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越界TXT下载越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越界全文阅读

作者:牛语者     越界txt下载     越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云动(下)

    殷红色的岩层犹如涟漪般荡漾,从石壁中缓缓走出一条削瘦的身影,仿佛他穿越的不是坚硬如铁的岩石,而只是一道红色的水幕。

    他双目微合,从缝隙间透出的目光像针芒一样犀利而阴冷地刺在楚天的脸上。

    十丈外,楚天保持原有的坐姿与面前的不速之客无声对视,心中凛然微惊。

    须臾之后,他笑了笑道:“不知窠城主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

    “慕成雪,我待你不薄。”窠卫的声音如从齿缝里挤压出来,他直至此刻依旧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会输得这么彻底这么惨,五千幽魔军、百年基业竟在旦夕之间土崩瓦解,如海边的沙塔被突如其来的狂潮冲刷得干干净净不留点滴痕迹。

    枯寂叛变、炫流倒戈、窠巢战死,连追随自己多年的金乌军都统扈魃也被炽影和斩天联手击杀……而他至今也不明白对方在短短一个多月里是如何做到的。

    楚天摇了摇头道:“可惜,窠城主的厚爱在下无福消受。”

    “既然你自甘堕落和一帮贱民狼狈为奸,那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窠卫一记狞笑抬起右手凌空虚摄,指间青芒爆闪瞬间在手中凝铸成一柄一丈七尺长的冰魄魔枪,锐利的枪锋在幽暗的洞穴里熠熠生辉散发出浓烈寒雾,四周空气急遽凝固衍化出一道道幽碧生寒的冰刃,围绕枪杆飞旋舞动如同一头咆哮的青色魔龙,无边杀气封冻四野向着楚天迫面而来。

    “冰暴魔枪诀!”楚天顿感到全身彻骨冰寒,似乎连心口也暂停了跳动。伴随着排山倒海而来的枪罡,一道道摧枯拉朽的杀意透体而入侵袭灵台,宛若霜刀雪剑将自己的神智寸寸割裂封冻泯灭。

    这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枪意击杀。在摧毁对手肉身的同时,也将他的元神与道心一并碾轧成灰。

    “咄!”楚天长身而起疾提菩提镜月印护持灵台,一团空明清辉洒照下来如甘露滋润,使得纷乱僵化的神智猛地一省,立时筑成万里心堤奋力抵挡住冰暴枪意凶狠凌厉的侵袭。

    “咦?”气机牵引之下窠卫立生感应,不禁微微地一怔。

    这也怪他会心生诧异,谁都晓得慕成雪是慕家嫡系子孙中最不成器的一个家伙,凭着得天独厚的身世,二十余年来不知服食了多少灵丹仙草才勉勉强强修炼到圆明境界,却始终无法摸着圣阶的门槛。

    比起拙劣的修为,他在吃喝嫖赌寻欢作乐上的天赋却可谓惊人,欺男霸女杀人取乐更是家常便饭,终于惹得天怒人怨被慕老祖驱逐出墙流落到了度朔山。

    以窠卫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慕成雪的实力在最近一个多月里突飞猛进臻至了圣阶。但在自己窥涅化槃的修为境界面前,纵然是大千空照级的高手亦不堪一击。

    他原本打算施出冰暴枪意剿灭楚天神智,令其沦为一具行尸走肉。哪知连续几次催发枪意,对方居然依旧屹立不倒,着实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好险!”楚天心头亦是暗吃了一惊,虽然算上龙华禅寺的破山圣僧和狼魔族的大萨满北夕雪,窠卫已经是他遭遇到的第三位天阶人物,但对方强横至绝的魔功仍然在自己的心底投射下了巨大的震撼。

    仅仅是一道无形无影的枪意,便差点摧毁了自己的守一道心,若非菩提镜月印的守护,此刻业已成为僵尸傀儡。由此可见圣阶与天阶尽管只是一字之差,但两者之间的距离却判若云泥遥不可及!

    “三十六计走为上!”在神智回复清醒的一刹,楚天便清楚地意识到即便祭出元神舍命硬拼也绝对不是窠卫的对手。他早就不是那个初出茅庐动不动就跟人玩命的桀骜少年,更明白惟有自己好好活着,珞珈才有复生的希望!

    念及与此楚天的左手双指轻弹,“哧”的微响一张魔符燃烧着飞上半空,焕发出一层层淡淡的红色光晕。

    “唿——”洞穴周边蓦然亮了起来,一阵波光浮动中成千上百的金色光焰如同是从虚空中被召唤而来的洪晃古兽一下涌现出来。

    没等窠卫反应过来,这些金色的光焰便幻化成为一座有重峦叠嶂汇聚而成的焰山虚境将他里三层外三层重重围困起来。

    空间随即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楚天的身影明明未曾移动,弹指间却已在千百丈外,彼此之间燃动隔离的是一座座呼啸肆虐的火山之林熔浆之海。

    “不好!”窠卫登时醒悟到自己中了楚天的埋伏,惊异道:“原来这小子早已预料到我会前来寻仇,便未雨绸缪在此设下了火山浆海阵张网以待!”

    不用问,以慕成雪的修为和见识根本无能摆下这样一座能够困住天阶高手的秘法魔阵,多半还是出自狼魔族大萨满北夕雪的手笔。

    但现在窠卫关心的不是魔阵创始人的名字,而是如何抢在火山浆海阵运转至巅峰状态之前赶紧突围而出。

    然而几乎就在楚天祭出魔符发动火山浆海阵的同一刻,又是一道身影遽然从黑暗中杀出,如红色的闪电飞贯长空直扑窠卫,正是本该已经离去了的夕雅。

    “糟糕!”楚天心一沉,没想到夕雅会半路杀出——就算这丫头复仇心切,但也总该知道此举无异于飞蛾投火,除了白送性命之外于事无补。

    只是自己冲上去又能如何?非但不可能救下夕雅,反而会多送一条命给窠卫,从理智上来说这绝对不是当下的明智选择。

    反之只要站立原地不动,他在火山浆海阵的诸般禁制保护下便能稳若磐石,而且随时可以抽身出阵远扬千里,使得窠卫追之不及。

    但要楚天眼睁睁瞧着夕雅被窠卫击杀,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一刹那他诧异地察觉到,本以为随着珞珈一起泯灭的热血并未死去,不过是被冰封在了深沉的心底。

    他曾经亲眼看着心爱之人在怀中枯萎凋零随风而逝,却无力阻止无力救护。无论如何,再也不能看着又一个如花少女香消玉殒在自己的面前!

    果然窠卫不惊反喜,再看到楚天的神情变化他立刻改变了原先的主意,身形渊停岳峙岿然不动,故意将夕雅放近到背后三丈之内,这才反身横枪扫出。

    “喀喇、喀喇!”枪锋在空中撕裂出一道道锐利的冰刃如切腐竹,将夕雅的十支骨刃尽数割裂,双臂乃至胸前尽皆被一层触目惊心的青色冥冰封冻覆盖。

    夕雅的眉头痛楚地蹙起,巨大的实力落差使得她在窠卫的冰暴魔枪之下似雨后的樱花极尽零落,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但她浑然忘了生死,檀口中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厉啸,吐露獠牙奋不顾身地插向窠卫的左侧脖颈。

    窠卫的唇角逸出不屑的冷笑,在他看来这个试图蚍蜉撼树的少女实在是蠢笨透顶,身形飘忽向侧旁一闪让过锋芒毕露的狼牙,左手五指戟张猛扣住夕雅的颈项,低哼道:“不自量力!”

    话音未落,头顶上方跌宕的火海之中骤然传来湮没天地的雄奇剑啸,楚天祭出元神施动苍云元辰剑以一式“天下有雪诀”破碎乾坤涤荡风火义无反顾地轰来!

    雪白色的圣洁光华充斥四野驱散黑暗,像是一卷来自于末日的神罚狂潮以雷霆万钧之势涌向窠卫。

    “哔啵、哔啵——”窠卫右手中以秘法凝铸的冰暴魔枪呈露出丝丝裂痕,蕴藏的幽冥灵气迅速涣散,化作一条条如蚯蚓般的水汽蒸腾。

    “原来如此!”电光石火之间窠卫一眼瞥见楚天的面容,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缕讶异。随即,这缕讶异之色便被更深更冷的杀机彻底吞没。

    即使在刚才一刻,他还忌惮着隐藏于慕成雪背后的恐怖势力和那位执掌幽魔界无数人生死存亡的慕老祖,但随着楚天祭出元神自曝真身,所有的顾忌登时迎刃而解不复存在。

    ——宰了这小子,非但不会受到慕老祖的屠戮,反而还有功可表吧?说不定还能够借助慕家的势力轻而易举收复寂然城,甚至让玄明恭华天天王云无量亦要为之侧目。

    想到这里,手中抓着的夕雅也就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他随手丢开夕雅,念头微微一闪四周灵气风从云集铸出一座高逾十丈的七级浮屠,通体透明闪烁着妖娆的藏青色冰光从天而降镇压楚天。

    “青冥魔塔!”楚天心下了然,窠卫祭起的并非什么幽器魔宝,而是以自身意念催发而出的秘法绝杀。

    这正是天阶高手的可怕之处。一旦跨入窥涅化槃境界,身心便和大道合二为一,从此与日月同辉共天地不朽,根本不必真言魔气的助力,心念一闪便是无数秘法涌现景从,调动八方风云幽冥气元如臂使指从心所欲。

    这一点他早已在北夕雪的身上见识到了其中厉害,此刻抛开生死之念更是无惧无畏,苍云元辰剑熔炼云麓灵气绽放万丈光芒,方圆百丈内冰火交激华光冲霄,一往无前地轰向镇落的青冥魔塔。

    “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一条条质化的雷鞭撕扯开火海虚境,将万事万物无情地吞没……

第二百五十三章 觉醒(上)

    圣洁无瑕的剑光与妖艳阴森的魔塔迎空碰撞,与此同时宛若恒河沙数一般的剑意魔念也在无形的虚空中绞杀激溅。

    从没有一刹会像眼前这样的漫长窒息,光阴仿似水流般的冰冻凝固。[..]

    从青冥魔塔中如雨蝗一样飞射出成千上万条凄厉诡谲的魔影,俱都是窠卫的魔意融入幽冥灵气之中幻化而成,疯狂肆虐地卷涌向楚天,却又在浩瀚如汪洋的剑华里灰飞烟灭。

    楚天真元急遽消耗,即使在源源不绝的云麓灵气补充下依然显露出透支的征兆。

    头顶上方的青冥魔塔不断吞吐幽元向外膨胀,苍云元辰剑承受的压力愈来愈大,浑圆的白光里隐隐约约徐现出斑斑驳驳的青芒,不住往里渗透直攻楚天元神。

    “喀喇喇——”剑澜仿如琉璃般崩碎,曝露出苍云元辰剑的真身。剑锋雄壮龙吟百折不回,宛若萧萧秋风中一去不返的浩歌壮士劈击在青冥魔塔上。

    “砰、砰、砰!”魔塔的底座应声爆裂,数十道巨大的裂纹似舞动的青龙沿着塔身向上攀升,鼓荡起一团团凛冽寒雾。

    “封!”窠卫低声冷哼,左手暴涨抵住摇摇欲坠的魔塔,一缕魔识灌注塔身。

    青冥魔塔寒光大盛,吐露出千百个闪闪发亮的“封”字魔符,所过之处空间禁锢光阴凝止,重重轰击在苍云元辰剑上。

    楚天元神巨震,直感到苍云元辰剑与自己在一瞬间被割断了联系。失去主人掌控的御剑诀立时土崩瓦解,他的神智意念就似被数不胜数的锁链缠绕勒紧无法呼运转,在扭曲中迈向碎灭……

    “嗡——”生死一发之际,楚天胸前霍然亮起一簇血红色的神光。

    轮转魔君萧逆蛰伏在他元神深处的记忆与意念再次觉醒,从天命盘中催发出一团无与伦比的瑰奇光芒。

    “啪啦啦!”青冥魔塔被天命神芒轰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血红色的神光气势更盛,蕴藏着无以抗拒的魔君意志涌向窠卫。

    “这是什么?!”窠卫陡然变色,感应一股恍若到来自于洪荒初始的魔意莅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击破了自己的灵台防护,势如破竹直指本心。

    “魔君意志!”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心头震撼委实无以复加。

    幽魔界同样是个等级森严的世界,能够称得上“魔君”的无一不是修为臻至天阶第四层“道生天地”境界的盖世魔头。即令掌管玄明恭华天亿兆幽空的云无量,也只能够屈居“魔王”之名,而不敢僭越雷池半步。

    然而自从三百年前幽天大战之后,幽界的诸多魔君悉数殒落,连幽冥皇帝萧逆也被天界封印永堕劫境。这股魔君意志却又是从何而来?

    蓦地,窠卫的脑海中电光闪纵,从涌来的血芒中依稀醒悟到了其中隐秘。

    他的面色不禁变得更加阴沉难看,不假思索在火山浆海魔阵的虚境中身形瞬息暴退千余丈!

    “噼啪、噼啪”脆响接连,窠卫全身上下原本晶莹如墨的肌肤像瓷器般开裂,冒出浓稠的青色魔元,竟是在一刹里便被天命神芒击伤了元神。

    随着轮转魔君意识的进一步复苏和楚天修为的提升,这一记天命血芒的威力无疑远胜于在狼魔族神庙中突袭北夕雪的那次。何况当时北夕雪尚有狼魔族至宝月纹魔袍护身,而窠卫显然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楚天面前豁然开朗,沛然莫御的天命神芒不仅将窠卫的青冥魔塔化为轻烟,也将弥漫鼓动的火海熔浆扫荡一空,在方圆数百丈的范围内短暂地出现了一片真空。

    他对苏醒的轮转魔君意志与记忆的感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强烈,能够清清楚楚地体悟到天命盘在元神中的脉动与奔流,自身的意念和轮转魔君加注的魔识如水银般融合在了一起,共同开启了神秘莫测的天命之门。

    他惊讶地觉察到天命之盘与其他仙兵魔宝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不论晓风残月箫又或苍云元辰剑,都拥有当世无匹的强大力量,能够催发灵气调动幽元,但归根结底都还是人为炼铸的器兵,本身并不具备独立的意志与思想。

    而此刻楚天分明触摸到天命盘中散发出的煌煌意志浩浩魔意,没有喜怒没有哀乐,更不见善恶是非之执着,却有一种高高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恢弘与威严,无法把握无法驾驭,纯粹飘渺而无所不在无所不为。

    “原来这就是道的力量!”

    楚天的心头抑制不住兴奋与激动,隐隐约约明白到天命之盘的与众不同,显现简单的来说它便是无形大道的有形载体,是天地乾坤三界自然所有生死枯荣沧海桑田的主宰者与掌控者。

    从踏上修行之路的第一天起,楚天便意识到大道无可驾驭,乃是乾坤之中所存在的至高无上的法则与规律。

    作为真阶高手可以初步感应道的力量,开启蒙昧望见天光,但心神为红尘所累依旧日益烦劳无力解脱;惟有晋升天阶后,方能洗心抱朴直至守一空照,使得灵台空澈如海如天,逐步盛载道义与自然融合,可从本质上来说仍然为道所役逃不脱生死轮回的自然造化。

    待到窥涅化槃踏入天阶之后,参透造化道生天地,即可与大道水乳融交无分彼此。譬如眼下的窠卫,举手投足间都蕴涵着无上道义冥冥天威。然而就像一个租客,不管在房屋里居住了多少年,不管如何随心所欲地摆弄调整屋中的器具设施,他终究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永远无权决定房屋的命运。

    惟有道,才是这房屋惟一的主人,可以主宰它掌控它。

    ——化身为道,这才是所有天阶巅峰的传奇人物梦寐以求孜孜追寻的终极目标!

    偏偏,在天命之盘中楚天感受到了最为纯粹最为高远的道的力量!

    他终于知道为何自己的元神会莫名其妙地融入慕成雪的肉身内,而珞珈又何以穿越过三千年的浩瀚岁月回到了当下。

    一时间,楚天信心大增——如果天命之盘可以逆转时空,那同样可以将珞珈的魂魄带回尘世复活重生!

    他如废墟般的心底燃起了崭新的希望与光火,被一股巨大的喜悦之情完全吞没。

    如果唤醒萧逆的意志将意味着自我的迷失,本心的泯灭,那就让他迷失让他泯灭吧!只要可以救活珞珈,哪怕粉身碎骨成为尘埃又有什么大不了?

    他纵身飘飞,探臂揽住了夕雅。

    夕雅的情况不是很妙。她的十指骨刀被窠卫的冰暴魔枪轰碎,强劲的罡气迫入体内像一个肆无忌惮的暴徒劫掠打砸,五脏六腑经脉骨骼尽皆破碎,檀口中不停地喷出金褐色的瘀血。

    楚天甫一抱住夕雅的娇躯,立刻感到一股股彻骨的寒意传递过来,激得自己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他目光一扫只见夕雅的身上被一层青色冥冰冻结,连火红的发丝上都结满幽幽闪光的冰霜,窠卫的冰暴魔枪威力可见一斑。

    好在夕雅的修为业已达到守一归真之境,在体内魔气的催动下身上的青冥魔冰正在缓缓融化,只是伤势颇重尚需一段时日的休养才能恢复。

    当然,首先必须击退窠卫能够活下去再说。

    出乎意料之外,夕雅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恶狠狠瞪视着楚天,说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大萨满早就在这儿布下了秘法魔阵?”

    楚天一怔,看着她愤怒的俏脸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夕雅奋不顾身地扑袭窠卫,并不是急于复仇,而是担心自己被杀!

    他的胸中涌起一股暖流,一边催动云麓灵气为夕雅疗伤,一边苦笑道:“你先前那架势,我说得了么?”

    夕雅呆了呆,回想到自己适才跨^坐在楚天身上恃强亲吻的情形,玉颊忍不住微微一红,兴师问罪的气势不由泄了三分,却咬牙切齿地冷哼声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回头我跟你没完。”

    楚天的心神禁不住一荡,忙抱元守一移开目光,淡淡道:“我们有开始过么?”

    这时窠卫已然凝定身形,他的双目死死凝视楚天胸前尚未熄灭的红芒,心里一时尚未打定主意。

    即使对参悟造化之道的天阶高手,天命之盘的诱惑力亦是大得难以想象。如果能够将它抢到手潜心修炼,百余年后说不定就是又一个幽冥皇帝横空出世。到那时横扫魔界威震天庭,天命在握怕他谁来?!

