幽塔里复命。
只见君临峰北面万仞悬崖外,有一条九百九十九级用金红色云气凝铸而成的天阶腾空而起向上攀沿,尽头的地方是一座九层浮屠,通体洁白如玉,塔尖之上神光绽放,赫然倒插着一柄旷古魔剑。
何马从进入师门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这柄名为“镇狱”的绝世魔兵并非人间之物,而是来自于黄泉幽界。自从三千年前通幽塔落成之后,便一直屹立于塔尖,镇压四方餐饮天地,从未有人将它拔出过。
甚至魔教之中私下有流言传说,镇狱魔剑出世之日便是神陆浩劫莅临之时。
无论信与不信,人们都早已习惯它的存在,三千年以降赫然成为魔教至高无上的权威象征。
何马轻车熟路步上云梯,四周并不见魔教的护卫把守巡视。然而无形之中,仿佛总有一股洞彻万物的力量在冷冷注视护佑着通天塔,令每一个来往进出的人从心底里无端生出敬畏肃穆之情。
何马进入凌空悬浮在云霄之上的通幽塔内,通过层层禁制来到魔塔八楼。
楼内弥漫着浓烈的金红色通幽灵气,任何人的灵觉甫一出体就会遭遇到强大阻力,犹如迎头撞在一堵铜墙铁壁上,无法舒展开来窥视周遭。
何马站定身形,收起素有的懒散恭恭敬敬向红雾深处俯身施礼说:“师傅!”
须臾之后,雾中响起一个老者的声音问:“查到了?”
“是,根据林涣清的交代,师姐怕已不在人间。”
“知道了。”老者的语气淡漠,仿似丝毫不因何马带回的噩耗影响了心绪,又或他早已明了到自己的爱女绝无幸存可能,心中已有准备。
“从大崖山一战中侥幸生还的三名北冥神府高手中,林涣清已经被人杀死,其他两人尚在人世。”
何马顿了顿继续汇报说:“据弟子判断,北冥神府并未获得开启宝藏的秘图。”
“林涣清死了?”老者微含讶异道:“是谁杀了她?”
“是一个名叫楚天的北冥神府外门弟子。”何马想了想又补充说:“由于殒清河的出卖,弟子身份暴露,在地下鬼城遭遇北冥神府围攻,若非楚天关键时刻倒戈相助,十有**便回不了君临峰了。”
“楚天?”老者低咦了声,不由使得何马心生诧异,有些困惑为何一个并不出名的少年会引起师尊的关注。要知道纵然是横扫八荒的盖世魔头、享誉四海的正道宗师,也未必能让他多看上一眼。
“说来也巧,这少年的家乡居然就是大崖山那座猎户山村。因此晓得了六年前林涣清等人布下九狱雷火阵截杀师姐,却将山村焚为灰烬的事后,愤然出手击杀了林涣清,也算为父母报了血海深仇。”
何马解释说,毕竟他对楚天甚有好感,不希望在老者心目中对这少年留下反复无常背叛师门的印象。
“确实很巧……”老者沉默半晌,问道:“另外两个凶手的身份查到了么?”
