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明铁卫TXT下载大明铁卫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铁卫全文阅读

作者:小雨非非     大明铁卫txt下载     大明铁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章 峰回路转

    众目睽睽之下,曹吉安以一敌二,与陈雨、陈应元正面对峙,看似不落下风,其实有苦难言,心中的尴尬和焦灼只有自己明白。

    他虽然是堂堂镇守太监,顶着皇帝身边人的光环,但毕竟来山东的时间只有一年多时间,根基尚浅,影响力也就局限于济南一带,真要较起劲来,是搬不动登莱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的,更别说陈雨这种有兵有权,政治地位也在自己之上的地头蛇了。对方手握重兵,真要撕破脸,他一个宫里出来的宦官,拿什么抢人?只不过为了义子和面子,不得已硬着头皮上罢了。

    曹不修看出了一些端倪,感觉自己凶多吉少,绝望地说:“义父,一定要救救儿子,您老人家要是不管我,三天三夜之后,只怕我没命回到济南见您了……”

    曹吉安看见义子的神情,痛心不已。

    曹不修是自己的堂侄子,因为自己一个阉人无法娶妻生子,才从堂兄那里过继过来传承香火,这么多年下来,亲眼看着长大,早已当做了亲儿子一般,百般溺爱,有求必应,断无可能亲眼看着他受这样非人折磨的。几天下来,惊吓过度加上**的折磨,曹不修未必会死,但命也要去半条,落下病根是免不了了,而且这样的羞辱过后,以后还怎么见人,还有哪家的大家闺秀愿意嫁给他,曹家的香火怎么延续?

    没有人能够明白一个阉人对于后人和香火的执着。

    换做其他官员,碰到自己儿子作奸犯科,犯下掳人妻子、勾结鞑虏等罪行,理亏在先,得罪的还是权势犹在自己之上的大人物,多半会抛下一句“逆子,死不足惜”,给足对方面子,然后私下里再行斡旋,换取谅解,从轻发落。

    但阉人多半性格偏激,怎么可能有耐心做这样的水磨功夫?

    一想到不能当场救下义子可能发生的后果,曹吉安面部有些扭曲起来,他咬着牙亲自走过去:“咱家就是要带人走,倒要看看谁敢拦?”

    组成人墙的文登营士兵有些发愣,对方的官兵和侍从他们不怕,但是这个大太监自己出马,该怎么办?看着慢慢走过来的曹吉安,他们一时没了主意,纷纷扭头望向陈雨,希望得到明确的指示。

    曹吉安走到人墙面前,伸手去拉士兵们的胳膊,嘶声道:“让开!”士兵们不敢让开,却也不敢向他动手。

    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官场上的人物,就算撕逼,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赤膊上阵,曹太监这是一点体面都不要了吗?

    陈应元不停地捋着胡须,面色严峻,却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阉人发疯,自己顾及身份,是不可能跟他一样发疯,挽起袖子上前干架的,但总不能让人打死他吧?

    陈雨冷眼看着这一切,毫不犹豫地下令:“没有本官的命令,不准放任何人靠近曹不修一步!”

    士兵们得到了明确的指令,心里有了底,牢牢站定,任凭曹吉安如何撕扯,都无法前进一步。好几人的脸上被抓出了血痕,却一动不动。

    陈雨接着下了第二道命令:“曹不修私通鞑虏,罪大恶极,不管谁胆敢掳走人犯,都以同犯论处。来人,把闯进千户所的这些帮凶全部抓起来!”

    外围更多的士兵小跑着进入了广场,围住曹吉安带来的侍从和官兵,一顿枪托砸下去,惨叫声一片。

    曹吉安身体孱弱,撕扯了半天,一个士兵也拉不动,自己却气喘吁吁,发髻也乱了。听到惨叫声后,扭头一看,自己带来的几十人全部被捆了起来,只剩下自己孤家寡人一个。

    他红着眼瞪着陈雨:“你真要赶尽杀绝,彼此结下生冤死仇?”

    陈雨镇定地看着他:“路都是曹公公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本官奉劝一句,强龙不压地头蛇,威海卫是我的地盘,你这样胡搅蛮缠,除了让自己难堪,毫无用处。还有,私通鞑虏的罪名不小,谁也担当不起,你这么做,只会把曹不修推入无底深渊!”

    这话的威胁非常明显,本来只打算让曹不修吃点苦头,如果曹吉安发疯撒泼,那么就送佛送到西,敲定通虏的罪名,送曹不修上路。

    曹吉安咬牙切齿地说:“私通鞑虏只是你一面之词,谁能作证?不要拿大帽子压人,咱家不怕!”

    陈雨哼了一声:“你倒也不傻,知道鞑子都被我杀了,死无对证。不过是否有罪,咱们可以一起去御前打这个官司,在此之前,人你不能带走。”

    曹不修害怕地浑身发抖,事情越来越麻烦了,如果等到了京城才能有希望脱离陈雨的魔爪,鬼知道这期间自己会不会被折磨致死?

    曹吉安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怔住了,停下了撕扯的动作。呆了半天后,他追问了一句:“当真不放人?”

    陈雨缓缓摇了摇头:“不放!”

    曹不修牙齿格格直响,哆嗦着说:“义父,我不想死……”

    曹吉安爱怜地看着他,如同看着幼崽的野兽,“放心,义父不会抛下你。”

    说完这句话,曹吉安伸手一个一个解开了袍子的扣结,然后慢慢地脱下身上的宦官服饰。

    众人盯着他,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曹吉安甩掉了外面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绣着图案的蓝底金纹的袍子。

    陈应元动容道:“御赐蟒袍?”

    宾客们也纷纷小声议论起来:“曹公公居然还有蟒袍,看样子这事要峰回路转了。”

    陈雨定睛一看,这件袍子上锈了两条似龙非龙的动物,乍一看,与崇祯的龙袍有几分相似。他扭头问陈应元:“这是什么路数?一个太监穿龙袍,算不算僭越,可以砍头的吧?”

    陈应元摇摇头:“这不是龙袍,是蟒袍,龙爪有五趾,而蟒只有四趾,本朝一般是给内使监宦官、宰辅蒙恩特赏的赐服。据我所知,本朝除了司礼监掌印、秉笔和东厂、御马监提督,以往宫中派出的镇守太监极少有这样的殊荣,圣上赐给他这件蟒袍,看来大有深意啊。”

    曹吉安咯咯笑了起来,头上散乱的发髻风中凌乱,看起来份外诡异。

    “圣上御赐咱家这件蟒袍,命咱家监督山东文登营指挥使、太子少保、文成伯,避免其拥兵自重、行不法之事,文成伯不在山东期间,咱家可以掌管全省兵权,文武官员皆要听从号令!”

第四百二十一章 曹吉安的选择

    曹吉安的话一出,所有人一片哗然。眼看着他奈何不了陈雨这样手握重兵的实权人物,只能自取其辱,没想到忽然放出了这样一个大招,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陈应元手一抖,扯断了几根胡须,却顾不上痛,小声问:“贤婿,此次入京,圣上可曾提起这件事?”

    陈雨眯起了眼睛,看不出喜怒哀乐,缓缓地回答:“确实提起过,赐给曹吉安令牌和蟒袍,平时协助我管理山东军务,如果我出征就接管兵权,说是防止朝野之间非议我文登营一家独大……”

    “如果属实,那就有些麻烦了。”陈应元皱眉道,“虽说他的权限只是协管军务,掌管兵权也仅限于贤婿离开山东期间,而且与曹不修之事没有直接关联,但他的差使毕竟是圣上金口御命,就不能轻易得罪……曹不修的事情,只怕要重新考虑了。”

    陈雨没有吭声,盯着有些癫狂的曹吉安,脑中开始急速思考起来。

    表面上看,眼前只是为了曹不修掳走陈卓一事,自己和曹吉安的意气之争,但是从曹吉安亮出蟒袍、搬出崇祯任命的差使那一刻起,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对付一个镇守太监,天不会塌下来,但是曹吉安口口声声说自己被皇帝委任监视文登营,那么要对付的就不仅仅是曹吉安一人了。都说打狗要看主人,之前打的狗是曹不修,主人是曹吉安,可是现在的狗变成了曹吉安本人,主人变成了崇祯,之间的区别就大了。

    陈雨并不畏惧皇权,之所以愿意表面上遵守官场的游戏规则,根本原因在于打破体制约束的时机尚不成熟,文登营也没有做好与朝廷彻底翻脸的准备,而且现在仍然能从体制内获取政治上的好处。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自己被曹吉安逼上了梁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认怂,放掉曹不修;要么硬刚到底,彻底和曹吉安翻脸。而第二个选择可以说意味着和朝廷决裂,接下来似乎就只有造反一条路了。

    可是,现在的文登营真的到了扯旗造反的时候了吗?

    现在还是崇祯七年,李自成还在洪承畴的手下苟延残喘,皇太极也没有做好入关逐鹿中原的准备,大明皇帝还是中原正统。虽然文登营有数以万计的军队,也有威海卫和铁山卫这样的根据地和粮食基地,实力在大明各种势力中占有一席之地,可以与任何军队正面交锋不落下风,但在这种时候造反,天下百姓真的会认同一支造反的官兵吗?

    陈雨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脸色严峻,他发现自己没有把握在这种匆忙起兵的情况下能掌控大局,取代明王朝。大明建国数百年,朱家王朝的正统深入人心,即便文登营凭借完善的火器化部队和良好的后勤保障取得局部战争的胜利,但是没有大义名分,就得不到百姓的拥护,又怎么在短时间内稳定大局,同时应对清军的进攻、流民军的袭扰、旧官僚的反噬?

    可是不造反又怎么应对眼下的局面?如果就这么认怂,曹吉安压过自己一头,以后还怎么服众?陈雨陷入了两难,心中天人交战,无法下定决心立刻撕破脸造反,却也找不到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这些念头在陈雨的脑海中盘旋,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旁人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都以为文成伯够强硬,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已经有人私下议论。

    “这下曹公公骑虎难下了,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但是圣命只让他监督文登营、协管军务,终究和曹不修的事情没有关联,要是文成伯不松口,他也无可奈何。”

    “是啊,这么僵下去,曹公公顶多到御前给文成伯上眼药、穿小鞋,但那也是事后的手段了,眼下还是奈何不了手握兵权的文成伯啊!”

    ……

    这些议论声虽然不大,但还是顺风飘到了曹吉安的耳中。

    他说出那番话之后,就定定地看着陈雨,希望对方能被吓倒,但对方始终没有松口,甚至一声不吭,似乎对他的威胁不屑一顾,心里逐渐冷了下来。等听到这些旁观者的议论,更是如堕冰窟。

    都说拉大旗扯虎皮,难道,皇爷这面大旗,也撼动不了陈雨这个嚣张跋扈的武将吗?

    曹吉安越想越远,他联想到了祖大寿、左良玉等人,仗着手上有兵,对圣旨阳奉阴违,皇帝也无可奈何,文官杀了一个又一个,可极少处置这些手握重兵的武将。陈雨崛起虽然也就这几年的功夫,但是论实力,似乎不在辽东祖大寿之下,比起左良玉之流还要高出一筹,真要铁了心对付自己,只怕皇帝也是有心无力,未必能给一个掳走官员妻子、有私通鞑虏之嫌的宦官义子出头。

    曹吉安越想越绝望,他又看了可怜巴巴的曹不修一眼,终于下定决心,作出了一个决定。

    众目睽睽之下,曹吉安颤抖着往前走了几步,呆立片刻,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全场哗然,事情的发展真是曲折离奇,刚才似乎重新扳回局面的曹公公,居然就这么下跪了?一个身穿御赐蟒袍的镇守太监,当众下跪,当真说不出的诡异。

    宾客中大多是官员,政治敏感性很高,几乎是下意识地齐刷刷闪到两旁,避开了曹吉安的正面。开玩笑,他身上可是代表皇权威严的蟒袍,谁敢站在他的面前?