    假如对面站的是一个同样参透窥涅化槃境界的天阶人物,窠卫肯定会想也不想转身就走,而且有多远就逃多远,最好这辈子都别再撞上。

    但换作是夺舍慕成雪的楚天,情势显然不同。

    转念间他最终决定留下来赌一把,即便失败再设法遁走也是不迟。

    “嗡——”窠卫的双手在胸前虚抱成圆,一只直径超过三丈的青色冰锋魔轮逐渐凝铸成形,光滑如镜的表面上布满了他以诸般杀意魔念刻画的符纹咒语,千百道刺目的闪电如蛟龙怒张在魔轮中腾夭呼啸穿透出来,在虚空中劈裂开一条条凄厉的青色电芒。

    夕雅的面色登时一变,赫然认出窠卫此刻祭起的正是他用本命元神炼化而成的“沉晓轮”。

    三年前,自己的父亲北夕部落老狼主北夕骜便是饮恨在这魔轮的一击之下!

    楚天,能够躲得过厄运的扑击么?

第二百五十四章 觉醒(下)

    北夕雅曾经听老一代的狼魔族大萨满在世时说过,参悟到天阶境界后就可以剥离元神修炼出身外化身。

    因此对于像窠卫这样窥涅化槃的高手而言,便能够化出部分元神铸炼本命魔宝。[]

    而通过这等方式铸炼出的魔宝,威力远胜旁类,不亚于同等级高手祭出元神后的御剑一击。只因炼制不易,而且一旦毁损势必波及本命元神,故而通常情况下谁也不愿轻易动用。

    何况,能够剥离衍生第二元神炼铸本命魔宝的,无一不是天阶人物,环顾三界八荒又有几人能逼使他们铤而走险放手一搏?

    “你行不行?”夕雅担忧地仰脸望着楚天,问道:“不准逞能跟我说实话,要是打不过这幽魔猪,咱们就逃!”

    楚天脸上不由露出古怪之色,他非常了解要让夕雅说出“逃”字是多么不容易的事,那难度虽比不上将冥海捅破沟通三界,但也绝不逊色于铁树开花。

    “能不能赢,要打过了才晓得。”楚天举目望向悬浮在窠卫双手上方的沉晓轮,心里也没有底。

    他的意念根本无法透入天命盘里,几次尝试都像撞击在了一扇厚重的铁门上,震得灵台晃颤心神不稳。

    毕竟,他的修为刚刚达到守一境界,无法像天阶高手那样凝聚魔识与天命盘交融沟通,这就像一个三岁的孩童纵然手中握着一柄足以碎裂山岳的巨锤,却终究由于气力过小而望洋兴叹。

    难道,只能站在这儿被动挨打等着窠卫运转沉晓轮轰击过来,好借此再度激醒天命盘的神力?

    想了想,楚天凝定心念与蛰伏在元神中的轮转魔君萧逆残留的意志溶成一片,顿时一股强大的魔识应运而生,像海啸泛滥席卷灵台。

    楚天的心神不由一阵恍惚,如同伸手推开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另一扇记忆的大门,千百心绪万般记忆涌上心头,脑海里同时产生出两股意念与力量在交织在排斥,一股是本我,一股是真我,可他却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自己?!

    他的眼睛里蓦然腾起两簇骇然的金红色血焰,丝丝缕缕的殷红光烟从眸中散发出来,眼神霎时变得桀骜深沉,冷冷凝视着窠卫唇角逸出一抹轻蔑的讥诮道:“窠卫,你是窠难蹈的孙子?”

    窠卫凛然一惊,他的祖父窠难蹈曾经是幽冥皇帝萧逆麾下的魔王之一,拥兵十万统治竺落皇茄天,声威之盛由在今日的云无量之上。后来萧逆兵败元神被封,窠难蹈也在劫难逃被天界击杀,全族数百人只逃出了区区十余口,自己的父亲便在其中。

    这段身世极为隐秘,又经过三百余年的漫长岁月可以说几乎无人知晓,怎也料想不到会被楚天一下子抖落出了旧账。

    与此同时楚天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没有了以往的忧郁消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心颤的威势与霸气,感觉上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窠卫嗅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他的喉咙里迸发出一记锐利的啸音,宛若长矛般穿透虚空刺入楚天和夕雅的耳中,双手翻腕往上托举释放出沉晓轮。

    夕雅嘤咛低呼,被窠卫的啸音震得娇躯猛颤从口中喷出一股血箭。

    楚天的元神亦是狠狠的一下晃动,然而面色沉稳如故一双眼睛紧紧盯视着轰落的沉晓轮,猛运心念借助着萧逆魔识的力量撬开了天命盘紧闭的大门。门后一线天光透出,无边的浩渺道义汹涌而来。

    “唿——”他的胸口血光爆绽,一轮天命盘的虚影匪夷所思地从元神中涌现出来,在冉冉升腾的过程中急遽扩展,化作了天边红月。

    “不,不可能!”目睹此景窠卫勃然失色,像是被雷电劈中了一样彻底惊呆。

    “红月在上,天命吾皇……”霎那之间,他想起了一句在贱民中悄悄流传了三百余年的箴言,不由得面如死灰。

    原来,这些贱民的谣传并非空穴来风。至少此时此刻,他已亲身体会到这句箴言背后所隐藏的真正意思!

    魔君的意志,天命的莅临……窠卫的脑海里混乱一团。他以为自己本可能捡到一个大便宜,成就自我的传奇;没想到迎头撞上的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而是正在复活的魔君!

    “轰隆隆!”天命盘与沉晓轮狭路相逢,石破天惊的轰鸣声里光澜如同天崩海啸崩裂开来,雄浑至极的罡气纵横交错摧毁了整座火山浆海魔阵。

    沉晓轮宛如一枚被巨石砸中的鸡蛋壳,脆生生地爆碎崩灭,无论多少魔念加持,却也抵挡不住天命盘虚影的当头一棒!

    是的,这仅只是天命盘的虚影,而非它的本体。

    以楚天目前的修为,即便拥有萧逆魔识的襄助也仅能催动出天命盘不到一成的威能,但这已足够让窠卫喝上一壶。

    由于沉晓轮的殒落,窠卫修炼的第二元神亦化作了飞烟,他的身形剧烈摇颤“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上诡异地迸现出一个个金红色的血窟窿,就像一块玄冰被火炭烫化开来。

    在破碎沉晓轮后,天命盘虚影稍稍一晃旋即轰向了呆如木鸡的窠卫。

    强横的魔念不朽的意志从天命盘虚影中喷薄而出,如水银泻地般涌入他的体内,一颗已到窥涅化槃之境的道心竟然颤栗起来,在魔君的威凌下呻吟瑟缩。

    窠卫的斗志与自信摇摇欲坠,只想赶紧逃离此地,但天命盘的气机早已牢牢锁定了他的本命元神,哪怕遁逃到天涯海角也照样躲不过泰山压顶的绝杀。

    “咄!”生死关头,窠卫也只能破釜沉舟从肉身中祭出了元神。

    只见到青光爆闪元神出窍,一支支冰锋魔枪在虚空中接二连三地凝铸涌现,仿似万箭齐发朝着天命盘虚影攒射而至。

    看似气势奔腾,窠卫的心里却在滴血。这一战无异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即使能够侥幸保住性命,所耗损的魔识与元气也要将他的实力整整打下至少一个境界。未来数十年里,空负窥涅化槃的道心却也未必能够斗得过大千空照的巅峰高手。

    但是现如今对着楚天祭起的天命盘虚影,周身为大道威能笼罩无所遁形,除了鱼死网破绝境求生之外,他确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早知今日,三年前就该一刀杀了这小子,丢进黑水河里!

    “砰砰砰砰!”魔枪崩碎青澜弥漫,一轮红月当空砸落轰击在窠卫元神上,爆发出更为绚烂夺目的光彩。

    狂乱的冲击波震塌洞穴,也将楚天的元神迫退出数十丈远,霍然眼前一暗竟已穿透山腹飘飞到红石崖外。

    夕雅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景象,视线投射向坍塌的地穴却已找寻不到窠卫的踪影,惟有一股股血红色的烟尘冲出山岩直涌向黑沉沉的高空。

    “他死了?”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涩,甚至忘记了惊喜。

    楚天低低“嗯”了声,元神噼啪作响显现出一条条可怖的血色纹路,如火焰烧灼般的巨大痛楚蔓延全身,灵台几乎被痛感吞噬。

    他的身形一个踉跄跌落下来,摔倒在了坚硬的冻土上。

    “天谴噬体!”夕雅大吃一惊,急忙抱住楚天催促道:“快,收住天命盘!”

    楚天浑身无力,感到天命盘的力量正似潮水般消退,但元神已然千疮百孔。

    他知道这是自己强运天命盘的后遗症,只怕今后数个月中都无法恢复过来,每时每刻都要在锥心刺骨的噬体痛苦中煎熬忍耐。

    然而比起被天命盘虚影轰成渣滓的窠卫,这样的结果已算得幸运。

    “糟糕,你的肉身!”夕雅猛然想起被埋没在塌方地穴中的慕成雪的肉身,不由得花容失色想也不想就要冲了出去。

    忽听北夕雪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优雅从容从身后传来:“慕大人的肉身在这儿呢。”

    夕雅回过头,就看到北夕雪护持着楚天留下的肉身笑吟吟地站立在冷月清辉之下。在他的身后东阳耀、南月薰、碎罗、炫流、枯寂还有斩天等人不知何时也已赶回了巨麓庄园。

    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不约而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突然如有默契地朝着楚天俯身跪拜,齐声叫道:“红月在上,天命吾皇!”

    夕雅呆了呆,蓦地意识到自己怀中抱着的居然就是狼魔族苦苦期盼守候了三百年漫长岁月的“幽界救赎者”,终于禁不住“呀”地一记轻呼,转瞬间热泪盈眶脱口而出道:“该死的,为什么不早说?”

    话一出口,她方才醒悟到自己已经不能用这样的语气跟楚天说话,心里面油然升起一缕空落落的怅意。

    楚天倒没觉得什么,只是天谴噬体浑身痛苦难当,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你在查我么?”

    他的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知道无论是否愿意,自己的命运和未来已在冥冥中与幽魔界纠结在了一起。

    但在心底里,思念的永远只是那个越界回归但为自己改变三千年宿命的少女。

    珞珈,不论你身在何处我会找到,就像那些年我们曾经捉过的迷藏……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使者(上)

    接下来的日子对每一个人而言都显得十分忙碌和紧张。易主的寂然城百废待兴,大批的贵族和庄园主惊恐万状地逃离了度朔山,却有更多的外来者涌入了这片刚刚经过血火洗礼的荒土。

    在这其中,不乏有试图趁着乱世大捞一票的亡命徒,但很快他们就失望了。[..]

    随着窠卫的倒台,五族联盟迅速在度朔山建立起了崭新的秩序。一道道由北夕雪起草,楚天签发的告示与律令在旦夕之间被布达到度朔山脉的每一个荒凉角落。

    如所有人的期盼,新城主首先下令彻底废除了贱民制度,同时严禁贩卖奴隶,不管是从前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幽魔贵族,还是被驱逐到深山老林茹毛饮血的其他魔族,全都应该成为寂然城的子民,要么和睦共处要么趁早滚蛋。至于那些妄图恢复所谓昔日荣光的幽魔贵族和幻想着趁火打劫的盗匪,自有枯寂负责筹建的天法军出手对付。

    如果不介意天天被吊起来被幽火烧烤,或者废去修为丢进荒山里自生自灭,枯寂和他的麾下自然很乐意邀请更多的人前往天法军的黑牢里喝茶约谈。

    没过多久寂然城改朝换代的消息就传遍了玄明恭华天。在幽魔界强存弱亡,城头变幻大王旗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何况度朔山即使在幽魔界中也只能算是个资源匮乏少人问津的穷乡僻壤之地。

    但是楚天等人的做法未免有些另类,竟敢公然宣称魔无贵贱,还胆大妄为地废除了通行于幽魔界的奴隶制度,甚至在寂然城里建起了狼魔族、伏魔族乃至天羽遗族的神庙和宗祠,任由那些贱民皈依红月不加管制,这岂不是翻了天?!

    一时间玄明恭华天群情激愤,人人破口大骂慕成雪数典忘祖倒行逆施。那些度朔山周遭的城主、府主们磨刀霍霍蠢蠢欲动,只因暂时还看不清玄明恭华天王云无量的心思,又多少顾忌慕成雪背后的可怖家世才没有立即轻举妄动。

    不过贵族自有贵族的办法,最行之有效的法子便是不约而同地下令对寂然城实行禁运,不准任何商船前往度朔山脉进行交易,也不准来自寂然城的商人在自己的领地上买卖物资。

    然而这种一厢情愿的闭关封境的方式并不奏效,那些数以千计的所谓“贱民”和亡命徒们出于各不相同的目的与期冀,宁愿冒着被抓捕坐牢的风险仍旧如潮水一般涌向了度朔山。

    更加令幽魔贵族老爷们头疼的是,总有一些狗胆包天的不法商贩躲避过幽魔军的警戒,将一船船物资运送到寂然城,然后换回大把大把令人眼红的血冥晶。

    最可气的是这些不法商贩往往都有颇为强硬的后台,譬如云天王的宝贝儿子云蝶仙,已赫然成为寂然城城主慕成雪的最大主顾。

    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许多人意识到必须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否则寂然城的情势将愈演愈烈,宛若干燥草原上燃起的火星,早晚有一天会烧到自己屁股下宝座。

    于是他们一方面派人前往游说云天王未雨绸缪早下决断,一方面遣出探子与细作潜入寂然城刺探情报制造混乱,总之决不能让慕成雪有舒心日子过。

    当然,如果这些位贵族大老爷们知道楚天还头顶着“幽冥救赎者”的光环,只怕不当场昏过去才怪。

    但对于寂然城,却并未因为多如过江之鲫的探子、细作的到来而草木皆兵人心惶惶,相反到处都在焕发着勃勃生机,以至于在抛开恶劣的自然环境后,几乎让人怀疑这里不是地狱而是天堂。

    碧断便是这众多奉命潜入寂然城中的探子之一,或者更加准确地说他是玄明恭华天天王云无量的秘使。

    为了掩人耳目,碧断放下了王府首席幕僚的身家,混入到一艘由清空山偷渡到度朔山的小型魔舟中。在充满恶臭与混浊气味的封闭船舱中颠簸了整整七天后,碧断走下船甲板踏上了寂然城的土地。

    此刻,他的身份是一名浪迹幽界十八天的卜算术士,亦就是通常所说的算命先生。

    他的相貌颇为猥琐,却将银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瘦削的身躯配上一件黑色长袍,右手拄着一根正反两面分别写有“金口玉言”、“勘透造化”的黑底黄字旗幡,任谁也不会将这唇上长着两簇八字胡的中年术士跟天王府第一智囊联系起来。

    一百多名同舟的流民下了魔舟后,没多少工夫便便奔前程消失在了寥阔的寂然城中,去寻找他们的新生活。

    碧断注意到,负责管理这座港口的是一队天羽遗族武士,而充当杂役的则是百来个幽魔族人。这在玄明恭华天乃至幽魔界的其他地方,无疑是件不可想象的事。

    他理了理皱巴巴的黑色术士袍走出港口,并不急于立刻去拜见寂然城的新城主。

    一辆莽牛拉拽的小车吱吱呀呀从浓雾里驶近,停在了碧断的面前。赶车的是个伏魔族男子,见碧断是幽魔族人,不由稍稍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问道:“要车么?”

    碧断微微颔首,吩咐道:“去竹里馆。”

    车夫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已经坐进车里的碧断,心里多少有些犯嘀咕,毕竟这个卜算术士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人,而要去的地方偏偏是全寂然城最有名的销金窟。

    可说不定人家是要去那儿做生意呢?这么一想,车夫也就释然了,扬起皮鞭一声吆喝,牛车缓缓向前行驶。

    寂然城没有城墙,四野的风很大,卷裹着浓烈的红色寒雾像一头头咆哮的怒狮呼掠过空旷城市,普通人即使在路上行走也显得艰难。

    碧断挑开窗帘走马观花地打量沿途的景象。与行前的想象不同,寂然城里很少见到一队队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巡逻士兵,似乎全然不怕那些别有用心造谣生事的细作与乱民。

    但很快碧断就找到了答案。天空中时不时地,有一道道无惧于玄冥罡流的暗翼武士悄无声息地飞掠而过,居高临下监视着寂然城的每一块土地。

    同时每隔几里地,碧断都能够看到一座座新建的秘魔塔影影绰绰地伫立在幽夜里,塔中屯驻的狼魔族战士和洗心级的投石机也足以震慑住绝大部分企图浑水摸鱼的不法之徒。

    如果修为够高的人,还能够依稀感应到在坚硬的冻土层下,还游弋着一支支伏魔族小队。倘使有谁吃饱撑的想在这儿撒野,也许不必等到来自高空的羽箭和秘魔塔中的符石轰击,那些伏魔族战士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地底下冒出来,首先砍断他的双腿。

    于是一路上平平安安,牛车顺利抵达了竹里馆的门前。

    碧断付了车资走进竹里馆,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篁竹林。修长的篁竹上悬挂着一盏盏亮红色的灯笼,驱散了园中的雾气与黑暗,一栋栋堪称寂然城中最为豪华的建筑群便掩映在婆娑的竹林深处。

    这里早先是红月会的产业,如今自然收归了城主府,由伏魔族三大魔老之一的碎罗负责经营。

    五族联军攻占寂然城后,并未出现预想中大量狼魔族人涌入城中的情形。一来许多狼魔族人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方式,多半不愿意离开度朔山进入到寂然城里重新打拼;二来河谷中有大量仓皇出逃的庄园主们丢弃下的土地,相较城市他们也更喜欢在荒野中生活。

    倒是伏魔族人争先恐后地离开了生存环境极为恶劣的月沼,他们既不喜捕猎也不擅长耕种,却往往是做生意的好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就有上千的族人成群结队迁徙到了寂然城。

    碧断似乎对竹里馆不算陌生,他推门了一扇屋门,一股热风夹杂着嘈杂的喧嚣和浓烈的酒气铺面而来。

    屋里面的酒桌几乎坐满,喝得面红耳赤的酒客们在高声谈笑,一个个妖娆妩媚的侍酒少女在空中舞蹈般来回穿梭,和屋外的静谧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走私商贩、本地贵族、怀揣发财梦想的浪人,还有那些跟自己一样藏有某种不可告人目的的探子与细作,熙熙攘攘云集于此洽谈交易交换情报,使得酒馆在重新开张后的生意变得格外火爆。

    碧断刚走近一桌酒客,就有个打扮得如同暴发户般的大胖子不耐烦地冲他挥挥手道:“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子做买卖。”

    碧断也不着恼,一脸猥琐相笑呵呵地说道:“这位老板,磨刀不误砍柴工,何妨听我替您算上一卦?我看您天庭饱满印堂发红,器宇不凡命格高贵,不出三年必定能够腰缠万贯富甲一方。”

    大胖子听得甚为舒坦,眯缝起眼睛瞅着碧断道:“真的假的,你可别哄老子。”

    碧断手指旗幡道:“金口玉言,勘透造化。”

    “拉倒吧死胖子,这家伙的鬼话你也信?”大胖子身旁的同伴哈哈笑道:“什么勘透造化,还真当自己是造化神通境的天阶高手了?”