“查到了一些眉目,可惜没能够得到林涣清的印证。但弟子相信应该不会有错,这两人是——”
“不要告诉我。”老者突然打断何马的话音,徐徐道:“我答应过晴儿,要将所有的凶手都留给她亲手复仇。”
何马怔了怔,随即醒悟到老者是不想听到凶手姓名后,抑制不住为女复仇的冲动,御剑万里取了那两人的项上首级。
他要让他们活着,直到晴儿有能力亲手报仇的那一天。
“晴儿的修为进展如何?”何马问道,离山一年多他也颇有些挂念。
“快要突破圣阶了。”老者的语气平淡依然,但何马还是能听出蕴藏在其中的欣慰与骄傲。
“暂时不要惊动她,再等等。以她的天赋,或许再有三年便够了。”
“是,”何马笑了笑道:“晴儿像她母亲,资质天赋无可挑剔。”
“还是不要想隐雪那样才好。”浓雾深处,何马听到老者极低的一声叹息,“何必,你过来。”
话音落下,何马面前的金红雾气陡然翻滚中分,现出一条通道。
何马的眼前豁然开朗,就看见距离自己不到三十米远的通道尽头,自己的师傅一袭白衣。在他的身边,有一口直径超过三米,高度一米的古井。
这座古井的外表斑斑驳驳黯淡无光,好像是用青铜之类的材料铸成,上面雕刻着一幅星天图卷,只在一角上标有“观天”二字。
何马走近古井,顿时感到一股沛然莫御的清冷灵气从井底扑面而来。
“是不是这个少年?”白衣老者问何马。
何马凝目望向井中,先是一阵乳白色的气雾波动,然后缓缓浮现出山川景物的变化,最终定格在沁源府外的云岩谷中。
随着画面推移,何马就看到一名黄衣少年手握魔剑从白骨狱中走了出来。景象栩栩如生,只是听不到声音而已。
“对,他就是楚天!”何马晓得,这是师傅在施展绝世神通,从观天井中追索到了楚天的行踪。
当年如果不是他闭关三年,也绝对不会发生林隐雪的惨剧。
然而想要从观天井里查寻到某个人的踪迹,就必须清楚对方的样貌,才能将信息传递给魔井。何马不禁奇怪,师傅怎么会认识楚天?
难道——他的心头灵光乍现,所有的线索碎片完全弥合。
白衣老者凝视楚天片刻,点点头道:“你这次的差使办得很好。”
他将视线凝定到何马的脸上,接着说道:“你的天资并不亚于隐雪,只是这些年来为了教务操劳忙碌误了修行。今后三年就不必在外奔忙了,进入物化堂中潜心修炼,也好早日晋升圣阶。”
何马心头一阵激动,体会到白衣老者对自己发自由衷的关爱,低头应道:“是!”
这时忽见井中影像移转,云岩谷的夜空下出现了一条白影,正是不老参仙。
“糟糕,据弟子所知云岩谷谷主封刀泉的儿子封人澹便是不老参仙的记名弟子,这老妖突然现身怕会不利于楚天。”
何马心一沉,说道:“他对弟子有救命之恩,弟子决不能袖手旁观。师傅,请您准许弟子启用六楼的碎空流影阵,赶往云岩谷救助楚天!”
白衣老者大袖一拂合上观天井的影像,颔首道:“去吧,你将楚天带来。我想再见他一次。”
何马闻言大喜道:“多谢师傅!”躬身施礼,退出八楼。
救命如救火,他脚下不停一路来到通幽塔的六楼。在楼层中央,伫立着一座两米高的法坛。坛上星罗密布尽是晦涩难懂的符纹,周围有八颗魔印悬空,印台上分别雕刻有八种洪荒古兽,与坛底的六块刻有天干地支的神石遥相呼应,暗合八荒**之数。
何马刚要迈步走上碎空流影法坛,启动大阵将自己传送到云岩谷,便听见身后有个清脆的声音唤道:“师叔!”
何马一怔回头,便见一名面蒙素黄轻纱的雪衣少女不知何时玉立在了楼梯口。
何马急于解救楚天,说道:“晴儿,你有什么事能不能等我回来再说?”
晴儿缓步走向何马,问道:“你查出杀害我娘亲的凶手是谁了么?”
何马记得白衣老者的吩咐,敷衍道:“有些眉目了,我有急事得走了。”说罢唯恐晴儿再拦下自己,纵身跃上法坛。
不料晴儿势如闪电竟比他还快上三分,飘身上了法坛道:“是外公不让你说?”
何马心急如焚,也不晓得楚天能在不老参仙的九狮破山鞭下撑多久,苦笑道:“我是真有事。我有位叫楚天的小兄弟在沁源府外的云岩谷遇险,得赶去救援。若是耽搁了,他——”
“楚天?”晴儿截断何马的话头,“你在哪里遇见他的,他是什么地方的人?”
何马听出晴儿话中的关切之意,不由大感后悔。
假如他知道晴儿和楚天之间的关系,打死也不会告诉这少女自己的去向,但现在已经迟了,只能旁顾而言他道:“这些事你都去问师傅吧,我什么也不知道。”
晴儿微微颔首,道:“好,我这就去问外公!”
