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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语者     越界txt下载     越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七章 玉轮城(上)

    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所有的流光统统散尽,墓室里变得一片漆黑,雪怜城慢慢感到自己重又活了过来。

    她睁开眼,于一片黑暗中看到了正盘腿静坐在墓室中央的楚天。[..]

    原来,楚天说的没有错——三百年只是刹那。

    但她业已成功突破天劫,修为晋升到造化神通的境界。与此同时,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却又无比的确切与肯定——她深深爱上了眼前的这个青年,而在内心一处隐秘的角落里,偏还浮现出了另一个男子的身影。

    不知何时,一线微光穿过甬道投入到寂静无声的墓室里。

    楚天站起挺直的身躯,望了眼雪怜城轻轻道:“走吧。”

    雪怜城如梦初醒,顺从地跟在楚天身后走过来时的甬道踏出陵墓。

    在她的纤足踩踏到陵墓外砂土上的一霎,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忍不住回过头向甬道尽头那座黑黢黢空荡荡的墓室投去最后一瞥。

    这时候楚天已经走出了陵墓,他站立在墓碑前端详着上面的碑文,许久之后忽然伸出手轻轻一抹。碑文上的字体簌簌剥落,扬起一团殷红色的粉尘迷离了双眼。

    然而仅是微一凝眸,方圆百丈之内的景物便扑面而来尽揽眼底。虚空中数以万计的彩色流光如秋水般随风荡漾,汇聚成为一片无边无际光的海洋。

    这是楚天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身边的幽冥灵气,或如火如荼或阴柔如水,或厚重如山或坚凝如金……千姿百态不一而足,散发出浓郁而玄妙的气息,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但对此刻的楚天来说他已完全不必依靠梵度魔气的催发从而引动这一团团、一束束五光十色的幽冥灵气。微微地心念一凝,从元神中倏然舒展出九九八十一道金红色的魔识。它们如丝如缕无法用肉眼窥视,却一一清楚无比地影映在了楚天的灵台上,宛若能够无限伸展的触手探向四面八方的虚空里。

    楚天惊讶地发现,自己舒展出的每一道魔识都似拥有自我意志的灵体,千思百念运转缤纷,互不干扰中却又息息相通浑然如一。

    换而言之,当下的他可以在同一个瞬间考虑处理几十桩毫不相干的事,就像自己一下多出了近百个大脑。

    他的灵台空明无物,心无旁骛地体会着魔识与天地融合共大道同行的曼妙况味。随着状若金红色光缕的魔识不断扩展,此刻只消他一个意念便能令其似涟漪般散开,最终完全覆盖交融四周的虚空,形成一道无形的结界。

    在这结界中呼风唤雨筑土熔金无所不能无所不为,而他便是主宰这片奇异空间的无上王者。

    更为神奇的是苍云元辰剑经过了三百余年天地烘炉的炼化,已彻彻底底光化成一束灵光纳入到了他的体内。日后若以元神再加以熔炼,甚或可以净化为本命魔兵,睥睨三界生死与共。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楚天的魔识足足在虚空中延伸出五十余丈才感到识海一阵晕眩,旋即八十一条发散到体外的金红色光缕亦剧烈地波动起来,好似随时会熔断涣散,却是差不多到了极限。

    楚天意念微动如臂使指将八十一条魔识稍稍向身前收紧了数丈,金红色的光缕顿时重新变得稳定。

    “咄!”弹指间在意念的驱动下,魔识蓦地膨胀直如一只只巨灵大手从心所欲地攫取凝合着悬浮在虚空中的大量幽冥灵气。

    一团团流光溢彩在魔识的掌控下不停地变幻重组,忽而凝缩如铁忽而涣散如烟,就像一位大师正在聚精会神地雕琢塑造着他的杰作。

    忽听“唿”的一声,楚天的眼前凝成一支通体金红的魔枪,先是一阵光影幻动随即凝炼成形迸发出慑人的威势,如闪电惊鸿劈裂幽夜,闪烁着熊熊光焰破空激射直没入远处深重的寒雾中消失不见。

    过了片刻极远处依稀传来一声模糊的闷响,似是这支以幽冥灵气炼铸的魔枪撞击在了隔壁深处的突兀山岩上,听上去至少应在三五里外。

    ——窥涅化槃,御剑千丈。

    这一步,赫然已跨越凡俗傲立于天阶之上。

    萧逆的记忆几乎完全觉醒,尘封的魔识也在进一步地与他融合贯通。由此带来的,是楚天对于大道超凡入圣的领会与彻悟。

    现在需要的,或许仅仅是多一点的时间,多一点机会。

    需知窥涅化槃只是踏入天阶的第一步,其上更有造化神通、自然法相、道生天地等数重境界,直至功德圆满彻悟生道合一的至高真谛,最终化身为道与天地不朽共日月同辉。

    然而每进一步,均非人力可逆天强行为之,天劫定数、际遇气运等诸般因素亦是不可或缺。

    楚天轻出口气按奈住心头的激动,缓缓将魔识收回到位于元神眉心处的识海里。

    一切渐渐回归正常,三百年闭关静修的感悟点点滴滴兀自在心头波荡。

    慕山吊儿郎当地坐在陵墓旁一块光溜溜的褚红色大石块上,正无聊地吹着口哨。

    或许是三百年没有见过美女,在勉为其难地装模作样了一番以后,这家伙终于本性毕露,趁着楚天凝神运转魔识的当口毫不客气地将雪怜城丰腴的娇躯上上下下涮视了个遍。

    不过是进出陵墓的一会儿工夫,雪怜城宛若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她的容颜愈发的清丽绝俗,原本的妖媚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圣洁空灵的神韵。

    好似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雪怜城自然注意到了这家伙轻浮地眼色挑逗,却是熟视无睹面色漠然。

    风后的烙印已深深打在了她的魂魄最深处,如同磨灭不去的前世记忆。

    忽然慕山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面色莫名地微变,口哨声随之戛然而止。

    他出神地凝视雪怜城又是须臾,从她的眼眸底处寻找到了那一点几不可察觉的熟悉印记,霍然明白了所有。

    只听,悦耳跳脱的口哨声再次响了起来。

    雪怜城不自禁地沉浸在了慕山的哨声里,恍然三百年前曾也有个意气风发的毛躁少年在风后的身旁窜上跳下吹着口哨,最终赢来莞尔一笑。

    不由自主,她的唇角流露出一丝丝久违了的温情笑意。

    “陛下,人抓到了。”

    发觉到楚天回过神来,慕山立刻神情一整跃下大石块,轻轻打了个呼哨。

    三十多具骷髅裹挟着它们的战利品凯旋而归,至于剩下的那十来具十有**已在方才的围捕激战中灰飞烟灭。

    楚天侧目望去,只见被骷髅抓回来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幽魔族男子。

    他略一思忖便记了起来,自己曾经在竹里馆中见过此人。当时他正和一个暴发户似的胖子在酒馆里高呼畅饮,哪知竟也是个细作。

    “砰!”幽魔族男子被骷髅像丢死狗一样丢在了楚天的脚下。

    “是死的?”雪怜城看了眼被捕的幽魔族男子,早已没有了生气。

    慕山略为尴尬地咳嗽了声道:“原本是活的,可谁晓得他顽固不化,一个想不开居然就自爆元神,害得我白忙活了一场,只逮到了这么一具臭皮囊。”

    说罢他微微翻转左手,凭空抓出一只魅音螺道:“幸好,我在他身上搜到了这玩意儿,总算不是白忙活。”

    楚天接过魅音螺,沉吟须臾道:“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先将这具尸体处理干净。”

    “呜——”差不多同时,慕山和雪怜城各自发出一道秘法轰击在了无名男尸上。

    两团光火不期而遇,砰地声崩绽开来,连带那具尸首一起炸成了飞烟。

    慕山站在楚天身后,偷偷向雪怜城扮了个鬼脸,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美女,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雪怜城低哼了声,将螓首扭到一边懒得理睬这家伙。

    楚天对慕山的小动作洞彻若明,心下竟是微微一笑浑当不觉,意念催动之下魔识激射离体,锁定在如小山丘般的陵墓上。

    “轰!”四周的砂土如水波浪般向外扩散,陵墓微微一颤顺带着那三十多具骷髅一起向下陷落。

    不过一转眼的工夫,它便完全陷入了地下。这时候周围的砂土又在楚天的魔识掌控下回填,很快将陵墓彻底掩盖,从外表上再也看不出一点痕迹。

    慕山神情复杂,低声咕哝道:“太草率了吧,怎么也该先搞个隆重盛大的入土仪式才对嘛。”

    雪怜城对这话痨忍无可忍,琼鼻低哼道:“有朝一日我会为你办的。”

    或许是三百年的光阴冲刷了曾经的伤痕,或许是融入了风后的一缕元神,雪怜城心中的阴霾正在逐渐消散。

    而最为重要的是,她看见了复仇的希望。

    那边慕山听到雪怜城的揶揄毫不生气,笑嘻嘻道:“固我所愿,不敢请尔。”

    雪怜城拿这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无赖无计可施,只好故技重拾鄙夷地扭过头去让这家伙自讨没趣。

    慕山满不在乎,望向楚天笑容一敛又变得毕恭毕敬。

    只见他从风度到举止潇洒自如无可挑剔,胜似翩翩浊世佳公子,哪里还有方才半点玩世不恭的样子?直气得雪怜城很想一鞭子抽烂他的那张小白脸。

    就听慕山欠身说道:“陛下,我们该启程了。”

    楚天恍若未闻,不知怎地思绪飘得很远,却发现无论飘出多遥远,却依然无法追上珞珈逝去的步伐。

    但他相信,她一定正在路的前方等着自己。

第二百六十八章 玉轮城(下)

    浩瀚寂寥的冥海万年如一,火红的惊涛骇浪不断拍击着船体,魔舟在剧烈晃颤中朝向前方航行。

    遥远的虚空里隐隐约约亮起了一团暗红色的光流,如幽夜里的明灯指引着远行的旅者。那是玉轮城上空的玄冥罡流层,其中偶尔有几束陨雷拖曳的光火爆溅,却也因隔得极远听不到激撞后爆发出的隆隆轰鸣。

    这是一艘从万源城驶往玉轮城的商船,搭载着如山堆积的货物和鱼龙混杂的商旅。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枯燥航行,此刻终于可以遥遥望见玉轮城的廓影。

    自从三百年前的幽界叛乱平息后,玉轮城便一直作为玄明恭华天的王城,素有“千城之首,百邦之心”的美誉。

    若远远从高空俯瞰,玉轮城就像是一只完美无瑕的白玉盘,在滔滔冥海中散发出美轮美奂的瑰丽光晕。

    它是玄明恭华天中极少数几座筑有城墙的城市之一,墙面晶莹如璧高达四十丈,直插上方的玄冥罡流层,将整座城池守护得固若金汤。

    在玉轮城的下方是一座倒悬的高山,五座殷红色的山峰耸入冥海,如同巨大的基座将城池高高托起。在这座名为“血域”的魔山之中蕴含着多种珍稀矿藏,为玉轮城提供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庞大财富。

    遥遥望去血域山烟雾腾腾冲向霄汉,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不同规模的熔浆在喷发。然而死亡并不足以阻挡淘金者的脚步,很多时候贪婪总能够战胜恐惧。何况真正冒着生命危险在血域山中经年累月开采矿石的,终归是那些所谓的贱民与奴隶。而他们的主人们,则会安逸地居住在玉轮城中的豪宅里,享受着犬马声色的奢华。

    永远不要幻想这世界上会有真正的公平与平等,惟有强者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随着玉轮城渐近,魔舟慢慢减缓了航速,众多的商旅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下船。

    “听着,待会儿下船的时候如果再敢用爪子挠我,小心拔光你全身的鸟毛。”

    在一间密闭的舱室里,斩天整了整背后的重剑,严厉警告炽影道。

    “把你的脏手从我身上拿开。”化身为魔鹰的炽影站在斩天的肩膀上恶狠狠回应。

    炫流靠在舱壁上,见这两个活宝剑拔弩张颇有在下船前再大干一场的味道,忍不住心里苦笑。

    根据他的不完全统计,自打离开寂然城这一路之上两人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打,剩下的时间要么在养伤要么在对骂,总之自己的耳根就没清净过。天晓得,怎么会让自己跟着这对冤家一同前往玉轮城找寻楚天。

    但这是枯寂的意思,也不知他怎么说服了夕雅,令后者勉强留在了寂然城。于是最终成行的便只有炫流、斩天和炽影三人。

    饶是如此,这三大圣阶巅峰人物业已是寂然城眼下所能派出的最强阵容,即便遇上天阶高手也有与之一战的实力。

    可问题在于炽影和斩天死不对眼,使得炫流不得不担心真要遇上什么麻烦,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怕也不怎么靠得住。

    既来之则安之,事到如今炫流也唯有这么自我安慰了。

    思忖之间魔舟轰然一颤,在玉轮城中降落下来。

    炫流、斩天和炽影混杂在鱼贯而出的商旅中走下魔舟,踏上了玉轮城的土地。

    确切而言,玉轮城是一座无土之城。

    整座城池完全建立在一座炽烈的岩浆湖上,所有的建筑都凌空悬浮,笼罩在灼热的浓烟里。

    魔舟停泊的地方是一片由数个秘法空间叠加形成的港口,乍一看酷似层次不齐的几排浮木漂在了汩汩冒烟的血红色湖面上。

    走出港口炫流扬手招来一辆牛车,先塞给车夫一锭幽金才吩咐道:“玉轮城里最有名的会馆是哪家?”

    车夫瞟了眼炫流和站在他身后的斩天,无疑对方的样貌显得颇为扎眼。不过看在幽金的份上,他回答道:“云间会馆。”

    炫流看得出车夫眼神里掩藏的轻蔑之色,无论是天羽遗族还是巨魔族,在幽魔族人的心目中都全无地位可言。哪怕你是族中的王者,而后者仅仅是个车夫,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却总能吊诡地夷平两者间悬殊的地位差距。

    尽管多年以来早已习惯这样的眼神,炫流依旧感到自己的心底里扎了根刺。联想到如今寂然城的景象,他愈发渴望尽快找到楚天,找到传说中的救赎者。

    “就去那里!”他坐进牛车,抛开杂念开始盘算下一步的举措。

    当下惟一的线索便是楚天极有可能是搭乘了云蝶仙的魔舟离开寂然城,顺着这条线或许就能探听到他的下落。

    不过当务之急还需先找一个落脚点,似云间会馆这样的地方三教九流往来不辍,一方面易于隐藏行踪,另一方面也便于打听消息,确也再适合不过。

    牛车在岩浆湖上方御风飞行。由于车轮上加持了风灵秘法,兼之从玄冥罡流层刮来的狂风被城墙遮挡大半,故而飞得又快又稳。

    斩天和炽影如同两个刚进城的乡巴佬,好奇地透过车窗往外张望。

    如帷幕般笼罩的红雾深处,影影绰绰地悬浮着一栋栋古老的建筑,间或还会看到车外有飞屋和人影掠过,甚而还有烟囱、门板、八仙桌、勺子、箩筐这等稀奇古怪的东西摇摇晃晃地飘浮在空中。

    “奇怪,谁家的烟囱飞了出来?”炽影明知道这句话出口遭致的必是斩天刻薄的奚落,但终究忍不住好奇心问道。

    果不出其然,斩天很是不屑地哼道:“少见多怪。”

    炽影嘿然道:“算我孤陋寡闻,倒要请教斩大将军这烟囱究竟作何用处?”

    斩天不以为然道:“当然是用来排放炊烟的。炽影兄,孤陋寡闻不是你的错,谁让你是只没见过啥世面的井底之蛙呢——嗯,我说错了,应该是沼底爬虫才对。”

    “黑鬼,看你的长相莫非就是从这烟囱里生出来的?”炽影反唇相讥。

    “这应该是一件秘法炼制的空间魔器。”炫流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声,两个家伙准定会在车里打起来,他叹了口气道:“两位,我们身负重任,需得同心协力。”

    斩天沉着脸道:“协力勉强可以,同心就免了。”

    炽影鼻子轻嗤道:“到时候只要这头大无脑的蛮牛不拖后腿,我就谢天谢地了。”

    幸好,在又一场大战即将爆发的关键时刻牛车停了下来,车夫用牛鞭重重地在车板上一敲道:“下车!”