    陈应元也是立刻侧身站到一旁,顺手推了陈雨一把。陈雨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站定之后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心中却是如释重负,事情有转机了,台阶送上门了。

    “咱家教子无方,这逆子作奸犯科,确实该惩治。”曹吉安哆嗦地开口,脸上尽是不甘和绝望,“还请文成伯、陈巡抚高抬贵手,让咱家带回去严加管教……”

    陈应元几步窜到曹吉安身旁,扶他起身,和颜悦色道:“曹公公,有话起来说,您身上是御赐的蟒袍,这么下跪,没人承受的起。至于贵公子之事,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嘛,对吧,贤婿?”最后一句却是对陈雨说的。

    陈雨也点了点头:“老泰山说的是。曹公子一时糊涂,做出了错事,虽然要依照律法惩治,但本官终究不能代替刑部、大理寺,这些事情,该交给有司办理。”

    “那么,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陈应元应变得很快,“曹公公,贵公子也受了教训,就请你把他带回去管教,至于是否追究罪责,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如何?”

    曹吉安在陈应元的扶持下勉强站立,似乎随时会摔倒,闻言点点头:“那就多谢二位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三人行

    翁婿两人一唱一和,表面上给了曹吉安面子,但曹吉安自己却心知肚明,这一次是栽倒姥姥家了,不仅颜面扫地,而且与陈雨的矛盾公开化了,彼此成了在山东境内的头号敌人,以后必然是有你无我的结局。

    士兵们松开了曹不修,曹不修连滚带爬扑到曹吉安脚下,抱着腿嚎啕大哭。

    曹吉安用力拉他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还嫌不够丢人?走!”

    陈应元和和气气地说:“曹公公慢走,本官与贤婿抽不开身,恕不远送。”

    曹吉安达到了目的,连表面的客套也不愿敷衍,扭头就走。那些被松绑的随从们也仓皇跟在后面,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一场风波最后以曹吉安彻底认栽而告终。很多人猜到了开头,却绝猜不到这个离奇的结尾。曹吉安带着曹不修离开后,喜宴继续,宾客们挤出笑容,接着和逐桌敬酒的陈雨碰杯。

    不知道敬到第几桌时,陈雨已经有些微醺。虽然他的酒量不错,但是刚才高度紧张,突然放松下来之后,杯中的低度烧酒似乎比平时更容易醉人。

    这时满桌的宾客正站立着端着酒杯,说着祝贺的吉祥话,其中一人突然冒出了一句:“学生谢鸿运,在济南朱军门账下效力,受军门委托,前来为文成伯道贺。今日文成伯不畏强权,力斗权阉,学生佩服的五体投地,回到济南后必会一五一十告知朱军门,想必他也会很高兴的。”

    桌上的其他宾客立刻静了下来,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啊。

    瞧这人的打扮举止,似乎是幕僚一类的角色,能代表山东巡抚朱大典出席这样重量级的喜宴,肯定是心腹,说出来的话多半也代表了朱大典的态度。能当众说出“力斗权阉”四个字,傻子都能听出朱大典对同在济南的曹吉安的不满,看来曹太监在山东官场潜在的敌人绝不止陈雨翁婿两人啊。

    陈雨眼睛一亮,没想到反曹联盟又多了一个同盟军,虽然曹吉安背后站着皇帝,但是两个巡抚加一个实权武将,这样的豪华组合,即便是崇祯本人也要掂量掂量。他高兴地举杯对此人说:“谢先生过奖了,本官与朱军门颇有渊源,当年登州平叛就曾在他麾下效力,回到济南后,代本官向他问好。”

    谢鸿运恭敬地举杯:“学生一定把话带到。”

    觥筹交错中,喜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终于进入了尾声。宾客们逐渐散去,从登州、济南等地远道而来的客人则被陈府和顾府的人带去安置休息。

    陈雨终于放下了酒杯,脚步踉跄地往内院走去。经历了白天高强度的奔袭和晚上的斗智斗勇,然后应酬宾客,直到此时,他才回归了新郎官的角色。

    苏颖带着几个丫鬟迎了上来,递上一杯醒酒茶,温柔地提示:“两个妹妹都在等着呢,事先也没说定,到底今晚先和谁圆房?”

    陈雨接过茶杯,揉了揉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看了看前方同样挂着大红灯笼的两间卧房,略一踌躇,说道:“为夫自有主张。”

    他先“吱呀”一声推开了右边的房门,闪身进去,然后轻轻掩上门。

    左边的卧房里,小环听到旁边传来开关房门的声音,顿时嘟起了嘴巴,失望地说:“姑爷太不体贴人了,小姐你今天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和委屈,怎么说都应该先来这边啊?”

    陈卓罩着红盖头,看不到表情,缓缓地说:“夫君怎么选择,自有他的道理,你跟着我嫁进来,以后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口无遮拦了,少说几句。”

    小环委屈地点点头:“小环知道了。不过,姑爷要是今晚都不过来,那合卺酒怎么办,谁来给你挑盖头,总不能枯坐一夜吧?”

    陈卓一时无语,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出嫁前学过的常识此刻都派不上用场,谁也不知道同时有两个新娘子该怎么履行新婚之夜的流程。

    两人就这么坐着发呆,房间里极其安静,甚至能听到蜡烛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声音。

    枯燥的等待度日如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盏茶的功夫,又或许是几刻钟,门忽然一下被推开了,陈雨带着笑容走了进来,轻轻唤了一声“夫人。”

    陈卓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声音带着惊喜:“夫君?”

    “让你久等了。我过去跟顾影打了声招呼,向她解释今晚为何先到你这边来,所以耽搁了片刻。”陈雨掩上门,转身笑吟吟地走到床边,忽然发现依偎在陈卓身旁笑得花儿一样的小环,吃了一惊,“小环,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环笑眯眯地把两个酒杯分别塞到两人手里,“先别嗦,喝合卺酒了。每人喝半杯,然后交换一起饮尽。”

    陈卓掀起半边盖头,轻轻抿了一口,陈雨也慢慢端起酒杯,仍然狐疑地望着小环,似乎想得到答案。

    小环有些害羞地推了一把陈雨:“姑爷干嘛老是这样盯着小环?你放心,今晚我哪都不去,你和小姐圆房,我是要伺寝的!”

    “噗呲”一声,陈雨把喝到嘴里的酒水全部喷了出来,呛得咳嗽起来。

    缓过来之后,他擦着嘴边的酒水,不敢置信地问:“这是真的吗?”

    陈卓轻轻点了点头:“小环陪我嫁过来,自然就是通房丫鬟。我和她情同姐妹,什么事都不用避她。”

    小环脸上因为害羞红扑扑的,但是语气理直气壮:“尤其是今晚,小姐受了这么大惊吓,我是一定要陪着的。”

    陈雨咽了口唾沫,掀开了陈卓的盖头,看着她眉目如画的那张脸,然后又看了看可爱俏皮的小环,又惊又喜地问:“真的……可以这样子吗?”

    良久,房间的蜡烛被吹灭了,然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脱衣声。

    小环的声音传出来:“哎呀,姑爷,你别急啊,等我帮小姐宽衣,再伺候你啊,怎么自己就脱起来了?”

    “我不打紧的,你赶紧帮小姐脱……咦,小环你怎么不脱,不是三个一起睡吗?动作这么慢,我来帮你……”

    “啊姑爷你干什么,怎么剥我的衣服啊?”

    “夫君,小环是伺寝的,你要纳了她,也不急于一时啊……”

    “这个,都睡一张床了,就要坦诚相见嘛……放心,床够大,我特意定制的,只是没想到今晚就能派上用场……”陈雨的嘴似乎含住了什么,含糊不清地嘟囔,“唔唔……你们现在都是我的人了,老爷我一定雨露均沾……”

    女人颤抖的呻吟声飘出了窗外,一时也分不清是陈卓还是小环的。

    当晚,春色无边。

第四百二十三章 风云再起

    次日,陈雨在小环的服侍下洗漱更衣,穿戴整齐之后,转身看了一眼床上仍卷在被窝里沉睡的陈卓,心满意足地笑了,如果不是封建社会,哪有这样的机会和白富美及其闺蜜(丫鬟)大被同眠?

    出门之前,他笑眯眯地捏了捏小环有点婴儿肥的脸蛋:“昨晚你和小姐都累了,白天反正没什么事,躺回床上休息一会吧。”

    小环不由自主地夹了夹腿,脸红红地应下:“哦。”

    陈雨笑着跨出房门,听到旁边的门也“吱呀”一声开了,扭头一看,顾影也撅着嘴走了出来。

    他走过去,轻轻搂住顾影,温柔地说:“昨晚委屈你了。”

    顾影被这么一搂,心里些许埋怨烟消云散,顺从地环住男人的腰,低声说:“陈姐姐白天受过那么大的惊吓,需要安慰。再说了,她是第一次和你圆房,我已经和你有过夫妻之实了,不委屈。”

    陈雨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这样和睦相处很好,后院安宁,相公我才能安安心心出去打拼。”

    顾影乖巧地点了点头,毫无平日的飞扬霸道。

    安抚了独守空房一夜的顾影之后,陈雨往书房走去,脸上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

    王有田、王为民兄弟已经早早地在书房外面等候,陈雨看到二人之后,颔首示意,然后招手让他们跟着自己进了书房。

    坐定之后,陈雨说:“昨晚时间太晚了,所以有些事情留到今天交代。本官给你们兄弟两人一个重要的任务。”

    两人齐声应下:“请伯爷示下。”

    “昨晚虽然打发走了曹吉安,但是阉人都是睚眦必报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陈雨说,“本官手上有兵,论官职、爵位也在他之上,加上陈军门,在山东境内他是奈何不了我的。但是要提防他在京城动手脚,毕竟是宫里来的,人脉不会差,而且可能会到皇帝面前给我上眼药。所以,本官决定……”

    兄弟两人挺起了胸膛,等着命令。

    “情报司选调专人赶赴京城,刺探一切不利于本官和文登营的消息,有必要的话,可以寻求左都御史唐世济、司礼监随堂太监方正化的帮助。”

    王有田点点头:“请伯爷放心。”

    “京城是天子脚下,达官显贵遍地都是,没有银子不好办事,本官写张条子,你找到商行顾总管,让他拨给你一笔银子作为活动经费。记住,不要怕花钱,但是一定要办好差使。”

    “遵命!”

    陈雨转向王为民:“内卫局这边,外松内紧,要加大管控和盘查的力度。鞑子既然能潜入山东,也必然会来威海卫,类似于夫人被掳这样的事情,决不能发生第二次,否则唯你是问!”

    王为民擦了一下脑门的汗珠,连忙说:“属下遵命!”