    碧断捋捋油光光的八字胡,笑嘻嘻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说不定我就参悟了造化神通呢?”

    “哄——”整桌子的人都笑了起来,那大胖子红着脸丢了块幽金给碧断道:“去,去,去,别在这儿瞎掺和,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

    话音尚未落下,屋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娇嫩的少女惊呼。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使者(下)

    发出惊呼声的是酒馆里的一个女侍。她被一名幽魔族青年按在了桌上,身上的衣服正在不断地减少,大段大段晶莹白皙的肌肤暴『露』在一双双贪婪的目光下。

    女侍拼命地呼救挣扎,但她的抗拒举动非但没有能让肇事者停止侵犯,反而变得愈发兴奋,粗暴地分开雪白修长的大腿,便打算在大庭广众下跨马挺枪盘场大战。[www.uu234.net]

    酒客们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有人拍桌子吹口哨,有人鼓掌喝彩,在酒精的作用下似乎整座屋子都被点燃。

    少女的咒骂哀求声在沸反盈天的喧嚣里显得异常的微弱,她放弃了徒劳无益的反抗,闭起眼睛压抑地抽泣着准备承受幽魔族青年的鞭挞与蹂躏。

    同样的景象,类似的场景在幽魔界每一个角落都能够看见,酒客们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觉得这本身便是一种刺激酒兴的有趣游戏。

    屋里其他几位新近招募的侍酒少女面『色』苍白退到角落,惊恐地注视着同伴在遭受凌辱,既不敢发声更不敢上前阻止。

    碧断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双眼眯缝成两条线像一对小刷子似地在少女羔羊般的玉体上津津有味地反复欣赏,像极了一头垂涎欲滴的老狐狸。

    忽然他转过头向门口望去。几乎没有谁注意到,有人推开酒馆的门走了进来。

    推门的是一名奇丑无比的伏魔族男子,在他身后的是两名幽魔族青年。

    左首的黄衣青年身材欣长瘦弱,相貌颇为英俊,背后斜『插』一柄通体银白的魔剑,正是楚天。在他的身边站着的是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艳男子,即使满屋子刺鼻的酒气也遮挡不住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浓郁花香,一双水汪汪的凤目笑意『吟』『吟』正打量着那名举枪狂欢的幽魔族青年。

    碧断的目光在这两个年轻人的脸上一扫而过,唇角逸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亏得自己改变了容貌,又扮作了一个四处混饭吃的卜算术士,否则被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一眼给认了出来,后面的事就不好办了。

    这时就听那伏魔族男子冷冷喝道:“住手!敢在竹里馆撒野,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虽然他没点名,但所有人都清楚这话是冲着谁去的。

    喧闹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那名幽魔族青年一手摁住女侍的胸脯,一手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两口,这才慢条斯理地回过头来轻蔑地扫了眼说话的伏魔族男子,傲慢道:“你是什么东西?”

    伏魔族男子神情阴冷,徐徐道:“我是竹里馆的老板碎罗。”

    “老板?”幽魔族青年哈哈大笑起来,手指碎罗对众人道:“一只伏魔族的绿爬虫居然好意思自称是这儿的老板,这是我宣炀平生听到过的最好玩的笑话。”

    不少酒客跟着笑了起来,但有人隐隐约约猜出了碎罗身后的那两个幽魔族男子的身份,当下牢牢管紧了自己的嘴巴。

    只见宣炀随手将酒壶扔到地上,从袖口里取出一张储金卡用两根手指轻轻夹住说道:“这里面是三千枚幽金,等我玩爽了,它就是你的。”说着话,故意将储金卡慢慢地向侍酒少女的**^处『插』去。

    这时候傻瓜也看得出,宣炀是存心在竹里馆捣『乱』,让碎罗下不来台。

    碎罗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冽杀机,只等楚天一声令下就出手拧断那混蛋的脖子。

    “小慕,别弄死他,活的才好玩儿。”楚天身旁的花样男子吹起如兰,细声细语地说道:“咱家今天也很想爽一爽呢。”

    楚天叹了口气道:“你倒是不挑食,动静小点儿别吓坏我的客人。”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休养,他已能勉强克制住天谴噬体的发作,只要不运转魔气过剧便无大碍,这其中也自有云麓灵气的一份功劳。但谁也不能预测下次强运天命盘的后果会是什么,也许直接就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当日楚天冒险召唤天命盘击杀窠卫,使轮转魔君潜藏在自己体内的魔识与记忆进一步苏醒,却好在并未令得楚天的本『性』沦陷成为萧逆的傀儡。

    不过尘封了三千年的记忆残片正一点一滴地在楚天的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那感觉就像发了一场大梦,梦中的情景已变得凌『乱』破碎,既遥远陌生又刻骨铭心。

    楚天不由想到了曾经失忆的林隐雪,只怕自己此刻的状况与她初醒时颇有几分相像,总觉得三千年前那个叱咤风云纵横三界的幽冥皇帝应是记忆里的另一个人。

    模模糊糊地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却不愿也不敢继续沿着这个思路往下深想,但心底里有一片阴影正在无声无息地扩散。

    这些天他敏锐地察觉到炫流、东阳耀、南月薰和斩天等人在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眼神便似在仰望着救世主一般,连夕雅也变得有点儿古怪起来。

    唯独北夕雪和枯寂还是我行我素的老样子,或许他们早就猜到了自己身上隐藏的秘密,又或许这两个家伙本就是怪胎。

    追本溯源,就是那一句莫名其妙的“红月在上,天命吾皇”惹的祸。

    楚天也不去说破,在搞清楚缠绕在自己心头的诸多谜团前,他也乐得装糊涂。

    这时忽听身旁那花样男子嫣然一笑道:“没办法,谁让咱家一见到你就激情燃烧呢?”烟行媚视莲步轻移朝宣炀走去。

    “站住!”与宣炀同桌的几名护卫立时站起,手按魔兵挡住去路。

    “嘭嘭嘭!”谁也没看清花样男子的动作,只是觉得罗袖微『荡』那几名护卫的身躯便飞了起来,如烙饼一样镶嵌进酒馆的天花板里。

    宣炀大吃一惊,酒了醒了一半。他非常清楚这几名护卫的实力,清一『色』都是洗心级的高手,否则自己也不敢在竹里馆故意闹事。当然,他能够有恃无恐靠的并不仅仅是带在身边的这几个打手。

    “你想找死?”宣炀放开侍酒少女转过身,醉眼惺忪地盯着花样男子,打了个酒嗝冷笑道:“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花样男子很纯很『迷』茫地眨眨眼望向楚天。

    楚天回答道:“我听说清空山天台城城主宣穰有个叫宣炀的儿子。”

    “我就是宣炀,我爹便是宣穰!你算什么东西,你爹又是什么货『色』?”宣炀傲然伸手指向花样男子的鼻尖,警告道:“得罪我,你死定了!”

    “少城主,少城主!”忽然桌肚底下伸出一只手,扯了扯宣炀脱到膝盖下的裤腰。

    “嗯?”宣炀扭头望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只手的主人,敢情是他身边的长随。

    “跟您说话的这位公子,他好像……好像是——”长随战战兢兢地瞅了眼花样男子妖娆的脸庞,吞吞吐吐道:“天王府的云蝶仙云公子。”

    “云、云公子?”宣炀吃力地咽了口唾沫,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花样男子。

    花样男子抬起纤纤素手轻抚宣炀那只兀自指向自己鼻尖却正在瑟瑟发抖的手,微笑道:“别害怕,我不吃人。”

    宣炀面白如纸,直觉得云蝶仙那只轻轻抚弄着自己的纤手就似五条冰凉的毒蛇在身上爬来爬去,酒劲彻底的醒了过来,牙齿打颤道:“我、我——”

    一瞬间,从前听说过那些有关于云蝶仙的可怕传闻一一涌上昏沉沉的脑海,顿时连死的心都有。

    云蝶仙的手指顺着宣炀的臂膀抚『摸』上他的脖颈,脸上的笑意愈发妩媚动人,说道:“你的身体保养得很不错,我喜欢。”

    宣炀差点昏死过去,再看满屋子的酒客全都噤若寒蝉,显然没人能救自己。

    楚天见云蝶仙的动作越来越放浪大胆,禁不住咳嗽声道:“我这儿还要做生意。”

    “小东西,就晓得挣钱。”云蝶仙在宣炀光溜溜的胸口掐了一把,笑『吟』『吟』道:“你要学会享受,就像咱家这样。”

    楚天叹了口气道:“没办法,我爹不是云天王。”

    云蝶仙咯咯一笑搂住宣炀的后腰,红唇凑近道:“咱家带你去个好地方。”

    宣炀终于崩溃,带着哭音叫道:“求求你,不要这样——”声音却是渐渐去远,已被云蝶仙挟持出门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但听知情者说,从此以后宣炀一看到类似烧火棍、皮鞭、绳套之类的东西便浑身发抖口吐白沫,任哪位盖世名医也医治不好。

    待到云蝶仙挟着宣炀离去后,酒馆里依旧一片死寂,众人尚未从惊惧中醒转过来。

    楚天缓步走到那个险些遭受凌辱的侍酒少女跟前,脱下外衣裹起她颤栗的玉体,柔声安慰道:“不要怕,在寂然城没有人能够强迫你。”

    侍女少女失『色』的嘴唇颤了颤,终于投靠到楚天的怀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楚天轻拍少女的背脊以示抚慰,环顾众人微微一笑道:“方才的事令诸位受惊了。为表歉意,今天各位在酒馆里的所有花销一律只收半价。”

    碎罗冷冰冰补充道:“想找姑娘的,出门往右拐。”

    有个酒客大着胆子问道:“那也打折么?”

    碎罗哼了声道:“可以,但我保证那些姑娘的模样会跟我差不多。”

    众人的哄笑声中紧张的气氛为之一缓,碧断也像身边的那些酒客一样笑眯眯看着楚天,视线却像是两根隐藏了锋芒的冰针。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危机(上)

    “如果我没有认错,您一定就是慕城主,果然是雄姿英发名不虚传。我看您天庭饱满印堂发红,器宇不凡命格高贵,不出三年必定能够雄踞一方威名远扬……”

    酒馆里,卜算术士又找上了新的金主。

    “喂,老家伙!”那个胖子叫道:“你刚才好像也是差不多这么说我的吧?”

    碧断只当没听见,盯着楚天道:“慕城主可要算上一命,若不灵验分文不收。”

    楚天瞟了眼那面写有“金口玉言”、“勘透造化”的黑『色』旗幡,说道:“我不信命。”

    莫名地,他的心神恍惚了下,灵台警兆立时惊起,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就听碧断手捋八字胡,摇头晃脑道:“命者,道之痕也。慕城主可以不相信老朽的卜算,却不能不信命。”

    楚天不动声『色』,问道:“何以见得?”

    “慕城主想知道?”碧断诡秘地一笑,朝楚天摊开手掌道:“我只要十枚幽金。”

    楚天微笑道:“那你不妨算上一算,我会不会给这十枚幽金?”

    碧断愣了愣把手慢慢地收回,讪笑道:“这个嘛,老朽自是一算即知。”

    他眯缝起双眼,一边装模作样地掐算手指,一边口中念念有词。须臾之后,猛地用手一捂肚子大叫道:“哎哟不好,我需先去趟茅厕。慕城主少安毋躁,老朽即刻就回——”

    他一溜烟奔出酒馆,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在篁竹林里左拐右拐行出一段,碧断在无人处站定。

    片刻之后一道黑影远远走来,赫然便是那个刚才讥笑碧断的胖子暴发户。

    “碧先生,”胖子缓步走近,说道:“没想到云天王派来的人会是你。”

    碧断油然回答道:“云殇公子,老朽同样没有想到你会来。”

    “天命萌动,谁能置身事外?而且据我所知碧落海雨家的传荪公子明天就会赶到寂然城,寂灭谷朝家的人说不定业已到了。至于轮回山的慕老祖……相信也不会对他的宝贝孙子袖手旁观吧?”

    云殇顿了顿,低低『吟』诵道:“红月在上,天命吾皇;神罚不出,谁与争锋——四大家族背负三百年的使命终于有了眉目,也许这几天里就会水落石出。”

    “朝云暮雨,幽魔界四大神罚家族的高手齐聚寂然城,却不知究竟鹿死谁手?”碧断目光闪烁,徐徐说道:“我会按照云天王的吩咐,全力襄助公子拔得头筹。”

    “强龙不压地头蛇,有碧先生鼎力相助,我们的胜算至少可以增加三成。”

    云殇说道:“我根据老祖宗的推算查阅了度朔山的地形图,基本可以锁定天命盘气息出现的地方应该就在巨麓庄园左近。听说那天慕成雪正在庄园里休养?”

    碧断颔首道:“我方才施展‘攫索秘功’悄悄查探慕成雪体内的魔气运行情况,发现他的修为已臻至抱朴境界。但仅仅在两三个月前,他还只是个真阶九层的废物。不过奇怪的是,我并未在他身上搜索到一丝天命盘的气息。”

    云殇微微惊讶道:“你能确定?”

    碧断点了点头,云殇却摇头道:“不,不会。除非四大神罚家族中还有一个我们尚不知晓的人物也在度朔山,否则天命之盘与慕成雪绝脱不了干系。”

    碧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改变话题道:“据说传荪不怎么招人喜欢。”

    云殇似乎听懂了碧断话里的意思,嘿笑道:“是啊,他的脾气可没我好。”

    碧断凝目往酒馆方向望去,缓缓道:“他明天就到,不是么?”

    …………

    肃穆的号角声中,五百多名狼魔族人结束了朝拜聚会,从新落成的神庙里鱼贯而出。这座神庙原先是窠巢的府邸,经过改建后如今成为了狼魔族人在寂然城中的新圣地。

    每过十天他们都会从寂然城的四面八方汇聚到这里,聆听萨满们的讲道,然后颂歌默祷,最后一起分享用魔兽膏油熬制的羹汤并感谢在红月的佑护下平安地渡过了又一段艰难困苦的日子。

    只是他们从未像今天这样对红月充满感恩之情,尤其是经历了长达百余年的颠沛流离后,终于能够再次昂首挺胸踏上先辈们曾经生活劳碌的故土,不由得不令所有人相信这是红月的力量将狼魔族人拯救脱离苦海。

    今天的朝拜聚会由狼魔族大萨满北夕雪亲自主持。此刻他身穿圣洁的月纹魔袍含笑伫立在神坛的台阶上,目送红月的子民们满怀憧憬地走出神庙。

    待到朝拜的人群渐渐散去,北夕雪就看到楚天不知何时站在了大殿的门外,他的身后只有枯寂跟随,显得异常的低调,甚至于那些擦肩而过的狼魔族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位静静伫立在殿外高台上的幽魔族青年便是寂然城的新任城主大人。

    “慕大人,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狼魔人的神庙来了?”一缕懒洋洋的笑容在北夕雪隽秀优雅的脸容上像涟漪一样慢慢地『荡』漾开来。

    “我刚好路过,见神庙里正在举行朝拜聚会,一时心血来『潮』便走了进来。”

    楚天负手步入神庙的朝拜大殿,随意打量着殿内的布局和装饰。

    北夕雪轻笑道:“慕大人果真只是因为心血来『潮』么?”

    楚天笑了笑没说话,就听枯寂忽然开口道:“以红月之名,红月在故我在——”

    北夕雪就像没有听见枯寂在说什么,目光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后者轻按在胸膛上的左手。在枯寂的手背上,隐隐约约亮起了一团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红『色』的光芒,如同高悬于幽空的红月,先是月牙儿般的一丝,然后缓缓膨胀直至形如满月。

    “敢情慕大人是有备而来啊。”北夕雪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四周的虚空灵气霍然产生一阵扭曲波动,形成了一道奇妙的结界。

    “三百年前幽冥皇帝兵败北冥海,麾下的追随者有的战死,有的被俘,还有的变节投降,只有少数人能够侥幸躲过天界的清洗,在幽魔界中隐匿蛰伏下来,并在许多年后悄悄地成立了天命盟。”

    北夕雪柔和动听的声音徐徐说道:“据说幽冥皇帝在元神被封印前,曾经留下一段预言。尽管天界和四大神罚家族极力封杀,但这段预言还是慢慢流传了开来。预言说幽冥皇帝选定的救赎者将会在三百年后降临幽界,以天命之光照耀黑暗,以镇狱圣剑撼动冥海。待到红月之名响彻寂灭之谷的时候,便是他的元神苏醒真身荣归之时……”

    “以天命之光照耀黑暗,以镇狱圣剑撼动冥海。待到红月之名响彻寂灭之谷的时候,便是他的元神苏醒真身荣归之时……”

    楚天的心头遽然一震,不知为何又想起那古怪的噩梦中所见的诡异景象,直觉得这两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关联。

    就听北夕雪接着解释道:“天命盟的使命就是在这漫长的三百年等待岁月中,不断传播幽冥皇帝的预言,发展盟友壮大追随者的力量以迎接救赎者的降临。”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清澈的目光凝视着楚天的脸庞道:“很显然,这位预言中的救赎者是个很守时的家伙,只是‘降临’的方式未免有点儿别出心裁。”

    楚天忍不住干咳了几声,避开北夕雪微含戏谑的眼光说道:“我可没有镇狱圣剑。”

    “但您有苍云元辰剑。”枯寂说话的语调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丝毫的变化,即使在面对他的“小师叔”时也还是依然故我的冷冰冰。

    “你和大萨满都是天命盟的盟友?”楚天决定转开话题,他并不喜欢“救赎者”的称呼,即使种种迹象都验证了所谓的魔帝预言。但他来到幽魔界惟一想做的是就是找到珞珈,救活珞珈。

    如果说自己真的就是“救赎者”,那也只是珞珈的救赎者。

    何况以他守一之境的修为,纵横尘世或者没有问题,但在幽魔界里根本就不够瞧,更不要忘记还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天界。

    “我也是不久前才猜到大萨满有可能是天命盟的盟友。”枯寂回答说:“为了躲避四大神罚家族的耳目,我们会以红月信徒的身份作为掩护。平时除了偶尔和自己的接引者进行单线联系外,几乎不和任何盟友接触。”

    “接引者便是带领你进入天命盟的那个人,一般都是自己的长辈至亲或者授业恩师。为了保守天命盟的秘密,一旦接引失败就必须杀死对方。”

    北夕雪耸了送肩膀接口道:“当年我就是这样被那个老家伙连哄带吓骗进了天命盟。没办法,谁让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只好乖乖对着幽冥皇帝的画像赌咒发誓。”

    楚天怎么看这家伙也不像是被北夕岚胁迫入盟的样子,侧目问枯寂道:“你的接引者就是寒料峭?”