    炫流走下牛车,就见前方十余丈开外高悬着一座白玉门楹,门上的匾额写有“云间会馆”四字。门楹背后空空如也,却是看不到会馆的影踪。

    有了前车之鉴,炽影强忍着没发话,却轮到斩天纳闷问道:“怎么看不见会馆?”

    车夫愈加地轻蔑,冷冷道:“只管往前走,过了门楹便是云间会馆。”

    炫流颔首道:“多谢!”举步向前行去,不意突听身后传来车夫的一记低哼。

    他急忙回头望去,只见炽影探出鹰爪将车夫的天灵盖生生掀起,从里头掏出一颗鲜血淋漓的金丹来。

    见炫流回头相望,他若无其事道:“我不喜欢这头幽魔猪的嘴脸。”

    炫流苦笑声道:“炽影兄,这里可不是寂然城。”弹指射出一缕罡风刺穿莽牛的头颅,又将车轮上的风灵秘法魔符毁了。

    “砰”的闷响,牛车载着车夫坠落进岩浆湖里,红色的熔浆翻滚了几下,便什么也见不到了。

    这次斩天没有趁机讥嘲炽影,他舒展灵觉确定四周无甚异常,方才说道:“可惜,忘了拿回那锭幽金。”

    三人走过门楹,顿时前方的景物剧变,但见玫瑰色的云雾波荡,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群赫然呈现在眼前。

    空气里散发着颓废**的气息,毫不见门外的阴森死寂。女子的娇笑声,呻吟声,男人的喘息声呼吼声,从一个个隐秘的空间里传送出来,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人是有**的,当无节制地放纵时,也就成了魔。

    “怎么没人出来招呼?”斩天皱了皱眉,尽管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但己方三人长驱直入却不见有谁出来迎纳,总觉着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炽影满不在乎地哼了声道:“前面有栋屋子,咱们进去瞧瞧。”振翅飞起,鹰爪在门上运劲一扣,“嗡”的声将禁制强行破开推门而入,后面的炫流欲待阻止已是晚了半拍。

    登时,一副不堪入目的**景象迎面扑入三人的眼帘。

    只见门后竟是一座用无上秘法不知从何处整体挪移过来的温泉池。池边青石碧草围成一圈,屋顶与四壁离奇的消失,举目望去幽空凄清旷野寂寥,营造出一片奇异幻境。

    乳白色的水汽里不时响起**蚀骨的喘息呻吟,炽影定睛望去就看到一名浑身精赤的幽魔族中年男子趴在池边正自翻云覆雨不亦乐乎,他的身下却并非是什么青春靓丽的美艳少女,而是一条闪烁着殷红色磷光的母龙!

第二百六十九章 妖孽魔间(上)

    那幽魔族中年男子显然业已察觉到了这三个不速之客。但他毫不惊慌,继续旁若无人的高呼酣战,甚至比刚才显得更加兴奋。

    母龙在他的鞭挞下昂昂呻吟,身躯痛苦地扭曲迎合,龙尾拍打在池面上,池水哗哗四溅,凝成一束束乳白色的水柱冲天而起。[..]

    斩天没料到屋里面竟会是这样一幅情景,哼了声掉头出门道:“走吧。”

    炫流根本没进门,只是在屋外淡淡了瞧了眼便不多看。唯独炽影兴致勃勃地还在欣赏,嘿嘿笑道:“这地方果然比寂然城精彩许多。”

    “变态!”斩天的齿缝里低低蹦出两个字道。

    话音尚未落地,几乎同一瞬间三人敏锐地嗅到了幽夜深处飘散来的危险气息。

    “呜——”数十把魔兵迸发出一团团妖艳的光潮涤荡云雾朝向他们轰杀而至。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血战瞬时爆发。

    二十七名红月会的精锐杀手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之中既有幽魔族的高手,也有血魔族、风魔族乃至是狼魔族、龙魔族的异类刺客,各人的实力均在圣阶之上,甚而不乏修为已臻至大千空照之境的强横魔头。

    “唿——”炫流已来不及掣动落劫魔弓迎击,他肋下的羽翼遽然舒展爆发出绚丽的暗红色光云。于这夺目的光云之中,一道道以精血凝铸的暗色丝芒宛若牛毛细雨无声无息地迸射而出,却是他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催动魔元祭出了天羽遗族的无上杀招“千羽之弑”!

    谁都不曾想到刚刚踏上玉轮城的土地未及一个时辰,就立刻遭遇到了红月会的疯狂截杀。由此可见,对方的势力何等的神通广大。

    “噗、噗、噗!”丝芒穿越重重光澜刺透护体罡气射入最前一排的杀手体内。

    中招的杀手只感身躯一寒刚欲运转魔气将丝芒迫出体外,耳畔却响起一串砰砰轰鸣,暗到极致的红色光潮从他们的身体里炸裂开来,霎那间便将一条条身影彻底吞没,融化成缕缕轻烟。

    但仍有数名前排杀手躲过了千羽之弑的攒射,扑入到五丈之内!

    斩天一声大吼魁梧的身躯如山般撞入战团,甚至没来得及拔出背上斜插的重剑。

    “砰!”他挥动铁拳荡开劈向面门的一柄魔刀,硕大的拳头粗暴地砸在了对方的胸膛上。“喀喇喇”骨头脆响,杀手的胸膛立时塌陷喷出一蓬金蓝色的鲜血,溅得斩天满头满脸。

    差不多同时他的身上也被数把魔兵击中,尽管有铠甲和护体罡气的保护,左肋和小腹上仍是各添了一道血口。

    斩天却似不知疼痛,吼声如雷仗剑横扫,凶猛绝伦的剑芒在身周划过一道波澜壮阔神光,将刺入体内的两柄魔兵生生劈断,继而气势更盛一往无前地向敌手涌去。

    “砰、砰、砰!”三名杀手的身影如寒鸭赴水向外飞跌,尚未等到落地便在空中碎裂成无数血块,当场死于非命。

    这时杀手中两名大千空照级的首脑联袂杀到,趁势合击斩天。

    斩天神威凛凛毫无畏惧之色,又是一声大吼放开从左翼袭来的幽魔族杀手,重剑翻转合身扑向面前的那名风魔族刺客。

    “铿!”两人的魔兵毫无花巧地激撞在一处,罡风狂乱流光迸溅。

    风魔族刺客终究在功力上略逊于魔赋天成的巨灵族奇葩,口中闷哼向后飘飞。

    斩天的身躯亦是一晃向后震退三步,眼看就要被幽魔族杀手的魔剑传身而过。

    千钧一发之际,炽影的秘法凝炼完成,“呼”地释放出一道“沙罗曼蛇”。

    只见虚空中绿雾翻滚无数砂土飞扬汇聚,凝成一条五丈多长的魔蛇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那个幽魔族杀手的脑袋。

    幽魔族杀手自顾不暇,只得舍弃斩天调转魔剑“哧”地一响刺入沙罗曼蛇的嘴里,口中一记低喝运功吐劲,剑锋猛绞将蛇头砰然轰爆。

    但这么一耽搁,已给到斩天弥足珍贵的喘息之机。他没想到炽影会出手搭救自己,心里边别提有多别扭,只好重重一哼佯装不知,举拳轰向那个幽魔族杀手,将一肚子郁闷撒在了对方身上。

    这时候后排的杀手旋踵而至,从四面八方扑到炽影和炫流的近前。两人的魔箭和秘法在近身肉搏中全无用武之地,只能各施手段与对方混战成一团。

    惨叫声不断的响起,斩天挥舞重剑力敌红月会两名大千空照级杀手,身上不知几多负伤,却愈战愈勇豪气冲霄。

    另一边的二十余名杀手中不停地有人在倒下,奈何寡不敌众炽影和炫流也已是浑身浴血岌岌可危。

    突然炽影一声冷喝任由迎面劈来的魔斧将胸口斩裂,血光迸溅中数以万计的绿噬蚁如一团狂野的洪潮铺天盖地从他的体内飞出。

    但听声声哀嚎,众多红月会的杀手猝不及防被绿噬蚁卷裹全身,在眨眼的工夫里便化为了一具具骷髅散落!

    炫流周遭的压力骤减,立时振翅高飞张弓搭箭,居高临下箭似流星接连击毙数名杀手,却是一阵气血翻腾自知魔气耗损过剧濒临透支。

    剩下的十余名红月会杀手反应过来,各出绝技卷荡风云弹指间便将成千上万的绿噬蚁屠灭殆尽,直叫炽影看得好不心疼。

    他杀机大炽,正欲燃丹焚元直教它鱼死网也破,孰料身旁的红月会杀手却猛然退开,倏地隐没到黑暗中。

    四周顿时变得一片死寂,空气里飘浮着刺鼻的血腥味道。

    三人绝处逢生面面相觑,心中非但全无欣喜之情,反而更增几分警觉。

    斩天头顶蒸汽腾腾手拄重剑呼呼牛喘,他的铠甲千疮百孔破烂不堪,宛若一片片残败的枯叶挂身上,大颗大颗的血珠像小石头一样砸落在脚下。

    再看炽影和炫流的情景,也是糟的不能再糟,全靠各自惊人的意志力强撑不倒。假如红月会的杀手退走得晚上一小会儿,三人必定会有伤亡。

    然而那些杀手果真是彻彻底底地退走了么?

    忽然一阵掌声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只见方才那个与母龙在温泉池中翻云覆雨的幽魔族中年男子穿上宽袍,一边鼓掌一边从门后走了出来。那条母龙也重新化作了人形,却是一个风姿卓越的龙魔族美女,眉宇间犹然荡漾着尚未褪散的春^情。

    炫流、炽影与斩天均不做声,暗

    自戒备全神以待。

    “三位豪勇无双着实令人钦佩,如果我没有猜错可是来自度朔山的炫兄、斩兄和炽兄?”中年男子停下手含笑问道,神情里根本看不出一点敌意。

    炫流心头微凛,情知己方三人的身份已然暴露,不动声色道:“不错,我们就是。不知阁下的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中年男子文质彬彬道:“小弟烈毅,家父便是红月亲王。”

    斩天眸中寒光一闪,暗蓄功力道:“那些杀手是你的部下?”

    “我只是想借他们试一试三位的身手,果然没有教人失望。”烈毅对斩天目光中流露出的杀气视而不见,笑容不改道:“说起来小弟该当好生感谢三位,替我击杀了烈锋,免去了日后争权夺位的一大隐患。”

    炽影怔了怔,没想到对方居然敢说得如此直白,冷笑道:“像阁下这样表示感谢的方式,恕我们消受不起。”

    烈毅微微一笑道:“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以三位大才埋没于寂然城区区荒野之地委实可惜,不如改换门庭助我一臂之力,日后叱咤风云成为一府之主不在话下。”

    炫流漠然道:“如果我们拒绝呢?”

    烈毅面露遗憾之色,回答道:“只怕就此一来,三位休想能够踏出云间会馆半步。”

    炫流、斩天和炽影异口同声地一记不屑冷哼,俱都没有说话。

    他们心里非常清楚,烈毅的修为至少不在他的死鬼弟弟烈锋之下,身后的那个龙魔族美女更是深不可测甚为令人忌惮。加上刚刚退走的红月会杀手和不知还有多少隐匿于暗处的爪牙帮凶,一旦开战三人绝无生路。

    “三位不妨仔细考虑一下我的提议。”烈毅和颜悦色道:“我晓得你们此来玉轮城是为了寻找慕成雪。但纵然找到了他又能如何?要知道慕成雪已成为碧落海雨家的死敌,也是我红月会不共戴天之敌,即便有云蝶仙暗助也插翅难逃。你们前途远大,何苦为他卖命?”

    炽影鄙夷地嘿笑道:“大言不惭,就凭你这块废料,为慕大人提鞋都不配!”

    烈毅的剑眉微微一拧,旋即松了开来,轻叹口气道:“可惜,却是三个不知进退的莽夫,白白浪费了我一番好意。”

    炫流三人背脊相靠鼎足而立,斩天沉声说道:“都精神点儿,说不准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战!”

    炽影嘿嘿一笑道:“真没想到我居然会是客死异乡的命。”

    炫流没有搭腔,手中的落劫魔弓熠熠生辉燃烧生命之箭,遥遥对准烈毅眉心。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蓦然传来一声少女嗓音道:“他们三个我要了。留你一条狗命告诉烈澜和他身后的主子,玉轮城的这场游戏不是他们能玩的!”

    烈毅的面色霍然一变,低声叫道:“朝青丝!”

第二百七十章 妖孽魔间(下)

    不到一天的工夫,有关于云间会馆中爆发三方血战的消息便无声无息地传遍了整座玉轮城。

    寂灭谷朝家的第二代嫡系子弟朝青丝当场击杀红月会二十四名高手,并在重伤烈澜之子烈毅以后,从容裹挟炽影、炫流和斩天三人而去,倏忽间不知所踪。

    一时间玉轮城中暗流汹涌,许多人都不明白朝青丝为何要对红月会下此重手。

    寂灭谷朝家固然是幽界十八天的四大神罚世家之一,然而红月会也算得玄明恭华天的第一地下势力。常言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她却因何为了三个来自穷乡僻壤的无名之辈不惜公然叫板烈澜?

    人人都在等着看烈澜的反应,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红月会方面风平浪静,就好像从未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

    许多好事者不免有些失落,暗自讥嘲烈澜没种,被寂灭谷朝家欺负到头上却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唯独极少数洞悉局势的高位者才知道,愈是如此就愈意味着这场始于云间会馆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帷幕,更大的暴风雨正在幕后悄无声息的酝酿发酵。

    而所有的势力,所有的角逐,看似纷纷扰扰互不相干,却无不与一个名叫慕成雪的年轻人有关。

    谣传里,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终结“天命”预言的关键人物,而且正在前来玉轮城的途中。

    于是当云蝶仙的坐舟降落在玉轮城中时,顿时吸引来明里暗里无数道目光的窥视,希望从人丛中寻觅到慕成雪的影踪。

    但是直至最后一个人走出魔舟,他们也没有能够寻找到那个传闻里背负苍云元辰剑的瘦弱青年,仿佛慕成雪已然在魔间蒸发。

    怎么会是这样?一条条来自各大势力的眼线紧随着云蝶仙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不断排除那些跟随在他身边的仆从的嫌疑。

    普通的易容术根本无法迷惑这些眼线的目力判断,除非慕成雪业已达到天阶境界,能够随心所欲地变化容貌身材,这才能够躲过各种窥视秘法的搜查。

    可是从他离开寂然城直至抵达玉轮城,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纵然是天纵奇才纵然有萧逆魔识附体,也绝不可能摇身一变踏上天阶之境。要知道,这小子三两个月前还是个一钱不值的真阶小人物。

    不久之后,又有更惊人的消息传出。原来云蝶仙的魔舟曾经在瀛巍洲的银照城短暂逗留过三天。种种迹象表明,慕成雪很有可能已在银照城悄悄离船它往,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于是,一支支由天阶高手亲自发送的飞剑传书碎裂虚空划破冥海被送向了银照城。而玉轮城中魅音螺在传音时散发出的声纹波动也一下子变得密集起来。

    正当所有人被一个接一个真假莫辩的传闻搅合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之时,又一条消息在玉轮城里如同平地惊雷般的炸响——

    据可靠内幕传说,那头在雨传荪死后被慕成雪收服的碧鬃魔狮已被云蝶仙一并带到了玉轮城,眼下正沦为他的魔宠被豢养在“云蝶庄园”内。

    换而言之,纵使慕成雪玩了一手漂亮的金蝉脱壳,但他最终的目的地依旧会是玉轮城。只要盯紧了云蝶仙,早晚都会发现到慕成雪的蛛丝马迹。

    不言而喻,云蝶仙在玉轮城中的人气直线上升。自打他回到玉轮城,云蝶庄园的门槛就被络绎不绝的各色人等踏破,五花八门的邀约请柬更是从未中断过。

    人人都在打探慕成雪的下落,人人都在假象天命之盘重现时的光辉与可怖。

    饶是云蝶仙风流倜傥善于交游,此刻也禁不住被一通通狂轰滥炸搞得疲于奔命,甚至连多少年没怎么搭理过自己的云天王都派遣碧断前来传讯,要他赶往天王府参加家宴。

    闻听此讯,云蝶仙真不晓得该是亲上慕成雪一口还是咬上他一口。但这念头也只能在心里转转,因为事实上连他也不清楚目下楚天到底藏身于何处。

    云蝶仙早已记不起上次参加天王府的家宴是什么时候,印象里好像在宴会结束的时候自己吐了大哥云槐仙一头一脸,然后又抱着三姐云英仙狂吻一通,终于被云无量乱棒打出。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出席过家宴。

    那天,他依然记得,正是母亲的忌日。

    不幸的是碧断来得稍晚了点儿,云蝶仙刚刚从外面喝得七荤八素地回来。仆从进来禀报时,他正泡在洒满芦丝花的浴缸里沐浴醒酒。

    虽说已然酩酊大醉,但老头子的面子不能不给。云蝶仙一边娇声咒骂,一边勉为其难地起身穿衣,随着在外等候多时的碧断坐上马车一同前往天王府。

    这时候的碧断早已恢复本来面目,面如冠玉儒雅睿智,全无卜算术士的猥琐。

    他坐在云蝶仙的对面,仍然可以闻到一股股浓烈的酒气迎面袭来,真不晓得这不男不女的妖魔先前灌了多少坛烈酒。

    “蝶仙公子,酒能乱性还是少喝为妙。”冗长的沉默后,碧断缓缓开口打破了马车里的寂静。

    云蝶仙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靠倒在软垫里,鼻子轻轻地嗯嗯了两声。若是闭起双眼,只当是哪位绝世丽人发出的诱人呻吟,却听得碧断眉头一皱。

    他看得出云蝶仙是真的醉了,可惜醉得真不是时候。

    “天王已经很久没有召见你了,难得今日家宴父子重聚,还望蝶仙公子矜持自重少一些形骸放浪为好。”

    碧断淡淡说道:“老夫本是个外人,蒙天王不弃以兄弟手足待之,惟有鞠躬尽瘁以死相报。恕我冒昧直言,今日家宴于蝶仙公子而言,实为修复父子之情重归天王府的最佳契机。需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话没有说完,他忽地噤口不语,眸中掠过两簇冷厉的光芒。

    对面,云蝶仙昏昏沉沉已然睡去,正发出细微的鼾声。

    忽然马车戛然而止,停在了半空中。

    云蝶仙身躯一晃惊醒过来,醉意盎然地问道:“可是天王府到了?”