    打发走两人,陈雨又命人请来留宿府中的陈应元,开门见山地说:“老泰山,曹吉安这个阉人虽然奈何不了我,但是他的根基和人脉都在京城,昨天的事他肯定会想方设法报复,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陈应元点头道:“没错,虽然昨晚不得不放走他,但是这个梁子是结下了。另外,贤婿可能不知道,曹吉安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他是曹化淳的人,不能不防。”

    “这个家伙居然是曹化淳的人?”陈雨有些愕然,立刻回想起乾清宫外碰见曹化淳的那一幕,“难怪上次入京面圣,皇帝会提出由曹吉安分管山东军务的说法,原来是曹化淳在作祟。”

    他想了想,斟词酌句地说:“我是这么想的:现在我节制山东境内全部兵马,等于掌握了全省兵权,如果我们两人能和山东巡抚朱大典同气连枝、共同进退,那么整个山东就如铁桶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以不变应万变,即使曹吉安通过主子曹化淳打什么主意,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陈应元想了想:“山东、登莱巡抚加上你这个文登营指挥使?好主意,政军大权都在我们三人手中,除了圣旨,没人能撼动,即便是曹化淳亲至也无从下手。”

    陈雨傲然说:“全山东的卫所包括山东都指挥使司都在我的管辖之下,其余营兵也由我节制;您和朱大典一西一东,山东六府的文武官员都逃不出你们两人的五指山。在这样的局势下,区区一个镇守太监,不过是土鸡瓦狗尔,东厂提督也鞭长莫及。只是朱大典是否愿意和我们联手,只怕要老泰山出马才行。”

    “昨晚他的幕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看来朱延之也和曹吉安有不少过节,加上老夫和他的同门情谊,相信他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陈雨开心地笑了起来,没想到曹吉安成了促成他联盟两大巡抚的契机,倒是意外的收获。虽然陈应元的老丈人身份天然就是文登营的铁杆盟友,可是朱大典就不同了,要是没有曹吉安这个共同的敌人,未必会加入这个小团体。这样一来,京城和山东官场,自己都有了可靠的盟友,加上威海卫和朝鲜那边的布局,自己的政治、军事版图,正在慢慢的萌芽并成型,逐鹿天下的那一天,并不遥远了。

    发生在山东的这个小插曲在历史的长河中连朵浪花都算不上,时间的巨轮慢慢前行,几个月后,很快就到了崇祯八年(1635)秋天,沉寂了一段日子的满清又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青口山白羊峪长城(注1),一段长城的城墙上冒着浓烟,垛口上横七竖八挂满了尸体,城门洞开,密密麻麻的留着金钱鼠尾辫的士兵穿过门洞,从关外进入关内。山脚下,白底金边的金龙旗下,年轻的多尔衮骑在马上,看着身后满目疮痍的长城,淡淡地对身边的阿巴泰说:“七哥,明军还是和以往一样,不堪一击,长城形同虚设,又如何抵挡我大金的勇士。”

    阿巴泰闷声回答:“一年以前,我也和睿亲王一般看法,但是明国境内的兵马不止边关这些草包,还是有硬骨头的。”

    注1:青口山白羊峪长城位于今河北迁安市大崔庄镇,始建于明初,明晚期隆庆、万历年间包砖、加厚、修缮加固。

第四百二十四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多尔衮听了阿巴泰的话,轻轻笑了笑:“七哥说的是文登营吧?虽然陈雨这个人有两把刷子,但毕竟只是偏安一隅的地方武将,以往过于轻视让他钻了空子,这次大清举全国之力进攻明国,他未必就能再掀起风浪了。”

    阿巴泰闷声闷气地反驳:“英郡王在辽河一战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们就是败了。现在的文登营羽翼丰满,朝鲜都在其掌控之下,大清后方是个极大隐患,这次入关,只怕不能太乐观……”

    多尔衮身后的几名正白旗将领闻言不忿,要不是碍于阿巴泰的身份,早就上前呵斥了,只能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呵呵,七哥居安思危是没有错的,但是这次陛下安排妥当,亲自坐镇鸭绿江以北,不用担心后院起火,只要我们和成亲王(注1)、安平贝勒的两路大军节节胜利,掳走足够的丁口和财物,陈雨苦心经营的局面就会土崩瓦解,大清还是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清!”

    阿巴泰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勉强说:“睿亲王说的是。就要进入明国北直隶了,我去前面看着点,中军就由睿亲王主持大局了。”

    多尔衮伸手示意:“七哥辛苦了。”

    目送阿巴泰策马走远后,多尔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虽然他在阿巴泰和部下面前表现的很有信心,其实内心是颇为担忧的。

    这次清军大举入关,和往日有所不同,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陈雨建立了铁山卫之后,大量吸收南逃汉人,“人人有田耕”和低赋税的政策成了满洲境内汉人向往的乐土,逃亡人数越来越多,清廷到处设卡,捕杀了不少逃人,还是无法阻止这种趋势,导致汉人包衣(农业人口)急剧减少,大量田亩抛荒。肥沃的良田无人耕种,而渔猎出身的满人又不善此道,眼看寒冬就要到来,满清陷入了粮食危机。

    在这样的恶劣形势下,皇太极决定破釜沉舟,再度发起大规模的战争,通过入关劫掠来弥补农业人口和粮食的损失。为了防止铁山卫从鸭绿江北上袭扰大后方,皇太极领着正黄旗亲自镇守鸭绿江以北,守住后门,派出多尔衮、阿巴泰以及岳托、杜度的两路大军奔袭大明其中阿巴泰和杜度因为先后和异军突起的文登营交过手,对这个对手比较了解,所以领命协助两位亲王主帅待罪立功。

    这一次战争,满清的主力几乎倾巢而出,可谓不成功便成仁,如果达到了战略目的,满清就能熬过寒冬,恢复元气;如果失败,失去了不少农业人口、又耗费了大量军粮储备,满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力再发起类似的军事行动了。

    崇祯八年(1935)秋,满清再次入寇,多尔衮、阿巴泰的左翼大军和岳托、杜度的右翼大军分别从青口山、墙子岭入关,直扑北直隶,来势汹汹。京城告急,崇祯发出号令,勒令各路大军入京勤王。

    文登营作为近年来战绩最耀眼的军队,自然也在征召勤王之列,八百里加急的兵部命令最先送到了山东,陈雨比其他边镇更早接到了北上的命令。

    陈府大厅内,文登营主要将领济济一堂,共同商议北上勤王的军事行动。

    陈雨捏着兵部的命令扬了扬:“诸位,勤王的命令已经来了,我们又要和鞑子一较高低了。”

    将领们的情绪似乎不是很高,有人望着屋顶,有人盯着地面,没几个人去注视那张盖了兵部大印的纸。张富贵素来以直来直去著称,开口道:“伯爷,皇帝不地道,咱们文登营立下那么多汗马功劳,却还防贼一般防着咱们,说什么让那个姓曹的太监监督文登营不法之事,听着就来气。怎么,现在鞑子逼到京城外了,就想起咱们了?”

    陈雨笑了笑:“估计猴子的话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吧?本官也知道,曹吉安跑到威海卫抢人,亮出蟒袍和皇帝的命令,这件事让大伙都不痛快。不瞒你们说,本官心里也不痛快!”

    邓范说:“都说主辱臣死,咱们眼睁睁看着曹……曹不修掳了夫人,却被曹吉安这么带走,屁事没有,心里能痛快才……才怪。曹吉安为什么能带走人,还不是仗着皇帝的面子,要不是皇帝给了他监督文登营的差使,还御赐了蟒……蟒袍,咱们会怕一个阉人?”

    张富贵嘿嘿一笑:“邓范说的不错。伯爷,您心里也不痛快吧?要俺说,不稀罕勤王的功劳,干脆不去。如果您不愿得罪朝廷,那就慢点走,磨磨蹭蹭,等鞑子把北直隶打成一片白地撤走了再去也不迟。”

    陈雨收起了笑容,大喝一声:“糊涂!”

    众人都吓了一跳,张富贵期期艾艾地问:“怎么了,伯爷,俺哪里说错了?”

    “皇帝干出什么样的事情,那是他的事,可是北直隶的百姓是无辜的,我们明明有这个能力赶走鞑子,却眼睁睁看着他们烧杀抢掠却无动于衷,良心不会痛吗?你们别忘了,三年以前,你们和他们一样,都是土里刨食的穷人,怎么,现在发达了,就高人一等了,可以视人命如草芥了?”

    张富贵等人不约而同低下了头,脸上火烧火燎的,颇为羞愧。

    “再说了,本官不可能一辈子就窝在山东做个土霸王,等到时机成熟,终究要走出去,承担更大的责任的。”陈雨目光炯炯地扫视众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们是想守着一亩三分地故步自封呢,还是想博一个更大的前程?”

    蒋邪和邓范最先反应过来,惊喜地问:“伯爷的意思莫非是……”

    “嘘”陈雨伸出食指挡在嘴唇上,“担心隔墙有耳,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

    张富贵没读书,但脑子灵活,也反应过来了,想说又不敢说,激动地抓耳挠腮,当真像极了一只猴子。

    “既然我们注定要承担更多的责任,那么就不能坐视鞑子烧杀掳掠。”陈雨说,“即使没有兵部的命令,本官也会出兵。在本官心里,北直隶的百姓死伤或被掳走,和威海卫、铁山卫的军民遭殃一样心疼,你们明白吗?”

    众人连连点头,纷纷回答:“明白,明白。”

    陈雨隐晦的点出了自己的计划,那么众人都能体会他这番话的意思:既然打算有朝一日问鼎天下,那么天下的百姓将来都可能成为自己的臣民,让鞑子把北直隶烧成白地,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出兵驱逐鞑子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自己。

    注1:成亲王就是清太祖努尔哈赤之孙,礼亲王代善之长子,此时为镶白旗旗主。

第四百二十五章 出征

    定下了北上抗清的策略后,文登营迅速进入战斗动员状态,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此时的文登营拥有一万多正规军、一万多农兵、五千朝鲜仆从军的强大兵力,而且大部分是用近代化方法训练的火器化部队,论战斗力远超三五万冷兵器部队。陈雨一声令下,跟随他来到山东的一个协、新建的骑兵营、铁山卫的四个协和朝鲜营分别在威海、铁山登船,浩浩荡荡开往北方。

    威海卫码头,陈雨对前来送行的赵梓隆、吴大海交代道:“山东就交给你们两位了,本官在前方作战,后院务必要保证安稳,不要让我分心。”

    赵梓隆点头道:“大人放心,威海卫有下官编练的三千新军,而且大人亲征,鞑子在北直隶过不来,凭借这些兵力拱卫山东没有问题。”

    陈雨摇摇头:“虽然本官号称节制山东兵马,全省军务都由本官管辖,但关键时刻,真正要管的只是文登营四卫四所,尤其是威海卫,这才是最要紧的所在,否则山东这么大,三千新军怎么顾得过来?你一定要记住,只要威海卫不出问题,文登营的根基才会稳。”

    赵梓隆明白了,完成了彻底的改革、拥有兵工厂等重要设施的威海卫才是根本,其余地方无足轻重。

    “下官明白了,请大人放心。”

    陈雨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陈卓等女眷,想到曹不修掳人的事情,补了一句:“本官的妻妾都在威海卫,她们的安危也都交给你了,记得拨一些兵力守护,曹不修那样的事情,千万不要再发生了。”

    “下官知道了,会专门调人守卫大人府邸的。”

    陈雨想了想,似乎该关照的都关照到了,应该没有遗漏了。他率军出征,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威海卫这个根据地以及家眷,以往还不觉得,但出了曹不修这档子事之后,感觉山东没有以前那么安全了,要不是担心陈卓、苏颖等人水土不服,他甚至想过把全家都送到朝鲜去。不过有了赵梓隆和吴大海盯着,加上军队护卫,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

    吩咐完后,他又走到女眷们身边,嘱咐道:“我不在山东的时候,记得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找赵同知和吴镇抚。”

    陈卓和苏颖都点了点头,顾影则拍着胸脯说:“放心吧,还有我呢!有刀在手,等闲宵小近不了咱们的身。”

    陈雨忍不住笑了:“知道你厉害,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真有事的话,不要逞强,保住性命最重要,再大的事情,有相公我在呢。”

    陈卓柔声说:“夫君出征,一切小心,我们在家里等着你凯旋归来。”

    苏颖抱着不足一岁的婴儿笑吟吟地说:“还有他,也等着相公。”

    陈雨心中一暖,伸手把三人都搂住:“为了你们,为了儿子,我一定会打个打胜仗,风风光光平安归来的。”

    交代妥当之后,陈雨带着军官们走向了岸边的“威海”号。码头的士兵们鱼贯登上了福船,拆卸装箱的山地炮、弹药和火箭也被民夫们手挑肩扛运上了船。

    林继祖匆匆忙忙赶来,找到了即将登船的陈雨,气喘吁吁地说:“伯爷,有件事差点忘记跟你禀报了。这次装运的火箭,都是改良过的,准头比以前要强了不少,还按照你的吩咐,弹头里添加了猛火油,到时候够鞑子喝一壶了。”

    陈雨大喜:“那感情好,有了这玩意真是如虎添翼啊。对了,你是怎么改良的,如何让火箭射的更准?”