    “是。”枯寂点点头道:“他也是我唯一知道的天命盟盟友。”

    “谁晓得天命盟到底有多少盟友?”北夕雪说道:“就像枯寂兄,若非慕大人他也不可能表『露』身份。即使算上炫流,如今寂然城里的天命盟友也是屈指可数。”

    楚天正要说话,就看到罗狱走了进来,向他躬身施礼道:“启禀城主大人,有个自称是传荪公子的小白脸派手下送信,要您亲自前往港口恭迎他的坐舟。”

    “传荪公子?”枯寂木然道:“好像是碧落海雨家的传人。”

    楚天哼了声,吩咐罗狱道:“告诉传荪,让他到城主府递贴求见。”

    北夕雪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记得通知炫流、斩天他们,慕大人要为传荪公子举办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保证让他毕生难忘。”

第二百五十八章 危机(下)

    “递贴求见,你确定慕成雪是这么说的?”

    在一艘翡翠色的魔舟里,传荪公子一字一顿地讯问刚从城主府回来复命的信使。

    他当然不会怀疑信使的听力与记忆力,而且相信后者绝不会也绝不敢传错哪怕一个字,甚至是一丝特殊的语气。

    他只是不确定谁给慕成雪这样的包天狗胆,居然要自己跑去城主府求见?

    没错,慕成雪是轮回山慕老祖的嫡亲孙子,这秘密别人可能不清楚,但瞒不了传荪公子。可同样不要忘记,自己也是碧落海雨家的嫡系传人,而且比起那个等若逐出门墙流放玄明恭华天的慕成雪来,在家族中的地位与权势高出何止一截?!

    至于寂然城城主的身份,那就更不算什么了。堂堂碧落海雨家的传人,连玄明恭华天天王云无量也不放在眼里,又岂会顾忌一个穷乡僻壤的土霸王?

    这么一个丧家之犬,居然敢跟自己摆谱,他是走火入魔了还是活腻味了?

    “公子,要不要妾身去把这小子抓到船上来?”一名侍立在传荪公子身后的绿衣妾侍问道,不经意地在剔弄着她碧荧荧如绿玛瑙般晶莹剔透的指甲。

    “不用。”传荪公子阴寒的脸上浮现起一抹杀气,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一头匍匐在自己座下的碧鬃魔狮,吩咐道:“让绿邪去走一趟,把慕成雪的狗窝烧成白地,叫他爬着来见我!”

    碧鬃魔狮听懂了主人的命令,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站起硕大如山的身躯,晃了晃光鉴照人的细长鬃毛,慢吞吞地走出了舱室。

    走着走着它头上的鬃毛忽然燃烧了起来,不一会儿绿色的火焰便吞噬了周身。它的身形顿时化作了一团熊熊碧焰,而后匪夷所思地消融在了魔舟外的幽空中。

    这头碧鬃魔狮本身的道行相当于圣阶巅峰的高手,却拥有火遁神通和其他诸般诡异魔赋,它的作用也就不仅仅局限于充当传荪公子的坐骑和魔宠。

    下一刻,碧鬃魔狮的身影出现在了城主府的上空。在海浪般澎湃翻腾的红色雾潮里,它的身影宛若一团极淡的绿色光晕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低头俯瞰脚下黑黢黢一片的城主府。

    只见城主府占地约为三百余亩,共有六十四栋宫殿楼宇,形如八卦层层叠叠井然有序,单从规模上而言自是寂然城中最大的一处建筑群,却只有零零星星的几点幽绿色灯火在风中摆动,更增几许阴冷寂寥之意。

    碧鬃魔狮悄无声息在城主府上空绕行了一圈,并未察觉到府中有丝毫危险气息的存在。这是一个好兆头,说明对方没有想到自己的主人会如此之快便对慕成雪的挑衅作出猛烈回应,等待他们的将是吞噬一切的汹涌火海。

    它的身体表面渐渐亮起了一簇簇绿色的光焰,却阴寒如冰全无丝毫热意。

    突听“呜”的狂风啸动,碧鬃魔狮就像一颗燃烧着妖艳绿焰的流星朝向城主府俯冲而下,所过之处跌宕的寒雾如丝绸般被点燃,顷刻间在它的身后化为一片咆哮翻卷的火海。

    蓦地异变陡生,方才还宁静如水的虚空中幽冥灵气骤然产生剧烈波动,一转眼便汇聚成为惊涛骇浪般的金红色光澜从幽空深处涌现出来,卷裹着震耳欲聋的轰鸣直拍碧鬃魔狮,却是守护城主府的秘法魔阵感应到外敌入侵隆隆运转起来。

    “嗤嗤嗤——”碧鬃魔狮下冲之势不仅没有因此凝滞,反而愈发迅猛暴烈。

    在它身周碧绿色的“伽浮幽火”越烧越旺飞速向外膨胀,犹如俯冲速度极快,在身后拖曳出一连串交相辉映的诡异残影,远远看去如同一柄锋锐的冷刀切割下来,却将幽夜也要点燃。

    它的目标是位于城主府正中央的一座宏伟楼台,十有**便是慕成雪的起居之所。这座楼台以坚硬如铁的红砂岩筑造而成,但在碧鬃魔狮的眼里委实跟一堆干柴没有多大区别。

    “咻、咻、咻!”楼台底层宽阔光滑的平台上,遽然亮起一座大型秘法魔阵,波浪般的魔纹此起彼伏熠熠生辉,散发出强大的冰寒气息。

    数十条幽蓝色冰晶锻铸的魔索从秘法阵中冲天而起,犹如漫天舞动的怒龙缠绕向碧鬃魔狮。

    “嗷——”碧鬃魔狮发出慑人的吼声,全身魔焰迎风鼓涨仿似一面面猎猎飘舞的绿色旌旗,遮蔽了半边幽空。

    魔索如同在烈日下曝晒的冰棱,不停地一截接着一截“哧哧”熔化,无法迫近到碧鬃魔狮的近前。

    就在这时候矗立在城主府四个角上的秘魔塔中的守卫已经将投石机校准完毕,照着碧鬃魔狮发射出四枚直径超过六尺的硕大符石。

    符石上的魔纹如星芒般闪烁,在飞行过程中自动锁定碧鬃魔狮的气机,以雷霆万钧之势轰了过来。

    碧鬃魔狮生性通灵,立刻意识到情势不妙。这四枚飞来的符石每一枚都相当于抱朴级高手的御剑一击,纵然是修为达到大千空照级的圣阶巅峰人物亦不愿意与其硬撼,何况对方一出手就是四枚!

    它原本的打算是出其不意突破秘法魔阵守御,将城主府付诸一炬,却没想到这么个小地方竟也如此难缠,搞不定就要阴沟里翻船。

    “砰砰砰砰!”它的血盆大口中喷射出四团用本命精元凝炼的冰焰,与射来的符石迎空激撞,冰火交击光澜滚滚,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足以在幽夜中传出数十里远。

    在远方的黑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悄然注视着城主府上空的激战。

    对于他们之中的某些人来说,一头碧鬃魔狮并不足以引发自己的兴趣。但碧鬃魔狮背后的主人以及它此刻正在袭击的目标,才是这些人真正的兴趣所在。

    “嗤、嗤、嗤!”数条魔索趁虚而入缠绕上碧鬃魔狮,侵蚀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冰蓝色伤痕。

    碧鬃魔狮负痛狂吼,庞大的身躯猛烈一抖,挣脱魔索已扑至距离下方楼台不到五丈远的低空。

    “嗖、嗖、嗖嗖——”隐伏于暗处的天羽遗族射手出手了,十八支色泽各异的魔箭从不同角度飞射向碧鬃魔狮,箭光在空中画出美妙而灿烂的弧线,编织成一张天罗地网,而速度更是快到极点。

    碧鬃魔狮的额头、眼睛、脖颈、胸口、腹部同时传来灼热的剧痛感,尽管魔箭尚有一段距离,但从中迸发出的罡锋却已令它如鲠在喉悚然一惊。

    “呜——”它不得不再次耗损精元燃放身周的“伽浮幽火”,猛地幻生出一条条吞吐闪烁的火龙,好似用幽火凝铸而成的巨灵魔爪摄向激射而至的魔箭。

    “啵!”幽火魔爪精准地凌空抓住射来的魔箭,再将它们一支支捏碎成粉。

    不料,它心中的警兆非但没有因此消除,反而在一刹那变得异常浓烈!

    “咻!”前方不到三丈处的虚空遽然波荡形成一团诡谲的涡流。从这涡流之中赫然飞射出一支银白色的魔箭。

    ——破袭之箭!

    碧鬃魔狮的眼神里情不自禁地泛起一丝惊惧,但它已没有时间闪躲。

    它甚至能够看到约莫三十丈外,一名天羽遗族的英俊男子舒展羽翼如魅影般在寒雾中若隐若现,一双金青色的眼眸同样也在冷冷地凝望着自己。

    “噗!”电光石火之间,破袭之箭穿透罡锋烈焰射中了碧鬃魔狮的脖颈。

    三尺六分长的箭身爆发出刺目的精光,旋即炸裂开来。

    碧鬃魔狮痛楚地嘶吼,身形向侧后方翻滚而出,脖颈上现出一个缸口大小的银白色光洞,从里面喷涌出浓烈的碧绿血气。

    它立刻明白今次的袭击行动已经失败,倘若再不赶紧退走连性命都难以保全,当下身上碧焰连闪,便欲施展火遁神通逃离城主府。

    然而本应该像湖水般任由驰骋穿梭的虚空,这时竟蓦然变作了铜墙铁壁。

    它一连施展了三次火遁神通,却始终无法打开虚空的通道。

    正自惊骇之际,狰厉的鹰唳声响起,只见一头魔鹰从天而降张开锋锐的鹰爪朝着它的背脊插落。

    碧鬃魔狮猝不及防,被魔鹰的利爪抓个正着。“哧啦啦”一溜耀眼的火线扬起,碧鬃魔狮的背脊上被撕裂开数条深痕。

    它再也坚持不住,绝望地嘶声长吼希望主人能及时赶到解救自己,身上的焰光迅速黯灭被打回了原形,朝着楼台坠落下去。

    魔鹰见状依旧不依不饶,振翼俯冲向碧鬃魔狮。

    “小心!”远处的天羽遗族神射手英俊的面容陡然一变,在扬声提醒同伴的同时,一支透明的水晶魔箭业已离弦飞射向魔鹰的身后。

    “啵!”一名婀娜多姿的绿衣美女凭空闪现,微微嘬起红艳诱人的樱唇喷吐出一束芬芳气流。

    那气流便在脱离绿衣美女樱桃小口的瞬间化作了一条黑黝黝的罡流之鞭,“啪”地抽碎迎面射到的潜杀之箭,鞭势不止击打向魔鹰。

    魔鹰凛然翻飞,奈何这罡流之鞭来得实在太快,到底还是扫中了它的左翅。

    “啪!”鹰羽纷飞,魔鹰的身形骤地一闪恢复人形,正是伏魔族大魔老炽影。

    他的左臂几乎被鞭风拍碎,面色狰狞嘴溢鲜血,着实吃了一个大亏。

    那绿衣女子理也不理炽影,樱唇中又是轻轻吹了一口气,前后两束罡流之鞭贯通融汇倏然飞纵,正缠住了垂死挣扎的碧鬃魔狮,却忽听楼内有人说道:“雪怜城,你来了也救不了它!”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斧之威(上)

    “铿!”斩天高大如山的身影出现在了平台上方,挥动重剑劈中罡流之鞭。

    剑锋与罡流激撞摩擦,发出一连串尖锐刺耳的金属擦片声,爆开一团光火。[..]

    斩天连带带剑摔跌而出,罡流之鞭也断成了两截。

    失去了罡流之鞭的提拉之力,碧鬃魔狮的身躯最终如陨石一样重重砸落在了平台上。没等挣扎起身,数十条冰蓝魔索便纵横交错激射而至,将它死死缚定。

    碧鬃魔狮凶威尽失,却还想催动伽浮幽火熔炼魔索,困兽犹斗一番。不意看到一位穿朴素灰袍皮包骨头的中年秘魔师手拄黑竹杖双脚**缓步走了过来。

    他的步幅即不大也不快,抬起黑竹杖轻轻点击在了碧鬃魔狮的眉心处。

    “嗡——”丝丝缕缕的黑气通过魔杖源源不绝注入到碧鬃魔狮的颅脑里,令它不由自主地全身颤栗痛苦呼吼。

    “魔魇心功?”绿衣美女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失手,让对方在眼皮底下将碧鬃魔狮生擒活捉。

    她的目光扫视过炫流、炽影、斩天和枯寂,四名大千空照级的圣阶高手,而且是秘魔师、神箭手、苦修者和大剑师的完美组合,自己即使能够将他们悉数斩杀,要想不负伤也是不可能的。

    略一犹豫,就见三楼有一扇窗户被人推开。

    楚天坐在窗下,屋里除他之外还有狼魔族的大萨满北夕雪和北夕部落狼主夕雅。

    楚天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碧鬃魔狮,淡淡道:“我说过,你救不了它。”

    雪怜城低哼道:“绿邪若有三长两短,传荪公子会将你们所有人替它殉葬。”

    “你吓唬不了我。”楚天冷然道:“回去告诉雨传荪,这头魔狮我要了。”

    雪怜城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楚天敢这样跟自己说话,嘿然道:“慕成雪,你比三年前的确长进了不少。但招惹传荪公子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话音未落她的玉指对着楚天遥遥轻点,“哧”的空气撕裂秘法发动,一束黑色罡流之鞭飞袭而出,较之方才从樱唇间喷吐出来的那条足足粗壮浑圆了三五倍,仿佛一头跌宕盘绕的巨蟒碾压过二十丈远的空间,四周风流涌动还在不停膨胀。

    她施展这式“末日流风”意在生擒楚天,至不济也要逼迫对方暴露出真实修为以探察他与天命盘之间是否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哪知楚天好整以暇,压根没有出手招架的意思。

    北夕雪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拿着一把精巧的小剪刀,刀把和刀锋上隐隐约约流动着一抹抹暗红色的光晕,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他这时刚刚用小剪刀裁出一只雪白如玉的纸鹤,放在纤薄的嘴唇前轻轻吹了口气道:“看美女打架,还真是赏心悦目啊……”

    “唿——”纸鹤摇摇晃晃飘飞出窗外,像是教肉眼看不见的火星一下点燃,通体升腾起一团殷红色的火苗,转瞬之间便向外扩展了几十倍,幻化成为一羽流光溢彩的火鹤正迎上末日流风鞭。

    “砰!”方圆十丈的空间仿如塌陷,无数黑红两色的丝光不停地在火鹤与风鞭之间迸溅流散,又不停地被吸入由于激撞产生的巨大涡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非秘法魔阵和防御魔符的守护,恐怕这座楼台也要应声崩塌。

    雪怜城微感凛然,没想到楚天的身边居然有勘破窥涅化槃境界的天阶高手。

    看这斯斯文文秀气犹如少女的男子,身穿月纹魔袍,应是狼魔族的大萨满。可什么时候狼魔族的大萨满会变得如此厉害了?要知道打从三百年前幽天大战后,追随幽冥皇帝萧逆的狼魔族人损失惨重近乎灭族,大量珍贵秘法绝学也泯灭于烽火之中,自此一蹶不振沦落为下等贱民。

    但现在狼魔族竟然又出了一位天阶高手,而且看上去如此年轻,显然借以时日甚至能够达到更高境界,也难怪连窠卫也斗不过这伙人。

    “哧!”她的指尖再是轻轻虚点,心念动出周遭灵气涌动又是一条黑色风鞭生成。这一次,末日流风鞭攻击的对象不再是楚天,而是照着高耸的楼顶狠狠拍下!

    北夕雪不慌不忙从袖口里掏出一大把纸鹤,得意道:“还好我有先见之明。”

    “唿——”一羽羽纸鹤从他的指尖起飞,燃起绚烂的焰光展翅翱翔。

    “砰砰!”风与火在幽空中剧烈的撞击交织,恰似一场蛇鹤大战。

    北夕雪不停地抛出纸鹤,好似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魔识会难以为继。

    雪怜城俏脸上的从容已被一层冰霜冻结,她的纤手不断地虚点,在弹指间又催发出二十余条末日流风鞭。

    黑色的风鞭渐渐收缩,在她的身周形成了一团卷荡呼啸的星云。

    这时任谁都看得出来,雪怜城的攻势正被逐步蚕食,渐渐落入了下风。

    碧鬃魔狮呆呆地抬头看着空中的战况,几乎不敢相信雪怜城会被打得全无还手之力。这只不过是玄明恭华天的一处犄角旮旯而已!