何马暗松一口气,正准备凝动心念联接碎空流影阵,冷不丁腰上一麻已被晴儿双指点中经脉。
“师叔,你连日操劳需要歇息,救楚天的事就交给我吧。”晴儿袖袂轻拂,将何马的身形稳稳送离法坛。
何马身不能动口不能叫,只能眼睁睁看着晴儿发动碎空流影阵。
六块神石上精光如柱升腾,瞬间笼罩住整座法坛。上空的八大古兽法印齐齐轰鸣,晴儿的身影徐徐消逝在跌宕翻涌的光华里。
何马叹了口气,心里喃喃道:“这下可麻烦大了。”
一抬眼,他惊讶地看到白衣老者就站在六楼的阶梯上,却并未阻止晴儿的离开。
第五十八章 重逢(下)
月上中天,远处的云岩谷火光熊熊浓烟滚滚。
晴儿蓦地站住脚步,冷冷对身后气喘吁吁紧随自己的文静道:“你再跟着我,我就杀了你!”
“可是——”文静望着陷入昏迷的楚天,鼓起勇气道:“你要带楚天去哪儿?”
“与你无关。”晴儿将楚天横抱在胸前,能够施动三百七十斤阎浮魔鞭的她,托起后者丝毫不觉吃力。
她朝前走了几步,听到身后脚步声起,是文静还在后面跟着,突然回身一掌劈了出去。
“砰!”文静脚下土石飞溅,裂出一道地壑。她急忙驻足,再看晴儿已抱着楚天御风而起,娇小的身影迅即在夜幕中流逝。
文静不会御风,只能抬头目送晴儿带着楚天走远,眼睛里晶莹的泪珠直打转儿。
晴儿甩脱文静,携楚天飞出百余里,听到前方山林中隐约有水声淙淙,便落下身形走了过去。
她察觉到楚天的伤势颇重,若非体内有一股玄妙的丹药之力守护,五脏六腑早已破裂移位。饶是如此,他也急需救治以免内脏失血加重伤情。
她来到山林间迤逦流淌的小溪旁,将楚天轻轻环抱在自己身前,双双盘膝坐下。
这里风清月朗幽静无人,正是运功疗伤的好地方。
她从袖口里取出一只锦盒,放在地上打开,里面装着一枚雪白的仙梨和一颗火红色的神枣。
这两样东西便是传说中无数修道之士梦寐以求的交梨火枣,功效譬如天界的琼浆玉液,号称“腾飞之药”。
常人服食之后耳聪目明百病不生,灵根自成仙韵内蕴;而白衣老者将这对交梨火枣送给晴儿,也正是为了她异日突破圣阶化解劫数所备。
拿起交梨,晴儿忽然有些迟疑——她不是舍不得,为了楚天哥哥什么都可以舍得。
但是一枚交梨大如成人拳头,楚天牙关紧锁如何吞咽得下?
想了想,晴儿揭起面纱张开樱桃小嘴轻轻咬了口,登时一股阴凉甜润的汁液融在舌尖,体内如有仙气灌注通泰润泽,丹田中的魔气汩汩运转如饥似渴。
她默运魔功逼住舌尖流淌的汁液,用右手小心翼翼地撬开楚天的嘴巴,樱唇吻落将口中的交梨毫无保留地送入他的嘴里。
整只交梨咽下,楚天的脸上血色重现,体内生机滋长经脉通融。天地烘炉霍霍运转,将每一滴弥足珍贵的交梨精华炼化为梵度真元,丹田中焰光冲霄。
晴儿又将火枣拿起,放入檀口里细细咀嚼成泥,同样送入楚天的嘴里。
顿时火热的精气顺喉而下,灌溉肺腑滋润经脉,与交梨汁液阴阳互补水火相交,汇聚成为一道不亚于天界仙气的神奇力量。
晴儿将楚天的身躯扶正,双掌齐出按在他的背上,毫不吝惜地将魔气输入。
渐渐地楚天的体内发散出一团金红色的光雾,在头顶上聚而不散形成一蓬浓烈的金云。
他的伤势在迅速的恢复,体内真元以惊人速度飞快增长,一条条经脉被交梨火枣的精气洗炼涤荡,连全身的肌肤都映射出金色光辉。
不知过了多久,楚天的身体忽地缓缓离地抬升,晴儿微吐一口浊气撤回双掌。
他头顶的金云里慢慢开出三朵巴掌大小的光花,花蕊金华熠熠结成苞蕾,好似随时都会盛绽开来。
“铿——”苍云元辰剑骤然长鸣,剑光冲天映照夜空。剑身上多多祥云如真似幻剧烈涌动,雄浑的灵气和楚天体内的梵度魔气连为一体循环往复。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楚天和苍云元辰的境界齐齐晋升!