    林继祖简明扼要地解释:“之前的火箭因为比大炮的炮子轻,在空中受到风力影响,容易乱飞,偏离目标。小的曾想过增加重量来保持稳定,但这样就失去了火箭轻便的优势,造价也高了不少。后来小的试着在火箭的屁股上加了三块曲面的旋板,这样喷射出来的焰火流过这三块旋板,就会让火箭在空中旋转,不容易被风力干扰,稳定了很多,准头就这么增加了。”

    陈雨目瞪口呆,这个和枪炮膛线造成枪弹旋转来增加精度和射程的原理差不多嘛,居然被林继祖用土办法摸索出来了。

    回过神后,他惊喜地拍了拍林继祖的肩膀:“真有你的。准头的问题解决了,猛火油怎么弄的?一定要保证安全,别让火箭还没射出去就把油点着了。”

    “这个不会的,伯爷尽管放心。”林继祖解释,“小的把火箭中间做了个夹层,下半截是火药,中间用薄木板隔开,再开个小孔,以便火焰能穿过,上半截灌入少许猛火油,掺入一些木屑,木板上方垫上几层油纸,以免漏出。火药没有燃完之前,猛火油是不会点燃的。这样改良后的火箭,威力和准头都大幅度增加,造价也没有太大变化,唯一的不足就是工序多了不少,打造的速度比以前慢了些。”

    陈雨大喜:“太好了,这样的火箭就是杀敌利器啊。你干得不错,本官也会兑现承诺,给你一个百户头衔,从今天起,你也是官身了。”

    林继祖咧嘴笑得很开心:“多谢伯爷。”

    带着愉悦的心情,陈雨在军官们的簇拥下登上了“威海”号,浩浩荡荡的船队离开了码头,往北方驶去。

    大军走后,几个鬼祟的身影在码头远处眺望着远去的船队,确认走远以后,互相嘀咕着:“文成伯走了,还带走了大军,威海卫无人主持大局,赶紧回去禀报。”

    “这里是文登营的老巢,走陆路不安全,咱们按原计划从海上绕道登州,再经莱州回去。”

    这些人沿着码头走到偏远的角落,坐上了一艘破旧的渔船,晃晃悠悠地从海路离开了威海卫。

    此时,内卫局总管王为民正在安排人手,准备对威海卫范围内进行一个全面的摸底排查,防止陌生人员潜入搞破坏,面向西三府方向都派出了人手,却唯独忽略了码头。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悔恨不已,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疏漏。

第四百二十六章 议和

    崇祯八年秋,天下局势风云变幻,大明王朝走到了一个关键的岔路口,向左还是向右,关系到王朝的命运。

    北方,清太宗皇太极命睿亲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饶余贝勒阿巴泰为副手,统左翼军,成亲王岳托为扬武大将军,统右翼军,安平贝勒杜度辅助,两路征明。岳托从密云北边墙子岭,毁坏长城,破边墙入边,斩杀明蓟辽总督吴阿衡。多尔衮则于九月二十八日于青山关毁边墙而入,两军在北京郊区通州会师。崇祯诏令天下兵马勤王,同时命总督宣、大、山西军务的卢象升,携宣、大、山西三总兵杨国柱、王朴、虎大威入卫京师,以卢象升督天下援兵,赐尚方剑。

    西北,洪承畴总督五省军务,崇祯又令熊文灿为五省总理,加大对流民军的围剿力度。在官兵的围追堵截下,流民军接连失败,形势严峻:崇祯八年春,李自成兵败梓潼,守岷州(今甘肃岷县)、临洮,同年,在洮河一带遭洪承畴及孙传庭军袭击,败走岷州,为保存实力,李自成被迫率残部活动于川陕边境山区;与此同时,张献忠在南阳、麻城亦为左良玉军击败,负伤退谷城,熊文灿遂改围剿为招抚。刘国能、张天琳、张献忠、罗汝才等流民军首领,先后投降或就抚。从表面上看,剿寇形势一片大好,杨嗣昌“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围剿计划似乎成效显著。可是随着清军两路入寇,京师戒严,卢象升、孙传庭等名将率军勤王,西北官军减少,又给了流民军喘息之机。

    崇祯也看到了这种形势,大明的国力不允许两面同时大规模用兵,到底是集中精力剿寇还是全力迎击清军,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虽然勤王兵马陆续从全国各地赶来,卢象升已经领着天雄军、三镇总兵以及关宁军在京郊驻守,与清军相持,大战一触即发,但崇祯还是难以下定决心,于是传召兵部尚书杨嗣昌商议。

    乾清宫内,杨嗣昌侃侃而谈:“……陛下,臣以为,天下大势好比人的身体,京师是头脑,宣、蓟诸镇是肩臂,黄河以南、大江以北的中原之地是腹心。如今形势是烽火出现于肩臂之外,乘之甚急;流寇祸乱于腹心之内,中之甚深。外患固然不可图缓,内忧更不能忽视,因为它流毒于腹心,如果听任‘腹心流毒,脏腑溃痈,精血日就枯干’,徒有肩臂又有何用呢?”

    崇祯觉得很有道理,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然鞑子入寇,迫在眉睫,流寇日渐式微,两者一急一缓,又该如何抉择呢?”

    杨嗣昌正色道:“陛下不可小觑流寇,眼下虽然局势有所缓和,但其如燎原之火,只要放任不管,立刻又会卷土重来。为今之计,唯有攘外必先安内,与鞑子虚以委蛇,腾出手来,集中全力平息中原群盗,方为上策。”

    崇祯动容道:“爱卿的意思是,与鞑子议和?可是群臣怎么会支持,朕也开不了这个口啊……”其实杨嗣昌的建议附和他的心思,但他历来重视口碑名声,不愿承担向鞑虏求和的骂名。

    “臣提出此议,已经预料到会遭群臣反对、言官弹劾。”杨嗣昌凛然道,“言官空谈误国,只知沽名钓誉,浑然不顾天下大势。陛下当以社稷为重,切勿错过剿灭群盗、平定中原的大好时机。”

    崇祯踌躇道:“可是该如何筹办此事才好?”

    杨嗣昌看穿了崇祯既想议和,又怕背负骂名的心思,说道:“陛下,卢建斗功勋卓著,又总督天下勤王援兵,如果他同意议和,大军只与鞑子对峙,不贸然开战,臣再命人私下与鞑子伪汗联络,则此事可成。”

    崇祯听明白了杨嗣昌的意思,只要总督天下援兵的卢象升同意议和的观点,与清军维持出而不战的局面,那么事情就有操作的余地。他想了想,觉得可行,便说:“甚好,朕立刻传召卢建斗入宫觐见。另外,朕再召集群臣商议退敌之计,爱卿到时可隐晦提及此事,试试百官的反应。”

    杨嗣昌大喜:“臣遵旨。”

    天津卫码头,船帆遮天蔽日,文登营从威海卫、铁山卫而来的两路军队在此汇集,准备登陆奔赴前线。

    无数士兵成队成队地下船,以营为单位集合,火炮辎重源源不断地从船上被卸下来,在码头上堆成了小山。陈雨在诸人的簇拥下上了岸,站定之后,吩咐左右:“队伍就集合完毕之后,邓范、蒋邪各领两协在前,本官领一协及骑兵营、辎重在后,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邓范等人应下:“遵命。”

    陈雨又问王有田:“情报司有消息传回来没有?”

    “禀伯爷,属下已经派了几拨人赶赴保定、通州等地,目前得知的情况是:宣大总督卢象升统领各路勤王援军,在通州以西驻扎,鞑子的两路大军分别在通州和顺义劫掠,暂时还没有大规模的交战。”

    “继续侦听消息,每两天向本官汇报一次,我们要随时知道鞑子的动向和朝廷的打算。”

    “遵命。”

    一个多时辰后,完成了集合整编的文登营开始出发,从天津往北面行军。陈雨并不知道,此次北上抗清,他要面对的敌人并不止清军,还有来自大明内部的对手,勤王之役,是对他和文登营的一次严峻挑战。

    济南,曹府。

    曹吉安听完了跪在地上几人的禀报,激动地站了起来:“咱家忍气吞声几个月,终于等到陈雨率军北上了,机会来了!”

    旁边一个头戴尖帽、身着褐衫、脚踏白靴的男人笑道:“曹公公要如何做,尽管吩咐就是。出京之前,厂公交代过,到了山东,一切听曹公公的。”

    曹吉安狞笑着说:“有劳路档头了。这一次,咱家要新仇旧恨一起算,把陈雨连根拔起,永世不得翻身!”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二十七章 卢象升的决心

    就在曹吉安得到探子回报的当天,大批身着褐色比甲、脚穿尖头靴的番子从曹府鱼贯而出,翻身上马,在曹吉安和那名姓路的东厂档头带领下连夜赶往登州府,一场阴谋就此拉开大幕。

    此时的京城,也在酝酿着一个可能改变大明国运走向的变故。

    傍晚,一名面色白净、身材瘦削高大的中年官员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了乾清宫。此人在殿门外矗立了片刻,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绪,然后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过了门槛,进入了殿内。

    进殿之后,他远远地站定,望着前面的皇帝和兵部尚书,朗声说:“臣卢象升,奉召觐见。”

    “卢爱卿来了,快赐座。”崇祯满怀希望地望着卢象升,口气和蔼。能否实现与清军宣而不战并秘密议和,完成集中兵力围剿流寇的计划,卢象升是否愿意配合是其中的关键,崇祯对这个战功卓著的大臣抱以厚望。

    杨嗣昌却没有崇祯这么乐观,他幽幽地望着卢象升,眼神闪烁,似乎暗自打着什么主意。

    王承恩命小太监搬来了小墩子,卢象升却没有坐下,拱手道:“谢陛下赐座。不过臣多年领兵征战,身子骨还算硬朗,站着也无妨,况且京郊大战一触即发,军情紧急,臣也无心落座,还请陛下速速下旨,让臣率领各路勤王大军与鞑虏决一死战!”

    崇祯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卢象升的态度这么坚决,与他的预想背道而驰,完全打乱了他的说辞,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杨嗣昌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军情固然紧急,但是鞑子来势汹汹,十几万大军进逼京畿,事关大明国运,需从长计议。卢大人还是坐下来,慢慢商议吧。”

    卢象升反问:“大明与鞑子势不两立,多尔衮、岳托已经攻城掠地,连下数个州县,京城危在旦夕,除了开战,还有什么好商议的?”

    崇祯不悦地说:“用兵方略是朕说了算,还是爱卿说了算?”

    卢象升心中一凛,连忙说:“陛下英明神武,运筹帷幄,自然是陛下说了算。”

    崇祯面色缓和了一些,继续说:“爱卿在西北与流寇征战多年,现在的局势你是知道的。眼下各路流寇日渐式微,正是一鼓作气奠定胜局的大好时机,偏偏鞑子此时入寇,打乱了朕的全盘计划。如今两处皆要用兵,以爱卿所见,该如何做才是?”

    卢象升毫不犹豫地回答:“流寇要剿,鞑子也要打。”

    杨嗣昌慢慢引导:“然而大明如今的国力无法支撑两面用兵,要么先剿灭群盗,要么先迎击鞑子,你说对不对?”

    卢象升听出了一点味道,不置可否:“本兵所言甚是。”

    崇祯开口说:“杨爱卿提议先与鞑子虚以委蛇,以缓兵之计周旋,集中兵力剿灭流寇,你觉得如何,与鞑子是战是和?”

    卢象升眼神坚毅,回答道:“臣主张与鞑子开战!”

    崇祯、杨嗣昌两人都大失所望,这人怎么脑子一根筋呢?

    “陛下,臣以为,与鞑子和谈,以缓兵之计维持北边数年平安并不是不行,但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求和。”卢象升坚定地说,“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听说谁能从城下之盟中获利,即使要和,也要先立足于能击退敌人,让敌人感到获胜无望,才能以和谈确保鞑子数年不敢叩关。”

    杨嗣昌长叹了一口气,抿嘴不言,崇祯更是重重哼了一声,坐回了椅子上,毫不掩饰眼中的失望。卢象升的态度,让他们的希望落空了一个极力主战的督师,怎么可能配合他们宣而不战、秘密议和的计划?

