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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雨非非     大明铁卫txt下载     大明铁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五章 是否出战?

    “绕开兵部出战吗?”陈雨沉吟起来。

    虎大威以为他害怕兵部责罚,拍着胸脯承诺:“文成伯尽管放心,兵部就算要追究擅自出战的责任,自然有制台大人顶着,怪不到你身上。制台有圣上御赐的尚方宝剑,总督天下勤王军马,有权调动各路大军,所以文登营只是听从军令,并非与兵部作对。”

    “虎总兵想到哪里去了?”陈雨连连摇头,“本官并非担心被秋后算账,兵部的杨部堂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也不差这点事。只是得不到朝廷与兵部的支持,其余大军未必会动,粮秣也没有保障,到时候我们几家前线饿着肚子拼命,其他人在后面看热闹,这叫什么事?”

    虎大威说:“文成伯顾虑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这些制台都想过了。他直接统领的有宣府、山西、大同三家总兵以及关宁军数千铁骑,在各路勤王大军中是数得着的强军,加上文登营这支常胜之师,对付鞑子绰绰有余,其余人就算去也不过是凑个数,无关大局。至于粮秣嘛,兵部不拨,也有办法,制台有尚方宝剑,找临近的广平、大名几个府化缘,总能凑足大军十几日的消耗,打一仗够了。”

    陈雨不置可否,等虎大威说完,忽然冒出一句:“探清鞑子入寇的大军有多少人了吗?他们的战略目的是什么?制台的作战方略是什么?”

    “战略目的?”虎大威愣了一下,这个词挺新鲜,他迟疑着回答,“文成伯想问的是鞑子入关干什么来了吧?据下官所知,鞑子入关主要是为了劫掠,另外他们这次还带了大炮,看样子是想攻打坚城,保不齐是要直接炮轰京城。至于鞑子来了多少人,两个亲王领军,两路大军加起来,十七八万总是有的吧?制台现在也没有什么方略,揪住一股鞑子往死里打就是,最要紧的就是守住通州,不让鞑子进犯京城。”

    陈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虎大威也不催他,毕竟是和兵部拧着干,有顾虑也正常。

    过了一会儿,陈雨开口道:“不管如何,杀鞑子总归不会错。说实话,兵部下令按兵不动的策略,本官也不赞同,既然卢制台主张出战,他是总督天下勤王兵马的统帅,这命令我肯定是要听的,杨部堂那边就不管了。请虎总兵回去转告制台,文登营愿追随左右,何时出兵,静候军令。”

    虎大威大喜:“文成伯愿意出兵,那么我们击败鞑子的把握就大得多了。制台虽未曾与文成伯见过面,但他说文成伯能击败豪格、活捉杜度,一定是能打仗、敢打仗的忠义之士,看来他没有看错人。既然事情谈妥,前方军务吃紧,那么下官就此告辞。”

    陈雨客气地说:“承蒙制台青睐,必不令他失望。虎总兵统领山西兵马,军务在身,就不挽留来了,等打完仗,咱们好好聚一聚,对虎总兵和杨国柱杨总兵这样的勇猛名将,本官向来是佩服的紧。”

    “呵呵,文成伯太抬举下官了,论军功战绩,我和杨国柱加起来也比不过您。”虎大威豪迈地拱手,“出战的军令自有人送达,下官说客的任务完成,告辞。”

    送走虎大威后,陈雨问蒋邪、邓范等人:“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邓范回答:“卢制台乃忠烈之臣,宣大练兵、陕北平乱,有勇有谋、战功赫赫,他绕……绕过兵部与鞑子开战的主张,属下是极为赞成的。再说了,咱们北上,不就……就是来杀鞑子的吗?”