    碧断摇摇头,回答道:“怕是外面有人欲要拜访蝶仙公子。”

    云蝶仙怔了怔,幽幽叹息道:“那个死鬼小慕,可是害惨咱家了。”轻抬素手挑开窗帘往外观望。

    但见在马车的正前方,凌空飘立着一名红袍中年男子,面容肃杀目光阴鹫亦正朝马车这边看来。

    两人的目光迎空相撞,云蝶仙醉醺醺地咯咯笑道:“我道是谁呢,敢情烈会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烈澜的相貌看上去竟似比烈毅还要年轻,一头赤发光晕流转自后肩膀披束下来直垂腰际。他冷冷盯视笑靥如花的云蝶仙,问道:“慕成雪在哪里?”

    “哎哟烈会主,你怎么也会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谣传?”云蝶仙眼皮如铅,一颗螓首无力地枕在窗棂上,无限哀怨地说道:“那个小没良心的,刚到银照城就跑没影儿了,咱家等了他足足三天也不见回来。烈会主,你若是抓到了他,千万记得替咱家狠狠捅上几……”

    不待话说完,猛地玉颊涨红黛眉紧蹙,忙不迭伸手掩住樱桃小口唔唔作声。

    “往后还是少喝点酒。”碧断宛若慈和长者弹指在云蝶仙的背上连点数记,助他压住酒劲,而后微微提高嗓音道:“烈会主,今日天王在府中摆设家宴为蝶仙公子接风洗尘,去得迟了怕是不好。”

    烈澜不屑低哼道:“碧先生,你不必抬出云无量来压我。说到底,他不过是黄泉沼云家放出的一条猎犬,旁人或许畏之如虎,但在烈某眼里却也算不得什么。”

    碧断眸中怒意一闪而逝,语气平淡道:“久仰烈会主的‘千阳耀空’有神魔莫测之机,来日老夫定当登门请教。”

    烈澜哈哈一笑道:“也罢,今日烈某便不做恶人,免得搅了云无量的天伦之乐。”

    他故意将“天伦之乐”四字咬得极重,讥讽意味不言自明。

    “蝶仙公子,麻烦你替我捎个口信给慕成雪,就说烈某的五千大军业已整装待发。三日之内他若不给我一个交代,烈某便将寂然城夷为平地!”

    云蝶仙打了个酒嗝,吃力地撑开眼噗哧一笑道:“恁的是英雄所见略同——就请烈会主赶紧动手,咱家也正想让这小东西尝点儿苦头。”

    烈澜从云蝶仙的神色里看不出丝毫的端倪,也不晓得他的话语有几分是真,冷冷哼了声道:“如你所愿!”身形一阵晃动如水波纹般散开,褪淡在幽空之中,竟是一道以魔识凝铸的幻影。

    云蝶仙缓缓放下窗帘,皱了皱眉轻哼道:“头好疼。”

    碧断一语双关,微笑道:“换作老夫是公子,说不定会更疼。”

    云蝶仙嫣然一笑道:“我还没有谢过先生方才的援手之谊呢。”

    碧断淡然道:“些许小事蝶仙公子无需挂怀。”

    他顿了顿,忽地压低声音意味深长道:“需要的时候,我的手会随时伸向公子。”

    云蝶仙注视碧断片刻,突然咯咯笑道:“可惜啊,碧先生老了点儿,不然咱家还真想握着你的手好好抚弄一番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镇狱魔剑(上)

    冬天来了,冬天又一次来了。

    幕天席地的鹅毛大雪纷纷洒洒一整夜,直到天明仍未见停歇的迹象,将君临峰装饰得银妆素裹分外妖娆,犹如一片晶莹剔透的冰雪仙境。[..]

    林隐雪的心中也如这莽莽峰峦,被层层的冰霜封冻。

    当日通幽塔上沉寂了三千余年的镇狱魔剑突然毫无征兆地觉醒,龙吟彻空剑华冲霄,顿时引得云陆正魔两道为之侧目,将君临峰推上风口浪尖。

    幸亏北冥山大战正道五大派死伤惨重元气大损,一时间无力征讨,兼且镇狱魔剑只是发出鸣响,并未有进一步异象出现,故而各门各派仍以观望居多。

    然而这种蓦然成为众矢之的,强敌环伺虎视眈眈的日子却也令得林隐雪不能有丝毫疏忽,于整顿教务之余时时刻刻都需得提防来自各大势力的细作渗透和高手潜入,而更让她揪心的却还是置身于通幽塔顶楼的晴儿。

    整整三年了,晴儿没有走出过顶楼半步,形如闭入死关,委实教人担忧。

    林隐雪伫立在悬崖尽头,望着塔顶耀眼生辉的金红色剑光,眉宇之间隐然浮现起一抹忧思。

    起初的一年,她还能登上通幽塔的八楼,观望了解晴儿修炼的进境。但是随着镇狱魔剑不断复苏,释放出的剑气愈来愈雄浑可怖,八楼也成了裹足禁区。而后七楼庚道虚境、六楼的碎空流影阵、五楼的沧海遗珠轩也一一沦陷,及至最近一年甚至连三楼也被剑气封锁成为禁地。

    换而言之,她已有两年多未曾见到晴儿,甚而不晓得爱女如今是生是死,只能像现在这样呆立于大雪之中,远眺通幽塔。

    此刻的通幽塔,由三楼往上宏伟的塔身尽皆为一层金红色的神光覆盖,散发出令人胆寒的王者之气。

    即使站在远处,林隐雪依旧能够感受到铺面而来的桀骜气势,直教人由心底里生出折服之念莫敢与之抗衡。

    遥想三千年前幽冥皇帝萧逆手擎镇狱魔剑,策动天命之盘纵横三界扫荡八荒,应是何等的绝世豪情威武风姿?

    俱往矣,三千年轮回,而今卷土重来,却不知又是怎样一番的天崩地裂?

    似乎感觉到身外寒意袭人,林隐雪紧了紧裘衣,神容深藏于面具之下无人能知此际的表情。

    “幽冥太子,救赎者——”

    林隐雪轻声念道,语气低沉而透着冷意。

    或许那日所有在场目睹天命盘异变的人里,她是惟一清楚楚天元神下落的知情者。她知道这年轻人绝对没有死,而是被天命之盘轮回转送去了幽魔界,完成三千年前幽冥皇帝立下的预言。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个布了三千年的局。

    她也好晴儿也罢,乃至云陆芸芸众生亿兆生灵,却也不过是这局中的棋子,一旦落子命运便已然注定。

    她曾经竭尽全力试图阻止过,但功亏一篑终是让天命之盘按照既定的轨迹融入了楚天的元神中。

    通向幽冥地狱的大门已然出现,钥匙就在通幽塔顶。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可阻挡。

    忽地,林隐雪听到身后响起莎莎的脚步声,何必顶风冒雪走了过来。

    他欠身一礼,说道:“教主,龙华禅寺觉眠大师、碧洞宗首阳真人、天意门巽老门主、禹余天洞掌门、海空阁影掌门联袂来访。”

    林隐雪微微颔首,轻声道:“我晓得了,有请。”

    何必想了想问道:“可要安排诸位掌门前往摇光殿用茶小憩?”

    “不必了,我就在这儿等着。”林隐雪的唇角流露出一缕莫测高深的冷笑,徐徐道:“他们万里迢迢云集于此,不正是为了亲眼看一看镇狱魔剑?”

    何必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点头道:“我这便去请。”

    林隐雪目送何必去远,视线回转到通幽塔上,不由得心头凛然一惊。

    只见通幽塔上那层金红色的神光正以缓慢到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悄悄地从三楼往二楼蔓延。如此细致入微的变化,若不是长时间一直在全神贯注观察着通幽塔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发现。

    林隐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如同波浪般在塔身上荡漾的金红色神光,心知这是镇狱魔剑即将彻底觉醒的征兆。

    它一定是感应到了天命之盘苏醒的气息,如同蛰伏了一冬的雄狮,饥渴难耐峥嵘毕露,不知会制造几多血腥几多杀戮。

    如果有谁能够炼化它,然则睥睨云陆横扫正魔两道亦是易如反掌!

    又如果还有什么方式能够改变棋盘上早已注定的结局,那就是——踹翻它!

    林隐雪轻轻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若有所觉地回过神来。

    身后的悬崖上,龙华禅寺方丈觉眠大师、碧洞宗掌门首阳真人、天意门门主巽扬剑、禹余天掌门洞上原和海空阁阁主影翩跹在何必的陪同下正朝这里走来。

    她转过娇躯遥遥一礼道:“五位掌门联袂莅临实令轮回宫蓬荜生辉,隐雪有失远迎尚请诸位海涵。”

    觉眠大师停住步履,双手合十还礼道:“阿弥陀佛,林教主不必客气。说起来老衲尚未谢过林教主三年前在北冥山一战的援手之德。”

    林隐雪不以为意笑了笑道:“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大师无需挂怀。”

    见寒暄已过,首阳真人开门见山道:“林教主,我等的来意想必你也心知肚明。镇狱魔剑乃幽界凶兵,一旦出世势必会引发三界战乱,届时云陆首当其冲生灵涂炭赤地千里自不待言。你我虽正魔有别,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以林教主的冰雪聪明不难权衡此间利弊,但请三思而后行!”

    林隐雪静静听完首阳真人的话语,从容问道:“那以诸位之见我该怎么做?”

    首阳真人徐徐道:“釜底抽薪!”

    林隐雪摇摇头道:“镇狱魔剑若能毁掉也不必等到今日,你们五大派早就做了。”

    洞上原朗声道:“虽然镇狱魔剑无法毁去,却可将它封印起来永沉君临峰底!”

    林隐雪道:“怕是要令诸位掌门失望了,镇狱魔剑乃本教圣物,决不容外人染指。”

    洞上原道:“林教主莫要误会,我们只是想将其封印起来,并无窥觑劫夺之意。”

    觉眠大师亦道:“林教主,还望你能以天下苍生为念,容老衲等人封印魔剑。”

    巽扬剑却知什么天下苍生、三界大劫于林隐雪而言无足轻重,她所关切者不过是魔教传承手中霸权,觉眠大师和洞上原再怎么苦口婆心也是对牛弹琴。

    眼看林隐雪不为所动,他呵呵一笑道:“林教主,此举若成于云陆亿兆黎庶功德无量,所谓投桃报李日后贵教但有所需,只要不违道义,我们五大派定当鼎力襄助绝不推脱!”

    何必闻言心下暗笑,巽扬剑这是准备和林隐雪谈条件了。

    哪知林隐雪轻哼一声道:“若有镇狱魔剑在手,本教又何须旁人襄助?”

    首阳真人本就对这次谈判不抱太大希望,听林隐雪直言拒绝了己方的提议,显然是想趁机收取镇狱魔剑,借以扫荡云陆一统正魔两道。以当今天下之情势,她的野心也不尽是痴人说梦。

    但于公于私,正道五大派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瞧着镇狱魔剑横空出世为祸人间,更不能让林隐雪如虎添翼从此无人可制。

    念及与此他沉声说道:“恐怕林教主未必能够如愿!”

    林隐雪道:“如此说来诸位掌门是要先礼后兵了?”

    影翩跹面色沉静道:“大凡魔兵仙器多有灵性,我只担心林教主未必能够收服镇狱魔剑!”

    林隐雪心头一震,没想到影翩跹一针见血直指自己的要害。

    在正道五大派掌门之中,影翩跹可谓是最为低调的一位,素来不显山不露水,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往日各大门派的聚会,也是多由门中长老如梵一清等人代为出席应酬。

    然而只此一言,就要令她对影翩跹和海空阁刮目相看重新估量。

    就在这当口上,突听洞上原低喝道:“快看,通幽塔!”

    众人一惊不约而同凝目朝通幽塔望去。

    只见通幽塔金光荡漾,一圈圈金红色的光芒如水银泻地往下蔓延,速度越来越快转眼便覆盖了二楼,紧接着毫不停歇向底楼涌去。

    与此同时连接悬崖与通幽塔的云梯也如匹练般舒展旋舞,渐渐幻化成为一团炫目瑰丽的金红色云霞,将宏伟的塔身高高向上托起,竟似要捅破苍穹飞升而去!

    目睹此情此景五大派掌门不由得尽皆色变,首阳真人喝道:“时不我与,立刻封塔!”挥动拂尘飘身飞起欺近通幽塔。

    觉眠大师兀自能够保持镇静,朝林隐雪合掌一礼道:“林教主,大劫在即,为保云陆苍生太平,老衲惟有得罪贵教了!”

    说话间五大派掌门齐齐起身,义无反顾地向通幽塔飞去,只求能抢在镇狱魔剑完全醒转之前将其封印,至于自身安危及魔教的反应已是顾不得了。

    一时间气冲斗牛光撼九霄,一场惊天动地的封魔之战就此开始……

第二百七十二章 镇狱魔剑(下)

    对于正道五大派掌门而言,如有一线可能他们也绝不会出此下策于君临峰头硬撼魔教,强封通幽塔。

    尽管在行前五人均知此去君临峰凶多吉少,早已抱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之念,但形势逼人强,谁都没有料到镇狱魔剑的苏醒速度竟会突然加快,若再不及时出手只怕不仅是云陆一界,甚而会祸及幽天,重演三千年前的噩梦。[..com]

    自然,五大派掌门亦大可不必以身犯险,只需尽起正道精锐攻占君临峰,届时封印通幽塔自是水到渠成之事。

    然而三年前北冥山一战后道消魔涨,即使五大派倾尽全力杀得血流成河山河倒倾,也未必能在君临峰前讨得半点便宜,还需防备魔门三府浑水摸鱼坐收渔翁之利。因此思来想去别无他途,也只能兵行险招,以五派掌门之尊深入龙潭虎穴与林隐雪谈判周旋,量也不会被魔教拒之门外。

    此刻情势突变,镇狱魔剑竟似要提前苏醒,觉眠大师等人便再也顾不得其他齐齐出手,但求能够封印魔剑哪怕牺牲各自的性命亦甘之如饴。

    可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林隐雪并未下令拦截,仿佛一个局外人般冷眼旁观,却不知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何必见林隐雪未作反应,尽管心头讶异却也没有轻举妄动。

    五大派掌门见状虽然不晓得林隐雪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也不由暗松了口气,寻思道:“只要能够冲到通幽塔前,纵使她再下令截杀也是来不及了。”

    暂且放下了后顾之忧,首阳真人一马当先转眼的工夫便迫近至通幽塔十丈以内。

    不料越是靠近通幽塔,镇狱魔剑散发出的剑气便愈发的雄浑,迎面卷涌而来的剑澜犹如没顶洪潮一浪高过一浪,逼得首阳真人不停地提升功力咬牙硬撑,全身衣发乃至手中的拂尘都禁受不住罡风催压“哧哧”冒着轻烟如燃烧的旌旗烈烈舞动。

    他的身形宛如一片晚秋时节孤悬在枝头的枯叶,在肆虐的狂风中摇摇颤颤随时都会被撕扯得粉身碎骨。

    但他毕竟是云陆正道的泰斗级人物,端的临危不乱面无惧色,反手掣出背后仙剑,左手掐捏剑诀低喝一声道:“咄!”