    蓦地,雪怜城脑海里闪过一丝刺痛,就似被钢针狠狠戳了一下。

    她凛然一惊,明白这是魔识扩展到极限,已吸取不到虚空灵气的预兆。

    对于秘法争斗而言,最为重要的便是道心境界与魔识强度。魔识越强,所覆盖的范围就越大,能够抽取到的幽冥灵气也就越多。但现在,她的魔识已抵达了百丈方圆的极致,随着末日流风鞭的惊人消耗,四周可供汲取的灵气愈见稀薄,使得自己的秘法即将成为无源之水。

    再看北夕雪淡然自若,还在全不要本钱地往外抛洒纸鹤。此刻空中飞舞的火鹤已超过百羽,但怎么看都不像是这家伙修为的极限。

    雪怜城几次试图侵入北夕雪控制的虚空领域争夺灵气资源,但每次魔识舒展都会在身前十丈外迎头撞上一堵铜墙铁壁,无法向前推进一寸。

    雪怜城知道,自己感应到的便是北夕雪所控制的魔识结界,这种结界惟有踏入天阶勘透涅磐的绝顶高手才能领悟与运用。在魔识结界之内,譬如自己的精神王国,一念之间翻江倒海移山裂天,从心所欲为所欲为。

    好在北夕雪似乎无意于侵蚀雪怜城魔识控制之下的虚空领域,只是慢条斯理地催动火鹤一点一点碾压吞食她的末日流风鞭。

    这算什么,钝刀子割肉?雪怜城恨不得一爪撕烂这家伙的脸皮,无奈情势逼人强,她脑海中晕眩的感觉愈来愈明显,只能不甘地将末日流风鞭慢慢向身前收缩,以此尽量减缓幽冥灵气的损耗,同时悄悄集聚力量耐心寻找反击的机会。

    楚天敏锐地觉察到北夕雪和雪怜城之间的对决已臻至极为微妙的临界点,毕竟后者的修为极为强悍,北夕雪想要杀死对方也必须付出可观的代价。

    此刻他采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战术,就是为了防备雪怜城拼死反扑玉石俱焚。

    眼见雪怜城在收缩战线积蓄力量准备对北夕雪发动最后的殊死一搏,楚天望了眼楼外虎视眈眈的四大高手,沉声下令道:“要活的!”

    夕雅诧异地看向楚天,作为幽魔界中最早认识他的人,她明显感觉到了对方身上渐渐发生的变化——少了抑郁颓废,多了杀伐果断,那一双幽深如寒潭的眼眸里,让人看不明白的东西正变得越来越多。

    她相信若是自己初遇时的楚天,绝不会趁着雪怜城左支右拙之际下令围攻。

    从好的方面来说他终于开始适应幽魔界强存弱亡的血腥法则,成为了真正的斗士与领袖;而另一面,他的心亦如头顶的天空被幽暗的阴霾遮蔽,很难再看到那淡如清风的微笑。

    当然,如果可以选择夕雅会毫不犹豫地投向当下的楚天。身为统领千百族人的北夕部落狼主,她所崇慕倾心的男子,绝不会是那种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的小白脸,而应是像自己的父亲那样铁血桀骜无惧无畏。

    “嗡——”一记弓弦颤响打断了夕雅的思绪。

    首先出手的是炫流,一支银色的光箭从他的指尖发出,射向雪怜城的眉心。

    由于雪怜城已被北夕雪完全钳制住,因此他的箭术根本无需考虑潜行匿踪,从而能够将所有的力量都纯粹地凝聚在箭矢中,化作一支“碎心之箭”!

    “啪!”雪怜城不得不分出一束末日流风鞭重重抽击在碎心之箭上。

    银色的箭芒应声断裂成两截,后半截似雪雾般爆碎荡开鞭风,前半截箭矢却如破囊之锥于半途之中不可思议地再次加速,破开雪怜城的护体罡气扎进她的左脑。

    “呀!”雪怜城一声尖叫,光箭寸寸碎裂粉身碎骨。

    她的额头炸开一个杯口大的血洞,金红色鲜血汩汩流淌染红了半边苍白的侧脸。

    “唿——”枯寂的“梦魇杀”和炽影的“符石雨林”并驾齐驱旋踵而至。

    死灰色的光澜卷裹着幽绿的符石轰击,融合成为一股可怖的洪流,沿着碎心之箭开辟出来的缝隙涌到了雪怜城的面前。

    有那么一霎那,雪怜城觉得也许传荪公子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慕成雪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可以随便掐掐的软柿子,真的不是。

第二百六十章 一斧之威(下)

    “传荪要倒霉了。”

    数百丈外的一栋楼宇中,碧断站在窗前远眺城主府上空的打斗,对慵懒躺倒在一旁摇椅里的云殇公子说道。

    凭借天阶高手的修为,碧断的目光可以轻而易举地刺透重重雾澜看到数十里外的地方。他依旧是一身卜算术士的行头,但脸上的猥琐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寒肃杀。[..]

    在幽魔界,热血冲动的家伙通常活不过三十岁,或者早在三百年前的幽天大战里死尽死绝了。在这片冰冷的世界中,想要活下去,惟一的办法就是把心修炼得比冰更冷。

    “要不要帮他一把?”云殇公子超过三百斤的体重压得摇椅吱呀呻吟,他轻拍扶手打了个哈欠道:“虽然我也很讨厌传荪这小子,但也不能让他输得太快。”

    碧断笑了笑道:“雨家没有派传渊公子来,实在有些失策。”说着话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块散碎的幽金,枯瘦的手指在坚硬的金面上慢慢揉捏。

    须臾之后,一支寸许长的幽金魔斧赫然成形。

    …………

    “砰!”雪怜城再分出两束末日流风鞭一左一右拍击在袭来的死灰色光澜上。

    光澜顿时碎散,化作了无数缕细小的丝芒,更从中迸射出密如蝗雨的符石。

    “啵啵啵——”这些符石俱都尖锐如锥,飞行的轨迹飘忽不定,只要有一点破绽暴露,它们便会无孔不入地攒射进来,直插雪怜城全身各处要害。

    更为麻烦的是那些近乎用肉眼无法看见的死灰色丝芒,其间蕴藏着枯寂从心中洗炼出来的种种怨念魔障。若在平时,以雪怜城高出一筹的道心修为,还不至于把枯寂的梦魇杀放在眼里,但眼下却不啻是在她伤口上撒了把盐。

    恍惚之中,残碎的过往噩梦般的遭遇在她的心头像潮水般涌现。

    这些记忆,她从不愿也不敢念及,总是在极力地淡忘拼命的回避。然而此刻,却被枯寂的魔魇心功激发出来,即使极细微的一鳞半爪也足以刺痛她脆弱的伤痕。

    “噗、噗!”符石趁虚而入,一块刺入腹部,另一块则穿透了她的大腿。

    剧烈的疼痛将雪怜城从梦魇中惊醒,她的口中再次发出尖锐的啸音,但气势上比先前一次显得虚弱了许多。

    “轰——”原本打算用来与北夕雪刺刀见红的隐藏力量孤注一掷地爆发出来,一层层澎湃的黑风涌动拍卷,以摧枯拉朽之势击碎符石吞没丝芒,继而撕裂了至少二十余只燃放的火鹤。

    刚就在雪怜城刚刚起势的一瞬,斩天的重剑适逢其时地劈到。

    巨魔族的剑法素来不追求招式变化,但这并不意味着斩天只会倚靠蛮力取胜。

    厚重的魔剑如神兵天降,切开雪怜城上方的风鞭封堵,对准她遭受重创的左脑斩落。这一下若劈在实处,纵使雪怜城百劫不死万雷不灭之体也要灰飞烟灭。

    “呜——”雪怜城意念疾转,迫不得已放弃反攻凝动身前黑澜撞向斩天。

    斩天浑身包裹的兽皮战衣喀喇喇粉碎,重剑高高弹起魁梧的身躯向后抛飞。

    但他这一剑同样也耗尽了雪怜城最后的一点反击力量,一阵头晕目眩险些从空中栽落。她强压一口翻腾到咽喉的气血,自知身陷重围凶多吉少,当务之急必须赶紧抽身遁走,否则不免沦为楚天的阶下囚。

    然而四周火鹤飞舞灿若星辰,炫流的第二支碎心之箭已在弦上一触即发,再加上正在养精蓄锐准备发动第二波攻击的枯寂和炽影,要想退走谈何容易?!

    千钧一发之际,远方的天空突然传来滚滚的雷鸣。一道幽暗的金光荡开浓雾快逾飞电,虽然至少还有百多丈的距离,但在城主府中的众多高手已然能够清晰地感应到从巨斧中散发出的凛冽气势,仿佛半座城主府也要在它无铸的锋芒下土崩瓦解化作废墟。

    “这是谁?”夕雅花容微变,尽管不愿承认,但她十分清楚这一斧若是冲着自己劈来,即便全力以赴也难逃一死!

    然而是谁有如此的修为,竟然能将一柄金斧演绎出这般惊天动地的威力,于数百丈破空而来直教风云变色。

    楚天的心头亦是一震,在他从慕成雪记忆中寻找到的残片里,雨传荪应是涅磐级高手,比起雪怜城至多稍胜半筹,绝不至于有此修为。莫非三年多的光阴荏苒,对方的实力一日千里业已突破造化神通的可怖境界?

    若是这样,自己故意激怒雨传荪的举动未免有些草率。

    转念之间,北夕雪已然出招。他扬手将剩余的纸鹤全部撒出,登时一百余只火鹤汇聚成一条波澜壮阔的红色火流迎向金斧。

    金红二色的神光轰然碰撞,炫目的斧锋不断撕裂开火流朝着城主府劈落,大颗大颗的金汁从斧锋上融化滴落,坠落在地上金烟滚滚赫然熔化开一个个直径过丈的焦黑凹坑,更有几滴不巧落在屋顶上,竟是将整座房屋烤得酥软坍塌。

    “咄!”北夕雪的鼻尖渗出一粒汗珠,口中轻轻喝了一声。

    空中的火流翻卷而上盘绕到金斧之上,像一条条锁链牢牢将其扣住,不停地烧灼炼化。

    “轰!”炽影和枯寂联手施为,蓄势待发的符石山灰澜萦绕轰击而出,拦腰撞在了金斧上。符石山被金斧如切腐竹般削成两段向外迸飞,旋即爆发出砰砰两记闷响碎散成烟。

    众人相顾骇然,炫流毫不犹豫一箭射出击中金斧。

    “铿!”这一次,金斧终于被光箭破开一个小孔,剧烈地震颤了几下来势减缓。

    “爆!”北夕雪又是轻声一喝,所有的火鹤应声炸裂,汹涌的幽火冲天而起。

    “哧哧——”金斧终于融化,逐渐萎缩黯淡直至消失在幽空中。

    直至此刻众人才如释重负,再看雪怜城早已趁乱遁走。

    “好家伙!”斩天提剑伫立,望着满目苍痍的城主府,满脸的惊讶与钦佩之情,赞叹道:“便是咱们巨魔族的大先知恐怕也没有这般的手段。”

    他刚才和雪怜城硬碰一记,受了一点内伤,幸亏巨魔族体格粗壮,倒也不怎么碍事,连瘀血也没吐上一口。

    “会不会是传荪那小子?”炽影恶狠狠地问道,这么多人也没能留下雪怜城,让他颇觉不爽。

    “应该不是。”楚天朝着金斧袭来的方向望去,再没察觉到一点动静。

    在刚才的激战过程中他始终没有出手,看似淡定却也是无可奈何。天谴噬体的后遗症尚未消尽,不到万不得已为了避免恶化他亦只能作壁上观。

    “假如是传荪出手,绝不会救下雪怜城便一走了之。以他睚眦必报自负嗜杀的性情,肯定要大开杀戒。”

    “慕大人说的极是,”枯寂赞同道:“我能够感觉到,这一斧旨在解救雪怜城,并非是冲着我们来的。”

    炫流苦笑了声说道:“这样还不算是冲着我们来的?”

    他一直站在战场外,没有受到过直接攻击。但一连数支魔箭也令他损耗不小。

    楚天缓缓道:“刚才那一斧的确没有杀伤之意,但此人十有**是冲着我来的。”

    “冲着你?”夕雅暗吃一惊,问道:“你知道他是谁?”

    “我不知道。”楚天摇摇头,回答道:“我只是心里有这样一种预感,或许这些天寂然城里来了许多高手,只是我们尚未发现罢了。”

    炽影冷冷道:“如此说来,多半是有谁出卖了慕大人,将天命之秘泄露给了外人。这个人很可能就在我们中间。”说着话,他一双犀利阴冷的目光如刀锋般从众人的脸上一一划过,最后停留在枯寂和炫流的身上。

    无论从哪个方面说,这两个投诚者的嫌疑都要远胜于其他人。

    枯寂低垂双目浑然不理会炽影猜忌的目光。

    炫流的胸中涌起一股羞辱之意,冷笑道:“为何这个叛徒不会是你?”

    天羽遗族本是天界族群,素来高傲自负而且异常敏感。

    斩天帮腔道:“嗯,我也觉着这爬虫不是好人。”

    于他心中倒不相信炽影会是叛徒,但嘴上却怎也不肯放过恶心对方一把的机会。

    顿时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边撸胳膊挽袖子一边就要动手开打。

    忽听楚天说道:“如果说有谁泄露了天命之秘,那个人应该是我。”

    众人大吃一惊,斩天更是瞠目结舌道:“慕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楚天徐徐道:“我怀疑,四大神罚家族已经感知到天命之盘的气息。”

    斩天愈发地一头雾水,傻愣愣道:“四大神罚家族又是什么玩意儿?”

    “孤陋寡闻。”炽影嗤之以鼻道:“那是天界敕封的四大家族,专为监管幽界十八天灭杀反抗者。别看云无量贵为玄明恭华天天王,其实他也只不过是黄泉沼云家的二代子弟。”

    楚天微微颔首道:“说起来,是我连累了大伙儿。”

    “有么?”北夕雪忽然开口,直到此刻他才缓过劲儿来。为了挡下金斧轰击,他损失的魔识尤胜过与雪怜城缠斗的消耗。

    “真要说起来,慕兄应该是被我们拖下水的才对。”

    “不错,”枯寂目光闪烁,缓缓道:“至少于我而言早在见到慕大人之前,就已经是四大神罚家族眼中的离经叛道者。”

    “我不管这些,”夕雅深深看向楚天,淡然说道:“我只知道是你为狼魔族报仇雪恨,斩杀了窠卫。”

    炽影嘿嘿一笑,也说道:“好歹如今咱们可以大摇大摆行走在寂然城里,不是么?”

    “这还算句人话。”斩天哼了声道:“要没有慕大人,你这爬虫还泡在烂泥塘里。”

    “我愿意终生追逐大人!”炫流肃然抚胸道:“红月在上,天命吾皇!”

    红月在上,天命吾皇!

    楚天默默环顾周围这群生死与共的同伴,没有说话。

    这时候罗狱从外面进来说道:“大人,东阳、南月狼主已率领人马就位,投石机和弩机也安装完毕。”

    北夕雪笑吟吟看着楚天道:“慕大人,就请你下令吧。”

    楚天点了点头,一字一顿道:“按原计划行事,砸烂传荪的坐舟!”

第二百六十一章 传荪公子(上)

    雪怜城低埋着螓首,匍匐在传荪公子的脚下。

    她的身上受了二十多处伤,每一处伤口都如同烈火火烧。但所有的痛楚叠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传荪公子那两道冷漠目光所施加的恐惧。

    忽然一根冰凉的手指抚摸在了她天鹅绒般丝滑的玉颈上,但指尖传递来的感觉绝不是怜爱,更像是在玩弄宠物。

    雪怜城的娇躯情不自禁地一阵颤栗,却不敢抬起头迎上传荪公子的目光。

    “你丢了我的脸,也就是丢了碧落海雨家的脸。”传荪公子的语音不含丝毫的感情,让人完全听不出他此时此刻心中的喜怒,但雪怜城的娇躯却颤抖得更厉害。

    “你在发抖,为什么——是因为害怕?”传荪公子的手指尖顺着她的玉颈缓缓往下滑,接着说道:“你的资质和魔赋出类拔萃,也非常勤奋很用心。可是你的修为始终无法超越我,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么?因为你害怕,害怕失败。我来告诉你:一个害怕失败的人就永远也不能成功。”

    “我不是害怕失败,我只是害怕你。”雪怜城在心底里轻轻说道,她紧抿樱唇不敢向传荪公子吐露半点。

    从记事的时候开始,她就成为了传荪公子的贴身奴婢,整日生活在恐惧里,却也不知不觉习惯了这种恐惧,并学会用自己的方式卑微而顽强地生存。

    于是传荪公子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惟有她还活着。

    活着,似乎已成为她生命中唯一的目的,即使已然跻身天阶,她依旧不敢忘记自己仅仅是传荪公子的奴仆与玩物。

    她拼命地修炼,不顾一切地拼斗,只不过是想让传荪公子看到自己的价值,从而不会像那些曾经在他身边出现过的人一样,如蝼蚁般地死去。

    只要能够活着,她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够取悦传荪公子,她甘愿承受蹂躏。

    忽然那根令雪怜城颤栗的手指离开了她的娇躯,就听传荪公子冷冷道:“脱了。”

    雪怜城的身躯一下子变得僵硬,双手慢慢解开早已千疮百孔的衣裳,褪落到腰际。

    雪白晶莹的肌肤和挺拔的胸脯逐渐呈露在空气里,她的身上鲜血淋漓,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痕。

    传荪公子木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就像俯瞰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左手黑芒闪烁凝铸成一条罡鞭,鞭身上生满锥形的立体锯齿,猛然轻轻抖腕抽击在雪怜城受伤的左额上。

    “啪!”被魔气封住的伤口登时迸裂,罡鞭拉起一抹金红色的血花从她的玉颊上掠过,留下一道尺许长的锯齿血印。

    雪怜城痛苦地呻吟出声,双手死死抱住传荪公子的小腿,血肉模糊的脸蛋紧贴在了他的膝盖上,饱满的胸脯随着娇躯痛楚的颤抖,不停在他腿上来回揉^搓。

    果然,第二鞭落下来力量明显减小,但仍旧足以撕裂开她玉背上的肌肉。一缕缕从罡鞭中释放出的阴冷焰苗渗透进伤口,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那感觉犹如一次次地昏死,又一次次地被锥心刺骨的剧痛激醒。

    她呻吟得愈发大声,交织着痛苦与哀求的嗓音充斥在舱室里。

    传荪公子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一丝兴奋,他低下头右手猛抓住雪怜城披散的秀发,往后一拽迫使她将俏脸抬起,唇角露出一缕狰狞笑容道:“我知道你喜欢这样,对不对?说啊,快说,你喜欢不喜欢?!”