    蒋邪沉吟道:“属下对卢制台也是很佩服的,他战时身先士卒,平日能与部下同甘共苦,一个文臣能做到这种地步,着实难得,不盲目求和、坚持与鞑子开战的大方向也和咱们不谋而合,而且卢制台派了山西总兵官亲自前来,说明对咱们文登营十分看重。只是这打仗的策略似乎没有一个明确的思路,有点蛮干的意思。”

    陈雨点了点头,招呼两人坐下,伸手蘸了些清水在案几上比划起来。

    “你们看,卢制台自己直属的天雄军、山西、宣府、大同三大总兵和关宁军骑兵都聚集在通州,根据虎大威的转述,他们似乎是要防止鞑子进攻京城,重兵囤积于此,而鞑子两路兵马却在周边州县劫掠,并没有主动攻击京城的意思,所谓决战,只怕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邓范所有所思:“鞑子虽然带了炮,但至今为止没……没有攻打过府城以上的城池,攻陷的都是兵力薄弱的州县,更不可能大举进攻京城了。”

    蒋邪分析道:“咱们都知道鞑子入寇的主要原因很有可能是为了丁口和粮食,那么他们不可能放弃这个目的,耗费大量兵力去攻打京城。如果在京郊决战,朝廷以逸待劳,人员、物资补充方便,大军可以形成较为有效的合力,鞑子即使打赢了也损失惨重,还有能力继续劫掠吗?属下觉得,卢制台固守通州,不可能与鞑子主力碰上,就算主动出战,也不过是鞑子一两只偏师而已,伤不了其根本。”

    “而且到目前为止,他连鞑子的兵力都没有打探清楚。”陈雨说,“据情报司从盛京传回来的密报,多尔衮的左路军以两白旗为主,岳托的右路军以两白旗为主,皇太极本人镇守鸭绿江以北,两黄旗必定在其麾下,盛京的老巢总要有兵守卫,大约就是两蓝旗了,这么算起来,入关的鞑子加上八旗蒙古,和汉八旗的杂兵,不会超过十万,也就六七万左右,又哪里来的十七八万?鞑子人丁不旺,也不会撒豆成兵的仙术,不会有这么多兵力的。”

    “所以,卢象升空有一腔热血,但是缺乏情报支持,也没有清晰的战略,同时朝廷和兵部有意无意掣肘,这次出战,想要取得多大的战果,怕是很难。”陈雨最后作了总结。

    邓范不甘心地问:“那咱们就不出兵了吗?可是伯爷您已经答……答应了虎大威,怎么办?”

    “我话还没说完呢。”陈雨说,“虽然卢象升的计划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但是我始终坚信,有一条颠簸不破的真理:鞑子人少,杀一个就少一个。管他方略不方略呢,只要能和天雄军、三镇边兵、关宁军一起合力多杀些鞑子,而且不会耗费文登营过多兵力,为什么不去呢?”

    蒋邪也赞同:“尽量保存实力,多杀些鞑子,这就够了。毕竟总督天下兵马的不是咱们伯爷,朝廷和兵部的想法咱们又不能左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雨正准备布置具体的作战部署,这时一名士兵急匆匆进了大帐:“伯爷,山东有紧急情况,威海卫赵大人命人快马加鞭送来了亲笔信。”

    陈雨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接过信封,拆开一看,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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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后院起火

    “岂有此理,真是一群疯狗!”

    陈雨一目十行看完赵梓隆的信,怒不可遏,重重地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盅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怎么了,山东出什么事了?”

    陈雨脸色铁青:“什么事?后院起火了!咱们在前线想着怎么杀鞑子,曹太监偏偏像条疯狗一样在后方惹事。他带着东厂的人跑到威海卫,说是搜出了大逆不道的证据,以此为由把本官的家眷全都抓走了!”

    蒋邪也说:“从来只听说厂卫对付文官,却没有对手握重兵的大将下手的,这件事着实有些诡异,不合常理。”

    “按常理来说,只要我有兵权,正常人就不会干这事,这不是逼我造反吗?”陈雨说,“不过有曹吉安这个死太监掺和,也就说得通了,阉人多半偏激,爱走极端,偏偏又睚眦必报,做事不计后果,东厂的人一定是被他怂恿做了帮凶,现在骑虎难下,我就不信那些番子这么没有脑子。”

    帐外听令的张富贵闻声匆匆进来,大声说:“威海卫那边都是死人吗,居然任由东厂抓人?”