    只听“唿”的一声剑芒如虹笼罩全身,流光溢彩中赫然浮现出青龙白虎麒麟朱雀四大神兽的虚影,在他身周环绕飞舞,释放出夺目的华光。

    这式“四灵佑体”的碧洞宗绝世剑学一出,首阳真人的身形顿时稳住,仿似一叶逆风破浪的小船撕裂漫天的金红色镇狱剑澜,不断迫近通幽塔。

    这时候觉眠大师、巽扬剑、洞上原和影翩跹也从后赶上,护翼在首阳真人两侧,摆开五星连珠的阵形各施绝技齐头并进,距离通幽塔已不到十丈远。

    那边林隐雪依然稳坐钓鱼台,在不远处魔教的四大护教法王、八旗旗主和众多麾下高手早已摩拳擦掌,只等一声令下便杀上前去,将五大派掌门围剿于通幽塔下。

    但林隐雪早在三年前就曾经切身体会过镇狱魔剑觉醒后的可怕威力。当时它不过是刚刚露出一丝醒转迹象,绽放出的剑澜便能将四大护教法王轰得倒飞而出毫无还手之力,以如今之威势纵有正道五大派掌门联手,也未必能够靠到塔前。

    果然,五大派掌门的身影逐渐慢了下来,尤其是功力稍逊一筹的影翩跹和洞上原头顶水汽升腾,身躯摇晃得越发明显,不知不觉落后了觉眠大师等人半个身位。

    这时候金红色的镇狱剑澜业已扩展到底楼,将整座通幽塔完全覆盖,跌宕的剑气光澜沛然莫御,即使远在悬崖上的林隐雪也不得不在何必等人的保护下缓缓往后退去,以免受伤。

    林隐雪目视通幽塔,讶异地发现它正在渐渐转向透明,好似被镇狱魔剑的剑澜给光化了一般。但是,塔中依旧不见晴儿的踪影。

    却听首阳真人仰天长啸道:“除魔卫道,死亦无憾!方丈大师,是时候了!”

    觉眠大师面露肃穆之色,低吟道:“善哉,善哉,老衲代天下黎庶谢过各位掌门!”

    巽扬剑豪情飞纵,哈哈大笑道:“老和尚说得哪里话来,这就开始吧!”

    话音一落,五人同时打出一张神符,却分为青、黄、黑、白、红五色,迎风飘扬倏然膨胀,转瞬之间便有如磨盘般大小,闪烁着神圣柔和的祥光冉冉向上,在空中组成环状,俨然将通幽塔围绕在了正中央。

    镇狱魔剑似乎感应到了巨大的威胁,剑锋嗡嗡颤响迸射出一束束浑圆金芒,如雷霆万钧不停地轰击在五张封魔神符上。

    神符噼啪作响摇晃地厉害,却是步步为营朝向通幽塔顶镇落。

    气机感应之下,五大派掌门燃丹焚元不顾一切地催动罡气注入神符,只盼能及早封印镇狱魔剑,也好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悬崖上观战的魔教众多高手心情也不禁紧张起来,人人屏息凝视唯恐错过哪怕一瞬间的光景。

    如林隐雪、何必、四大护教法王和八大旗主等人都已经认出了神符的来历,心中更是凛然。

    原来这五张神符分别名为“镇岳”、“靖海”、“参木”、“定雷”、“凝金”,乃是三千年前幽天大战后,由天界仙尊特意遗留在天陆专门用来封印镇狱魔剑的圣物。

    由此可见,五大派掌门早就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镇狱魔剑重见天日。

    每见神符向镇狱魔剑逼近一尺,魔教众人的心便悬起一分。大伙儿都不明白林隐雪为何还不下令攻击,莫非她改变了主意要成全五大派掌门不成?

    突然镇狱魔剑响起一记石破天惊的镝鸣,好似万雷滚滚击破天穹,千山摇动四海颤栗,震得众人心旌摇曳无法自已。一些修为尚未臻至圣阶的魔教的弟子竟是被激得当场吐血,更有不少直接昏死过去。

    林隐雪面色煞白,她身上有魔教至宝“玄灵珠”护体,足以挡下圣阶高手的御剑一击,故而勉强还能支撑得住。

    但见一团恢弘的剑光自通幽塔顶如花盛绽,瞬间淹没方圆千丈,连带着悬崖上众多的魔教高手也被一并卷裹在内。

    几乎没有时间反应,排山倒海的力量被迫面而至。

    正道五大派掌门首当其冲,各自手持的仙剑神兵“嗡嗡”哀鸣居然被这团神光在弹指间以摧枯拉朽之势生生轰爆!

    五人不约而同一记闷哼,身形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在狂澜中载沉载浮随波逐流,身上的僧衣道袍“哧哧”开裂,仿佛有无数柄锋利的刀刃切开了护体真气割破肌肉直透骨髓经脉,任是大千空照的盖世修为也难以抵挡。

    更为可怖的是在这如火如荼无可阻挡的狂暴光澜里,还蕴含着一股桀骜暴戾充满杀戮之气的剑意,就像决开堤坝的洪水冲破众人的道心守御叩关而入,登时搅得灵台天翻地覆心神失守!

    倒是五张封魔神符安然无恙,如叶如蝶在罡风狂澜里漫天飞舞。

    五人之中以觉眠大师的修为最高,急忙凝念施展“须菩提神功”护持心神,强提一口罡气左手五指戟张欲要摄回神符。

    但他发出的气劲甫至中途便教狂暴无铸的镇狱剑气冲得七零八落,根本无法抓摄到神符。而他的心神在剑意冲击之下也是风雨飘摇,与神符的联系时断时续且正变得愈来愈遥不可及。

    惊鸿一瞥之间,他的眼角余光便震骇地看到洞上原和影翩跹的身影在磅礴鼓啸的金红色光澜里渐渐模糊黯淡,就像两颗露珠般被烈日艳阳蒸发晒干,转眼中便消逝在了无尽虚空的深处。

    觉眠大师的心中一恸,知道洞上原和影翩跹已然惨遭不幸,为镇狱魔剑释放出的威能吞噬。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此刻却也禁不住心情激荡喷出一口热血,强压悲哀之情为相交多年的莫逆同道低声念诵往生咒。

    耳畔就听首阳真人和巽扬剑口中发出悲愤激烈的啸声,双双被震飞出数十丈,勉力飘落在了悬崖上,双目悄然间已是红了。

    纵然洞彻世情,纵然看破生死,可到底又有谁抵敌得过这刹那阴阳?

    不过霎那工夫,威震天陆的正道五大派掌门人即已两死三伤铩羽而归,而通幽塔顶的镇狱魔剑依然故我岿立不动,滚滚剑华将方圆百丈化为了一片汪洋血海!

    悬崖上的魔教高手鸦雀无声,许多人的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惊骇之色,无法想象假如是自己置身于其间,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面对飞蛾投火般冲向镇狱魔剑的五大派掌门,没有谁会趁机讥讽嘲笑,天地间充盈着一股悲怆肃穆之气,隐隐约约传来了觉眠大师悲痛的禅唱和首阳真人、巽扬剑慷慨激昂的啸音,如雷如鼓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林隐雪轻轻出了口气,不知是欣慰于五大派掌门被镇狱魔剑击退,还是也为这悲壮一幕不自禁地感染?

    只是晴儿在哪里,为何依旧不见她的踪影——难道也如同洞上原和影翩跹一般,早已被镇狱魔剑炼化消融,成了一缕烟一抹尘?

    想到这里,林隐雪的眸中泛起一丝焦灼担忧之色,却不意发觉云空里通幽塔蓦然再生异变!

第二百七十三章 阻止(上)

    通幽塔正在消失。

    更为准确地说,已经彻底光化的通幽塔正在被镇狱魔剑犹如长鲸吸水般地吞噬。

    充斥四野的金红色强光亦仿似潮水倒卷,从四面八方涌入了镇狱魔剑中。

    海纳百川,万流朝宗。

    流光溢彩中镇狱魔剑慢慢显露出真容,犹如睥睨四海的王者高悬于九天之上。用任何言语都不能形容这一刻的壮丽景象,所有人不由自主地顿止呼吸,呆呆地仰望高空,甚至失去了思考与言语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的霞光又浓转薄,镇狱魔剑却变得越来越亮丽绚烂,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威猛气势,煌煌如天神莅临驭万邦宰兆民。

    突然一道红影毫无征兆地从虚空里闪遁而出,距离镇狱魔剑不过三十余丈,纵身抬爪吐出一条赤色骨龙抓摄过去。

    “宗厉海!”何必大吃一惊,认出来人正是魔门三府之一的南无仙府府主宗厉海。

    传闻中此人修为已臻大千空照之境,只差半步就能破碎虚空羽化飞升,在正道五大派编纂的恶贯满盈榜上排名第四,赫赫凶名威震八荒。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宗厉海的身形已欺近到十丈之内,手爪之下赤色骨龙吞吐闪烁迫开剑澜霞光直摄镇狱魔剑。

    由于事起仓促且宗厉海的出手宛若雷霆闪电快到极致,因而无论是在悬崖上观战的魔教高手,还是负伤而退的觉眠大师、首阳真人和巽扬剑,俱都来不及拦截,眼睁睁看着他就要将镇狱魔剑收入囊中。

    “大胆!”魔教四大护教法王最先反应过来,纷纷祭起魔宝神兵轰向宗厉海,可惜鞭长莫及已无力阻止他获取镇狱魔剑。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的眼睛莫名地一花,恍惚只见萦绕在镇狱魔剑周围的霞光霍然波动,却看不清是从魔剑内部的虚境里,还是从无垠的虚空深处又浮现出两道身影,赫然便是久无音讯的晴儿!

    “咦?”宗厉海暗自一凛,当即加紧催动赤色骨龙抢夺镇狱魔剑。

    不料赤色骨龙甫一缠绕上镇狱魔剑的剑柄就“呜”地燃烧起来,好似一块冰被丢进了炭炉里,顷刻间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轰!”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气息从镇狱魔剑中迸射出来,沿着赤色骨龙反攻进宗厉海的灵台,震得他心神颤晃摇摇欲坠。

    宗厉海心下惊骇,知道自己若不赶紧壮士断腕丢弃骨龙飘身远扬,非但无法抢到镇狱魔剑,反而会被剑意吞食如影翩跹、洞上原一般死无葬身之地。

    但教他就这样空手而归又岂能甘心?尤其赤色骨龙已然抓握住了镇狱魔剑,好比到手的财宝焉有吐出来便宜旁人的道理?

    他低哼一声全力凝神抗御镇狱魔剑如海如岳的剑意催压,孤注一掷燃动魔元源源不绝注入骨龙之中。但见赤芒暴涨,骨龙弹指间膨胀数倍死死咬住剑刃向后猛摄。

    哪知镇狱魔剑宛如落地生根纹丝不动,反而是那条骨龙汩汩冒烟又开始熔化。

    只这么稍一耽搁,晴儿的身影已跃然而出,冷冷注视宗厉海道:“你也配?”伸出纤纤素手,指尖流淌着玉一样圣洁的光晕握住镇狱魔剑轻轻一抖。

    “喀喇喇!”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十余丈长的骨龙应声裂开,寸寸碎断。

    宗厉海骇然变色,只觉得汹涌的镇狱剑气迫面而来,如同重锤般在自己的胸膛上狠狠一击,震得经脉扭曲骨骸爆响,口中不由自主喷出一道血箭。

    “罢了!”宗厉海恶狠狠瞪视晴儿一眼,闪身向后急退。

    他也不晓得这黄毛丫头究竟有何神通,竟能轻而易举掌握住镇狱魔剑。仅是一道剑气催压,不但毁了他以魔元炼铸加持的“赤阴狱龙”,而且余势不缀打得自己口吐鲜血。

    如果再不见机退走,一条老命十有**要交代在君临峰上。

    晴儿清冷的眸子锁定宗厉海的身形,纤薄的樱唇微微上扬逸出一丝轻蔑的冷笑,翻腕掣动镇狱魔剑简简单单地一记虚劈。

    “呜——”剑锋闪烁处,晴儿身前的虚空赫然裂开一条高达十数丈的金红色空间缝隙,如鸿沟天坑飞纵天幕向外扩张,远远望去便似将苍穹剪开一道巨大的豁口。

    “这是?!”首阳真人失声惊咦,就看到电光石火间宗厉海的身影便沦陷在了充盈鼓荡着金红色神光的空间裂缝里。

    隐隐约约众人的耳中听见宗厉海发出了声凄厉的长啸,本该崩云裂石的啸音却被波动扭曲的空间搅扰得微若蚊蝇,他的身影就似一头被天罗地网笼罩在内的困兽,无论怎样挣扎也脱逃不出。

    下一瞬,空间裂缝如水乳般弥合。金红色的神光恰似惊鸿一现迅速淡没,重新露出灰沉沉的晦暗天穹。

    “嘭嘭嘭嘭!”四大护教法王祭出的魔宝神兵这才杀到,纷纷轰击在了空处。

    原来这番兔起鹘落由于太过惊心动魄,故而令人感觉无比漫长,实际上从宗厉海现身突袭到镇狱魔剑劈裂虚空将其打入异次元空间也不过是短短的一两个呼吸。

    君临峰顶变得一片死寂,惊讶、欣喜、焦灼、担忧、怀疑、恐惧……各种各样的眼神无声地聚焦在了晴儿的脸上。

    三年的光阴,晴儿出落得愈发明艳照人,一双漆黑的眼眸深如幽潭波光潋滟,却又有谁能看得到于千丈潭底隐藏的那一抹寂寞孤单?

    她收住镇狱魔剑,六尺七寸长的剑刃超过一人多高,金光流动缓缓收敛,慑人的无敌威势亦随之一消。

    “晴儿!”林隐雪目光复杂,惊疑不定望着爱女道:“你……降伏了镇狱魔剑?”

    “不是我,是外公。”晴儿轻轻道,语音微颤。

    林隐雪的心中无端地涌起一缕不祥的预感,问道:“你外公现在何处?”

    晴儿垂目看向手中的镇狱魔剑没有回答,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升起一层雾气。

    林隐雪眼前一黑,旋即强自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道:“他有什么话交待给你?”

    晴儿低声道:“外公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林隐雪强忍悲伤,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晴儿沉默须臾,才徐徐道:“天命轮回,剑开冥海!”

    “不,不可以!”林隐雪面色苍白如纸,失声叫道。

    晴儿冷静地看着她,说道:“外公三年前隐退通幽塔,舍弃肉身以元神祭剑熔炼镇狱剑灵,等的就是这一天。我不能让外公失望,更不会让他白白牺牲。”

    林隐雪伸出手,用不容置疑地口吻吩咐道:“晴儿,把镇狱魔剑交给我。”

    晴儿摇摇头道:“娘亲,你也无权阻止我。”

    林隐雪的眼中闪过一丝厉光,冷喝道:“四大护教法王,拿下这丫头!”