    “嗯……”雪怜城发出一记荡人心魄的浓重鼻音,强忍要呕吐的感觉伸出舌尖在自己的樱唇上轻轻舔^动。

    “贱货!”传荪公子的面颊上浮起病态的嫣红,左手的罡鞭抽击得更加急促,同时精准地掌握着力度,在雪怜城的玉体上拉开一条条鲜红的血痕。

    他的右手往下猛按,将雪怜城的螓首压向自己的腰胯,冷笑道:“你不是喜欢舔么,我让你舔个够!”

    他手中的罡鞭微光一闪变作了锁扣,很快这东西就会派上大用场。

    突然,水晶魔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船体剧烈地晃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

    传荪公子一惊,左手松开雪怜城凝念向魔舟外探视。

    一枚符石正击中水晶魔舟的左舷,尽管有防御魔符的守护舱壁并未被击穿,但船体表面已噼啪冒烟裂开两条纹缝。

    黑暗中,更多的符石从四面八方犹如雨点般打来,接二连三轰击在水晶魔舟上。

    船身不断爆出绚烂的光焰,如暴风骤雨中的一片叶子在猛烈的摇晃,随时都可能碎裂倾覆。

    “慕成雪居然杀上门来了。”在短暂的惊愕后,传荪公子恢复了冷静,嘴角翘起一抹不屑的冰寒笑意,向舱门外喝道:“蒲炎、甄博!”

    这次他带来了二十三名碧落海雨家的精锐子弟,无一不是圣阶高手,其中还有两个拥有大千空照的巅峰实力。

    舱门打开,守护在外的蒲炎和甄博步入舱室向传荪公子躬身施礼道:“公子!”

    “召集人手,我要踏平寂然城!”传荪公子长身而起,左手“啪”地捏爆用幽冥灵气凝铸的锁扣,强大的魔识似潮水般透过舱壁向四下扩散,寻找楚天的踪迹。

    “喀喇喇!”水晶魔舟终于承受不住符石的轰击,舱室左侧光火闪爆炸开一个丈许大洞。

    蒲炎一挥手,两名碧落海子弟运掌荡开崩散的罡风光流纵身冲出洞口。

    然而没有等他们在空中稳住身形,八支标枪般的弩箭在幽夜里划过刺眼的强光如雷霆般激射而至。

    这两名碧落海弟子俱都是达到抱朴境界的高手,反应奇快各自挥出一条魔鞭“啪啪”劈击射来的弩箭。

    孰料八支弩箭齐齐爆炸,汹涌的罡流将两人手中的魔鞭狠狠绞飞!

    然后他们的眼帘里,又出现了八支弩箭,快到容不得两人退回船舱。

    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叫,两人的身躯各被一支弩箭穿透,生生钉死在船舷上!

    “跟我冲!”蒲炎的体内升起一团黑雾,呼地掠出水晶魔舟。

    在他的身后二十余名碧落海子弟簇拥传荪公子鱼贯而出,谁都没有在意遍体鳞伤萎顿在舱室中的雪怜城。

    “啵、啵!”弩箭激射在蒲炎身周弥漫的黑雾上纷纷爆裂,他的身形宛若一座云山遮挡下了大部分的攻击,掩护身后的同门和传荪公子冲出了魔舟。

    但很快传荪公子就发现,失去了魔舟的保护,所有人都悬浮在无遮无拦的半空中,所面对的情势登时更加险恶。

    密如蝗雨的符石和弩箭如狂风暴雨从每一个角度向他们攒射轰击,无论是身前还是身后,乃至左右两翼全都是对方布置下的天罗地网。

    仅仅一个呼吸的工夫,又有三名碧落海子弟被弩箭和符石击中陨落,而受伤的人数则更多。

    这些符石和弩箭的威力尽管强大,但在平时也未必能够伤到碧落海的精锐子弟。奈何数量委实太多,在这般狂轰乱炸之下只要稍有疏忽就会饮恨身亡。

    如果他们御风往上飞行,自然能够逃到射程之外。但这仅仅是理论上的可能,在度朔山的高空有着比符石和弩箭更为可怖的玄冥罡流,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撕碎圣阶高手。

    “往东!”传荪公子仿似感应到了什么,抬手亮出了一面黑色的魔旗。

    “呜——”魔旗逆风暴涨,鼓荡起层层叠叠的黑色风岚,犹如惊涛骇浪向四周奔腾,射来的弩箭和符石撞击在黑岚上如蚍蜉撼树,或粉身碎骨或远远弹飞。

    “呼风唤雨旗!”蒲炎精神一振,身周的黑雾遽然凝缩在体表化作一件乌光闪闪的战衣,抄起一柄九尺长的魔戟一马当先向东杀去。

    一支支胳膊粗细的弩箭呼啸而来,却被黑岚刮得东倒西歪威力大减,即使击中了蒲炎也教他身上的“乌霾战衣”轻松弹开。

    他的身速不停加快,在幕天席地的箭雨石林中生生划出一道黑色的弧光,前方的寒雾中已经依稀可见投石机和弩机在发射时爆出的光亮。

    “嗖!”蒲炎振臂掷出手中的“夜战八方戟”,魔戟一路呼啸击中了三十丈外的一架弩机。但听“砰”的光火翻卷,弩机四分五裂,飞溅的罡风当场炸死三名射手。

    蒲炎跨步上前,远远地朝夜战八方戟凝念一摄。魔戟感应到主人召唤,从坚硬的冻土中拔出锋刃,向蒲炎飞来。

    就在这时候蒲炎的灵台蓦然发出一股强烈的警兆,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被气机锁定,全身各处窍穴生出彻骨的寒意。

    “哗啦啦——”下方砂土翻滚,赫然爆裂开一个巨大的地坑。在地坑中三十多名伏魔、狼魔和幽魔族的秘魔师严阵以待,各种真言吟诵声此起彼伏,一道道魔杖闪烁的光华炫人眼球,场面华丽而肃穆。

    “快退!”传荪公子大吃一惊,没想到对方为了对付自己的一名手下,竟不惜动用将近四十名秘魔师——说不定,蒲炎是在以身相代。

    他掠身前冲,手中的呼风唤雨旗光芒大盛,吞吐闪烁着一条黑色的巨岚如怒龙腾夭向着蒲炎追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传荪公子(下)

    “轰——”数十道五花八门的攻击秘法冲向幽空,如缤纷落英竞相盛绽,在一瞬间便彻底吞噬了蒲炎的身影。

    蒲炎的面前闪耀着五光十色的光火,应是这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绚烂的烟花。[]

    下一瞬,他的乌霾战衣便在这美丽中解体,身躯像黑色的光晕一样消融淹没。

    “砰!”呼风唤雨旗发出的黑色龙岚只差了半拍击打在数十道秘法交汇幻化成的瑰丽光云上。顿时光云四分五裂漫天飞纵,暴露出背后黑沉沉的幽夜,只是蒲炎早已被轰成的残渣。

    “慕成雪,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传荪公子掣动呼风唤雨旗,再次释放出一道滚滚黑岚,向着巨坑中的秘魔师轰落。

    与其说他心疼蒲炎的死,还不如说楚天的一次次计算成功令其恼羞成怒急于挽回颜面。像蒲炎这样的大千空照级子弟,虽然说修为不错,但对碧落海雨家来说仍是一抓一大把,死了也就死了。问题是,直至目前他带来的人已经折损将近三成,连碧鬃魔狮都成了楚天的俘虏,对方却毫发无伤!

    如果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不仅会成为幽魔界的笑柄,更会令自己在雨家的地位和风评大受影响,故此他必须活着慕成雪,拷问出天命之盘的秘密!

    “嗤嗤嗤——”数十名伏魔族人突然出现在那些秘魔师的身后,双手环抱住后者两脚下陷,迅速没入了下方的冻土层中。

    “轰!”巨岚重重砸在坑中,在瞬间将大坑的直径又向外扩展了数丈。砂土翻飞如雨,卷裹着十余名未能及时遁入冻土深处的秘魔师与伏魔族战士的尸体。只是此刻他们的尸体已被炸成残肢断臂,完全分辨不出本来的面目。

    传荪公子还是觉得不解恨,双目一凝洞彻迷雾,就看到在星罗密布的弩机和投石机之间,赫然站立着两排人。

    第一排从严格意义上说其实只有两个人,左面的青年容貌颇为熟稔,使得传荪公子几乎不假思索便已断定他的身份。

    在楚天的身旁是一名身穿月纹魔袍的如雪男子,隽永俊秀衣发飘扬,倘若所料不错十有**便是那个狼魔族的大萨满。

    至于后面一排伫立的罗狱、夕雅、碎罗、斩天等人,传荪公子根本连看也懒得多看一眼,双手握住呼风唤雨旗猛力一摆,“呜”的如闷雷滚动,一卷黑色狂飙洞穿密布的弩箭符石直刺楚天。

    北夕雪的魔识在方才与雪怜城的激战中损耗甚剧,此刻面对修为更胜后者半筹且手执呼风唤雨旗的碧落海雨家传人传荪公子,心下也不敢怠慢。

    不过他的目光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澈明亮,懒散地一笑道:“这面旗不错,制作的时候一定很费布料吧?”

    楚天笑笑道:“你身上的月纹魔袍也该换洗了,不如把它抢过来裁剪几身衣服。”

    “咻!”一串尖锐的啸音响起,北夕雪翻腕亮出狼魔族圣鞭,黑黝黝的铁棒上迸射出九束耀眼生花的神光,倏然突进十余丈劈击在狂飙之上。

    澎湃的狂飙立时被九尾光鞭劈裂成十段,犹如断裂的怒龙躯干不甘地扭曲颤动,爆发出一团团狂野的黑色光澜。

    传荪公子一记低哼,双手抖动呼风唤雨旗猛洒出一蓬黑色冰雹再次轰落。

    北夕雪举起圣鞭在头顶轻轻转动,九道电光如风轮般飞旋化作一面熠熠生辉的魔盾。黑冰雹击打在光盾上噼啪脆响,被激荡的罡风绞杀碎散。

    弹指间,呼风唤雨旗凝成一束如黑电破空刺杀而至!

    在旗杆顶端一支三尺长的锋利枪刃闪动着慑人寒光,强劲的锋芒犹若实质刺透光盾激射向北夕雪的眉心。

    “唿——”楚天早有防备,施动须弥洞天笼罩住北夕雪,光华一闪而逝,两人的身影凭空隐遁。

    枪刃刺在空处,传荪公子舒展魔识鼻中冷哼道:“滚出来!”

    “喀喇喇!”左侧的虚空似琉璃般破碎,显露出楚天和北夕雪的踪影。

    就在他准备调转呼风唤雨旗攒刺的霎那,罗狱、碎罗和夕雅分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杀到,刀杖齐施骨刃电闪如万箭齐发声势骇人。

    传荪公子运转旗杆往外横扫,黑云翻滚砰砰砰三下闷响,将三人打得吐血飞跌!

    斩天高擎重剑跨步上前,剑锋呼吼以万夫不当之勇斩断黑云直劈传荪公子。

    与此同时楚天的苍云元辰剑、北夕雪的圣鞭也从背后掩袭而至。

    血战,在生与死之间熊熊燃烧。

    这时候甄博率领十数名碧落海雨家子弟业已赶到近前,看见楚天、北夕雪等众多高手围攻传荪公子,当即挥动手中的魔斧冲杀上去。

    由于双方已是短兵交接,不仅投石机失去了作用,弩箭也难以发挥效力。毕竟在瞬息万变的高手对决中,这些用于战场上的大型魔械此刻无疑显得有些笨拙。

    因此甄博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像从前每次战斗的景象一样用手中的魔斧渲染出华丽的血腥画卷。

    蓦然他的眉心一阵刺痛,灵台触摸到了危险的气息,几乎想也不想甩头侧身向旁闪避。

    “嗖!”一支透明的水晶之箭紧贴左脸飞掠而过,仅在灵台上留下一抹淡淡痕印。

    没等松口气,甄博的瞳孔猛地收缩,突然醒悟到这支潜杀之箭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

    心念陡转间,背后传来一声惨哼。一名碧落海抱朴级的子弟猝不及防被水晶魔箭射中,头颅砰然爆炸,撒开一蓬鲜艳的血红。

    在风起云涌的幽空深处,数十名天羽遗族的射手似鬼魅般隐伏在浓雾里,一道道凄厉的箭芒撕裂黑暗,无情地泻落。

    一眨眼,又有三名修为稍弱的碧落海子弟中箭身亡,顿时阵列大乱。

    “杀过去!”甄博双目杀机迸发挥手掷出魔斧,“唰”的声一名天羽遗族射手的头颅脱离身躯高高抛飞。

    这时他身后剩下的同伴也均是抱朴级甚至守一级的精锐子弟,天羽遗族的魔箭已难以再对他们构成重大伤害,各自施动魔功发起反攻。

    一时飞剑秘法穿梭呼啸,十余名天羽遗族射手或死或伤向下坠落。

    就在甄博不断迫近打算大开杀戒之际,耳畔忽然听到低沉的狼嚎。

    一双、两双、三双……无数黄晶晶的凶狠狼眸似鬼焰般浮现闪动,然后随着一记长嗥,近百条魔狼在东阳耀和南月薰的率领下向甄博等人扑了过来!

    这些狼魔族战士的修为均在洗心抱朴上下,若单打独斗绝对不是任何一名幸存的碧落海子弟的对手,但如今群起而攻之又有两大狼主压阵,情势登时不同。

    在魔狼扑出的同时,炫流指挥着天羽遗族射手向外围撤退,用魔箭牢牢压制住战场局势。一旦有受伤落单的碧落海子弟,几十支魔箭就会毫不犹豫地攒射而来,将他在弹指间穿成刺猬。

    对于甄博等人的绝境,传荪公子的灵台上洞彻若明。但他并不准备作出任何补救措施,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牢牢锁定楚天,呼风唤雨旗纵横睥睨卷荡风云,只在三五个回合间便戳爆了罗狱的一条胳膊,更将碎罗打得奄奄一息。

    但他的后背上也结结实实捱了北夕雪一鞭,皮开肉绽鲜血流淌。长久以来未曾体验过的伤痛感非但没有让他产生一丝一毫的畏惧,反而变得更加亢奋嗜血。

    倘若单纯以实力而论,手掌呼风唤雨旗的传荪公子和拥有狼魔族圣鞭的北夕雪委实不分伯仲,甚至以对大道领悟的造诣而言后者尚胜出一截。

    可惜北夕雪此刻的魔识仅恢复到七成,近战又非他所长,因而只能凭借圣鞭周旋,堪堪稳住局面不致崩坏。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让传荪公子掌握主动抢先出手,寂然城付出的代价将会比现在惨重许多。

    至少,眼下依靠突袭传荪公子身边的力量已遭受致命打击,而他本人也陷入重围被众人摆在明处一通狂攻。

    “铿!”斩天跌跌撞撞再次被击退,他的口鼻冒血,已将全部魔气毫不吝啬地释放而出,功力直逼窥涅化槃之境。

    但这样的状态只能维持短短的半炷香时间,之后便会浑身虚脱失去战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半炷香已经足够决定很多事情。

    传荪公子明显感觉到了斩天给予的压力,手中的呼风唤雨旗往下一沉,微露出胸前的一线破绽。

    楚天毫无迟疑策动苍云元辰剑长驱直入,直插传荪公子的胸口。

    传荪公子抬起左拳重重一击砸在苍云元辰剑上。剑刃嗡嗡颤鸣向一旁荡开,在传荪公子的手背上划出一条淡淡的血气。

    传荪公子的拳势不辍,转守为攻捣向楚天面门。

    双方之间本有接近一丈的距离,但在他这拳轰出时,空间竟然发出一阵扭动,足足被压缩了一半有余!

    楚天已来不及躲避,凝念召唤出幽冥之龙咆哮噬向轰来的拳头。

    “砰!”传荪公子的左拳在空中有一个显著的停顿动作,霍然崩碎幽冥之龙,而后猛然暴涨击中楚天左肩。

    金光一闪,楚天祭起不动如山令,身躯侧旋施展沉鱼落雁身法再卸去一部分拳劲,饶是如此也禁不住胸口一窒喷出一团血雾。

    但他的截击已有效到为北夕雪争取到了喘息之机,一轮救赎之月血芒炽烈当空砸落,仿佛在霎那间抽空了方圆百丈内所有的幽冥灵气。

    传荪公子一记冷笑,逆转呼风唤雨旗飞舞过顶,黑色的旗面如同大地般铺展开来,层层黑岚波澜壮阔冲向红月,立时天昏地暗星月无光!

第二百六十三章 告别(上)

    “喀喇喇——”红月毫无悬念地像玉盘般碎裂,流溢的红光很快便埋灭于滔滔黑岚深处。

    忽然黑暗中亮起一道闪电,那电光就比黑岚更加深沉更加冷厉,撕开光澜罡流劈中呼风唤雨旗。

    “砰!”圣鞭与魔旗齐齐巨震,北夕雪的身形往上抛飞,而传荪公子的身躯亦不由自主向下猛坠,双腿如标枪般插进了冻土层中几乎直没膝盖!

    一名苦修者宛若幽灵般在幽夜中浮现出身形,手中的黑竹杖锐利如枪悄无声息地刺向传荪公子后脑,正是枯寂。

    他如同一个普通幽魔族战士般隐匿于投石机与弩机阵列中,收敛了一切气息。故而在激战之中,连传荪公子也未曾留意到场中还有这样一名顶级圣阶人物的存在。虽然枯寂的实力比起传荪公子还有境界上的差距,但由于苦修者的特质和魔魇心功的诡奇威力,即使是涅磐之境的高手也不愿意轻易招惹他。

    此刻他蓄势已久毫无保留的一杖刺出,将所有的力量和魔魇怨念尽皆凝聚于黑竹杖中,没有丝毫的外泄,甚至连微风也不带起一缕!

    传荪公子暗自一凛,运劲欲从冻土中拔出身形躲避枯寂刺来的黑竹杖。

    不料他的身形甫动,便感到身下的冻土猛然闪起妖艳的碧芒,星星点点如海面上荡漾的幽火,砂土如潮从四面八方一起挤压过来,巨大的力量顿时将自己的身躯生生凝定在了土中!