    沉默片刻之后,崇祯摆摆手,示意卢象升退下:“今日之事只是商榷,并没有定论,上述所说切勿传与第三人耳中。”

    卢象升向崇祯行礼:“臣谨记。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臣告退。”

    正转身准备退出宫殿外时,杨嗣昌看了崇祯一眼,得到肯定的示意后,补了一句:“卢大人,没有兵部的命令之前,切勿擅自出战,切记。”

    卢象升停滞了一步,回答了一句:“部堂的话,本官听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望着他走出宫殿后,崇祯皱眉道:“卢建斗执迷不悟,估计你兵部的命令他未必会听。王伴伴,宣高起潜觐见,朕要命他为勤王大军监军。”

    次日,崇祯召集三品以上大臣,在中极殿以“剿兵难撤、敌国生心”为主题策试大臣。大臣们对这种命题作文形式的策论颇有经验,很快就洋洋洒洒提笔写了一篇篇四平八稳的文章,大多是论证了一番剿寇和抗清的重要性不分伯仲之外,无一例外以“吾皇圣明,恭请圣裁”结尾,绕了一通等于什么建议都没有。

    崇祯随意浏览几份后,自然对这种推卸责任的官样文章不满意,“点名”杨嗣昌:“本兵阅览几份这些策论,阅完之后看看可有建议?”

    杨嗣昌装作意外地站出来,翻阅了一下那些文章,沉吟一番后,开口道:“陛下,臣有些话想对同僚说。”

    崇祯伸手示意:“你说,朕也听着。”

    杨嗣昌转身面向众人,昂首挺胸道:“前几天河间府、顺德府、大名府均上报辖地有大疫,号称‘瘟疫传染,人死**’、‘春无雨,蝗蝻食麦尽,瘟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诸位,以往这种大范围的疫病,从没有在京畿周边发生,现在突然爆发,可否有人想过其中的曲折?”

    大臣们疑惑地望着他,不是说剿寇和打鞑子的事吗,怎么扯到瘟疫了?

    杨嗣昌继续自问自答:“东汉初年,天降异象,日蚀火星,光武帝以此为戒,决心与匈奴议和,边疆数十年无战事,百姓休养生息,乃有光武中兴;宋朝太宗时,也有月蚀荧惑之警示,但太宗未引以为戒,兴师伐辽而战败……如今京畿恰逢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疫,难道不该引起我们的警惕吗?”

    众人恍然大悟,绕了一圈,原来是这个意思不就是转着弯提议跟鞑子议和嘛,连天降异象的理论都搬出来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夺情入阁

    杨嗣昌为了引出议和的论点,引经据典,搬出了东汉光武帝和北宋太宗的典故,殿中众人都是人精,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思。但是与鞑虏议和的事情太敏感,即便有人赞同,也不敢当出头鸟,持反对意见的有心想驳斥,但杨嗣昌并没有捅破议和的窗户纸,想辩论也无从辩起,一时间殿内无人作声。

    崇祯环顾一圈,对大臣们的态度很不满,点名温体仁:“长卿,你是内阁之首,朕的股肱之臣,对文弱的话有何见解?”

    温体仁向来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不选边站,讲究的是中庸之道,听到崇祯点自己的名字,心中哀叹一声,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斟词酌句地回答:“东汉初年国弱民贫,与匈奴议和,休养生息,是韬光养晦的明智之举;宋太宗时经过太祖的数年治理,国力不俗,且辽国铁骑自燕云十六州频繁南下,威胁大宋边境,为收回国土,兴师伐辽也是利国利民之举,奈何兵败高粱河,功败垂成,也不能说做错了,打仗嘛,本来就没有必胜的道理……”

    崇祯一听非常失望,让你站出来是帮忙的,不是探讨古人的对错,要说钻研典故、以古鉴今,群臣大多是满腹经纶,比你强的人多得是。现在这一通废话下来,不仅没有帮上忙,反而隐约有赞同与清军开战的意思。

    他看了看其他大臣,似乎没有站出来提倡议和的打算,决定实施事前另一个计划,迂回前进。

    “今日除了考校一下诸位爱卿,另有一事也一并商议。兵部尚书杨文弱,无偏无党、勇于任事,朕拟提拔其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仍掌兵部事,诸位觉得如何?”

    崇祯的想法是,引导大臣提出议和的建议一时半会没有效果,那就提拔杨嗣昌入阁,以大学士身份继续掌管兵部,加强话语权,通过他逐步推动议和的计划。

    这个决定顿时让群臣不满了,杨嗣昌被皇帝宠信,早就让很多人羡慕嫉妒恨了,现在他又隐约有议和的想法,还加强权力和地位,岂不是让他更容易得逞?与鞑虏议和这种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杨文弱干成,让文武百官跟着一起背锅。

    少詹事黄道周立刻站了出来,大声说:“陛下,杨文弱父母先后逝世,尚在丁忧期内,免行守丧出任本兵一职已经是于礼不合,如今再夺情入阁,礼乐崩坏,如何能堵天下悠悠之口?”

    不少内心反对议和的大臣也纷纷站出来:“臣附议。”

    崇祯大怒,朕为大明殚精竭虑,夺情任命大臣也是为了国事,你们这些庸臣在军国大事上出不了主意也就是算了,现在居然揪着礼制的小问题不放,当真是一些误国误民、尸位素餐的废物。他也知道,这些人反对杨嗣昌夺情入阁,其实就是反对杨嗣昌议和的打算,不能与自己同一条心还要拖后腿的大臣,如何能忍?

    “住口!杨文弱丁忧期间起复出任本兵是朕的意思,夺情入阁也是朕的意思,忠孝不能两全,家事国事,孰重孰轻?”崇祯怒目圆睁,“朕主意已定,谁敢反对?”

    黄道周毫无惧色:“纵使陛下一意孤行,臣无力阻挡,但仍然反对,请陛下责罚便是。”

    崇祯厉声说:“那就如你所愿,从今日起,免除你少詹事之职,降为六品府丞(注1)!”

    黄道周取下官帽捧在手中,平静地说:“谢陛下。”

    崇祯扫视众人:“还有谁反对?”

    一个前程似锦的少詹事就这么被贬了,其余人虽有心反对,却都顾忌自己的前途,不愿在这个风口浪尖出头,一时间偃旗息鼓。

    正当崇祯以为无人聒噪时,唐世济轻轻迈动脚步,站了出来。

    崇祯盯着他:“唐爱卿,连你也要效仿黄道周吗?”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

    唐世济摇摇头:“臣有本启奏,但并不仅仅是为了杨部堂入阁之事。杨部堂才干过人,陛下提拔他入阁,自有其中的道理,但是以礼部尚书兼任大学士,同时掌兵部事,未免引人非议,再说他也没有三头六臂,内阁和兵部两头,都无比重要,如何兼顾?”

    崇祯闻言,眼神和善了不少,反问:“那唐爱卿有何建议?”

    唐世济回答:“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的陈新甲,颇具才干,以知兵著称,臣推荐他接替本兵一职,辅佐杨文弱掌管兵部。”

    “是整饬边防有功的宣府巡抚陈新甲吗?”

    “正是。”

    崇祯有些犹豫起来,唐世济的提议不好反驳,但他又不放心把兵部尚书这个重要职位交给杨嗣昌之外的人,毕竟杨嗣昌才是最符合他心思的人选。

    杨嗣昌思考片刻,站了出来:“陛下,唐大人言之有理,臣若入阁,确实难以兼顾兵部,陈新甲才干过人,可以考虑。”他在担任宣大总督的时候,与陈新甲共过事,颇为了解,也有些交情,这个人不是恣意妄为的人,应该好控制,那么推他上位,既能保证对兵部的影响力,又可以避免非议。

    见杨嗣昌自己也这么说,崇祯不好再说什么,便点头道:“那就依二位爱卿,擢陈新甲任兵部尚书一职,免除宣府巡抚、右佥都御史。”

    唐世济不动声色地退了回去,心中却很满意。既然杨嗣昌入阁无法阻挡,那么从他手中抢下兵部尚书这个重要职位,也算一个重大收获。只是杨嗣昌打算议和,而且瞧皇帝的意思,应该是在背后支持,这对即将到来的战事有重大影响,必须及时告知已经在赴京途中的陈雨。

    退朝之后,在午门外,唐世济对来接自己的随从吩咐:“立刻找到文成伯派驻京城的人,本官有事告知。”

    情报司的人与唐世济和方正化都建立了联系,得到消息后,立刻快马加鞭送往了往京城而来的文登营大军。

    注1:少詹事和府丞都是詹事府的职务,前者是副职,正四品,后者是正六品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二十九章 安插罪名

    “都是些猪脑子,蠢到家了!”

    坐在马上的陈雨看完了情报司星夜转送来唐世济的亲笔信,怒气冲冲地说。

    旁边的蒋邪、邓范等人问:“伯爷,怎么回事?”

    陈雨随手将信递给蒋邪:“你们都看看,金銮殿里的那些人都是怎么想的,居然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与鞑子议和,不是猪脑子是什么?”

    蒋邪一目十行看完了信,又转给邓范,不屑地说:“目光短浅,莫过于此。杨嗣昌想议和,然后集中兵力剿灭流寇,想法倒是没错,可是选择的时机大错特错。皇太极又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朝廷的意图,又怎么可能把已经出鞘的刀收回去,眼睁睁看着朝廷收拾完了流寇再全力对付他?”

    邓范补充道:“况且此次鞑子入关,多半和我们的铁山卫吸纳辽东逃人有莫大关联。情报司派到盛京潜伏的探子回报,鞑子不善耕种,汉人大量难逃后,田土大片抛荒,粮食紧缺,这次入寇肯定是为了抢粮食和丁口,又怎么会答应议和,放弃此行的目的?”

    陈雨恨恨地说:“稍有眼光的人就能看出此时议和的荒谬,可是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却自以为是,偏偏皇帝还暗中支持。有这样的人把持朝政,难怪大明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张富贵问:“伯爷,那咱么怎么办,朝廷都打算议和了,勤王这事,咱们还掺和吗?”

    “纠正一下,文登营北上,是为了打鞑子,不是为了勤王。”陈雨说,“从战略目的来说,抗清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这个大前提不变。只是现在朝廷对是否议和产生了分歧,策略不明朗,我们暂时不浑水,免得被自己人卖了。”

    他勒住了战马,停了下来,身边的将领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传我命令,文登营在前方保定驻扎,暂时停止前进,等局势明朗了再走。”

    众将领齐声应下:“遵命!”

    然后各人策马散开,指挥部队做好扎营的准备。

    同一天,威海卫指挥使司衙门。

    曹吉安在东厂番子的簇拥下站在衙门外,问道:“路档头,是从这里开始动手吗?”

    那名姓路的东厂档头点了点头,勾勾食指,示意人群中一个身穿飞鱼服的人出来,说道:“没错。按照文登县锦衣百户张洪的说法,帮助陈雨控制威海卫乃至文登营四卫四所的左膀右臂就是指挥同知赵梓隆、镇抚吴大海。擒贼先擒王,抓了这两人,军中群龙无首,就没人敢反抗东厂拿人,咱们就可以放心的去陈府办差了。”

    张洪点头哈腰地说:“曹公公,路档头,小的对威海卫的情况熟悉的很。陈雨虽然带走了大军主力,但是威海卫仍然有数千从军户选拔编练的新军,拿银子喂饱了的,对陈雨盲目效忠,如果不事先制服赵、吴二人,他们一煽动,别说拿人了,只怕咱们这些人能否从威海卫脱身都成问题……”

    曹吉安大喜:“东厂办事果然厉害,看来这次是板上钉钉了。路档头,你放心,只要你办好这次的差使,厂公那边,咱家一定会替你美言的,另外陈府抄没的财物,全部交给你处置,咱家一文钱都不要。”

    路档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多谢曹公公,这次差使,路某一定办成铁案,放心吧。”

    曹吉安伸手指着卫指挥使衙门:“事不宜迟,动手吧!”