“轰!”他的灵台上那轮菩提镜月遽然变色,照耀出金灿灿的神光。
灵台万物不存道心通明,浑然天成无懈可击,直指圆融化境。
他的头顶上那三朵奇葩已经完全舒张开来,如众星捧月高高托起正中的金蕾。
背后的苍云元辰剑倏然飞腾,萦绕在主人的身周幻动万丈霞光千朵云气,元气赫然恢复到了七成。
晴儿凝望楚天,娇俏的樱唇逸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她的娇躯凭空飞退十米,以免惊动到楚天的修炼,自己也闭上双眸开始打坐运功。
光阴在静谧中悄悄溜走,月沉日升又是崭新的一个黎明来到人间。
楚天徐徐睁开眼,感觉到自己不仅伤势痊愈,而且道心晋升功力大涨,连由于施展真我如一而大量耗损的真元,此刻也成倍地弥补了回来。
四周的景物在他的眼界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无论是天与地、山或水,又或流动在虚空里的脉脉精气,都充满了绝妙的平衡与圆通。
一眼望去曙光初露万物苏醒,山林中一派生机勃勃。他的灵台前所未有的宁和平静,宛若从远方山谷中飘升的云气,自由自在不染微尘。
已经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遮挡他的道心,人间的沧桑变幻亦不过是白驹过隙。
他站起身伸手握住悬浮在面前的苍云元辰剑,剑气充盈灵力四溢,与身心交汇一体无剑无我。
执剑在手极目苍穹,仿似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自己的步伐。
楚天回过头,刚好看到晴儿睁开明眸也正望向自己。
她将脸上的薄纱缓缓揭下,露出一张秀美绝伦的容颜,依稀还有几分儿时的小模样。只是多几分少女清灵冷傲与刚毅威严,再不是那个可以被秀才老婆随意欺凌奴役的可怜女孩儿。
这种感觉即熟悉又陌生,令楚天注视着她心中有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漫长的期待,当昔时的女孩卓然成长亭亭玉立,当曾经的少年风霜铺面挺拔如松,相遇不期而至。
还记得儿时的梦吗?梦里有你我相依相偎牵手走过的身影。
记得啊,如何能忘记?是你曾经为我遮挡风雨,是你用微笑在那一片黑暗中带来一线光明……
如今雨过天晴,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但可否,不要再分离?
“哥哥。”晴儿轻轻呼唤道,眸中浮现起娇俏调皮的笑意,忽地张开臂膀像一羽雪白的鸥鸟扑入楚天怀中。
楚天将晴儿紧紧拥住,没有话语也无需任何的表述,一任喜悦的泪水流淌。
许久之后楚天的心情稍稍平复,牵着晴儿的小手在清澈的小溪旁双双坐下。
两人各自说了分离后的经历,又讲起晴儿的身世。楚天这才知道,原来晴儿的外公居然就是号称当今魔门第一高手的魔教教主林盈虚,而林隐雪便是他唯一的女儿,晴儿自然也就是独一无二的外孙女。
至于晴儿的父亲究竟是谁,林盈虚也不清楚,否则以他的性情早就将那个诱拐爱女离家出走最后惨死异乡的罪魁祸首寸寸捏碎揉成肉末了。
“可惜,我还不知道杀害你娘亲的另外两名凶手是什么人,不过想必北冥神府里一定有人知晓。”
“会知道的,”晴儿想到了何马,冷冷道:“无论他们是谁,就算有北冥神府的庇护也无济于事!”