    “赵梓隆他们确实有责任,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番子有出手的机会。”陈雨说,“不过现在还没到最坏的时候,曹吉安和东厂的人挟持着女眷作为人质,一路北逃,赵梓隆、吴大海、王为民等人率兵追赶,没有让他们脱离视线,现在尚在莱州境内。”

    张富贵操起刀子恶狠狠地说:“伯爷,下令吧!这仗咱们不打了,大军调头,回去宰了那狗太监,救回夫人们!”

    “不,带着大军速度太慢。”陈雨吩咐,“蒋邪、邓范带领主力在此候命,猴子跟我带着骑兵营回去,现在就走。”

    张富贵立刻转身出帐:“得嘞,俺现在就去找马晁召集人马。”

    邓范请示:“大军原地待命,如果卢制台按照之前说好的来了军令,怎么回复?”

    “直接告诉他,老子在前线为朝廷卖命,朝廷的人却在背后捅我刀子,这仗谁爱打谁去打,天王老子的命令也不听。而且事后必须要给个说法,否则就别怪我领兵入京求个公道!”

    抛下这句话后,陈雨径直出了大帐。

    邓范和蒋邪对视一眼,忧心忡忡地说:“人救回来还好,要是有个三……三长两短,只怕要出大事。”

    蒋邪冷哼一声:“朝廷能做初一,就不要怪我们做十五,真要逼得伯爷领兵入京逼宫,那也是朝堂上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咎由自取。将士在前线卖命,阉人却伙同厂卫虚构罪名胡乱抓人,导致军心不稳,难道不该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吗?军中发不出饷,兵士还闹饷呢,现在妻儿都差点没了,就算闹上一闹又如何?”

    “我和你想的不……不太一样。”邓范担忧地说,“就算伯爷要和朝廷图穷匕见,现在不是好时机。你想想,鞑子大军压境,国难当头,文登营却为了主将私人恩怨,携兵逼宫,让天下人怎……怎么看待?”

    蒋邪一时语塞:“这个……”

    “如果只打算做个听调不听宣的军头,伯爷这么做无可厚非,为了家人愤而出手,还可以称……称得上重情重义。”邓范分析道,“可是打狗还得看主人,擅自杀了宫中派出的镇……镇守太监,就是打皇帝的脸,这个芥蒂很难消除。这还罢了,最重要的是,在鞑子入寇的当口领兵入京施压,道义上站不住脚,于伯爷的名声有损。要是被有心人泼脏水,戴上一个‘暗通鞑虏,里应外合’的罪名,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蒋邪闻言沉默了,邓范说得不无道理。如果陈雨志在天下,那么争取天下百姓的民心是很重要的事情,即便有委屈,在外敌未退的情况下闹一出逼宫的戏码,气是出了,却失去了民心,得不偿失。

    良久,他幽幽地说:“等伯爷消气之后,我们再跟他分析利弊,但最后怎么做,还是由他定夺,无论怎样,我们都支持他便是。”

    军营外,骑兵营已经集结完毕,马晁请示:“骑兵营全员到齐,不差一人,而且带了三日的干粮,随时可以出发,请伯爷下令。”

    陈雨在张富贵的帮助下翻身上马,下令道:“直接走陆路太慢,先去天津卫,乘船到青州潍县(今山东潍坊一带)上岸,阻截从莱州过来的番子。为了赶时间,这次本官只带了你们骑兵营,能否和威海卫的兄弟一起救出人质,就看你们的了。”

    “骑兵营必不辱命!”

    张富贵有些担忧地小声问:“伯爷,就算从青州上岸,到莱州也有百八十里地呢,您学会骑马也没多久,这么跑能撑得住吗?”

    “撑不住也得撑!赵梓隆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动手,只能我去主持大局,下这个决心,别人代替不了。”陈雨坚定地说,“到时候急行军,你把我绑在马背上,不摔下来就行,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时机。”

    张富贵声音有些哽咽起来:“属下明白了。”

    陈雨伸手一指南面:“出发!”