    “嘭”的一声,衙门的门被重重推开,大群番子亮出刀刃,冲了进去。

    赵梓隆和吴大海正召集衙门的官员议事,却见一大群头戴尖帽、身着褐色比甲、脚踏白色尖头靴的人冲了进来,举着刀刃,不怀好意地盯着所有人。

    赵梓隆站了起来,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路档头慢慢走了进来,傲慢地说:“本官是东厂档头路小川,奉命到威海卫办差,你们谁是赵梓隆、吴大海?”

    一听是东厂的人,官员们立刻焉了,下意识地望向了赵梓隆和吴大海两人。

    路小川眼睛很毒,立刻顺着众人的目光找到了目标,指着两人:“就是他们了,拿下!”

    吴大海握紧了拳头,想要反抗,可是见赵梓隆没有发话,也不好率先动手。

    赵梓隆迟疑了片刻,番子们已经一拥而上,把他和吴大海捆得结结实实。

    吴大海愤怒地问:“我们犯了什么事,需要东厂来拿人?”

    路小川嘿嘿一笑:“根据东厂收到的消息,文登营有人图谋造反,你们就是帮凶。乖乖束手就擒,就送你们去京城诏狱受审,如果胆敢反抗,就地正法!”

    这个大帽子一扣下来,所有人都懵了。图谋造反?这可是株连九族的谋逆大罪啊!

    赵梓隆冷静地说:“东厂也不能一手遮天、颠倒黑白。如果你们想随意安插罪名,一旦没有真凭实据,本官丑话说在前面,文登营也不是任人鱼肉的角色,必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东厂办事,怎么会道听途说?放心,会给你惊喜的。”路小川挥挥手,“把这两人带走。另外命本地锦衣卫监视卫城所有官员,办案期间,一律不准离开衙门,倘若轻举妄动,以同案论处!”

    抓了两名重量级官员后,路小川一行在本地锦衣卫的带领下马不停蹄赶往备御后千户所,包围了陈府。

    门口几名守卫的士兵握紧了火铳,紧张地大声说:“你们什么人,要干什么?这里是太子少保、文成伯的府邸,不得放肆!”

    路小川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下令:“进去拿人,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番子们一拥而上,试图冲进去。几名士兵都是土生土长的军户,没见过也不认识东厂的人,对陈雨也是忠心耿耿,见对方不怀好意,挺着刺刀就迎了上去,瞬间捅翻了几名番子。

    “反了反了,胆敢阻止东厂办差,给我剁成肉泥!”路小川叫嚣着。

    听到了东厂两个字,几名士兵一惊,迟疑了一下,立刻被无数柄刀砍翻在地。

    解决了拦路虎之后,番子们嚎叫着冲进了陈府,顿时全府一片鸡飞狗跳,丫鬟和仆人们的叫声响成一片。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三十章 栽赃与反抗

    东厂番子们像一群蝗虫般涌入了陈府,抓捕他们认为的“人犯”。期间也免不了翻箱倒柜,至于是寻找“罪证”还是顺手牵羊拿些值钱的家伙进私人腰包,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来得太忽然,驻扎在演武场的部队还来不及调动,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路小川和手下可以为所欲为,很快就抓到了陈府所有的女眷,连丫鬟都不放过,全部集中在前院。

    部分番子押着女眷们来到前院空旷地带站定,其余人则继续搜寻“罪证”。路小川看了一眼陈卓、顾影、苏颖等人,咽了一口唾沫,暗道一声“这文成伯真是好福气,几个小娘皮个个俊俏水灵。”然后板着脸说:“还愣着干什么,规矩都不懂吗?都给绑上,罪犯家眷与主谋同罪!”

    “谁敢?”顾影一脚踹翻冲上来的一个番子,大喝道,“敢到文成伯府上放肆,老娘已经忍了,现在还要绑人,且问问老娘答不答应?”

    路小川瞪圆了眼睛:“反了反了,一个娘们还敢拘捕,都给老子上,乱刀砍死!”

    “慢着。”陈卓镇定地喝止周围跃跃欲试的番子,对路小川说,“这位大人,是否有罪还无定论,也没有证据,全是你一面之词。再说了,这么多拿刀的差人,这样对待一群手无寸铁的女子,你就算拉的下脸,想过后果没有?如果最后拿不出证据,我的夫君、父亲都不会善罢甘休!”

    她的气场一时震住了番子们,众人团团围住,却没有立刻动手,有人回过头望着路小川,等待明确的命令。

    路小川犹豫了一下,低声问张洪:“这小娘皮是什么人,口气这么大?”

    张洪小声回答:“文成伯的正室、登莱巡抚陈应元的千金。”

    “娘家有背景,难怪了……”路小川迟疑片刻,挥挥手让番子们退下,“也罢,几个女人就不绑了,量你们也逃不掉。至于证据,你放心,一定会搜到的,让你心服口服。”

    话音刚落,几名番子“兴高采烈”地冲了出来,举着一件物事大声说:“禀路档头,找到了。”

    路小川接过来,用力抖开,高高举起,趾高气扬地问:“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卓等人一看,是一件明黄色的盘领右衽袍子,上面绣着几条腾云驾雾的金龙,脸色一变。

    顾影和苏颖文采见识都不如陈卓,看这东西觉得扎眼,但不敢肯定,问陈卓:“这是什么?”

    “龙袍。”陈卓皱眉道,“九条金龙,均有五趾,是龙袍无疑了。”

    苏颖急了:“咱们相公怎么会有这东西?有了龙袍,就坐实了谋反的罪名,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陈卓哼了一声:“夫君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僭越的傻事。这袍子一定是他们借搜寻的理由放进去的,然后栽赃嫁祸。这么拙劣的手段,居然敢用在咱们夫君身上,只能说这些东厂的人丧心病狂了。”

    顾影大怒,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弯刀,咬牙切齿地说:“敢栽赃嫁祸,跟他们拼了!”

    路小川看到顾影亮刀子,大喜过望:“罪证在此,你还敢亮兵刃,就别怪本档头不客气了。此刻将你就地正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陈卓冷静地按下顾影的手,摇摇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刻要是动手,反倒给了他们大开杀戒的理由。”

    顾影懊恼地问:“难道就任由他们泼脏水?”

    “记得临行前相公交代过的话,天塌下来有他顶着呢。”陈卓劝道,“现在你动手,就算能杀几个人,也救不了陈府所有人。”

    顾影想起陈雨的话,“……知道你厉害,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真有事的话,不要逞强,保住性命最重要,再大的事情,有相公我在呢。”仿佛是预知了此时的困境一般。犹豫片刻,咬了咬牙,“当啷”一声把刀丢在地上。围上来的番子立刻把刀捡起来,无数把利刃指着她们几人。

    曹吉安大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望着陈卓等人,得意地说:“风水轮流转,当日陈雨逼得咱家走投无路时,可曾想过今日?”

    陈卓恍然:“原来如此,是你在背后作祟,我就说怎么东厂忽然跑到山东来寻衅了。”

    曹吉安嘿嘿笑道:“管你怎么说,反正陈雨谋逆的罪名跑不掉了,你这个祸害我儿差点送命的贱人也难逃一死。”

    他转向路小川:“路档头,罪证已经到手,赶紧办完差使押人犯入京受审吧。”

    路小川点点头:“来人,把这些罪犯家眷押上马车,其余人查封陈府,金银细软全部带走,这些都是用来谋反的军资,一件也不能留下。”

    “遵命!”番子们齐声应下,兴高采烈地四散开来,搬运财物去了。

    这时院落外隐约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还有发号施令的声音,似乎是朝着这边过来了。

    路小川经验丰富,暗道一声不妙,窜出大门一看,乌压压一片的士兵小跑着往陈府过来了,手里都端着火铳,铳头都有三尺长的锥形短刃,看着就不善。

    王为民冲在最前方,大声下令:“给我团团围住,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

    “遵命!”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士兵们在大门前站定,立刻列成了密集的横阵,平端火铳,乌黑的铳口对准了路小川等人。

    路小川大惊失色,厉声道:“东厂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你们想造反吗?”

    王为民脸色铁青,他是内卫局总管,威海卫的保卫是他负责,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辞其咎。既然因为疏忽,没有及时阻拦东厂的人进来,现在就不会放他们离开了,算是将功赎罪。对路小川威胁的话,他充耳不闻,只是指挥着士兵们包围陈府的前后门。

    路小川见势不妙,赶紧把被门外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赵梓隆拉过来,恶狠狠地说:“赶紧下令让这些大头兵让开,否则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王为民看见了赵梓隆,愣了一下:“赵大人?”

    赵梓隆挺胸而立,镇定地说:“所有的人都听着,本官受朝廷恩惠,不能反抗东厂办案,坏了朝廷的法度,但你们都是威海卫的军户,是文登营指挥使的部下,只需服从军令即可。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怪罪不到你们身上。”

    吴大海也说:“无需顾及我们的安危,要是让这件案子被办实了,我们都愧对文成伯,侥活下来也没脸去见他。”

    王为民听明白了,转身吼出了命令:“全体都有,听我口令:装填弹药,准备射击!”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士兵们取出铅弹装入铳内,用通条压实,然后瞄准前方。

    阵列如山枪如林,森严的军阵对峙手执刀刃的东厂番子,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三十一章 博弈

    一边是不可一世的东厂番子,一边是全副武装的军队,两边都不愿退步,气氛一下紧张得有些令人窒息。

    路小川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干涸的嘴唇,小声对旁边的曹吉安说:“曹公公,这情况不对劲啊。以往东厂出马,无不望风披靡,大小官员均乖乖束手就擒,可是这文登营的人似乎不太害怕厂卫啊,这样公然围攻东厂人马的场面,路某还是第一次见……”

    曹吉安哼了一声:“陈雨一向嚣张跋扈,他手下的人也是近墨者黑,出现这样的状况也不足为奇。不怕路档头笑话,当日咱家为了救出落在陈雨手中的义子曹不修,抛下脸面苦苦哀求,才勉强保住修儿的性命。现在抓了陈雨的妻儿,要是乖乖地让咱们走,那才奇怪了。”他没有隐瞒自己栽在陈雨手里的事情,但是穿着蟒袍下跪这样的细节就省略了,毕竟是给皇权蒙羞的糗事。

    路小川心中暗骂,被你个老匹夫给坑了。来之前,他只知道点子扎手,却不知道会到这样的程度,早知道这样,就不争这个差使了。却浑然忘了接下任务时的雀跃和信心满满。

    当初曹吉安向京城求援时,从曹化淳到大小档头都以为这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虽然以前的锦衣卫和现在的东厂,都很少向手握重兵的武将下手,但面对曹吉安拍着胸脯许下的承诺,曹化淳很难不动心曹吉安称,只要案子办成,陈雨失势之后,数以万计的屯田就会落入自己手中,这些良田一半的出息都会孝敬上来,而且陈雨会赚钱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家里肯定是金山银海,光抄他的家就是一笔横财,喂饱整个东厂不在话下加上后来的局势变化,朝廷发出勤王的命令,文登营被调入北直隶,威海卫兵力空虚,以东厂的赫赫凶名,欺负一群妇孺似乎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何况指鹿为马、栽赃罪名是厂卫的拿手好戏,实施这个计划的难度看上去并不大。

    只要坐实了罪名,陈雨就算不甘心引颈就戮,那么也是朝廷和他的较量了,东厂这个始作俑者只需要躲在皇帝的庇护下坐看风起云涌即可,要是陈雨真的一怒之下造反,那就最好不过了。一番推敲下来,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只是没想到,文登营的主力走了,陈雨本人也不在,威海卫留下的这些大头兵却并不畏惧东厂,摆出了鱼死网破的架势,这下让路小川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东厂也好,锦衣卫也罢,靠的就是皇权的光环,打打杀杀的本事是没有的,要是让这些番子和军队去拼命,路小川并不认为能有什么胜算。

    思来想去,路小川越想越恼,不好怪罪身为曹化淳心腹的曹吉安,就只能迁怒带路的本地锦衣卫百户张洪了。他伸脚踹了张洪一个狗啃泥,低喝道:“没用的东西,你不是说抓了赵梓隆等人,群龙无首,就万事大吉了吗,现在算怎么回事?”