    “后土囚笼——”传荪公子脑海中一记电闪,左拳狠狠锤击在冻土层上,厉声喝道:“滚出来!”

    “轰!”冻土平地掀翻宛若狂澜般向四边的高空奔涌,以传荪公子为圆心赫然呈现出一个直径超过三十丈,深度超过五丈的巨坑。

    炽影的身形像利箭般从冻土深处被逼迫出来,右手握持碧夜之杖催动纷飞的砂土与灵气,凝铸成为一座符石山峰砸落下来。

    “唿——”传荪公子的后背上陡然幻生出一条风影黑蛇,顺势缠绕住刺来的竹杖“啪啪”绞动。

    枯寂冷声低吟,体内迸发出一团死气沉沉的灰光,而后像水流般点滴不剩地注入到黑竹杖中。

    “啪!”风影黑蛇如风化的岩层断裂剥落,解脱禁锢的黑竹杖直刺传荪公子的背脊左侧。

    可惜,受到了风影黑蛇的干扰,终究没能命中他的后脑。

    “噗”的一声,黑竹杖扎入了传荪公子的肌肉里。

    但杖端传来的感觉与其说是正在洞穿一个人的身体,更莫如说是在攒刺坚硬的金铁。传荪公子的背脊肌肉急遽收缩,最大限度延缓消解了黑竹杖的气劲。两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猛烈的撞击拉锯,激得黑竹杖不断向上弓起形成了巨大的弧度。

    “咄!”枯寂咬破舌尖,将一口黑色的鲜血喷洒在竹杖上。

    竹杖上亮起一抹丝光,无数暴戾的怨念与执着排山倒海释放出来,倾泻进传荪公子的体内。

    “你敢伤我?!”传荪公子的眼里涌动离乱疯狂的寒芒,燃动魔元从身体里迸放出千百道剑芒般的黑色罡流,“啵啵啵”穿透枯寂的灰袍击打在他枯干的身躯上。

    “呜——”他的身形仿似一轮射放万丈黑芒的妖月拔地而起冲向高空,奔腾的罡流顿时将当头砸落的符石山切割成一块块拳头大小的碎石,朝着四周迸绽。

    北夕雪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叹了口气道:“玩玩而已,何苦搞出这么大动静,回头收拾起来可要费不少劲儿。”圣鞭九股神光凝成一束,仿如一柄无坚不摧的雷暴之枪披荆斩棘荡开罡流刺向传荪公子眉心。

    “去死!”传荪公子的背脊伤口被从体内涌出的狂暴魔气猛烈冲击,不断开裂扩展,却浑然不觉疼痛,双手转动呼风唤雨旗飞挑圣鞭。

    “啪!”圣鞭匪夷所思地由刚转柔,如藤蔓般缠绕住旗杆,神光如虹一泻千里直攻传荪公子的双臂。

    兔起鹘落之间,楚天借助须弥洞天身形闪现,左手掐捏成印一气呵成打出了十二式天机印。

    传荪公子见状只得再分出一缕魔识,幻动幽冥灵气化作一只黑色的巨灵大掌朝着天机印按落。

    一连串的爆响声中,天机印流光电闪满空崩碎,从中逸出的噩、伤、惊、休、死、离、散、乱、暴、失、绝、灭……十二种黯然**的负面情绪如水银泻地渗透进传荪公子的体内,好似火上浇油与枯寂的魔魇心功交相辉映爆发出骇人的威能。

    “呃——”传荪公子的灵台一阵颤晃,各种烦乱的情绪纷至沓来牵动气机,激得全身魔气四处暴走濒临失控。

    “喀喇、喀喇——”恍惚之际圣鞭神光沿着呼风唤雨旗攻入传荪公子双臂。他的胳膊像被烤爆的琉璃,脆生生裂开一道道金红色血口,似蚯蚓般飞速往上攀升。

    彻骨的剧痛令得传荪公子神智一省,凝念强自压下灵台的波荡,双手猛地松开呼风唤雨旗直扑楚天!

    斩天吼声如雷从斜刺里杀到,重剑焕放重重光影如山如海朝传荪公子劈落。

    传荪公子熟视无睹,头顶蓦然精光怒张竟是祭出了自己的元神!

    “噗!”斩天的重剑劈入传荪公子肉身,眼前光影一闪后者的元神已飞掠而过。

    谁也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舍弃肉身祭出元神。即使稍后能够成功斩杀楚天,他的肉身也必定会遭到众人的乱刃分尸。

    虽说天阶高手已无金丹被爆之忧,即使肉身毁损只要元神不散依旧可以存活。但要想重新找到一具与自己完全契合的肉身,再施展夺舍秘法鹊巢鸠占也绝非容易的事。

    然而此际传荪公子业已彻底陷入疯狂,他根本不愿承认自己会栽在慕成雪的手下。要知道,那个窝囊废乃是四大神罚家族尽人皆知的笑柄!

    “慕大人!”夕雅和枯寂等人都在奋不顾身地向楚天扑来,但受到传荪公子散放出的黑色罡流迟滞,奈何鞭长莫及。

    一瞬间,楚天和传荪公子之间一马平川,仿佛天地之中只剩下这两个四大神罚家族嫡系子弟的生死对决。

    楚天的身形渊停岳峙岿然不动,他的灵台猛地掀起一阵风暴,唤醒了幽冥皇帝沉睡的魔识。种种记忆与意念如复苏的冻土,萌发出茁壮的灵芽在转瞬间充盈激荡直要将灵台撑爆。

    楚天强压锥心刺骨的脑海灼痛,左手再次打出十二式天机印。

    然而这一次法印之中蕴涵的却是来自于幽冥皇帝的无上意志与不朽威严!

    洪荒无垠万载亘古,在闪烁的印光中宛若魔君复活,天命重生。

    传荪公子苍白狰狞的脸庞上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惊异,他的心神不自禁地震颤起来。尽管是窥涅化槃的神罚家族嫡系子弟,但在魔君的威压之下,他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自己原来是如此的渺小……

    一失神,他恍若忘记了自己面对的只是楚天而非莅临的魔君。

    “嗡!”苍云元辰剑从楚天的手中脱飞而出,一式天外飞仙气贯长虹。

    除了传荪公子和他以外,谁都不晓得这一瞬究竟发生了什么。

    即便是夕雅、斩天等人也只能够隐隐约约猜想到一点蛛丝马迹,却依旧被眼前突如其来的这一幕深深震撼。

    恐怕任何人都做梦也想不到,祭出元神的传荪公子会被轻描淡写的一记法印慑服心神方寸大乱,纵使楚天本人也没有预料到结合了天机印的魔君意志竟能有如许威力。

    也亏得传荪公子先后遭受魔魇心功和天机印的轮番打击,灵台已出现破绽,加上圣鞭中蕴藏的狼魔族先祖意念,这才使得楚天冒险一击大获成功。否则在正常情况下,这一式“魔君印”绝对不可能彻底撼动传荪公子的心神。

    “唰!”苍云元辰剑斩落在传荪公子元神的脖颈上,迸溅出一簇簇炫目的光花。

    魔剑飕飕飞旋向楚天回转,传荪公子的身影晃了晃脖颈裂开一条银白色的伤痕,冒出腾腾黑气。

    他似乎一下警醒了过来,眸中出现凄厉之色恶狠狠凝视楚天道:“你果然——”

    “啪!”九尾光鞭雷霆万钧轰击在传荪公子的背上,截断了他的话语。

    他的元神剧烈波动,然后从背脊上裂出一道黑色的缝隙,就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刀锋切割开来不断往下延伸。

    “砰、砰、砰砰!”夕雅的救赎之月、炽影的碧血金沙,还有斩天的重剑、枯寂的黑竹杖、罗狱的魔刀……

    传荪公子浑身透过一股冰寒的感觉,元神身不由己地战栗起来。

    他的神智越来越模糊,影影绰绰看着四周有许多五颜六色的光芒在闪烁在爆裂。

    他极力睁开眼睛,依稀望见了楚天的脸庞,好似离得极远极远。

    忽然,他好像察觉到什么,木然转过视线,却看见不知何时雪怜城衣不蔽体正站立在远处,呆呆地望着自己。

    “救我——”他向雪怜城伸出手。

    一阵罡风吹过,他骇然发现自己的手在融化涣散,然后是胳膊、胸膛……直至神智冰冷彻底沦陷于黑暗里。

第二百六十四章 告别(下)

    直至战斗结束,雪怜城自始至终都像木偶般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传荪公子带来的碧落海子弟除了她以外全军尽墨。甄博被炫流一箭射穿,其他的精锐子弟也教狼魔族战士撕咬成片无一幸免。

    寂然城也付出了相当可观的代价,包括楚天在内几乎所有的高手全部负伤,战死的各族武士不下百人。

    但以区区一处弹丸之地全歼二十余名碧落海雨家子弟,这样的辉煌战绩不久便会震撼幽界,进一步引起各大势力的关注。

    当然,碧落海雨家的报复也会接踵而来,更加血腥残酷的战斗远未到来。

    环顾遍体的尸首,东阳耀恨意难消,目光盯落在了雪怜城的脸上。

    这一战东阳部落战死了二十八名优秀武士,其中不乏潜力无穷的后起之秀。

    他铿然亮出骨刃,挥手划向雪怜城的脖颈。

    “叮!”斩天的重剑从旁递进,格挡住东阳耀的骨刃。

    “斩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东阳耀收住骨刃,怒视斩天。

    “东阳狼主,是我阻止你杀她。”楚天吃力地迈步走近,一阵阵疲乏欲眠的睡意的袭遍全身,奈何现在还不能睡去。

    东阳耀一怔道:“慕大人,留下这魔女迟早会是个祸患!”

    楚天打量着雪怜城遍体的鞭伤,摇头道:“她的心早已死了,多补一刀也只是画蛇添足而已。”

    炽影远远瞅见,嘿然道:“慕大人不会是看上这丑丫头了吧?”

    “丑么?”炫流站在一边,有些怀疑炽影的审美观,说道:“相信大人另有用意。”

    “什么用意,”炽影不以为然道:“作为未来的魔君三妻四妾也没啥大不了。”

    冷不防夕雅玉容如霜低哼道:“闭嘴,你当女人是什么?”

    炽影怕的是北夕雪,却不惧夕雅,刚想反唇相讥不意察觉到她眼眸里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意味,忽地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道:“那你得去问慕大人。”

    忽听北夕雪有气无力地远远唤道:“阿影,看起来你的精神很不错,那就麻烦你帮忙把这儿的地翻新一遍吧。”

    炽影浑身恶寒,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装作没听见。

    楚天对此权当不知,吩咐道:“斩兄,我将她交给你看管,稍后找个大夫先将伤势治理一下。”

    斩天应了声,一把夹起雪怜城大步流星地去了。

    雪怜城没有反抗,她已经无所谓这些人会如何处置自己。

    东阳耀瞧着雪怜城的背影,终究忍不住道:“慕大人,我总觉得她很危险,还是一刀杀了最为干脆。”

    楚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看得见的危险就不是危险,真正的危险是看不见的。”

    他转过头,就看到夕雅面色如霜走了过来,冷冷说道:“慕大人,大萨满走了。他说需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以便安心静养,如果有事可以通过魅音螺联系。”

    “这家伙——”楚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心知肚明北夕雪的离去绝非安心静养那么简单。但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真的只有天晓得了。

    目光不意迎上夕雅刻意紧绷的俏脸,楚天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也许自己也应像北夕雪一样,是时候离开寂然城了。

    …………

    “雨传荪这个蠢货,到底没能逼出慕成雪的底细。”云殇公子不满地哼了声,贪婪地喝了一大口天台城特酿的“云露春红”。

    在说这句话之前,满桌的山珍海味已经有一大半落入了他的胃里。

    “公子有没有注意到,慕成雪前后两次施展的那式法印?”碧断滴酒不沾,只是轻轻啜了口竹里馆烹制的雨前碧螺茶。

    每一栋竹里馆的茶坊都是一座独立的空间,加上碧断事先用结界封锁,以及暗中守护在茶坊四周的黄泉沼云家子弟,两人完全不担心密探的内容会泄露。

    “那不是幽界的魔功法印,据我所知也不属于轮回山慕家的秘法绝学。”

    云殇公子挑了块鲜嫩的赤胆果肉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尽管两次施展的法印一模一样,但我隐隐感应到其中蕴藏的力量与韵味却是大相径庭。可惜当时离得太远,否则应该能够看出一点端倪。”

    碧断点点头道:“没想到他真敢杀死传荪公子。如此一来碧落海雨家势必不肯善罢甘休,传渊公子应该很快就会赶到玄明恭华天。”

    “你觉得我们现在还需要出手么?”云殇公子望着满桌狼藉,满足地长出一口气道:“我越来越喜欢这家伙了,实在舍不得他死在别人手里。”

    “公子不妨再耐心等待几天。”碧断回答道:“听说慕成雪向云蝶仙订购了一艘魔舟,很快就会到货。如果不出意外,交货的地点就在玉轮城。”

    “玉轮城?”云殇公子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抓起桌上剩下的最后一片云丝金瓜,说道:“听到这消息,我着实忍不住想再吃一片。希望慕成雪一帆风顺,能够撑到玉轮城。”

    “他会的,”碧断的脸上露出一缕讳莫如深的微笑道:“只要公子您愿意。”

    …………

    “你为什么不杀我?”这是雪怜城见到楚天后的第一句话。

    这个问题在她的心里已经萦绕了整整三天。自从传荪公子被击杀后,她一直被软禁在寂然城的城主府里。或许“软禁”这个字眼并不恰当,因为在屋外除了两名巨魔族护卫象征性的守值外,便再没有其他的看管与监视。

    在楚天的云麓圣泉医治下,她的伤势恢复得非常快,肌肤重新变得晶莹如玉,俨然重现了往日的青春与美貌。

    但谁也医治不了她的心,即使是云麓圣泉也不能将一捧灰烬再又点燃。

    “我从来不以杀人为乐。”楚天在雪怜城的对面从容落座,似乎毫不担心对方会突然暴起击杀自己为传荪公子复仇。

    看得出经过与传荪公子的恶战,他的修为又有精进。不过这精进从何而来,却非雪怜城所能猜想,而事实上她对此同样漠不关心。

    但她依旧能够清晰地感应到,楚天的身上有一股越来越浓烈的威严气息。不同于自己所见的那些碧落海雨家的高位者,从他身上透出的威严分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孤傲,深不见底寂寞如雪。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她漠然回答道:“如果你要的是我的身体,我可以给你。但它很脏,希望你有个好胃口。”

    楚天微微一笑道:“这同样不是我要的答案。”

    “那你想要什么?”雪怜城轻轻一嗤,说道:“不要说是我的心。”

    楚天摇头,缓缓道:“也许你可以帮助我对付雨传渊。”

    雪怜城的眸中有簇火焰霍地一闪,但在它开始燃烧之前又瞬即归于寂灭。

    “雨传渊杀死了你的母亲和姐姐,这在四大神罚家族间并非秘密。”

    楚天如寒潭般幽深的目光紧紧盯视雪怜城的双眼,接着说道:“你宁可受尽凌辱也要留在雨传荪身边,仅仅是为了躲避雨传渊的毒手么?”

    雪怜城木然扭过螓首,空洞的眼神望着窗外不起一点波澜,就像没有听见楚天在说什么,久久未曾言语。

    “明天我就要离开度朔山前往玉轮城。”楚天站起身道:“你可以考虑一下,是否跟我一起走——也许会遇上雨传渊。”

    雪怜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窗外。

    …………

    日子总在波涛汹涌中飞快流逝,对夕雅来说每一天的光阴都有一层更多的意味。

    狼魔族人从来不讳言自己的爱恨,喜欢就是喜欢,痛恨就是痛恨。

    但喜欢的未必能够得到,哪怕那个家伙天天都会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哪怕她很乐意履行当日的誓言。

    难道自己还不如雪怜城?

    夕雅觉得胸中有一团怒火在燃烧,并且常常会毫无理由地发泄出来。

    今天她和罗狱、枯寂、东阳耀和南月薰等人本在商讨狼魔族人的迁徙事宜,不知怎地又是一阵心烦意乱,以至于斩天拿着一封书信匆匆走进来交给枯寂时都未曾注意到。

    此刻,她很想丢下这一切去看看那个家伙正在干什么。

    上次见到楚天还是两天前的事,她去探望他的伤势。

    谁知那家伙临了说了一句话,差点把自己气得想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他说什么来着?嗯,好像是说:“夕雅,找个人嫁了吧。往后狼魔族就靠你和大萨满了……”

    每次想到这句话,夕雅都禁不住咬牙切齿,于是一连两天便再也没有去见楚天。

    忽然,周围嘈杂的话语声一下消失,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慕大人走了。”枯寂放下斩天递来的书信缓缓说道,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芒。

    夕雅心神俱震,视线落在那书信上。信很短,只有区区的八个字:“山高水长,诸君珍重。”

    “这是慕大人昨天交给我的,要我十二个时辰后再拆开。”斩天懊丧道:“要是我早点打开,就不会有这事了!”

    “他是不愿连累我们吧?”东阳耀苦笑道:“甚至连去哪儿都没说。”

    南月薰道:“快去港口查一查这两日都有谁的船离开?”

    “我查过了,”炽影出现在门外,回答道:“只有云蝶仙云公子的商船是昨天出航的,但已走了八个时辰。”

    枯寂说道:“如此说来慕大人是去了玉轮城。”

    夕雅的耳畔始终回响着楚天留给自己的最后那一句话:“夕雅,找个人嫁了吧。往后狼魔族就靠你和大萨满了……”

    慕成雪,你就想这样不告而别,做梦!

    夕雅一咬牙,思绪从混乱中渐渐恢复过来,站起身道:“我要去玉轮城!”