    大队骑兵奔腾而出,卷起了大片烟尘,消失在地平线上。

    三天后,莱州府平度州境内。

    路小川等人拥着两辆马车走在官道上,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有气无力,后面仍然跟着密集的军队,这已经是他们从备御后千户所抓人起的第八天了。

    这八天对路小川而言,简直是一场噩梦。抓了这几个女人之后,不敢杀也不敢放,追兵又甩不掉,每天吃不饱、睡不好,当惊受怕,睡梦中总是梦见大军掩杀过来,一刀剁了自己的脑袋,瘦了一圈不说,人都快变得神经质了。

    他忍不住凑到曹吉安的马车旁边询问:“曹公公,刘总兵的人马何时能来增援?兄弟们可都熬不住了……”

    车厢里面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咱家又怎么知道呢?该来的总会来的吧……”

    路小川叹了口气,正想继续抱怨几句,却听到前方隐约有闷雷般的声音响起,立刻止住话头,侧耳倾听起来。

    一个番子跳下马,趴在地上听了一番,然后蹦了起来:“来了来了,有大股人马靠近,马步军都有。”

    路小川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谢天谢地,终于来了,老子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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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盼望已久的“救兵”到来,路小川喜不自胜,连曹吉安也从马车里探出了头,伸长脖子望着前方。

    文登营这边也察觉到了动静,从上到下都警惕了起来。赵梓隆镇定地说了一句:“看样子刘泽清来了,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做好准备,让两个哨的兵力从两翼迂回到前方。万一刘泽清不识好歹,就直接将其击退!”

    王为民提醒:“赵大人,要防止曹太监和东厂的人趁乱带着夫人们逃走。”

    赵梓隆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样吧,部队由本官和吴镇抚指挥,你单独领着一队人盯着马车,其余什么都不用管。”

    “遵令。”

    命令被一级级传递下去,文登营的士兵们开始进入战斗状态。铳口上好了刺刀,铅弹装填入膛,所有人平端着火铳齐步前进,只要命令下达,随时可以开火。

    很快,一支军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蹄声隆隆,前面是近千骑兵,簇拥着一名身穿山文甲的武将,后方是大群步兵,小跑着跟在后方,军中打着一面旗帜,上面一个斗大的“刘”字。

    武将骑在马上,众星捧月,意气风发。他瞥了一眼远方没有打出旗号的部队,以为是哪支以下犯上的杂牌军,不屑地哼了一声,策马来到马车前方,翻身下马,恭敬地问:“曹公公、路大人何在?末将山东义勇总兵刘泽清,领兵前来护卫。”

    路小川迫不及待地喊道:“本官是东厂档头路小川,镇守中官曹公公在马车之内,赶紧带着你的兵过来护住我们。”

    刘泽清挥挥手,示意百来名亲兵将马车团团围住,然后拱手行礼:“甲胄在身,请恕末将不能全礼,刘泽清见过曹公公和路大人。”

    曹吉安打起精神说:“闲话少说,替咱家挡住后面的人马,只要能让我们脱身,就替你记上一功。”

    刘泽清讨好地回答:“曹公公放心,末将一定护卫你们周全。”

    路小川也拍着胸脯许诺:“这次本官奉命缉拿要犯,涉及一个泼天的大案。只要你能保护我们入京,事成之后,本官一定在厂公面前替你美言。”

    刘泽清眉开眼笑,这次的差使不错,不用上战场拼命,就讨好了镇守太监,又能巴结上京城的东厂提督曹化淳,赚大发了。

    曹吉安、路小川等人交代之后,就匆匆忙忙驱赶马车往大军里面钻,似乎这样才有安全感。

    刘泽清见状有些奇怪,随口问了一句:“曹公公,路大人,前方到底是哪路人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得罪镇守中官、阻挠东厂办案?”