楚天点点头,想起一事问道:“晴儿,先前和我在一起的那位文姑娘呢?”
“她急着回家,我便没有挽留。”
晴儿撒了谎,听到楚天不虞有他地“嗯”了声,她悄悄垂下螓首以免被发现唇角泛起的一丝狡黠笑意。
知道文静是去找伍林荫等人了,楚天放下心来,说道:“你给我喂过什么灵丹妙药么,为何我的伤势不仅痊愈,而且境界提升功力剧增?”
“是外公送我的,你知道,魔教的独门疗伤圣丹不少。”晴儿没有告诉楚天实情。
其实她的身上确实备有三颗魔教顶级疗伤圣丹,只不过那不是最好的东西,晴儿不屑给楚天用罢了。看到楚天突破了圆融境界,她的心里直比自己晋升圣阶还要欢喜。
“哥哥,我想回大崖山一趟,你陪我好吗?”静默须臾,晴儿忽然开口说道。
楚天怔了怔旋即答应下来。离家六年了,从未回过那片伤心地。如今与晴儿重逢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楚天盘算着要在村落的废墟上建起一座衣冠冢,日后也好祭拜。
大崖山深处的那座小村庄,就算永远消失了,也永远与自己血脉相连。根,永远都在。
“这丫头,这个丫头……”
在观天井前,何必看到晴儿将交梨火枣全部喂食给了楚天,禁不住唉声叹气。
他一边摇头一边偷偷观察林盈虚的神情变化,担心自己的师傅会因此迁怒楚天。
奇怪的是林盈虚只是微微皱眉而已,何必微微宽心道:“师傅,我这就去将晴儿和楚天接回来。”
“不必了,就让她出去闯一闯。”林盈虚的回答远远出乎何必的意料之外。
“他们两人联手,即使遇见圣阶人物也可以一拼。在外面经历些风雨,对晴儿有好处。”
何必眨眨眼睛,听这意思林盈虚似乎对楚天很放心,更有让他为晴儿外出历练保驾护航的意思。但问题是,以他的了解,这份护花差使看似美妙却决不好做,一旦不小心惹恼了这位魔门至尊,楚天不死脱层皮是大有可能的。
“你不必胡思乱想,这少年也算我半个弟子。”林盈虚瞥了何必一眼,神态自若地道:“他身上的功夫说起来还我传授的!”
第五十九章 第二生还者(上)
春寒料峭,大崖山慢慢从隆冬的沉睡里苏醒,融化的冰雪汇成清澈的溪流婉转山间,一棵棵古木的枝叶爆出绿芽,林中又有了鸟儿们欢快的鸣唱。
楚天和晴儿手拉手并肩走在山间小径上,忆起当初离开时的凄惨悲凉恍若隔世。
远远望去前方山麓中有一家酒肆,门前旗风招展却不见有什么客人。
忽然听到晴儿嘤咛低呼,纤手不自禁地抓紧楚天胳膊。
楚天一惊,自然而然将她抱住护在怀中,奇怪的是灵台上并未影映到任何凶兆。
“怎么了?”他问道。
“有蛇。”
“蛇?在哪里?”
“那儿!”
楚天顺着晴儿手指的方向看,草丛里有一条水蛇哧溜一声滑入了侧旁的溪涧里,瞬即没了踪影。
他不由““嗤”地轻笑道:“不会吧,都长这么大了,还怕蛇?”