第二百六十五章 征程(上)

    “轰——”一记冗长而沉闷的轰鸣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由于隔着厚重的舱壁,声音已变得模糊。

    楚天透过浅紫色的琉璃窗,看到冥海深处有一团亮红色的雷火正爆炸开来,从虚空中撕裂出一片直径超过二十里的黑色幽/洞,直到很久以后四周的幽火弥漫填补过来,它才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一望无际的冥海,遍目充斥的都是狂暴的飓风,肆虐的雷光,跌宕的怒云……还有波澜壮阔的血红色幽火。

    这是一片完全陌生的世界。尽管在轮转魔君萧逆和慕成雪的记忆里,冥海的景象都是司空见惯。但惟有身临其境,才能真正感受到它的浩瀚与峥嵘。

    黑色的魔舟已在冥海中航行了整整十一天。云蝶仙选择的是一条相对安全的航道,它是千百年来无数先行者以生命为代价,才在波涛诡谲变幻无常的冥海深处开辟出来的血泪通路。

    每间隔数十里或十数里不等,便能看到一座利用自行汲取的幽冥灵气作为运转力量来源的秘法魔阵。它们如一个又一个孤独而忠诚的卫士,经年累月默默地维护着航道的安全,使来往魔舟免受各种灾厄的侵袭。

    如果有心研读查访那些散落在幽魔界各个角落里的传说,就会发现几乎每一条航道的背后都存在着一段或是数段热血沸腾抑或悲怆凄凉的故事。

    即使如此,依然会有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雷在顷刻间将长达数十丈的庞大魔舟轰得粉碎,还有那些遮掩在幽火密云深处的浮岛巨礁便如同隐匿于黑暗中的杀手,随时随地会给予航海者们致命一击。

    然而,这些并未能够阻挡幽界魔族开拓探险的脚步。越是艰险的航程,就意味着越是丰厚的交易回报。

    勇气固然未必能够创造财富,但财富一定属于勇者。

    当然,有时候这“勇者”也会指那些追逐暴利的亡命之徒。

    经过十一天的航行,楚天已完全适应了魔舟的剧烈颠簸。在船舱里,除了人以外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必须牢牢地固定在其应有的位置上,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船体就会被从幽火中蓦然涌出的狂罡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甚至还会发生侧翻。

    这艘名为“逐海”的巨型魔舟长三十七丈宽六丈,加上船体顶部六根十二丈长的桅杆,将之称为庞然大物亦不为过。

    但在风起云涌的冥海里,它却渺小得只是沧海一粟。

    魔舟如此,人更如此。

    “你真的打算一走了之?我是说寂然城。”云蝶仙穿了一身花团锦簇的半透明丝袍,慵懒地倚靠在软塌上。他刚刚喝过酒,白皙如玉的双颊泛起一抹酡红,凤目含媚半怀醉意地望着楚天问道。

    楚天低头注视着半杯正在手中缓缓转动的血红色酒汁,反问道:“我有说过要一走了之么?”

    云蝶仙说道:“我要是你,就会赶紧溜回轮回山。虽然这么做是有点儿丢脸,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

    “你会么?”楚天不以为意地一笑。

    “你和我到底不同。”云蝶仙幽幽叹了口气道:“我开始相信那些关于你的传言或许是真的。不过到了玉轮城后,我就无法保证你的安全了。要知道,这次你惹上的除了窠卫,还有碧落海雨家,甚至寂灭谷朝家和黄泉沼云家也都盯上了你。除非慕老祖亲自出面,否则谁也保不了你。”

    楚天淡然道:“如果那些传言是真的,你认为我爷爷会帮我么?”

    “小慕,你能不能对我说实话……”云蝶仙的话说到一半,却顿住了。

    他摇了摇头自失地一笑道:“算了,你别说我也不再问。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楚天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说道:“这次我欠了你一份人情,希望有机会补上。”

    “小东西,你也懂得愧疚?”云蝶仙从下摆里探出赤足,在楚天的腿上亲昵地蹭了下,笑吟吟道:“真要心疼我,就留下来多陪咱家几日。”

    楚天看着他那只涂满玫瑰色指甲油的赤足,皱了皱眉道:“如果我想你死,倒是可以这么干。”

    云蝶仙咯咯一笑,蜷起小腿坐直身躯道:“你应该清楚,我家老爷子跟黄泉沼云家的关系。”

    楚天道:“没什么,反正债多了不愁。与其便宜别人,莫如让云天王得个彩头,权当是我还你的人情。”

    “小滑头,骗死人不偿命。”云蝶仙媚眼流波,轻笑道:“你是越来越坏了,在故意试探咱家吗?”

    楚天刚要回答,就听外面传来敲门声。一名云蝶仙的仆从恭声道:“老板,再有一柱香的工夫我们就要进入到瀛巍洲上方的玄冥罡流层了。”

    “知道了。”云蝶仙看向楚天,说道:“我会在瀛巍洲停留三天谈些生意顺便等你回来。如果超过三天,你就得自己设法找船了。”

    楚天微笑道:“听说瀛巍洲的府主金道成是条老狐狸,小心他吃了你。”

    云蝶仙亦是嫣然一笑道:“我啊,不怕他贪吃就怕他嘴刁。”

    …………

    两个时辰后,逐海号魔舟降落在了瀛巍洲的第一大城银照城中。

    瀛巍洲的面积大约是度朔山的十二倍,高耸如云的瀛山和巍山纵横交错如两扇巨大的屏风将它分割成四块,两座山脉的交叉处便是银照城的所在。

    楚天不理云蝶仙如何去和瀛威洲的府主金道成周旋,径自偕着雪怜城乘坐碧鬃魔狮离开银照城向东而去。

    经过将近半个月的休养,雪怜城的伤势已经差不多痊愈,魔功修为也恢复到了八成左右。有她在身边,在玄明恭华天能够动到楚天的人委实不多。

    不过,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魔舟上的十多天里,雪怜城始终待在云蝶仙为她特别准备的静室里疗伤修炼,几乎跟楚天没有任何交流。两人说过的话加起来,绝对不会超过三句。而这三句话中的最后一句还是楚天说的——

    “跟我下船去一个地方。”

    闻言之后,雪怜城便一声不吭地起身走出舱室,既不问去哪里,也不问干什么。

    以她此刻的修为,尽管没有恢复到巅峰状态,但要出手擒拿楚天应该不是问题。可楚天好像对此一点儿也不在乎,仿似他赌定了雪怜城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这个家伙,他果真能帮助自己击杀雨传渊么?可他连天阶的门槛都没摸到,又岂能是业已突破造化神通之境的传渊公子的对手?即便加上自己也是白搭。

    明明了解到这点,然而雪怜城不知为何依旧对楚天的承诺抱有一线的期望。也许是因为除此之外,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反正依照碧落海雨家的家规,雨传荪被杀,作为妾侍的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过殉葬的命运。左右是死,不如就赌一把吧。

    雪怜城知道,除了一条命外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输的了,也没有什么是输不起的。

    瀛巍洲的风貌和度朔山大同小异,只是更为宽广也更为苍凉寂寥。血红的圆月下,凹凸不平的荒土无边无际地向远方的天际线延伸,很快就隐没在鼓荡呼啸的浓烈雾气里。

    楚天驾驭碧鬃魔狮沿着巍山的一道山岭风驰电掣,沿途寸草不生极尽荒芜。偶尔会有一两条黑黢黢的影子在突兀的褚红色山岩后一闪而逝,却是被碧鬃魔狮凶恶威猛的外形与气势吓退的魔兽。

    在魔舟里闷待了十几日,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碧鬃魔狮全速驰骋在群山之间。数十丈宽的断崖,几十尺高的峭壁,它无需御风就轻轻松松地一跃而过,身速丝毫不受看似笨重的体型影响。

    兴许是为了在新主人面前讨得个好印象,碧鬃魔狮越奔越卖力,两千余里地仅仅用了不到一天的工夫就跑完。

    前方,是一片荒芜人烟的戈壁。一块块拳头大小的砂砾被狂风吹起,如冰雹般在空中飞舞,卷裹起一团团浓重的烟尘和雾气遮蔽幽空,即使是最为凶悍的魔兽也不愿意靠近这里。

    楚天从碧鬃魔狮的背上跃落,掏了几块血冥晶丢进它的血盆大口中,吩咐道:“在这儿等我回来。”

    他凝目打量戈壁,似乎在仔细回忆着什么,然后迈步向前行去。

    “呜——”一蓬砂砾铺天盖地卷涌过来,在狂风的催压下威力不亚于圣阶高手的铁拳一击。

    楚天正要凝神祭起不动如山印,已然涌到面前的砂砾却匪夷所思地凝定住,然后缓缓下降落在了地上。

    “谢谢!”楚天回头向雪怜城颔首道,明白是她发动了魔识结界阻挡住了砂石的袭击。一时间方圆五丈内风平浪静,红雾消散。

    雪怜城木无表情,并未回应楚天,只是静静地跟随在他的身后步入戈壁。

    随着两人向戈壁深处挺进,砂石吹刮得愈来愈猛烈。五丈之外天昏地暗,无法看清任何景物。

    忽然模模糊糊地,一条砂影在狂风迷雾中浮现而出。

    它飞快地膨胀,只是一转眼间便胀大至三丈多高,混迹在飞砂走石中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掩袭向雪怜城。

第二百六十六章 征程(下)

    “啪!”雪怜城凝念束成一条罡流之鞭,如黑电飞闪劈中砂影。

    砂影的胸口猛然凹陷出一个漩涡状的大洞,迅速将罡流之鞭吞噬入内。

    意念隔断,罡流之鞭如泥牛入海。

    雪怜城凛然一惊,没想到区区一条砂影竟有如此神通。所谓管中窥豹,在幕后操纵这条砂影的人,修为之高恐怕连自己也难望其项背!

    眼看砂影就要突破魔识结界向自己扑来,雪怜城低哼了声便欲施展末日流风鞭将它绞杀,却见楚天停住脚步朝着砂暴深处朗声道:“慕山,你不认得我了么?”

    “哗——”砂影应声泻落,化作无数砾石飞散。

    楚天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回来了。”

    “唿——”漫天砂暴犹如帷幕般揭开,只见一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身着紫夜风袍伫立在十丈开外。他的身后是一座古老陵墓,被砂土层层覆盖,依稀还能看到满是沧桑厚重的墓碑半掩于土下。

    他宛若亘古的守夜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陪伴着沉寂无语的陵墓。

    须臾的默视之后,他的紫晶色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一缕笑意,朝楚天缓缓单腿下跪道:“陛下,不得不说您真的很守时。”

    “陛下?”

    雪怜城呆滞的眼神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惊愕。身为碧落海雨家的人,她当然清楚古往今来上天入地,在幽魔界中能够被称为“陛下”的惟有轮转魔君萧逆!

    “三百年,你的拳头没有生锈吧?”楚天不由自主沉浸在对轮转魔君萧逆的往事追忆里,思绪在当下与过往中不断地切换,恍惚间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生锈?”暮山嘿嘿一笑,傲然道:“启禀陛下,我的拳头早已饿得嗷嗷叫了!”

    楚天点点头,视线转向了被厚厚一层砂土湮没大半的墓碑。他迟疑了片刻,举步走到墓碑前,用手抹去上面的砂土。

    砂土如皲裂的甲片大块大块剥落,徐徐露出墓碑上的字迹。

    由于视线被楚天的身影阻挡,雪怜城只看到了“风吟蝉”三个字。

    纵使如此,她的心头亦禁不住剧烈地一颤,霎那间醒悟到楚天为何要来这里。

    当年的金帐三妃中风后风吟蝉是萧逆身旁第一位战死的红颜知己。她的遗体下落始终成谜,没想到是被安葬在了这片荒芜人烟的戈壁深处。

    如此,这位名叫“慕山”的守墓者的身份来历亦就呼之欲出。只是他的来头实在太大,大到连雪怜城也不敢多想。

    “那是什么?”楚天注意到在陵墓的四周伫立着四五十具骷髅,任凭风沙吹刮自始至终都似标枪般站得笔直。

    “都是些不知死活的盗墓贼,放在这儿也好陪我解解闷。”慕山洒脱不羁的一笑,回答道:“权当是自娱自乐吧,可惜从没有美女来过。上回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女的,却是个满脸麻子又黑又丑的老太婆。”

    直到这时他才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雪怜城,问道:“陛下,除了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还有人被您留在戈壁外等候么?”

    楚天暗自一凛,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躲过自己和雪怜城的耳目在暗中跟踪到此,当下摇头道:“就只我们两个人,能知道对方的长相么?”

    慕山回答道:“是个鬼鬼祟祟的秘魔师,修为似乎不弱。陛下,就让我陪那家伙玩玩吧。”

    他蜷起左手拇指和食指扣在唇间发出一声悦耳的呼哨,陵墓四周五十余具骷髅猛然双目发亮迸射出妖艳的紫光,然后分成两队飞到空中,分从左右两侧向潜入戈壁的不速之客悄无声息地迂回包抄。

    “厚德载物!”雪怜城暗吃一惊,她早已看出这些骷髅全都失去了魂魄,与一堆朽骨无甚差别。但慕山仅仅是凭借魔识操控,就令得它们仿似复活了过来,而且拥有不亚于大千空照级别的恐怖实力,这等手段怕是在碧落海雨家的耆宿之中也屈指可数。

    楚天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一点惊讶之情,在萧逆残留的记忆里对慕山的修为也有着极高的评价,否则亦不会特特安排此人守护风后陵墓等待自己的归来。

    他推开石碑后的墓门,对慕山道:“你在外面守着。”又回过头望向雪怜城道:“你也进来。”

    雪怜城怔了怔,一声不响地跟在楚天身后走进陵墓内部的甬道。

    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陵墓内部的构造异常简单,只有一条长约三丈的笔直甬道。甬道的尽头是一间墓室,站在门外楚天忽然问道:“你是否还想杀死雨传渊?”

    雪怜城没有回答,但她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要杀他,就要比他强。”楚天道。

    雪怜城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你答应过,会帮我。”

    “如果需要你付出一定的代价呢?”楚天问道。

    “我只有这条命可以给你。”这次,雪怜城没有迟疑。

    楚天笑了笑道:“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一半的心。”

    雪怜城的目光霍地一闪,旋即垂下眼帘道:“我可以努力尝试。”

    楚天点点头道:“记住你的承诺。”

    “呜——”墓室的门被推开,一团刺目而绚烂的彩光从门后涌出。

    雪怜城的脑海“轰”地一响,仿佛身躯在霎那间已不存在,而魂魄却飘飞在了无数离乱的时空浪潮里。

    一团团五颜六色的强光在她的周围如潮水般跌宕起伏,墓室内的所有景物都被淹没,那感觉就像是在千百年的岁月中穿梭徜徉,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这不是幻觉,你和我已经回到了三百年前。”忽然她的身后响起了楚天的声音道:“风后战死后,为了保住她最后一缕元神不散,轮转魔君强行催动天命之盘,逆天而行将这座墓室的光阴永远冻结。但是墓室的门一打开,时光将重新恢复秩序,我们必须在这里待满三百年,然后才能回到当下。”

    雪怜城大吃一惊,一下忽略了楚天在提及轮转魔君的时候并未用到第一人称。

    就在这时候,凌乱肆虐的流光里徐徐浮现出一条淡淡的绝美女子的元神。她气质空灵貌如少女,即使素来以美貌自负的雪怜城竟也不由得暗生自惭形秽之心。

    “萧大哥,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她清澈通透的双眸凝望楚天,似乎想从后者的神容中寻找到往昔的一丝印象。

    楚天的心底涌起奇异的感受,莫名地微微一笑道:“只是刹那。”

    不知为何,听到楚天的回答雪怜城本如同灰烬的心情不自禁地狠狠一酸,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刹那芳华,弹指红颜,却是三百年不离不弃的守护。可是谁人能够了解,在他们重逢的一瞬,却也是生死决别的一刻。

    “可惜,我已看不到你从前的模样。”风后痴痴地打量着楚天,幽幽道:“不过如今这样也很好。”

    “你觉得她怎样?”楚天视向雪怜城。

    风后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楚天脸上挪移开来,落在了雪怜城的身上,只是并不经意地一瞥便问道:“她知道么?”

    雪怜城已渐渐明白了楚天的用意,问道:“夺舍之后我的魂魄意识还能保留多少?”她可以不在意肉身被夺,但必须保持着清醒去复仇!

    “这不是夺舍,你的意识和记忆将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就像现在的我。”楚天回答道:“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便如同在一碗水里撒上一把糖。水会变得有甜味,但糖水还是水。”

    “我懂了。”雪怜城的眸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徐徐道:“开始吧!”

    “谢谢!”风后轻轻道,她的元神正变得越来越淡,显然支撑不了太久。

    “闭上眼睛去念存思,稍后你会感到一阵难忍的灼痛,但很快一切都会过去。”

    风后如风铃般动听的嗓音渺渺传来,雪怜城的眼皮不由自主往下垂落,一股从未有过的倦意袭上心头,令她直想睡去。

    突然,一道无法用言语描绘的璀璨青芒在雪怜城的眼前如花盛绽,在她被将将惊醒的一霎那,焚心灼骨的剧痛燃烧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经,灵台仿似暴怒的火山喷射出滚滚岩浆,顺着经脉汹涌奔腾。

    她情不自禁发出一记悠长而痛楚的呻吟,感觉自己已经死去。

    风后并未欺骗她,整个过程的的确确是在一瞬间完成。但这一瞬对雪怜城而言,比过去的半生还长。以往遭受过的种种折磨与蹂躏,鞭挞与摧残,比起此刻所承受的痛苦实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她情愿立即就死了,也不想再忍受哪怕一刹那的煎熬。

    此刻楚天就站在距离雪怜城不到三丈远的地方,波荡的青色光澜几乎将她的身影彻底吞噬,惟一能听到的便是那撕心裂肺不忍卒闻的嘶喊。

    他下意识地攥紧自己的拳头,牙齿不自觉咬破了下唇,渗出一缕金红色血丝。

    轮转魔君的意愿得到了实现,风后如游丝般的元神也得以依靠另一种方式获得了延续。至于雪怜城,她将获得风吟蝉的所有记忆与意识,成为风后的传承者,击杀雨传渊也不再是可望不可即的梦想。

    当然,自己也在前往寂灭之谷的征途上又迈进了坚实的一步。

    无疑,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选择。每个人都心甘情愿,每个人都各得其所。

    然而,在听到雪怜城的嘶喊声时,楚天的心仍旧禁不住颤了颤。

    生命的意义,从未像此刻这般立体而厚重过。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8151/ 第一时间欣赏越界最新章节! 作者:牛语者所写的《越界》为转载作品,越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越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越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越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越界介绍:
阪荡天下,遨游四海;御剑乘风,举杯邀月。纵使孑然一身浪迹天涯,也要笑傲王孙饮露餐霞。 做传说中的剑仙,寻找属于我的自由,我的爱,越界而去——三千年圆一梦,为爱而生。越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越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越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