    路小川略一迟疑,说道:“是文登营的人。”

    “文登营?”刘泽清瞪圆了眼睛,楞在当场,怎么会是这些煞星?

    这时文登营阵中分出两队人马,往两侧迂回,绕开刘泽清大军的正面,直扑后方,瞧这架势,似乎是要从两翼包抄,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赵梓隆等人迎了上来,远远地喊话:“本官是文登营威海卫指挥同知赵梓隆,前方是哪路人马,请自报家门!”

    刘泽清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意气风发,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听见赵梓隆的喊话后,不安地扭头问:“曹公公,文登营可是文成伯的嫡系兵马,他有权节制山东所有驻军,末将该如何应对才是?”

    曹吉安隔得远远地回答:“陈雨有权节制你部,这个不假,但是皇爷赐予咱家令牌时也是说的明明白白,他不在山东期间,兵权是由咱家掌控。现在咱家命你挡住这些人,你是打算听命换取荣华富贵,还是违抗军令?”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

    刘泽清犹豫了一会,觉得得罪不起这个太监,权衡之下,面对陈雨缺位、主力被调走的文登营似乎容易应对些,便硬着头皮上前。

    “本官义勇总兵刘泽清,见过赵同知。”

    换做平时,一个总兵怎么瞧得上区区一个卫所的指挥同知,还会用这种谦和的口气对话?但是赵梓隆背后站着陈雨,太子少保、左都督、文登营指挥使这些头衔,无论哪个都是刘泽清不敢冒犯的,更何况文登营的战力冠绝山东,天下闻名,他自己的部队几斤几两心里有数,花架子而已,哪敢以卵击石。

    赵梓隆已经判断出了刘泽清的身份,不过是明知故问,顺带亮出文登营的名号而已。他不动声色地说:“原来是刘总兵,失敬失敬。现在我们有要紧的事去办,请刘总兵让开一条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刘泽清为难地说:“赵同知,别的事情都好商量,可是刘某现在是被镇守中官的令牌调来,军令在身,实在是不能让,还请赵同知见谅。”

    赵梓隆坐在马上,视野开阔,远远看见两辆马车在人群中悄悄移动,似乎是要趁着两军对峙的时候溜走,也不知道那包抄过去的两个哨的兵力能不能拦下,心里着急起来,口气变得强硬:“刘总兵,官面上的套话就不说了,我也不管你的什么军令,实话告诉你,那两辆马车其中之一,是文成伯的妻妾和公子,我们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救回来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果你要阻止,就是和文登营作对,今日必将血流成河!是否开战,你自己掂量着办。”

    刘泽清傻了眼,难怪文登营不惜得罪镇守太监和东厂,不依不饶地从威海卫追到了莱州,原来马车里是这么重要的人物。

    他不安地说:“赵同知稍安勿躁,刘某也不愿得罪文成伯,与文登营为敌,待我去问个明白。”

    不等赵梓隆回答,他赶紧拨马回转,追上在兵士人流中蠕动前进的马车,陪着小心问:“曹公公,那边的态度很强硬,甚至不惜火并。下官觉得,都是朝廷的人马,岂能自相残杀,是不是请曹公公和路大人出面,晓之以理,劝退他们?”

    曹吉安阴冷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你不想得罪陈雨,那就得罪咱家,必选其一,你没有和稀泥的资格!”

    路小川也厉声说:“还有东厂,也是你得罪的起的吗?不妨告诉你,陈雨是谋逆大罪,证据确凿,倒台是早晚的事,你想两不得罪,本官怀疑你与其串通,是谋反的帮凶!”说着,取出那件“龙袍”当众抖开,“这就是从陈府中搜出的铁证!”

    刘泽清看了一眼所谓的“罪证”,汗如雨下,连声说:“下官不敢。”

    转身又回到赵梓隆等人面前,低声下气地说,“赵同知,刘某不想卷入你们之间的争斗,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不抢人,我护送他们一行出了莱州,到了我的防区之外,就不关我的事了,你要如何随便你,怎么样?”