    魔教四大护教法王怔了怔,都没想到这对母女会闹僵到这般地步,竟似要为了镇狱魔剑兵戎相见。

    方才镇狱魔剑大展神威,将南无仙府府主宗厉海在一个照面里干净利落地打落到异次元空间,从此万劫不复生不如死。

    这一幕四大护教法王俱都亲眼目睹,暗自掂量即使联手围攻也未必能够讨得丝毫便宜。何况晴儿摆明了是要倚仗镇狱魔剑劈开冥海沟通两界,这本就是魔教守护通幽塔三千年的终极目的所在。

    但钧命如山,四人只得硬着头皮飘身上前。

    何必急道:“晴儿,有话好好说,何苦惹你娘亲不高兴?”

    晴儿对护教四大/法王视若无睹,漠然道:“娘亲,你拦不住我的。”

    “唿——”镇狱魔剑轻轻颤鸣,通幽塔光影浮现散发出绚烂光芒,一时间流光溢彩漫天卷荡,幻化成一座巨大的魔阵。

    林隐雪大吃一惊,叫道:“碎空流影阵,快截住她!”

    不待话音落下,四大护教法王业已纵身冲入光影之中,指掌相加攻向晴儿,试图阻止她借住碎空流影阵远遁。

    晴儿右手擎剑催动魔阵,左手抬起从鬓边摘下定界魔枪迎空一扫,一道金煌煌弧形狂飙鼓啸而出涌向四大护教法王。

    “不好!”四大护教法王齐声呼喝奋力招架,砰砰掌风枪劲激撞如雷,凭空爆开一朵朵姹紫嫣红的华光盛彩,刺得众人难以睁眼。

    耳听低低闷哼,四道身影跌跌撞撞倒飞而出,竟是挡不住晴儿的一枪之威!

    “唿——”幕天席地的缤纷光彩倏然收缩,晴儿的倩影迅速淡去,就似融入了虚空深处消逝不见。

    四大护教法王翻身落在悬崖上,面色惨淡若金抬眼仰望高空中冉冉流散的余光,惊骇之情溢于言表。

    林隐雪面如霜冻,下令道:“备车,这丫头一定是去了北冥海!”

    何必望了一眼从未像今天这般灰头土脸的四大护教法王,苦笑道:“追上了又能如何?”

    林隐雪按捺激荡的心绪,冷笑道:“你真当这丫头只是为了完成外公的心愿么?”也顾不得觉眠大师、首阳真人和巽扬剑,转身径自往轮回宫奔去。

    首阳真人目送林隐雪的背影,问道:“大师,不知你意如何?”

    觉眠大师道:“如果两位施主尚能支撑,我们便立即赶往北冥海,同时将镇狱魔剑出世的消息和洞掌门、影阁主驾鹤西去的噩耗发往各派。”

    巽扬剑道:“有碎空流影阵相助,那丫头此刻多半已经被传送到了北冥山,我们纵然御剑赶往也未必来得及。”

    觉眠大师沉声道:“实不相瞒,破山师叔正在北冥海,我们尽快前去汇合,或许能够力挽狂澜免除这场人间浩劫!”

    首阳真人和巽扬剑默默对视一眼,心情并未因此乐观起来。

    虽然破山神僧业已臻至窥涅化槃的天阶境界,但他能否击败手擎镇狱魔剑和定界魔枪的晴儿,却是谁的心里都没底。

第二百七十四章 阻止(下)

    更新时间:22-9-

    幽暗之中波澜壮阔的血红色海浪此起彼伏,如同一头头愤怒咆哮的怪兽不停地相互激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轰鸣。

    湍急的涡流仿似飞旋的利刃四处肆虐,直将这寂黯天地也要撕裂绞碎。

    在万仞深海之下,时不时地会有一条条飘忽的鬼影从波涛里是游弋而过,应是蛰伏于北冥海底的千年恶鬼。

    尽管三年前的正魔决战北冥神府因身处风眼涡心故而伤亡惨重一蹶不振,但幽元殿并未受到丝毫波及,依旧岿然屹立镇压住众多劫后余生的恶鬼厉魄,使之无法冲破结界为祸人间。

    对于晴儿而言,这是她三年后 第 277 章 了峨无羁十成功力,又有晴儿的定界魔枪推波助澜,不啻有雷霆万钧之势。

    但听一声巨响,峨无羁七窍流血金锤脱手,人也如弹石般抛飞了出去。

    僵尸老妈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屁股坐倒在棺材里,昊天神棺呜呜呼啸往后翻滚。

    峨无羁见状叫道:“妈!”

    僵尸老妈强提一口气应道:“哭什么丧,老娘没事!”手撑棺材边沿摇摇摆摆想站起来,可没等挺直腰杆双腿一软又坐了下来,但感浑身虚脱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晴儿清冷的目光一扫,那边蠢蠢欲动的幻云鬼王诸无常被盯的心头发寒,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出几步。

    看到峨无羁母子力竭败退的模样,众人不由得相顾骇然。

    谁人不知僵尸老妈悍勇无双,又得昊天神棺之助在北冥山一役里于万千鬼军中纵横驰骋取高手首级如探囊取物,哪曾想今日竟让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打得全无脾气,而且是以她原本最擅长的方式!

    这时候幽元殿忽然发出“嗡嗡”颤鸣,在金红色的镇狱剑华中赫然凝缩成为一枚直径不到三寸的银白色光丸,恰似颗洁白无瑕通灵剔透的夜明珠静静悬浮在了浩瀚澎湃的冥海之中。

    晴儿的唇角轻轻逸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剑光如彩绸一样缠绕着幽元魔珠缓缓向她飞来,似是要与镇狱魔剑璧合为一。

第二百七十五章 狭路(上)

    更新时间:22-9-

    异变突生。

    “嗡——”众人的耳畔隐隐约约响起一阵恢弘盛大的佛乐梵音,宛若风清雪融煦阳普照,使得积郁在心头的杀意、暴戾、焦灼、绝望乃至种种激荡汹涌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消弭无形。

    霎那之间,风淡云清惟余袅袅空谷禅声。

    一只近乎光化的佛手闪烁着金煌煌的华彩破开虚空从天而降,犹如一座巍峨肃穆的五指山一般镇向幽元魔珠。

    “大至势手!”晴儿俏脸微变杀气严霜,心中依稀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当即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心与枪合素手翻转,定界魔枪神光大盛仿如一团怒绽的红莲燃烧黑夜焚蒸幽海,朝着压落的佛手轰去。

    巨大的佛手五指戟张幕天席地,每一根指头都蕴藏着无尽的佛意奥妙,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不带一丝一毫的红尘气息迎上定界魔枪。

    “铿、铿、铿”一连串梅花间竹般的石啸金鸣,大至势手与定界魔枪于电光石火之中已产生千百次石破天惊的激撞。

    一蓬蓬绚丽的红光金芒漫空迸流洒落冥海,金色佛掌如同佛祖拈花千姿百态曼妙无方,将那一朵定界魔枪幻化而成的业火红莲笼罩在百丈方圆内不得破茧而出。

    一旁僵尸老妈、峨无羁等人看得惊心动魄,却也分辨不出究竟谁胜谁负,空有一身盖世魔功但在这两大绝顶高手的面前全无用武之地。

    须臾之后,大至势手渐渐占据上风,将定界魔枪压得一点一点向后收缩。

    但佛手的主人心下不敢有分毫的懈怠,他深知镇狱魔剑的厉害,一旦晴儿破釜沉舟放弃炼化幽元魔珠,挥剑全力一击斩向自己,能否在其刚猛无铸的剑锋底下全身而退尚是未知之数。

    因而他尽管夺得了先机,仍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始终保有三分余力以备不测。

    忽然远远传来一声苦笑道:“丫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这是何苦来由?”

    一团青芒绽开,洞天机的身影浮现出来,由虚而实倏忽间飘然而至。

    晴儿芳心微凛,仅是眼角余光一扫即已察觉到洞天机的修为如凤凰涅磐浴火重生,赫然踏破圣阶桎梏晋升到窥涅化槃之境,较之正施展大至势手与自己斗得难分难解的龙华禅寺破山圣僧亦不遑多让。若让这二老联手,自己纵然有镇狱魔剑襄助也未必能够操得胜券。

    但是她生性冷傲刚强,别说是破山大师和洞天机当前,就算传说中的幽冥皇帝萧逆亲至,也休想让自己低下高贵骄傲的螓首!何况在冥海的另一面,于万千洪波惊涛之后……有哥哥。

    “呜——”如雷吼风怒,镇狱魔剑束成一道斩经断维的灭世雷霆不带任何招式变化以简御繁、以拙破巧劈击而出。

    “喀喇喇、喀喇喇……”无数道从剑锋上迸放出的金红色魔芒纵横交错极尽蔓延,连声爆响了不知道多少条虚空裂缝崩碎开来,丝丝缕缕如蛛网密布搅得冥海动荡颤栗好似末日降临。

    “阿弥陀佛——”虚空深处破山大师一声禅唱,大至势手放开定界魔枪往上翻转,如承玉露如接甘霖,五指似盘似钵吞吐舒卷,画过一道道天迹徐徐点按在镇狱魔剑上。

    世界仿佛一下子变慢,光阴被两只看不见的大手无限拉长,甚至连僵尸老妈身后的那些真阶修为的恶鬼们也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明白大至势手的每一个动作,清晰而连贯,如山倒如海倾。

    “砰、砰、砰!”五根手指头接二连三点击在了镇狱魔剑上。

    每一记按落,都会爆发出黄钟大吕般的轰鸣,一团接一团几乎用肉眼无法看到的暗光澎湃鼓荡迫入魔剑,不断冲刷着晴儿熔炼在剑中的精神印记。

    只见几轮点击下来,大至势手哧哧冒烟,金色的指头之上伸展开一缕缕深黑色的裂痕,就似干裂的河床随时随地都会沦落为一片荒芜死寂的戈壁。

    然而晴儿的玉容不仅未见丝毫喜色,反而不经意地蹙起娥眉。

    她敏锐感应到自己的心神在大至势手无边佛意的冲击熔炼之下,与镇狱魔剑间的意念联系正不停地大幅削弱。镇狱魔剑变得越来越重,在手中嗡嗡颤响几乎拿捏不住。

    要知道镇狱魔剑乃是横绝三界的旷古魔兵,除非拥有生道合一的天阶巅峰修为,否则任谁也不可能将它彻底降伏,只能倚靠心念与剑灵沟通从而达到以意御剑的效果。反之,就会像宗厉海那样恃强夺剑反而为其所伤,动辄便是魂消魄散灰飞烟灭的下场。

    但要想用意念驱动镇狱魔剑谈何容易?否则在这漫长的三千年里早就应该有人借此方法拔出魔兵横扫天下,哪里还会轮得到晴儿。

    只是一来恰逢天命盘率先苏醒,镇狱魔剑受到感应亦从长眠中醒来;二来林盈虚以元神祭剑融入剑灵,在进一步唤醒镇狱魔剑的同时也使得晴儿得以有一线之机获得剑灵准许,最终能够成功驾驭魔剑击杀了宗厉海。

    但归根结底,这并非完全有赖于她自己的实力,更多是凭借镇狱魔剑的威能所致。

    以破山大师的眼光见识,又岂会瞧不出其中的关键?因此他一上来就运用大至势手中蕴藏的宏大佛意全力以赴冲击镇狱魔剑,试图切断它与晴儿之间的联系。一旦做到便譬如釜底抽薪,以晴儿现下的修为仅靠定界魔枪则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更况且洞天机在一旁压阵观战尚未出招?

    不过这样做破山大师付出的代价也极其可观,仅不到三两个呼吸的工夫,那只硕大无伦的佛手便缩小近半,上面黑色的裂痕愈来愈深全靠他惊世骇俗的佛门神功源源注入才勉强得以维系不至崩碎。

    突听晴儿一声冷叱,通幽塔光影浮动从镇狱魔剑飞旋显现,以排山倒海之势撞向大至势手。

    “轰——”地动山摇的巨响传来,方圆数里的海水罡气霎那间蒸腾抽干,化作了一片真空。

    大至势手在通幽塔的重击下登时支离破碎,散发开一条条离乱的金缕。

    晴儿双目杀机凛冽,视线所指仿似是冥海尽头,催动通幽塔朝向虚空深处轰去。

    “砰砰砰!”熠熠神光一路狂飙,所过之处虚空似沙塔一样破碎坍塌,一条灰色身影微微踉跄从冥海里弹射出来,白眉垂膝双足**,正是破山大师。

    洞天机也没想到局势变化会如此之快,低叫了声“不好”反手掣出上清古剑,左手掐捏剑诀,身剑合一飞击通幽塔。

    “唿”的声通幽塔生出反制之力,与上清古剑迎头相撞。

    一仙一魔两尊绝世神兵应声翻飞,晴儿气机交感之下娇躯晃颤唇角溢出鲜血。

    就在这时,在她身后十丈外的虚空蓦然彩光涌动,好似云蒸霞蔚瑰丽多姿。

    成百上千条流光溢彩的海棠花枝曼妙舒展,凌厉的剑气破空声交织成刺耳的鼓啸如潮涌如海啸,遮蔽了半边冥海朝着晴儿的后背激射而至,直胜过千帆争流万箭齐发。

    这些海棠花枝似虚还实,或相互缠绕或独来独往,或盘旋徘徊或单刀直入,竟似千百位圣阶高手同时施动御剑术,气吞万里势如烛天,令得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齐齐色变,心下惊骇暗道:“这又会是何方的神圣?!”

    洞天机稳住身形调理气息,眯缝起眼盯着漫天盛开的海棠花枝,不自禁地低声咕哝道:“一夜海棠听花语——敢情听涛阁的这一代天后终于出世了。”

    心念转动之际,千百条海棠花枝凝铸而成的剑华如芒在背已袭至晴儿背后。

    晴儿未曾料到在这世上除了破山大师和洞天机之外,居然还有第三个人拥有如此神功。对方出手的时机拿捏极准,正是镇狱魔剑和定界魔枪旧力衰竭新力未生的一霎,而且自己的心神几乎悉数灌注在了破山大师和洞天机的身上,根本没有余力防范来自身后的突袭。

    生死之际她的脑海里灵光乍闪,隐约猜到了来人是谁,于是当机立断对身后袭来的海棠剑华熟视无睹,好似赌定了对方定会手下留情绝不至伤到自己的性命,体内魔气逆转嘬唇低喝道:“咄!”

    “噗!”千娇百媚的海棠花枝锋芒毕露,切开晴儿身后的护体罡气长驱直入刺进她的娇躯。

    鲜血迸流瞬间染红了全身,一道道摧枯拉朽的剑气绞动经脉刺透肺腑,却有意无意避开了晴儿的金丹、气海诸处致命要害。

    “哧——”一卷血雾从晴儿的樱唇中喷出,洒溅在了幽元魔珠上。

    幽元魔珠滴溜溜飞转焕发出玛瑙般的红色光晕,被她猛一口吸入嘴里压落在了舌尖底下。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从幽元魔珠中奔涌出来,醍醐灌顶一刹里流淌周身。

    “嘭嘭嘭嘭——”晴儿的体内盛绽开万丈华光,将刺入娇躯中的海棠花枝轰得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她扬手召回通幽塔,扭头侧目向身后层层叠叠交织蔓延的花枝深处冷冷扫了一眼,碎空流影阵一闪而逝,顷刻间身影隐没鸿飞冥冥,只留下弥漫的血气兀自在虚空里飘荡……

第二百七十六章 狭路(下)

    更新时间:22-9-

    随着晴儿的退走,冥海渐渐恢复了平静。但每个人都清楚在这暂时的平静的假相背后,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正在酝酿发酵,一旦爆发势必会在弹指之间改写亿兆红尘生灵的命运。

    失去攻击目标的海棠花枝倏然收缩,融入了一位明眸皓齿的蓝衣少女体内,在她的冰肌玉肤之上化为了一幅美仑美奂的海棠花树纹身。

    在蓝衣少女犹若刀削斧凿般的香肩上,立着一羽洁白无瑕通透晶莹的灵鸟,冲着晴儿消失的方向又蹦又跳地大叫道:“轻扬快追,轻扬快追!”