    张洪不敢躲闪,乖乖挨了这一脚,然后一咕噜爬起来,慌张地说:“路大人,这些人肯定是虚张声势,做做样子的,毕竟他们都是陈雨的兵,要是看着主母被带走,怕被责罚。小人建议,以赵、吴二人的性命要挟,两人肯定认怂,那些大头兵也不敢真的动手。”

    路小川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再信你一回,如果不奏效,只要脱身,老子第一个砍了你的狗头!”

    他抽出佩刀,亲手架在赵梓隆的脖子上,大声说:“姓赵的,跟东厂作对,就是跟朝廷和皇上作对,你可想清楚了。现在给你一个回头的机会,下令让对面的兵撤走。只要咱们平安回到京城,我会向上头求情,对你从轻发落。”

    其余番子也大呼小叫:“对面的人听着,不想逼死你们的上官,就乖乖地让开!只要不影响东厂办差,今天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这些新军都是赵梓隆、吴大海一手编练的,绝大部分是本地军户,在两人推动的卫所改革中受益良多,对他们一直心怀感激,现在见东厂的人执意以二人性命威胁,多少有些迟疑,手里的火铳下意识地垂下了少许。

    路小川见果然有一定效果,正欣喜时,赵梓隆开口了:“这位路大人可能没听清我的话,我说得非常明白:赵某是武官世家,历代身受皇恩,不敢违抗圣命,也不会阻止东厂办案,但是文登营今日的兴盛是文成伯一手打造,作为军人,他们只需服从军令,赵某无权也不愿下令让他们退下。你也不必费心给我机会了,我自行了断吧!”

    话音刚落,赵梓隆就探头往刀刃靠过去,竟是要自刎。路小川反应很快,要是他真的死了,局势就失控了,自己怎么对付这些不讲理的兵?吓得赶紧收回了刀,但还是在赵梓隆脖颈侧面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好在不致命。

    吴大海也哈哈一笑:“下官追随赵大人。”然后也往旁边的番子刀尖上撞过去,番子连忙收手,刀刃擦身而过,刺破了对方的衣服,在腰间留下了一道血槽,鲜血立马染红了官袍。

    “妈的,都疯了!”路小川啐了一口,脸色更难看了。

    曹吉安阴恻恻地提醒:“这两个人不顶用,还是里面的女人才能派上用场。”

    路小川拍了拍脑袋:“曹公公一语惊醒梦中人。来人,把那些人都抓出来!”

    陈卓等人被番子们押了出来,连小环等丫鬟都没放过,苏颖更是抱着不足一岁的陈威如果不亲手抱着,指不定会被番子们随手掐死。

    女眷们一现身,一直不为所动的王为民脸色大变,举着的刀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路小川用刀指着陈卓,厉声说:“不想让他们死的话,都给我让开!”

    所有的士兵都知道这几个女眷是什么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赵梓隆、王为民等人。

    王为民看了看赵梓隆,对方给他使了个眼色,似乎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犹豫片刻,下令道:“把铳放下,不要伤了主母。”

    路小川大喜,对左右说:“赶紧押着她们走,离开威海卫,免得夜长梦多。”

    番子们完全没了来之前的气势,乱哄哄地牵来马车,逼着陈卓等人上车,然后簇拥着马车慢慢往外走。果然,投鼠忌器的士兵们让开了道路。

    这下他们打起了精神,搜寻到的金银细软也不敢要了,没命地往西面跑,生怕耽误一点时间。

    赵梓隆让人挑断身上的麻绳,走到王为民身边,镇定地说:“不能伤了女眷,但也不能让他们跑掉,赶紧带着人追上去,只要防止走水路,哪怕追出山东,耗也耗死他们!”

    王为民精神一振:“下官明白了。但是追击会不会让东厂的人狗急跳墙?”

    “只要他们不糊涂,就不会断送自己的护身符。”赵梓隆笃定地说,“不仅如此,还得好吃好喝地供着。确保脱离危险前,东厂的人不敢伤她们一根寒毛!”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三十二章 天罗地网(上)

    逃离陈府后,路小川等人原本以为就此逃出生天,谁能想到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大批士兵很快就在赵梓隆、吴大海、王为民的带领下追了上来,从陈府开始,一直追出备御后千户所、文登县境外。为了防止东厂的人狗急跳墙伤害女眷,追兵始终维持在四五百步左右的距离,不疾不徐,防止不让目标消失在视野中。

    路小川一行苦不堪言,被数千全副武装的士兵追击的滋味不好受,感觉那鸟铳里的铅子随时会打过来,在自己脑袋上开个血洞。本来番子们都有马,要是全力逃跑,本可以甩掉以步兵为主的追兵,但是带着装着女眷的马车,速度比步行快不了太多,只能眼睁睁看着威海卫的人马牢牢咬住自己。

    这一跑就是几个时辰,天都快黑了,已经到了宁海州境内,平日养尊处优的番子们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看后面的士兵们却好整以暇,没事人一样,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赵梓隆脖子上缠着布,正坐在马上观察着前方的动静,吴大海策马走近,说道:“大人英明,论行军,这些番子如何比得过咱们的军队?真应了您那句话,耗都要耗死他们。”

    “不止陆上行军,水上也要堵死他们的出路,才会让他们无路可走。临行前我已经命人通知刘公岛那边了,水师的缉查巡逻船很快会出发,沿途封锁各地码头。”赵梓隆说完,看了一眼他的腰:“你那伤口没事吧?”

    吴大海摇摇头:“皮肉伤而已,不碍事,还比不上大人脖子的伤要紧。”

    赵梓隆笑了笑,继续观察前方,说道:“厂卫都是狐假虎威、外强中干的人物,平时办差出行,走到哪里都是锦衣玉食,自然受不了这样的折腾。而咱们的兵都是按照指挥使大人的法子操练,刺杀、射击、野外拉练,风雨无阻,这样程度的行军,再坚持十天八天的也没问题。我倒要看番子能撑到什么时候?”

    王为民也走过来,忧心忡忡地问:“两位大人,虽然咱们一直咬着对方没跟丢,白天追的紧,番子们也无暇打夫人们的主意,可是眼见就要天黑了,晚上黑灯瞎火的,那些番子要是见色起意,趁夜摸上马车欲行不轨怎么办?”

    赵梓隆镇定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到了晚上再看着办。”

    追的人尚有余力,可是被追的人已经精疲力尽了。路小川骑术平庸,平日里出京办差,如非紧急公务,每过一个州县都要逗留一两晚,享受当地官绅的款待这年头想巴结讨好东厂的人有的是何曾这样一口气跑上一百多里?他感觉自己的胯都要被马鞍磨脱一层皮,火辣辣的疼。

    看到前方出现了宁海州的城楼,路小川精神一振,握着马鞭指着前面:“兄弟们,赶紧入城,勒令守军关闭城门,把该死的追兵挡在城外!”

    番子们大喜,只要能把追兵挡在城门外,那么回旋的余地就大得多了,说不定就可以一劳永逸地甩掉这些人。

    他们拼命驱动马车加快速度,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城,后面的追兵似乎也察觉了他们的意图,明显加快了脚步,想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守卫城门的兵丁看见一前一后大群人马用冲刺的速度奔向城门,吓得不轻,这是哪里来的贼人抢夺州城吗?当值的巡检惶恐地下令:“快快,关闭城门,千万别让这些来历不明的人进入城内!”

    兵丁们吃力地推动沉重的大门,发出“吱呀”的声音,眼看城门即将关闭,一名番子拼命策马奔了过来,大声喊道:“东厂办差,不准关门,让我们进城!”说着解下腰牌,用力掷了过来,“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巡检将信将疑地拾起来一看,脸色一变,再借着火把的光亮辨认了对方的尖头帽、褐色比甲和白靴,努力与印象中的东厂番子形象对比了一番,然后悚然说:“快快,大开城门,东厂的人咱得罪不起……”

    这名番子喝止城门关闭后,奔到门洞下,来不及跟守军废话,跳下马气喘吁吁地举刀站在门洞内,确保己方的人能顺利通过城门。

    片刻后,几十名番子拥着一辆马车蜂拥而至,争先恐后进城,把门口的兵丁挤到了一边。

    通过门洞后,路小川回过头发号施令:“关闭城门,不得让后面的丘八入城!”

    巡检和兵丁们都愣住了,一会开门一会关门,这是闹得哪一出?

    等番子往城内奔去后,兵丁们问:“头,怎么办,这门关还是不关?”

    巡检眨巴了几下眼睛,开口道:“关!东厂的话要听。反正也要关门的,不管来的是什么人,这么晚了也不能随便放进城,万一是歹人呢?”

    就在兵丁们重新吃力地推动城门时,一名骑马的士兵快速跑了过来,大声说:“文登营办事,不准关门,否则休怪刀枪无眼!”

    人的名树的影,在山东境内,文登营的震慑力比远在京城的特务机构要大得多,尤其是登莱二府,谁不知道杀盐枭起家、剿海寇发迹、靠着叛军和鞑子的累累首级立下莫大功勋的文成伯和麾下的文登营?

    巡检吓得差点摔倒,立刻哆嗦着说:“赶紧的,打开城门!”

    有脑子不灵光的兵丁问:“头,东厂的人不是让咱们关门吗?”

    巡检用力抽了他一耳刮子,跳脚道:“东厂的人只是过路的,文登营可是山东的土霸王,文成伯还能节制全山东兵马呢,论理咱们所有吃响的都归他管。你几个脑袋,敢得罪这群丘八?”

    城门又重新打开,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列跑步通过了城洞,源源不断,刺刀在火把照耀下发出寒光,照的守城兵丁们脖子发冷,大气都不敢出。

    已经跑出两百多步的路小川回头一看,哀嚎一声:“这些废物挡不住他们,城内不能呆了,继续穿过西门往前跑!”

    数千人的互相追逐在街道上引起了极大的骚乱,过往的行人纷纷避让,即将打烊的店铺赶紧关闭大门,不明就里的百姓还以为哪里来的山贼进城了。

    骚乱惊动了宁海知州,他穿着便服,慌忙走出衙门,大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

    有人告诉他:“大人,东门来报:是文登营的人在追京城东厂来的人,原因不明,双方都亮出了兵刃。瞧他们的架势,似乎不打算停留,要穿城而过。”

    知州脚一软,差点倒下。他扶住门口的石狮子有气无力地说:“两边都是惹不起的狠角色,快,命人骑马赶在他们前面,把南、北、西三面城门都打开,千万不要让他们滞留城内火并!”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三十三章 天罗地网(下)

    两拨人马相继穿过街道,宁海州城一片鸡飞狗跳,在知州的命令下,所有城门大开,沿途闲杂人等避让,东厂的番子和文登营的追兵上演了一出原始版本的速度与激情。

    路小川常年缉拿人犯,经验丰富,知道不能在城内依靠高墙大院与对方周旋,一旦被军队围困,插翅难飞,反倒是在旷野之中还有逃脱的机会。虽然现在已经精疲力尽,也只能继续前行。

    在毫无阻挡的情况下,路小川等人不敢在城内停留,径直从西门出了城,往郊外奔去。

    夜色越来越深,年久失修的官道也崎岖不平起来,番子们不敢再坐在马上,纷纷下马走路,以免马失前蹄摔下来。路越来越难走,他们也又累又饿,可是身后的追兵却如跗骨之蛆,阴魂不散,无数火把照亮了天空,让他们不敢有片刻松懈。

    路小川也下了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前行。这时旁边第二辆马车的帘子掀开,曹吉安探头出来:“路档头,咱家这一路快被颠散架了,能不能停下歇歇?”