    赵梓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懒得废话,伸手示意:“传令下去,列阵迎敌,准备开战!”

    “哗啦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文登营士兵端平了火铳,瞄准对手。刘泽清的部下不知所措,举着兵刃茫然四顾,骑兵的战马面对如林的刺刀,不安地刨着马蹄,发出低声的嘶鸣。

    气氛一下紧张得令人窒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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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千钧一发

    面对剑拔弩张的局面,刘泽清汗如雨下,他一边擦汗一边问:“赵同知,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赵梓隆摇摇头:“要么让开,要么开战,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刘泽清心中天人交战,紧张地权衡着利弊。

    如果就此退让,势必就同时得罪了曹吉安和东厂的人,往远了说,也是得罪了当今皇帝,毕竟不管是镇守太监还是厂卫,都是天子的家奴和爪牙,崇祯多半是要护短的,自己一个小小的总兵在天子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如果不退,就会得罪文登营,还要冒着开战的风险,打不打得过对方,着实没有把握,弄不好这些兵都会拼光。

    思来想去,还是站在曹吉安这边更划算些。兵拼光了大不了另起炉灶,只要有朝廷的粮饷支持,重新招募编练几千兵马不是难事,可是得罪了宫里的人和厂卫,在皇帝面前上眼药,自己的前程也许就此断送了。

    刘泽清作出了选择,艰难地开口:“刘某不愿与文登营为敌,奈何军令在身,不敢撤兵,请赵同知见谅。”

    赵梓隆皱眉道:“你宁愿与文登营开战?”

    “刘某也知道文登营战力卓绝,如非逼不得已,不会以卵击石,但不服从军令,刘某一样没有好果子吃。”刘泽清拉动缰绳,慢慢往后退,“赵同知逼得刘某无路可走,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眼见刘泽清退入阵中,放弃了谈判周旋的努力,吴大海担忧地问:“赵大人,真的打吗?”

    赵梓隆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论打仗,这三千新军都是按指挥使大人的法子操练出来的,咱们用不着怕刘泽清的几千马步军,一旦开打,最后取胜的一定是我们。但是烂船也有三斤钉,刘泽清的人马再无能,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分出胜负的,更何况枪炮无眼,我们还要担心误伤了夫人们……”

    王为民接话道:“真打起来,曹太监肯定会带着夫人们趁乱逃脱,乱军当中,我就算一直盯着,又怎么穿过交战双方去追赶?”

    “我们低估了刘泽清攀附权势的决心。”赵梓隆叹了口气,“现在他给我们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我一时半会想不到万全之策,既能避免开战,又能平安救出夫人。”

    王为民懊悔地说:“早知道会出这样的幺蛾子,当初在登州境内就干脆动手抢人了,说不定能得手,也不会落到这地步。”

    吴大海摇摇头:“你这个假设毫无意义,几十个番子围住马车,挟持夫人为人质,大军冲过去,谁能保证他们不会选择玉石俱焚,谁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刘泽清退回阵中后,大声下着命令,步兵开始结阵,刀斧手和长矛手严阵以待,骑兵保护侧翼,摆出了防御的态势。虽然练兵不如文登营,但刘泽清终究是打过不少仗的,不是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阵型看上去有模有样,让赵梓隆等人也看不出太明显的漏洞。

    曹吉安虽然是个阉人,但是跟着曹化淳在御马监也混过一段日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排兵布阵有些见识,一看刘泽清的架势,觉得文登营再厉害也不能短时间击溃,登时露出了多日不见的笑脸:“哈哈,咱家没有看错人,刘总兵果然有一套。”

    路小川也笑了:“这下总算能摆脱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了。曹公公,等他们打起来,咱们就趁乱跑了吧?”

    “路档头提议甚妙,就这么办。”

    “哈哈哈……”两人得意地笑了起来。

    笑声传到了女眷乘坐的马车里,顾影掀开帘子探出头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缩回去,对陈卓等人说:“两位姐姐,小环姑娘,曹太监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支人马,和赵大人他们对峙呢,瞧这架势,似乎要开打?”