晴儿靠在楚天的胸口,轻轻“唔”了声,噘着嘴好似不满哥哥责备自己的样子。
其实她早已经不怕蛇了,更何况是一条无毒水蛇。但管他呢,既然这样可以跟哥哥撒撒娇,那被他小小地讥笑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晴儿喜欢这样的感觉,楚天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只要靠进他的怀抱,便似船儿驶进港湾,鸟儿钻进林间小巢,鱼儿游进安静的洞穴,天塌下来也自有楚天为她撑起来。
看晴儿嘴角轻扬含娇带笑地赖在自己怀里不愿起身,楚天索性搂着她继续前行。
多年前,他正是这样护持着她在纷飞的大雪中蹒跚行进走出了大崖山。
时过境迁,尽管晴儿已拥有不逊于自己的精深修为,但在楚天的心目中,她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保护惹人爱怜的小女孩儿。
即便再过一百年,就算有一天她的修为超过自己,自己也永远都是哥哥。
两人来到酒肆外,伏在桌上昏昏欲睡的老板娘听到人声,立刻打起精神抬起脸。
“来壶茶,多弄几个热菜。”楚天原本想叫酒,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主意。
“小兄弟,喝点酒解解乏么?”老板娘殷勤地招呼说:“咱们店里自酿的‘观音醉’是这大崖山方圆九百里的一绝。”
楚天摇摇头,晴儿却道:“那就来一坛。”
老板娘眉开眼笑地去了,后面响起锅铲瓢盆声,掌勺的是老板。
“我不喝,但喜欢看你喝。”晴儿望着楚天诧异的眼神,笑了笑说:“我还没看见过你喝酒的样子呢。”
这时候老板娘去而复返,手里拎着只笼子,一个浑身长刺的小东西正在里面呼呼大睡,冲楚天问道:“小兄弟,刺猬肉你们喜欢么?下酒正好!”
楚天放下茶杯道:“多少钱,我买下了。”
“不贵,算你一两银子。”老板娘转身往厨房走,“你再喝点茶,我叫老板快点弄,不用多久就能出锅。”
“不用,我要活的。”楚天拿出一锭三两多重的银子摆在桌上。
老板娘呆了呆,眼睛瞟过银子恍然大悟道:“原来小兄弟是信佛吃素的。”
楚天摇摇头,自己出道不到一年,死在苍云元辰剑下的魔门人物两只手已经数不过来,恐怕今生都与佛无缘。
他抱过笼子,送到了晴儿的手中。
晴儿自始至终静静地喝茶,静静地看着楚天和老板娘交涉,这时候才嫣然笑道:“哥哥,你还记得我喜欢什么!这只小刺猬好可怜。”
楚天微笑道:“现在它是你的了。”
晴儿起身道:“哥哥,我想把它放回山林。你看它这么小,乱跑迷失方向被人抓住,但愿还能找到回家的路!”
楚天点点头,陪晴儿走到酒肆外。
晴儿俯下身将笼子放在地上轻轻打开,轻轻呼唤道:“小乖乖醒醒,妈妈在等你回家,快去找她吧——”
刺猬挪动着小步子钻进了草丛,很快跑没影了,晴儿缓缓站起身,就看到远处的山路上来了一个人。
一个身材极高极魁梧极强壮的人,黑色的络腮胡好似钢针根根直立,肩膀上扛着一根木杆,上面吊着七八只从山里打来的野兽,正甩开大步往这边走来。
他的步伐极长极快极坚实,每一脚踩下去仿佛大地也为之颤动,却不扬起半点尘土,身后更未留下半片足印,显示出极高的身法造诣。
“幽大哥?他怎么会在大崖山?”楚天惊讶地遥望来人。
“你认识这个黑大个?”晴儿在一边好奇地道。
“嗯,”楚天沉思着回答道:“幽大哥是北冥神府幽世家的绝顶高手,我在北冥神府时,他曾帮过我也救过我,是个难得的朋友。”
“可我不喜欢北冥神府的人。”晴儿嘟起了嘴巴,转瞬又微笑道:“不过既然哥哥喜欢,那晴儿也把他当朋友就是了。”
这时候幽鳌山也看到了楚天,紫红黝黑脸上也露出了讶异欢喜的神色。
“楚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走近问道,目光拂视晴儿。
“我们迷路了。”晴儿抢在楚天回答之前大声道。
“幽大哥,你怎么跑来山里改行当猎人了?”楚天脸上笑着,却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勉强,引幽鳌山走进酒肆。
“百无聊赖,打点山兽换酒喝。”幽鳌山放下木杆,朝厨房里招呼道:“老板娘,今天的货不错,给我来两坛观音醉!”
三个人重新落座,楚天向幽鳌山介绍道:“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小妹晴儿。”
晴儿朝幽鳌山甜甜一笑道:“幽大哥你好!”