    你奶奶的,老子走路都没叫苦,你坐在马车里还矫情什么?路小川心中腹诽,口中却不敢得罪:“曹公公,我也不想这么辛苦,可是后面的追兵不给咱们歇脚的机会啊!”

    “你去跟那群丘八说说,大家都停下来喘口气,否则一把火烧了前面那马车,一起同归于尽!”

    路小川叹了口气:“我去试试。”

    他伸手示意:“都停下来。”

    番子们早就等着这句话,闻言立刻一屁股坐倒在地,也不管地上是否泥泞,怎么都不愿起来了。

    路小川往后走了几十步,那边的赵梓隆、吴大海等人也迎了上来。

    “赵同知,你们阻挠东厂办案,还一路追过来,意图抢回人犯,已经是足够杀头的罪名。”路小川色厉内荏地作最后的试探,“奉劝你们一句,及早收手,回头是岸。现在就停下,放我们走,回到京城,我会求情,让上头从轻发落你们的。”

    赵梓隆不为所动:“你觉得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还是说点实在的吧。”

    “好吧。”路小川立刻泄了气,用商量的口吻说,“我们熬不住了,你们的人也不是铁打的。这么着,我们原地休息,保证不跑,你们也别再逼近,好不好?”

    王为民问:“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那就一把火烧了人犯坐的马车,大伙一拍两散!”

    赵梓隆和吴大海、王为民嘀咕了几句后,对路小川说:“你们不肯放人,我们也绝不收手。为了几位夫人的安危,勉强答应你们的要求。不过我们有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尽管说。”路小川此刻只想躺下来休息,什么都顾不得了。

    半个时辰后,番子们围着女眷们所在的马车,中间隔着十几步远,羡慕地看着几个兵丁将食物和水送进了马车内,默默地咽下了口水。

    车厢内传来隐约的对话。

    “怎么只有煎饼,还是冷的?”

    “将就点吧,外面的番子什么都没得吃呢。”

    “幸好我还有奶水,威儿饿不着。”

    ……

    路小川又冷又饿,解下马背上的水囊灌了几口水,饥饿的感觉却更强烈了。他没好气地对站在外围的两三名文登营士兵说:“你们杵在这儿作甚,我们也跑不掉。”

    士兵远远地回答:“赵大人说了,不是怕你们跑,是怕你们对夫人们意图不轨。只要你们靠近马车一步,大军很快就杀过来!”

    “你奶奶的,老子站都站不稳了,哪有心思碰女人?”路小川恨恨地啐了一口,对旁边的番子说,“有没有干粮,老子快饿死了。”

    “头,咱们东厂出来办差,一路都是美酒佳肴伺候着,何曾带过干粮?”

    “卧槽,也不睁眼看看,现在哪来的美酒佳肴?赶紧的,宰匹马杀了,生火烤马肉吃。”

    路小川骂骂咧咧地吩咐手下去烤马肉,顺带看了曹吉安所在的马车一眼,暗道,这阉人倒是挺抗饿,一天粒米未进,居然不吱声。

    番子们在窘迫中熬过了这一晚,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

    恢复了一些力气的路小川翻身上马,下令:“继续走,出了山东后,看他们怎么追下去?”

    曹吉安鬼魅般地探出了头:“路档头,前面不远就是福山县芝罘码头了,走水路,就能甩脱他们了。”

    路小川大喜:“姜还是老的辣。听曹公公的,走水路。”

    两个时辰后,一行人紧赶慢赶来到芝罘码头,几名番子骑马跑到码头上,对着岸边几艘渔船嚷嚷道:“船老大,我们是朝廷的人,雇你们的船出海,赶紧的,让我们上船走人。”

    一名渔民从船舱里钻出来,摆摆手:“不出海,你们走吧。”

    “妈的,给银子,不白使唤你。”

    渔民指了指身后:“文登营的军爷们发话了,所有山东的码头这几日都不准出海,谁敢违抗,就挨炮子!”

    番子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几艘四百料的沙船稳稳地停泊在港湾内,甲板上卡隆炮的炮口黝黑发亮,桅杆上一面旗子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陈”字。

    番子们如丧考妣地调头回报,路小川望着小山一般的战船,跺脚骂道:“奶奶的,忘了文登营是靠水师发迹的。”

    一行人垂头丧气地继续回到官道前行,文登营的追兵似乎早料到了,不急不忙地跟着,也不逼得太近。

    官道上,路小川泄气地对马车里的曹吉安说:“曹公公,陆路甩不掉,水路也被封锁了,这样下去,不累死也饿死。要不然,咱们把人还给他们吧,或许能活着回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总有办法收拾他们。”

    曹吉安的脸呈现菜色,看样子也撑不住了,但眼神还是透着狠厉。

    “路档头,这几个女眷是咱们的护身符,不能放。你以为现在把人还了,这些丘八就能放过咱们吗?如果易地而处,你会怎么选择,是放虎归山,还是杀人灭口?”

    路小川打了个寒颤:“可是现在该怎么办?继续走下去,我怕咱们没到北直隶就嗝屁了。”

    曹吉安递出一块令牌:“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没有办法的。往北是登州府,那里有陈雨的老丈人,千万去不得,往西走,去莱州府,然后拿着皇爷御赐的令牌调动当地义勇总兵刘泽清的人马来挡住文登营。陈雨不在山东,境内所有兵马都由咱家调度指挥。”

    路小川像是捞到了救命稻草:“还有这好玩意儿,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呢?”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三十四章 卢象升的请求

    曹吉安拿出可以调度兵马的令牌后,路小川忍不住埋怨:“曹公公,这好玩意咋不早拿出来呢,害得咱们被大军撵狗一样追了两百里。”

    “路档头,你以为这令牌在登州府内能派上用场吗?”曹吉安没好气地说,“威海卫是文登营的老巢,其余靖海、成山、宁海三卫也不会听咱家的,登州府的兵马是陈应元统领,更不可能听调,只要到了莱州府,才能调动非陈雨嫡系的兵马。早点拿出来,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路小川一想也是,赔笑道:“曹公公英明!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是调兵过来保护还是快马加鞭到莱州府求援?”

    曹吉安说:“陈雨在山东的名头太大,各路将领都不会正面得罪他,直接说明缘由只怕刘泽清等人会推诿。你这么着,命人拿着令牌去莱州府,只说要保护重要人犯入京,不告诉他们是谁在追咱们,把人骗过来再说,然后这边使缓兵之计,消除追兵的警惕,等到两边的人马碰到一起了,刘泽清骑虎难下,咱们再趁乱脱身。”

    路小川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就按您说的办。”

    到了登州与莱州的边界,路小川派出两名骑术精湛的番子脱离队伍,快马加鞭带着令牌去搬救兵,然后调头迎上文登营的大军,远远地喊话:“请赵大人出来说话。”

    赵梓隆等人迎了上来,狐疑地眺望着远去的两名番子,问道:“路档头,又有什么话要说?”

    路小川清了清嗓子:“虽然知道你们猪油蒙了心,听不进劝,但我还是要提醒诸位:已经从威海卫追到莱州府了,再追下去就要出山东了,东厂办案是奉皇命而来,不要一错再错,为了几个犯官家眷搭上诸位的身家性命!”

    王为民啐了一口:“我呸,还以为有什么新鲜说辞呢,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话。姓路的,你一天不放人,我们就一直追下去,哪怕追到京城,也不会放弃。”

    吴大海也说:“就算圣上会降下雷霆之怒,我们也不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东厂不放人,我们就不收兵!”

    “早知道你们会这么说,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路小川悻悻地说,“既然都到这份上了,那官面的话我也就不说了,将来有什么后果你们自行承担便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

    赵梓隆冷静地问:“你把我们叫过来,不会就交代几句场面话吧?”

    “赵大人聪明。”路小川换上笑脸,“我们职责在身不能放人,但是又打不过你们数千大军;你们要对文成伯有个交代,可是投鼠忌器不敢大打出手。反正两边都不愿让步,我们跑得累,你们追得辛苦,几名夫人颠簸流离也遭罪,所有人都不好受,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打个商量:上午和下午赶路,晌午各寻吃食,晚上安安稳稳睡个囫囵觉,如何?”

    “想得美,你以为是游山玩水呢……”王为民正要驳斥,却被赵梓隆拦下了。

    赵梓隆不动声色地说:“为了几位夫人少受罪,暂时答应你了。”

    “得嘞,那就这么着。”路小川谈判成功,屁颠屁颠地返回了。

    王为民忍不住问:“赵大人,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大摇大摆地一路回京?”

    吴大海也说:“不是说要耗得他们心力交瘁吗?现在他们已经快撑不住了,却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岂不是放虎归山?”

    赵梓隆反问:“你们没看出这是缓兵之计吗?”

    “缓兵之计?”两人都愣住了。

    “刚才两个番子往莱州方向跑了,很有可能是搬救兵。”赵梓隆冷静地分析,“姓路的却折返过来谈条件,看似是要争取喘息之机,其实是为了麻痹咱们,以为他们没有其他打算。”

    “可是镇守太监和东厂的人咱们都不怕,还能搬来什么救兵?”王为民不解地问。

    “一力降十会,有三千新军在手,什么官场手段都是浮云,能挡住咱们的只有军队。”赵梓隆说,“莱州的卫所烂到根了,根本没有能力出兵,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驻扎在莱州府的义勇总兵刘泽清。不出所料的话,他们的救兵,就是刘泽清的人马了。”

    “可是东厂再厉害,也调不动营兵啊?”

    “你们忘了指挥使大人说过的话吗?”赵梓隆望着莱州方向,幽幽地说,“圣上赐给曹吉安蟒袍和令牌,只要指挥使大人不在山东,所有兵马他都有权调动。”

    “啊?这可怎么办。”王为民急了,“硬碰硬文登营不怕任何兵马,可是乱军当中怎么保护几位夫人周全?”

    “不要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应付。”赵梓隆指着北方,“他们肯定是要往北直隶走,离指挥使大人也就不太远了。我们继续跟着,就算刘泽清的人到了也不敢跟咱们开打,同时派人快马加鞭通知大人,万一刘泽清不识好歹,想要抱曹吉安和东厂的大腿,跟咱们作对,只要大人露面,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造次。”

    “那东厂番子这边……”

    “虚以委蛇,装作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将计就计。”

    登莱边界的追逐仍在继续,双方斗智斗勇,而在保定府的文登营军营内,不知情的陈雨正在接待来自通州的使者。

    大帐内,一名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武将拱手行礼:“山西总兵官虎大威,见过文成伯。”

    陈雨知道这位虎总兵在历史上是一个勇猛善战的名将,跟随宣大总督卢象升立下不少功劳,对这样的人,他是钦佩的。

    “虎总兵不必多礼。”陈雨和和气气地问,“鞑子大军压境,前方战事吃紧,虎总兵是卢制台的左膀右臂,却拨冗前来,是有要紧的事情吧?”

    “呵呵,大家都是武人,虎某也弄不来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就和文成伯直说了吧。”虎大威豪迈地说,“鞑子在北直隶烧杀抢掠,兵部却不知为何,要求制台按兵不动,但制台一心想要杀鞑子、解救京畿百姓于水火,决定绕开兵部,自行与鞑子开战,命虎某前来,是想请求文成伯即刻北上增援,与鞑子决一死战的!”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8148/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铁卫最新章节! 作者:小雨非非所写的《大明铁卫》为转载作品,大明铁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铁卫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铁卫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铁卫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铁卫介绍:
陈雨穿越了,成了明朝末年一个穷困潦倒的军户。不会造玻璃,也不会做肥皂,身边只有一群饭都吃不饱的军户……手握一手烂牌,如何才能将人生的牌局打得风生水起?且看这个有点腹黑的办公室主任怎么一步步走上巅峰,将鞑子、流寇打得落花流水,把棒子、倭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在整个东亚大陆覆雨翻云。大明铁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铁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铁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