    蓝衣少女明艳不可方物的玉容上露出浅浅一笑,琼鼻娇哼道:“这丫头逃得倒快,不过下次碰面就没那么容易让她溜了。”却也不去说破自己多少念在楚天的面上,刚才那式“一夜海棠听花语”并未使出全力,更无意于伤及晴儿的性命,这才教对方以身负重伤的代价冒险摄住幽元魔珠,再借助碎空流影阵成功遁走。

    洞天机收住上清古剑,跺脚道:“糟糕,晴儿那丫头十有**是要用镇狱魔剑劈开冥海禁制,前往幽魔界找寻小楚!”

    翼轻扬芳心霍地一跳,强抑胸中激动问道:“洞老爷子,你是说楚天去了幽魔界?”

    洞天机闻言愣了下,说道:“怎么,你还不晓得这事?”

    翼轻扬望着洞天机讶异微露的神情,一颗心悄无声息地不断下沉。

    她在飘零海听涛阁闭关面壁三年,于正魔两道之事已大为隔膜。但身为天后衣钵传人,对幽魔界的种种传说却并不陌生。尤其《天后五经》之一的《沧海桑田手札》里有不少内容记述了三千年前那场近乎灭绝人寰的幽天大战,故而非常清楚其中的凶险。

    她记得三年前最后一次见到楚天时,他的修为已然臻至了抱朴境界,莫说在年轻一辈里,就是放诸于正魔两道的耆宿之中,也算得上是翘楚人物。

    然而到了幽魔界情况则是截然不同。尽管元气大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又经过这么多年的生息休养?像楚天这样一个抱朴级的高手譬如沧海一粟,即使参悟了窥涅化槃境界的天阶魔头也比比皆是毫不稀奇。

    以楚天宁折不弯的个性,万一在幽魔界里撞上一两个嗜杀成性的主多半会是凶多吉少。就算他吉星高照平安无事,奈何天人永隔从此怕也再不会有重逢之日

    不自禁地,翼轻扬摇摇头低问道:“他怎会去了幽魔界?”

    洞天机饱经沧桑,怎么可能看不出翼轻扬的心思,再想到方才的晴儿手擎镇狱魔剑不远万里捣碎冥海,只为能再见楚天一面,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声苦笑——这小子,人都不在这儿了还是那么能折腾。

    他并不隐瞒,便将那日发生在北冥宝藏中的情形简略叙述了,又道:“这不过是我们的揣测,小楚的真实情况如何,怕也只有老天爷晓得了。”

    说这话时,洞天机的脸上亦不禁流露出了一抹忧色。他的元神曾经在楚天体内寄居多日,朝夕相处患难与共感情自是极深。虽然一老一少年龄相差悬殊,且一为正道泰斗,一为魔门新锐,但也甚为投缘。再加上楚天取得云麓圣泉,全力助他重塑肉身可谓恩重如山。

    洞天机即管嘴上不说什么,可在心中早已将这少年当作了生死至交。

    对他而言,欠的钱日后可以还清,但欠的情却是一辈子也没法还。

    忽听破山大师轻轻一声叹息道:“倘若晴儿姑娘铁心劈碎禁制打开通道,幽界群魔势必会犹如蝗虫一般涌入人间肆意为虐,届时生灵涂炭后果不堪设想。”

    洞天机皱了皱眉头,蓦地洒脱一笑道:“和尚,何必杞人忧天?你我尽人事,凭天命,其他的也管不了那么许多。”

    翼轻扬默默无语,心里面似有一团团麻线在绕来绕去令得柔肠百结。

    这时候僵尸老妈和峨无羁稍作调息后上前叙话。除了破山大师,众人都是老相识,见了面也不客套,何况以僵尸老妈和峨无羁这对活宝母子的脾气,压根就不晓得啥是“客套”。

    “该死,那臭丫头居然收走了幽元殿!”若非顾念着晴儿和楚天之间的关系,僵尸老妈早已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假若不赶紧截住她,立马就会天下大乱!不成,老娘需得赶快通知幽鳌山,让他加派人手封锁北……”

    她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一旁的峨无羁不知为何拽了拽衣襟,欲言又止道:“娘……”

    僵尸老妈被儿子打断了话茬老大的不痛快,一瞪眼道:“干嘛,没看我正忙着?”

    话音未落,她的一双赤目猛地一凝,就瞧见四面八方冥海翻腾涛狂浪卷,一条条蛰伏于深海之中的千年恶鬼纷纷显形蠢蠢欲动。

    “不好!”僵尸老妈立刻便明白了过来,失去了幽元殿的震慑,这些修行了数千年的冤魂厉魄此时就像是一头头挣脱了枷锁禁锢的恶狼,争先恐后往冥海外冲去。只怕不等晴儿打开通道禁制引来幽冥群魔,它们便会将人间变为一座血腥杀戮的修罗地狱!

    很快这些恶鬼就注意到了众人,几乎不约而同地从各个方向朝这里袭来。

    幻云鬼王诸无常左顾右盼,结结巴巴道:“有道是好汉架不住鬼多,我们还是先退出北冥海暂避锋芒为妙。”

    僵尸老妈怒道:“放屁,谁要敢逃跑老娘一巴掌拍扁了他!”

    诸无常登时噤若寒蝉,畏畏缩缩退到了破山大师和洞天机的身后,权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僵尸老妈自不晓得诸无常的如意算盘,她望向铺天盖地袭来的冤魂厉魄,见其中多为鬼尊、鬼王级的高手,至于那些修为已突破守一境界甚至大千空照之境的鬼帝、鬼圣则自恃身份多半在暗中窥觑情势伺机而动。

    倘使这事放在北冥神府鼎盛之时,即便不用幽元殿镇压,只凭三公九侯十三世家和元老会的众多精英高手,也能将这些冤魂厉魄死死封在北冥海里不得而出。奈何好汉不提当年勇,而今北冥神府人才凋零十不余一,纵然拼光家底又怎挡得住如狼似虎的众多恶鬼?!

    正感焦灼之际,耳畔猛听见“唿”的一声轰响,就似开闸放水一般,方圆百丈内青光冉冉罡气如炽,三百六十道璀璨夺目天机印喷薄而出,如北斗横天日照当空,充满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天韵神机。

    “砰砰砰砰!”连串爆响,只见将近一半的恶鬼灰飞烟灭,剩下的亦是肢体横飞狼狈逃窜,任谁也无法承受住这一合之威。

    峨无羁看得眉飞色舞,高声喝彩道:“洞老爷子,真有你的!”

    他方才瞧见洞天机和破山大师两人联手,尚教晴儿压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心里头不免多少对这二老的修为有些犯嘀咕。直至洞天机施动天机印犁庭扫穴大杀四方,才是真正的心服口服,同时对晴儿的实力更觉骇然。

    这时众人的头顶上方蓦地迸放出一团幽森异光,像无数道剑芒刺人眼目。三条飘忽诡异的魅影从光团深处浮现出来,庞大绝伦的气势如山压顶,竟是鬼帝级的顶尖高手,道行甚或还在当年的雷暴鬼帝雷竟城之上!

    更为可怖的是那团异光好似一扇开启的地狱之门,数以百计的冤魂厉魄从中纷沓而来,杀气腾腾凶威滔天,连洞天机看得也不禁微微色变。

    要知道,三千年间在北冥海里不知隐匿蛰伏了多少无法得道超度的冤魂厉魄,终日汲取幽冥之气渐成气候,道行高深之辈层出不穷,绝非眼前这些人所能抵敌。

    “阿弥陀佛——”破山大师法相庄严轻轻一声禅唱,张口吐出一蓬金色光雾。

    那光雾在虚空里霍然凝缩,炼铸成为一柄朴实无华的三寸小剑,悬停在他的眉心之间。

    破山大师的左手捏掐剑诀,徐徐低吟道:“我有慧剑一把,斩断红尘三千——”

    “哧——”那三寸小剑在他剑诀驾驭之下劈斩出去,落处既非三大鬼帝,亦非众多冤魂厉魄,而是简简单单地一剑劈击在了虚无缥缈的空处。

    不知为何,三大鬼帝齐齐色变。位于正中位置的幽浮鬼帝铉祭空率先发难,双臂微振手中一杆“幽浮绝灭枪”勃然暴涨,一溜刺目黑芒挺向破山大师。

    紧跟着盘罗鬼帝的“封神法印”、森魔鬼帝的“摩天大日”亦双双祭出,一印一轮交相辉映,劈山裂海声势无伦。

    “哔啵、哔啵……”随着一串轻微的脆响声,空间仿佛一片薄冰生生开裂。但若仔细观瞧,却是成千上万道丝线般的金色剑芒密布舒展,给人以撕裂空间的错觉。

    转眼之间幽浮绝灭枪、封神法印与摩天大日齐齐撞击在了千丝万缕的剑芒之上。

    “轰!”三千红尘慧剑犹如一柄被烈焰点燃的火炬,爆放出无与伦比的万丈光辉,将三大鬼帝的神兵魔功瞬息被吞噬在沛然莫御的光潮之中,只剩下几点萤火若隐若现垂死挣扎。

    然而此时此刻仅只如此显然已经远远不够——从东西两面,更多的冤魂厉魄涌现出来,开始了它们疯狂的饕餮盛宴……

第二百七十七章 破禁(上)

    更新时间:22-9-2

    这是一场意料之外的恶战,数以千百计的冤魂厉魄突如其来蜂拥而出,像是一条条闻到了血腥气味的恶鲨从四面八方游弋过来,露出锋锐的獠牙扑向众人。

    尽管有洞天机、破山大师和翼轻扬坐镇,但情势依旧险恶无比,而且随着更多的鬼帝甚至鬼圣出手,局面正变得越来越令人绝望。

    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僵尸老妈、峨无羁那样抱着一往无前舍生取义的必死信念,譬如幻云鬼王诸无常便很想找个机会趁乱开溜,奈何北冥海里的冤魂厉魄们似乎压根就不懂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道理,惊骇海浪般的攻势源源不绝,逼得它不得不竭尽全力抵挡招架,只恨爹娘没让自己生出三头六臂来。

    不过小半个时辰,僵尸老妈身遭的部众便战死了大半,只剩下寥寥数人还在浴血奋战。

    眼见形式岌岌可危,破山大师释出“金刚佛境”将众人笼罩在一片佛国圣光之中,朝着北冥海的海面且战且退。

    千钧一发之际,幽鳌山率领北冥神府的数百精锐闻讯赶到,在北冥海上空结成大阵与破山大师等人汇师一处。于是愈加惨烈壮阔的大战随即展开,北冥神府的人马在幽鳌山的指挥下死死封堵出海口,暂时遏制住冤魂厉魄凶猛的势头。

    双方从傍晚时分血战到午夜前后,各自的死伤都颇为惨重。冤魂厉魄攻势受挫,只得暂且退回北冥海中重整旗鼓,找寻更为有利的战机。

    看着最后一条鬼影消逝在了北冥海血红色的澎湃波涛中,众人终于能够稍稍松了口气,但心情却并未因此变得轻松起来,毕竟更加残酷血腥的战斗还在后头。他们能做的,就是牢牢坚守住这条惟一的防线,不让一个恶鬼漏网,否则整个天下都将永无宁日,而北冥神府无疑将首当其冲。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想,尤其是鲜血淋漓的伤亡摆在面前时,北冥神府内部无可避免地产生了不和谐的声音。不少家主和家老渐渐萌生退意,希望在恶鬼大军再次发动进攻之前带领各自的家族尽快撤退,从而最大限度地保存已然所剩无几的那点本家实力。

    面对群情汹涌,幽鳌山作为神府府主即未劝阻亦未驳斥,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你们拖家带口跑得过那些冤魂厉魄么?”

    顿时,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峨无羁却管不了这么许多,更没那么多烦恼。他的逻辑异常简单——拼呗,了不起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当下他盘膝坐在僵尸老妈的昊天神棺旁心无旁骛地运功疗伤,只等稍后冤魂厉魄再从北冥海里冒出来的时候杀个痛快。

    忽然他的背心一暖,一道柔和浩瀚的真气如甘露清泉涌入体内,在经脉里汩汩流转涤荡积郁气血,让人感觉说不出的清凉舒服。

    峨无羁愣了愣,就听耳畔响起翼轻扬的嗓音道:“别说话,专心行功。”

    峨无羁一听是翼轻扬,立刻明白了过来。他虽然是条直肠子,可也看得出这丫头对楚天情愫暗生念念不忘,如今出手襄助自己疗伤,自是爱屋及乌之举。

    想到生死渺渺,音讯全无的楚天,他的胸口不由堵得发慌,但潜意识里却始终坚信这小子绝不会那么容易就被阎王爷召走——楚天,一定还活着!

    约莫几炷香的工夫,峨无羁不仅经脉畅通伤痛大减,耗损的魔气亦重新变得鼓荡充盈。他神采奕奕站起身来,略略活动了几下筋骨道:“轻扬姑娘,我差不多全好了,多谢你啦。”

    “举手之劳而已。”翼轻扬似是一下犹豫,目光远眺重重北冥峰峦,轻声道:“那家伙从前住在什么地方?”

    峨无羁脑袋里拐了两道弯儿才明白过来,翼轻扬口中所说的“家伙”是谁。

    他咧嘴一笑道:“离这儿不远,我带你去!”说罢也不问翼轻扬是否答应拔腿就走。

    此时天色微明,外城中一片灯火辉煌草木皆兵,许多人得着消息从睡梦里惊醒,匆匆收拾行李正要离城外逃。街道上随处可见维持秩序的神府弟子,但每个人的脸上尽皆不可掩饰地流露出了惊惶与焦灼之情。

    峨无羁领着翼轻扬来到楚天曾经居住过的那栋小屋前,伸手推开尘封已久的房门,说道:“原本小楚和幽大哥就住这儿,自打三年前北冥大战后,屋子就空了出来。我和文静有事没事都会过来看看,顺手打扫收拾一下。”

    翼轻扬默默无语走进幽暗的小屋里,时隔数年这里已经很难寻找到楚天当日生活过的痕迹。

    峨无羁站立在门口,嗓音微有些沙哑道:“那些年我和小楚还有幽大哥,便是坐在这张桌旁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直到一个个酩酊大醉趴在床上不省人事。”

    翼轻扬静静听着,纤手轻抚斑斑驳驳的桌面,不自禁地明眸微湿。

    峨无羁也是感慨万千,说道:“轻扬姑娘,你说晴儿收了幽元殿,是否真就能打开禁制进入幽魔界里找到小楚?”

    翼轻扬摇摇头道:“我不晓得。”

    峨无羁怅然吐了口气道:“横竖现在谁也进不了北冥海,急也没用。”

    “是啊,急也没用。”翼轻扬轻声呢喃,似是在自言自语,陷入到沉思之中。

    忽然她若有所觉地低咦一声,微微合目仿佛在感应什么。

    峨无羁诧异问道:“轻扬姑娘,你发现什么了?”

    翼轻扬回答道:“无羁兄,小妹有些事情要办,你不必等我。”话音未落娇躯之中绽放出一团粉白色的神圣光华,像一片片海棠花瓣将翼轻扬拥裹在内,衬托得她愈发明艳照人娇艳无双,然后“唿”地声冲天而起转瞬消逝于虚空里。

    她的这式“花自飘零水自流”乃是《天后五经》中的旷古奇功,非人间所有。仅仅一个霎那,那粉白色的光柱便再次破开虚空泄落在了鬼城之中,较之传说中的御剑千里不知快了多少。

    天已放亮,翼轻扬凝眸打量,只见这里是一片废弃的古宅,残垣断壁上依稀可见斑斑血迹,应是三年前北冥大战留下的印记。

    淡绿色的薄雾尚未散尽,像一条条轻纱飘浮在空中。四周死寂无声空空荡荡,若是胆子稍小一点儿只怕半刻也不敢在这里多待。

    她的目光迅速移转,眼眸深处掩藏着一缕焦灼与担忧,终于凝定在了一口水井上。

    一名中年男子奄奄一息,倚靠在井口旁,只剩下半边血肉模糊的残躯。但即使是这半爿残躯,也已经骨断筋折惨不忍睹,宛若一团微微蠕动的肉球。

    然而又有谁能够猜想到,就在数年之前他还曾经是受到万人景仰的正道泰斗,龙华禅寺俗家弟子中的第一人?