幽鳌山看到晴儿脸上蒙起的薄纱,认出这是一件罕见的魔宝,心头微微一动不由多打量了晴儿几眼。
老板娘笑盈盈抱出三只酒坛,两只摆在幽鳌山面前,一只放到楚天手边。
幽鳌山刚要拿起酒坛,晴儿已经先一步捧起道:“幽大哥,我来帮你倒酒。”
“这小姑娘好快的身手!”幽鳌山的心里对晴儿的来历越发好奇,呵呵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晴儿拍开封泥,替幽鳌山和楚天分别满上了一大碗。自己又拿过茶壶斟了一杯,然后不着痕迹地对楚天使了个眼色。
楚天明白晴儿眼神中的意思,他佯装不解端碗道:“幽大哥,我敬你!”
幽鳌山闻到酒香早已是口渴难耐,当即一饮而尽直感到畅快无比,刚把空碗放下晴儿又将它倒满。
她举起杯盏道:“幽大哥,我以茶代酒。”
幽鳌山又举碗饮了,便听晴儿漫不经心问道:“幽大哥,你在山里有住的地方么?我和哥哥迷了路,若非遇见你今晚就只能借宿在这家酒肆里了。”
幽鳌山怔了怔,摇头道:“我住的地方只怕姑娘您会呆不惯。”
“幽大哥是在避世隐居修炼神功么?”晴儿一边替幽鳌山斟酒,一边说道:“哥哥,我想去看看幽大哥住的地方,你说好不好?”
楚天沉默不答,只是看着幽鳌山举起碗道:“幽大哥,干!”
从看到幽鳌山的那一刻起,楚天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异样的沉重感,猜想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大崖山?为何距离自己曾经的家乡仅有百余里山路?这难道只是巧合?如果不是巧合,那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幽鳌山是奉有北冥神府的密令前来大崖山寻找调查什么,否则他怎么会过年时连家也不回?
但他殊不愿意盘问幽鳌山,更从内心里不愿怀疑这位自己尊为兄长的人。
不会是他,任何人都有可能,但绝对不会是他。楚天心里挣扎着鄙视自己的怀疑,却无法阻止胸口一种沉甸甸近乎窒息的痛肆意地蔓延。
然而晴儿却不管这些,她第一次遇见幽鳌山,偏偏他就出现在大崖山猎户村附近,偏偏他还是北冥神府的绝顶高手,她怎么可能漠视这些疑点而放弃追寻真相?等幽鳌山爽快地再干下第三碗酒,她接续话题道:“哥哥,我不想在这个小酒馆后面的柴房里过夜。我看幽大哥对大崖山应该很熟悉,一定能帮我们找到歇脚的地方。”
幽鳌山微微一笑,心想这丫头古灵精怪甚是难缠,假如真是楚天的妹妹,那他往后可有难了。
“据我所知,方圆几百里内适合居住的地方莫过于这家酒肆。”
他说道:“再往前走便是渺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无甚意味。不如你们今晚在这里歇一宿,明早我送你们出山。”
“那幽大哥呢,”楚天问:“你什么时候回北冥城?”
“可能还要过阵子吧。”幽鳌山似乎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说,“我在这里待惯了。”
“可不是嘛?”厨房里忙活的老板娘插话道:“幽老板每年都会来这儿住上一两个月,五六年了从来没变过。”
“五六年?!”
楚天望向晴儿,四道目光不期而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
这一次不必晴儿开口,楚天徐徐问道:“幽大哥,六年前你曾来过大崖山?”
幽鳌山察觉到楚天和晴儿齐齐脸色大变,他疑惑地注视两人道:“楚兄弟,你为什么忽然问这事?”
楚天见幽鳌山不否认,蓦然间感觉全身的血液尽数冲上了头顶!
难道,幽鳌山真是当年截杀林隐雪的十七杀手之一?也就是参与那起血腥屠村案的凶手之一!?
“啪!”他听到杯盏在晴儿的手中碎裂的声音,强压心头的狂跳,沉声道:“晴儿,你把酒倒满,我和幽大哥再干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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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三周年在搞活动,在这里发送一个传送门,有兴趣的朋友多多捧场,也算帮老牛为纵横做点儿事,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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