    在水井的另一头,大约五六丈远的地方,血泊里横卧着一具尸首。他的头颅被中年男子的仙剑穿过,如大锤砸过的核桃般裂开,难以看清楚原本的容貌。但手里兀自死死握住的双拐,还有齐腰截断的双腿和几缕散落在身旁的蓝色发丝……此人的身份业已呼之欲出。

    “爹爹……”翼轻扬的脑海一片空白,也不知这一声叫的究竟是气若游丝的翼天翔,还是魂归幽冥的南梦柯?

    一位是授以身体肤发的生父,一位是恩重如山的养父。不管这两个男人邪恶也好,侠义也罢,实实在在是她在这世上最为亲近的亲人。

    偏偏,他们之间有着浓得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冰炭难容誓不两立。

    可就算是这样,翼轻扬依旧想不到最终竟会是这样一场玉石俱焚的惨烈结局!

    不,她应该想得到,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眼前的景象——自己的养父一剑刺穿生父的眉心,而生父在生命最后一刻毅然决然自爆元神又将养父轰得血肉横飞生机灭绝!

    “轻扬……”翼天翔听到了爱女的声音,昏沉沉撑开已被血水黏合的眼皮,赤红色的眸子里燃起一抹微弱的光芒,嘶哑而虚弱的声音道:“帮帮我!”

    他热切的语气里,隐隐含有一丝恳求,这在翼轻扬的记忆里是从未有过的事。

    然而就在她抬起手准备尽最大努力挽救翼天翔即将逝去的生命时,小羽突然叫道:“坏蛋,坏蛋!”

    翼轻扬的纤手一下僵硬,凝固在空中。她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南梦柯和觉渡大师的死状,芳心狠狠抽搐。

    不救是错,救更是错——可又有谁能够告诉自己,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

    “轻扬!”翼天翔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挣扎着向她伸出鲜血淋漓的残缺手掌。

    “他是你的爹爹!”

    “不,他是你的杀父仇人,恶贯满盈的刽子手!”

    翼轻扬的心底里有无数的声音在呐喊,在激撞。

    她的娇躯如一尊冰雕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却有两行清泪顺着玉颊无声无息地流淌了下来。

    翼天翔的眼眸里渐渐失去了光彩,嘴角痛苦地牵扯了一记,低低地喃喃说道:“你——你我的女……”

    猛地,那只伸展的手掌无力垂落,额头“噼啪”脆响,金丹焚裂。

    翼轻扬缓缓跪倒,一时间不觉泪流满面。

第二百七十八章 破禁(下)

    更新时间:22-9-2

    黄昏后,翼轻扬回转北冥海。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早晨发生的事情,实际上亦是无人可诉。

    但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悲伤,对北冥海的反攻已经开始了。

    原来就在午后,魔教教主林隐雪统御着四大护教法王和八旗精锐率先赶到。不久之后,龙华禅寺的方丈觉眠大师、天意门的掌门巽扬剑和碧洞宗的掌教首阳真人也各自率领弟子门人联袂而至。

    紧接着收到消息的正魔两道各派高手源源不断从四海八荒御剑赶来,顿时圣城十三峰上风起云涌剑气冲霄,声势之浩大阵容之鼎盛甚至超过了三年前的北冥山一战。何况,如今还有破山大师和洞天机这两位勘透窥涅化槃之境的翘楚人物领军坐镇?再加上得到了天后衣钵传承的翼轻扬,更是如虎添翼无坚不摧。

    当下群雄并分数路,分别由幽鳌山、林隐雪和觉眠大师统率对北冥海中蠢蠢欲动的冤魂厉魄展开扫荡,犹如犁庭扫穴势不可挡。

    这场灭鬼之战整整进行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的夜里,北冥海中的冤魂厉魄近乎被扫荡一空。除了投降被俘的,即使有若干漏网之鱼也已不足为患。

    但是这样的战果并未足以让人松口气。一来群雄的伤亡同样不小,更重要的是晴儿依旧下落不明。

    于是众人一面在北冥海里扫清余孽,一面四处搜索晴儿的踪迹。

    翼轻扬也在参与搜索的人群里。以她的修为本来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独来独往,但谁都看得出,这几天翼轻扬颇有些神思恍惚心不在焉,故而幽鳌山特意请洞天机和她结伴也好加以照顾。

    这时大伙儿已经知道了洞上原和影翩跹惨遭不幸的噩耗,无不对翼轻扬生出了同情与怜惜之意。

    洞天机自然满口答应,他本就极是喜欢翼轻扬,又念及这丫头和楚天的关系,简直就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小孙女儿,当下更是多了一层同病相怜的意味。

    两人在冥海中御风行进,不断扩展仙识向四周探察,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但翼轻扬依然是那样的心神不属,明眸中流露出的落寞与忧伤让所有人都会为之心痛。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只晓得不停地战斗,不停地赶路,不停地搜寻……用一个又一个不停,让自己的思绪没有静止的时候,好不再去想生父与养父的惨死,还有影翩跹的仙逝。

    虽然没有所谓的名分,可在翼轻扬的心中,早已将影翩跹视为了自己的师傅。而恩师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呵护,也让她依稀感受到了那一缕久已失去的母爱。

    然而霎那之间,她就失去了所有,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像飘渺虚无的影子一样飘荡在冥海里,有满腔的痛,有满腔的怒,却无处可以发泄,无处可以倾吐。

    忽然,她发觉自己能够真正懂得楚天的心了。

    只是,那个如冷雨般寂寞的少年,而今却又孤傲地行走在何方?

    蓦地,她和洞天机几乎不分先后地觉察到了什么,飘忽的神思不禁倏然一收。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齐齐施动身法劈波斩浪骤然加速向东南方向掠去。

    不一刻,前方徐徐露出一抹乳白色的光芒,远远望去恰似一颗高悬在夜空里的孤星。但随着翼轻扬和洞天机不断地飞近,那抹白光亦在飞速地变大,宛若一片波澜壮阔的光之海洋,沛然莫御的仙气灵韵迫面而来,令得万魔辟易百邪不侵。

    “钧阳镇幽符!”洞天机在那片浩荡的光海前凝定身形,瞩目眺望嘿嘿一笑道:“丫头,我们找到了——这里就是三千年前轮转魔君以无上神通开辟出来的幽魔界通道出口!”

    翼轻扬凝神打量,隐隐约约感应到就在这片光海之下,透出股磅礴魔气,却被钧阳镇幽符封堵镇压,只能如丝如缕地缓缓从中渗透出些许。

    她的目光又是一转,旋即发现在光海深处有一道金红色的裂痕若隐若现,若非自己修为突飞猛进,兼且参悟了《天后五经》中的旷世绝学“洞彻明眼”,根本就无从知晓。

    “坏了!”洞天机也已看到了那道金红色的裂痕,跺脚恼道:“那丫头的手脚倒也麻利,居然这么快就劈开禁制重启了幽界通道,弄不好一场灭顶浩劫就在眼前!”

    翼轻扬凛然一惊,就听洞天机又道:“幸亏这条裂痕不算太大还可补救,麻烦的是晴儿那丫头十有**已经携着镇狱魔剑进入了幽魔界。要是这柄魔剑落到幽界魔头的手中,后果委实不堪设想。”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凝动心念释放出一道仙识注入玉筒之中,甩手丢进了冥海。

    那玉筒嗖地一声消失不见,须臾之后便能送达到破山大师的手里。

    他刚刚完成飞简传,身旁的翼轻扬娇躯掠动,如一抹淡淡的云烟不声不响飘向那道被镇狱魔剑劈裂的缝隙。

    洞天机怔了怔,或多或少有些明白了翼轻扬的想法,摇摇头苦笑声道:“这丫头!”飘身追赶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跃入缝隙内,一股股汹涌澎湃的凛冽罡风扑面而来,吹得人东倒西歪犹如惊涛骇浪里的小船。

    想到再往前就是传说中的幽魔界,即使洞天机活了七百余岁,此时此刻也难以掩饰住内心的激动,嘴里却笑骂道:“这是什么鬼地方,难怪人人都想成仙得道呢。”

    他的话刚刚说话,前方突然出现一蓬妖艳刺目的殷红色光华。尚未看清楚那是什么所在,洞天机和翼轻扬直感身躯一轻,仿佛被只无形大手在背上猛力一推,眼前一阵流光闪溢便已飘出了幽冥通道。

    “这么快就出来了?”洞天机微微一怔,四周光线急遽转暗,红雾如涛罡风跌宕,夹杂着刺入骨髓的阴寒气息鼓啸而来。

    只听浓雾里杀声震耳欲聋,无数金铁激撞之音响彻长空,一团团绚烂多姿的光花此起彼伏竞相盛绽,竟似有千军万马正在舍死忘生的搏杀鏖战。

    洞天机凝目望去,自己此刻已然置身于一座连绵不知几千里的巨大峡谷中。头顶上方冷雾翻滚,一条金红色的虚空裂隙几不可察觉,应是幽冥通道的入口。

    在他的脚下,两支数以千计的魔族大军在峡谷里激战正酣,从态势上看居然是兵力较少的一方逐渐占据了优势。

    他们依靠峡谷的地利左右夹击,一队队巨魔族武士和狼魔族战士在敌阵中纵横睥睨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流成河,将敌军拦腰斩断成三截,分而治之不断蚕食。

    在战场外围,千余名幽魔族战士压住阵脚,借助山势不停地用投石车和弩机朝着敌军狂轰乱炸,与战阵中的巨魔族、狼魔族友军配合得天衣无缝相得益彰。

    更为可怕的是一条条伏魔族战士的诡异身影在山岩和冻土里忽隐忽现,宛若幽灵杀手一般疯狂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而那些来自于暗翼天羽族射手的密集攒动的魔箭流光,亦是无孔不入牢牢压制住敌方弓箭手本就慌乱无力的反击。

    这些战士明显来源于幽魔界不同的种族,但每个人胸前的甲胄上都镌刻着一轮金红色的圆月徽记,却是教洞天机越看越觉得眼熟,一时也记不起自己在哪儿瞧见过。而敌方将士基本都是幽魔族人,但军队构成相对要复杂一些,似乎是由几支势力联合组成。

    洞天机的灵台映射,敏锐觉察到这座峡谷的方圆数十里内,居然已经被人施展莫大神通布置下了一座巨型秘法魔阵,使得配有金红圆月徽记的魔族大军如虎添翼占尽便宜。

    洞天机心下不由暗暗称奇,可尽管峡谷里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他老人家的手不免也有点儿发痒,却也不想轻易介入其中。且不说两支魔族大军谁赢谁输与他老人家全无干系,但看那些普通战士的实力少说也在真阶四层以上,一旦深陷重围想要脱身绝非易事。

    虽说对进入幽魔界后种种可能的遭遇都有所准备,但洞天机到底还是没有预料到自己迎头就会撞上一场惊心动魄的魔族大军血战。

    这与他从前经历过的各种大战抑或打斗都截然不同,甚至数年前的那场北冥山大战也远远无法与其相提并论,简直就成了小孩过家家的玩意儿。

    由此洞天机也更进一步地想到,倘若让这两支魔族大军中的任何一支穿过幽冥通道,只怕云集正魔两道所有的精锐高手也未必能够阻挡得住!

    这一连串的念头在洞天机的脑海里亦仅是一闪而过,他视线移转四下寻找先自己一步进入幽魔界的翼轻扬。

    蓦然洞天机的两眼一凝,目光如明亮的火炬洞穿重重幽暗与迷雾,就看到左前方二三十丈远的半空中,一位冷艳若霜的绝美少女与三个幽魔界高手杀得难分难解,不是晴儿却又是谁?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交会(上)

    更新时间:22-9-2

    就在洞天机和翼轻扬寻找到幽冥通道的前一天,晴儿便已经通过它顺利进入了幽魔界。毕竟她已传承了巫虞魔妃生前的记忆与魔识,因此对于幽冥通道出口的具体位置了若指掌,所需做的仅仅是运用镇狱魔剑劈开通道出口上的天界禁制,却也整整花了她将近一天的工夫才在钧阳镇幽符上硬生生斩开了一线缝隙。

    由于收服了幽元魔珠,晴儿压根不担心北冥海中幽禁的冤魂厉魄会对自己构成任何的威胁,甚至是鬼圣级的高手对她也是敬而远之不敢靠近。

    只是翼轻扬的那式“一夜海棠听花语”虽然无意于取她性命,但也伤得极重。如果不是幽元魔珠和云麓灵气的双重救治滋润,没有三五年的时间休想恢复。

    饶是这样晴儿仍不得不潜心疗养了两天,未等伤势完全痊愈,便强行运功打开了幽冥通道。

    通道甫开,镇狱魔剑立时生出感应发出一阵龙吟虎啸般的镝鸣。

    晴儿暗自一喜,运转一缕意念与镇狱魔剑的剑灵水乳融汇,果然模模糊糊察觉到了天命盘气息的存在。

    但这缕感应极其微弱,如蛛丝马迹仿佛随时都会中断,只能从中大致推测出天命盘此刻的方向,至于距离远近根本无从谈起。

    不过就算是只有这点收获,已足以燃起晴儿心中的希望之火。

    她相信楚天没有死,而且与天命盘之间存在着异常密切的联系。只要按图索骥,通过天命盘就一定可以找到哥哥!

    然而在当下,她首先要做的是必须将面前的三个幽魔界高手击退,在千军万马里杀开一条血路冲出这条大峡谷。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幽冥通道的入口刚好就在大峡谷的半空中,再往上面便是连天阶巨擎也甚为忌惮的玄穹冥流。故而和翼轻扬、洞天机所遭遇到的情形一样,晴儿将将飞出通道便迎面撞进了两支魔族大军的战团里。

    这两支魔族大军的一方是寂然城的守军,另一方则是由红月会岩雨、醜风两大军部极其藩属武士,联合了天台城城主宣穰等几股实力组成的盟军。

    自从传出度朔山发现了大型血冥晶矿藏的消息后,宣穰垂涎三尺虎视眈眈。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何况这块诱人的肥肉就在自家的门前?当下宣穰一边派遣自己的宝贝儿子宣炀前往寂然城刺探情报,一边招兵买马整顿军备,打算趁着慕成雪立足未稳的机会先下手为强。

    谁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久之后精神失常的宣炀被随行护卫灰溜溜地从寂然城送了回来。宣穰这才晓得自己的儿子因在竹里馆的酒馆里闹事,被云蝶仙当众羞辱,其后遭遇不问可知。

    宣穰闻讯犹如五雷轰顶惊怒交集,即气宣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恼云蝶仙这人妖害得自己沦为了幽魔界的笑柄,更对慕成雪愈发地恨之入骨。

    如果折磨欺辱宣炀的是另外一个人,宣穰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拍案而起打着复仇的旗号踏平寂然城。但肇事的人是云蝶仙,就不由得宣穰不顾忌这件事的背后是否有云天王势力的存在?

    再后来各种关于慕成雪的传闻越来越多,甚至四大神罚家族之一碧落海雨家的嫡系传人传荪公子也折戟寂然城,使得宣穰越加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现在,机会来了——一方面慕成雪和云蝶仙均已离开度朔山,而且极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另一方面,红月亲王烈澜向天台城发出了联盟邀请。

    这一次,宣穰不再迟疑。

    他深知风险和收益如同一对孪生兄弟。假如能够从一次冒险中获取到十倍以上的收益,那么即使成功的把握不足三成,也仍然值得赌一把。何况,那是价值连城唾手可得的血冥晶宝矿?

    于是在和红月亲王烈澜派来的代表谈妥了所有条件后,宣穰统领着五千天台城精锐踌躇满志杀向度朔山脉。

    与此同时拥有岩雨、醜风两大强力军部的红月会五千人马在接收到天台城的补给后,也从另一个方向压向度朔山脉。

    就这样两支魔军兵力逾万宛若一把无坚不摧的铁钳形成夹击之势,如狼似虎直扑寂然城。

    按照宣穰事先得到的情报,寂然城守军包括新招募的人马在内,亦不过五六千而已,而且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只怕大军一到便会望风而逃。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寂然城守军的斗志和士气。根本没有等到红月会和天台城的联军压境,寂然城里的守军便惊惶逃遁退入了度朔山中躲藏了起来。结果宣穰、岩雨、醜风三人兵不血刃,轻轻松松地成为了寂然城的新主人。

    不等屁股坐热寂然城城主宝座,宣穰迫不及待赶往巨麓山庄,准备接收那里的血冥晶宝矿。

    谁曾想他和岩雨、醜风兴冲冲赶到巨麓山庄,却愕然发现整座山庄被一座神秘莫测的秘法魔阵笼罩,地形面目全非,血冥晶矿踪影全无。

    正当三人调集秘魔师破阵寻宝之际,红月会和天台城的魔军却接连遭受袭击。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伏魔族、狼魔族和天羽族武士神出鬼没,不断骚扰联军营地,遇到小股的斥候部队更是斩尽杀绝片甲不留。联军几次出动试图追剿,均都被他们逃之夭夭一无所获。

    如此寂然城一日数惊,盟军的伤亡倒在其次,却给搅得日夜不宁疲惫不堪,攻城掠地的喜悦迅速消淡,取而代之的是日益衰落的士气和逐渐增多的牢骚。

    宣穰和岩雨、醜风连日商议,最终决定斩草除根进剿度朔山,否则如此没完没了地折腾下去,迟早万余联军会在泥沼里越陷越深直至不可自拔。

    这时候好消息传来,一队红月会血魔族杀手奉岩雨之命冒险潜入度朔山,在大峡谷西北方向的一座隐秘河谷里,查探到了敌军的驻地,不仅有狼魔族、伏魔族、天羽族、巨魔族和幽魔族的精锐战士,还有数以万计的老弱妇孺及辎重军械。

    宣穰不由大喜过望,这些日子他并吞了寂然城,表面上风光无限,却是被骚扰得苦不堪言,就像一头雄狮力能搏虎擒狼,偏偏拿着几只在耳边嗡嗡乱飞的小虫子毫无办法,着实窝了一肚子的邪火。

    岩雨、醜风又何尝不是?

    他们和宣穰不同,所统帅的两千红月会精锐根本不可能长期驻扎在这片穷乡僻壤之地。更麻烦的是召集来的三千余名藩属武士,本以为打下寂然城可以发笔横财,至不济也能掳掠几个年轻魔族女子回去贩卖。

    哪晓得对方玩了一手空城计,没着油水也就罢了,还得时时刻刻担心伏魔族、狼魔族和天羽族的杀手偷袭,这日子却教人怎么过?

    虽然凭借红月会的凶威,这些藩属武士暂时还不敢闹事,但日子久了难保不会捅出篓子,至于战力与心气,那就愈加无从谈起。

    因此宣穰一开口,岩雨和醜风当即便表示赞成。

    三人一拍即合,除了一小部分人马留守寂然城,当即尽起精锐空群而出,以最快速度扑袭度朔山。

    一听说有仗可打,那些终日无所事事的魔将与魔卒们立刻变得精神百倍。战争,不仅意味着流血和死亡,还可以有其他很多内容——譬如烧杀抢掠,升官发财。

    但他们忘记了,或者说压根就没有想过,这是胜利者才能享有的特权。

    当近万魔军毫不掩饰行迹,耀武扬威地进入大峡谷,准备长驱直入横扫度朔山的时候,灭顶之灾却突如其来的降临。

    强弩、符石、火箭、标枪、秘法、魔阵、陷阱、刺杀……

    一瞬间,凡是能够想得到的甚至是想不到的攻击方式,从死寂的大峡谷里铺天盖地汹涌而出,登时冲垮了联军原本就松散拖沓的阵列。

    毫无防备的宣穰一下被打懵了,就看见自己身周的部众成排成排地倒下,完全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相较之下红月会的岩雨军部和醜风军部身经百战,在袭击发生的第一刻就冷静而熟练地摆开防御阵形,伤亡不过数十人。

    好不容易捱过了第一波攻势,可来得及喘上一口气,数以千计的亡灵大军却又涌入了峡谷。它们宛若闻到了血腥气味的鲨鱼,向着天台城与红月会的联军发起了疯狂的攻击,直至战到最后一条亡灵幻灭,峡谷内却也多增添了一千余具尸首。

    没有丝毫的迟延,八百名巨魔族武士和一千五百名狼魔族战士猛然从隐蔽多时的掩体里杀了出来,粗暴地将联军斩成三段。

    于是宣穰等人的嚣张和大意终于酿成了自种的苦果,三千天台军、三千藩属武士和两千红月军部立时陷入了首尾不能相顾各自为战的被动困境中。

    恰好这时,晴儿成功劈开天界禁制,从幽冥通道中飞了出来。

    迎接她的不仅有凛冽如刀的幽界罡风,森寒彻骨的滚滚浓雾,还有业已杀红了眼的红月武士的呼吼与围攻。

    在这一刻,尚且没有谁能够意识到,这个姿容绝俗的雪衣少女将会给沉寂了三百年的幽魔界带来怎样的震撼,而她素手中所擎起的那柄镇狱魔剑,又将改写多少人本已注定了的命运轨迹……

第二百八十章 交会(下)

    更新时间:22-9-

    在红月会九大军部中,岩雨军部和醜风军部的实力位列 第 2 章 萌生退意,借着罡风飞卷之力朝下方的红月武士战阵中遁去。

    孰料斜刺里噼啪电闪九束精光截掠而至,一名狼魔族如雪男子从容优雅拦住去路,正是北夕雪。

    经过前一段日子的闭关修炼,他的修为赫然晋升到造化神通的可怖境界,足足高出了对方一大截。

    如果在两军阵中,遇到这样的高手醜风也只能用数以百计的精锐武士和海量的符石魔弩围殴,如今单枪匹马撞了上来惟有怪自己运气欠佳。

    “啪啪啪!”九尾圣鞭摧枯拉朽,将五颜六色的狂飙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醜风运足全力横斧招架,圣鞭锁住斧柄一股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直迫过来。

    醜风竭力抗御,却依旧抵挡不住九尾圣鞭的攻势,眼睁睁看着它顺着巨斧长驱直入,就觉得整个人好像坠入了一座无形的磨盘里,被碾压得魂飞魄散血肉成酱。

    恰在此时,夕雅从天而降,锋利的骨刃透过额头狠狠地插入醜风的颅脑,将他的金丹瞬间捏碎。

    醜风大吼一声,身躯如同置放在熔炉里的冰块,在九尾圣鞭夺目的神光中哧哧扭曲涣散成无数细小的黑色丝光。

    北夕雪无可奈何地收住圣鞭,看着夕雅苦笑道:“这家伙也算得红月会的首脑人物,我本想跟他多聊聊呢。”

    夕雅娇俏地冷哼了声,别过头去不理他,目光望向了晴儿。

    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地觉得这个突如其来的雪衣少女对自己是个巨大的威胁。

    而且那丫头长得越漂亮,夕雅心里释放出的危险信号就越强……

第二百八十一章 雄心(上)

    更新时间:22-9-

    王府家宴过去了整整两个月,云蝶仙还是没能见到楚天。

    事实上,自从楚天秘密抵达玉轮城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甚至,有人怀疑他已经悄悄离开了这里另作他往。

    然而依旧有不少人相信,楚天一定还隐藏在玉轮城中并未离去。

    云蝶仙就是这样想的,因为楚天向自己订制的那艘魔舟至今尚旧静静地停泊在玉轮城的港口里,等待着它的新主人。

    当然,这两个月过得并不平静。就在前不久,从度朔山脉再次传出惊人消息——天台城和红月会的逾万精锐全军覆没,天台城城主宣穰、红月会两大军部统领岩雨、醜风悉数战死无一生还。

    如果仅仅是这样一小段战报,或许只能激起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度朔山不过一隅之地,远不足以牵动诸如云天王乃至神罚四大世家高位者们的兴趣。

    但是很快便有一则更加令人震惊的传闻彻底勒紧了所有人的呼吸:杀死宣穰和岩雨的是一柄酷似镇狱魔剑的神兵!

    这一下任何人都无法继续保持所谓的淡定了。如同早有默契,整座玉轮城里几乎听不到有谁在谈论镇狱魔剑的事,但无数密探与简早已如蝗雨一般涌向了遥远的寂然城。

    云蝶仙本想去寂然城看个热闹,可恰巧手头上有笔大生意,便只好打消了这念头。

    好在比起红月亲王烈澜所遭受的重创,自己这点小小的失意也就压根不算啥了。

    两支身经百战装备精良的红月军部,外加数千藩属武士和天台军的襄助,居然被穷乡僻壤的土著拼凑成的几千杂牌军打得片甲不留,这个跟头算栽到姥姥家了。

    烈澜招兵买马窥觑玄明恭华天天王宝座的传闻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短短数月间便在度朔山前后折损了三支军部,使人不能不怀疑他的才能与实力。

    云蝶仙却知道,才能也罢实力也好其实并无太大干系,要怪只能怪烈澜的运气实在太差,前一次撞上了天命之盘,而这一次又碰见了镇狱魔剑。

    不过这次镇狱魔剑出世的消息传来,无形之中也帮了云蝶仙一个大忙。

    两个月来明里暗里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希望顺藤摸瓜能够寻找到楚天的下落。无论云蝶仙走到哪儿,哪怕是离开玉轮城,他依旧能够觉察到在自己身后有一双双监视的目光的投来。

    云蝶仙自然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如果不是知道每一双眼睛的背后,都有一个个惹不起的大人物,云蝶仙一定会把它们全部挖出来塞进这些家伙的屁股眼里。

    但是这天事情好像突然起了变化。云蝶仙在云间会馆里谈完一笔生意刚刚走出门,一辆牛车从暗处驶了出来径自停在了他的面前。

    “上车。”赶车人身材消瘦,英俊的脸庞上挂着一缕吊儿郎当的笑容,懒洋洋地转动着手里的皮鞭,正是消失已久的慕山。

    云蝶仙怔了怔,娇笑道:“你怎么改行坐车把式了?要不要我请你进去喝两杯?”

    慕山不以为意,笑眯眯冲着簇拥在他身后的那群如花似玉的女侍们做了个鬼脸,说道:“算了,当年我在这里头打架喝酒找女人的时候,你家老爷子才刚穿开裆裤。”

    云蝶仙咯咯一笑腰肢轻摇如风摆荷叶坐上牛车,朝一干花枝招展的女侍挥挥手道:“咱家要去见个朋友,你们不必等我。”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冷冷问道:“不知蝶仙公子要见的这位朋友是谁,能不能也引荐给我认识认识?”

    慕山扭头望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身穿绿袍的青年公子手摇羽扇施施然从会馆里走了出来,身后两名青衣长随亦步亦趋,一看就是修为臻至圣阶巅峰之境的大千空照级高手。

    很显然,绿袍公子将慕山当作了普通车夫,正眼也不瞧一下,只神情倨傲地盯着云蝶仙,唇角之间丝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鄙夷厌恶的讥笑之意。

    云蝶仙杀机暗动,却明白这绿袍公子乃是碧落海雨家的嫡系子孙,传渊公子的嫡亲弟弟雨传缙,在公众场合自己绝不宜动手,惟有找机会暗地里整死他。

    谁知慕山根本不管这一套,两眼上翻道:“滚!”

    雨传缙的笑意一下子冻结,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侮辱自己,齿缝里森冷地迸出两个字道:“拿下!”

    没有直接下令杀死,并非出于仁慈,而是他有太多种比死亡残忍百倍的手段,要让对方为刚才的言行付出相应的代价。

    何况此人来历不明,亦需好生拷问一番。

    身后的两名长随闻风而动,分从左右探爪抓向慕山的肩膀。

    “砰!”云蝶仙双袖微拂,将两名长随摄落的魔爪荡开,笑吟吟道:“传缙公子,咱家的这位朋友脾气不太好,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雨传缙怎么听都觉得云蝶仙是在讥讽自己,冷然低哼道:“云蝶仙,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挡我的道?!”

    云蝶仙玉容一寒,数十名随他而来的女侍和护卫悄无声息摆开阵列,将雨传缙等人团团围住,剑拔弩张杀气腾腾只等他一声令下。

    雨传缙见状心头微凛,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想到自己的大哥传渊公子就在玉轮城,他底气十足蔑然冷笑道:“惹恼了我,便是云无量也保不住你!”

    不料话音刚落,慕山从牛车上蓦然长身而起,没等任何人看清楚他的动作,扬鞭在雨传缙的脸上“啪啪”抽了两个耳光。

    雨传缙面颊肿胀口鼻流血飞了出去,人在空中惊怒交集急忙运功提气,谁知经脉一麻手足无力,身躯像捆柴禾般重重摔落,砰的声砸在云蝶仙的脚下。

    再看慕山早已悠然坐在了牛车上,就像从来未曾出过手一样,身法之快简直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在黑暗里,那一双双正向这里窥视而来的眼睛,无不在瞬间被惊骇充满。

    雨传缙的修为或许远不如他的大哥传渊公子,但比起被楚天等人联手击杀的雨传荪却不遑多让。然而谁能想到,仅仅一个照面居然会让名不见经传的车夫打得满地找牙狼狈不堪!

    死寂之中,无数讯息通过各种方式悄无声息地向四面八方飞速传递,设法打探这个车夫的诡秘来历。

    云蝶仙抬手摄起雨传缙飞落的羽扇,面带笑容走到他的面前,细声细气地慰问道:“传缙公子,没伤到你?”

    雨传缙趴在会馆白玉门楹前的台阶上动弹不得,脸色怨毒盯视云蝶仙,咬牙切齿道:“你最好每天都向老天爷祈祷,千万不要落到我的手里,否则……啊!”

    突然,他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鞭子一般抽碎了寂静凝固的空气。

    云蝶仙反转羽扇,将扇柄从雨传缙的臀部之间恶狠狠地插了进去!

    雨传缙的两名贴身长随大吃一惊,欲待上前解救却被云蝶仙麾下的女侍和护卫挡在了外圈。

    雨传缙顿时疼得昏死了过去,金红色的鲜血汩汩冒出。

    云蝶仙松开羽扇,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不屑道:“白痴!”身形轻摇坐上牛车。

    慕山瞥了眼倒插在雨传缙下身上的羽扇,吹了记口哨道:“早说嘛,我可以把手里的鞭子借给你。”意念催动之下,牛车缓缓向西驶去。

    似乎是受到一招制服雨传缙的震慑,慕山和云蝶仙没有再遭遇到阻截。不过黑暗中却有更多的人悄悄跟着牛车追踪了下来。

    慕山权当什么都没看见,不紧不慢地赶着牛车出了玉轮城。

    车轮在虚空里轱辘轱辘徐徐转动,前方的雾气变得越来越浓,四周听不到一点儿声响。

    忽然牛车开始渐渐向左倾斜,似乎是在拐弯,须臾之后重又恢复了平稳,却已来到玉轮城背面的血域山中。

    车轮顿时落在了凹凸不平的坚硬石地上,却教人丝毫感受不到行进中的颠簸。

    这里是名副其实的黑暗世界,高空的红月受到玉轮城的遮挡,没有一丝光能够透射过来。庞大的血域山连绵起伏六千余里,无数虚境深藏其中,终日被伸手不见五指的血色浓雾笼罩。

    雾气浓烈而炽热,像一团团火焰从四面八方涌来,即使是云蝶仙这样的修为也感到有些许的燥热不适。

    以他的目力,偶尔能看到有一两点零星光火透过浓雾冉冉升起,那是满载各种珍稀矿石的走私船从血域山中的某处矿场启航,驶往远方。

    很久以前,身为玄华恭明天之主的云无量曾经发动两万魔军,试图铲除血域山中盘根错节的各大势力,结果却是险些葬送了他的天王宝座——在那些蕴藏巨大财富的矿藏背后,无不站立着一个个实力雄厚的门阀世家,甚至连四大神罚家族的身影也若隐若现。

    面对如此庞然大物,云无量也只能颓然作罢,无奈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人在卧榻旁酣睡,夜以继日地攫取着本该完全属于他的巨额财富。

    就在这时候,云蝶仙的心头蓦然一凛,他的耳中听到了一记从远处传来的微弱惨叫声。

    “别担心,是小雪在做清扫。”慕山不以为意地解释道:“这丫头,总喜欢弄出点儿声响,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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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界介绍:
阪荡天下,遨游四海;御剑乘风,举杯邀月。纵使孑然一身浪迹天涯,也要笑傲王孙饮露餐霞。 做传说中的剑仙,寻找属于我的自由,我的爱,越界而去——三千年圆一梦,为爱而生。越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越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越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