    小环紧紧搂住陈卓,害怕地说:“小姐,这可怎么办,真要打起来,我们会不会死?”

    苏颖抱着怀里熟睡的陈威,眼眶红红地说:“熬了七八天了,每天提心吊胆,没想到最后还是过不去这个坎。我死了倒不要紧,可是威儿怎么办?”

    陈卓其实心里也害怕,她怕的不是死,而是害怕和陈雨人鬼殊途。上天赐予她这么一个杰出的夫君,经历了种种波折,有情人终成眷属,好日子才刚开始,她实在舍不得。

    但是作为实际上的大妇,她必须要拿出自己的担当。当下镇定地对几人说:“姐妹们,曹吉安和东厂那些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打完仗才跑,他们肯定会趁乱带着我们走。一旦到了京城,打入诏狱,那不是常人能熬得住的,最关键的是,我们都是夫君的女人,不能失了贞洁,坏了他的名声。”

    苏颖垂泪问道:“怎么才能保住相公的名声?”

    陈卓摘下头上的发簪,眼神坚毅:“打起来之后,只要马车一动,我们就自行了断,这样既保住了贞洁,又让东厂无法借助我们几个给夫君构陷莫须有的罪名。”

    苏颖点点头:“都听你的。”说完又不舍地看了孩子一眼,“我不怕死,可是就是放心不下他……”

    陈卓看着小环:“小环,你我名为主仆,实际上情同姐妹,何况你已经是夫君的人了,倘若没有遭遇变故,将来也有一个妾室的身份……”

    小环默默地取下发簪:“小环知道该怎么做。小环生是姑爷小姐的人,死是陈家的鬼……”

    说到这里,几个女人忍不住抽泣起来。

    顾影瞪着她们:“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把死挂在嘴边。你们听我的,呆会一旦乱起来,我冲出去抢把刀,然后杀出一条血路,带着你们逃跑。实在跑不掉再寻死也不迟……”

    军中,刘泽清紧紧攥住缰绳,吩咐左右:“传令下去,如果文登营不动,步军殿后掩护,马军护住曹公公一行,慢慢往后退。”

    对面,赵梓隆看见刘泽清部队微微的骚动,心焦不已:“遭了,刘泽清想掩护曹吉安等人逃跑。”

    王为民急躁起来:“赵大人,下令吧,再不动手就晚了!”

    赵梓隆手心都出了汗,他也知道不能再迟疑了,一旦让曹吉安一行脱离视线,一切都完了,可是动手就意味着将女眷置于险地,这个责任他同样担当不起。

    千钧一发之际,北面传来了隆隆的蹄声,闷雷一般,由远及近。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望向北面。只见一支骑兵风驰电掣般奔来,卷起漫天烟尘,看着人数也就**百人,可是队列整齐、气势如虹,倒像是千军万马一般。

    打头的骑兵擎着一面大旗,上书一个诺大的“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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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对峙的双方都愣住了,文登营这边率先反应过来:“伯爷回来了!”士兵们面露喜色,欢声雷动。

    赵梓隆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主心骨了,否则面对这样投鼠忌器的局面,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刘泽清这边就开心不起来了,看着旗帜上的“陈”字,他头大如斗,正主回来了,现在该怎么办?

    陈雨在骑兵的簇拥下直接插入两军之间,打量了几眼两边剑拔弩张的局面,大声喊道:“本官是文登营指挥使陈雨,领圣命节制山东境内所有兵马,现在是战时,有权直接调动任何卫所军和营兵。右面那支人马,不管是谁的部属,本官命你们立刻散开阵列,放下兵刃!”

    人的名树的影,陈雨通过几次硬仗奠定了自己在大明军界的地位,加上皇帝亲自赐予的兵权,这番威风凛凛的话一说出来,本就不想和文登营这支强军火并的营兵们立刻动摇了,不少人随即将兵刃放在了地上,“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刀斧长矛堆满了一地。

    刘泽清惶恐不已,他没想到自己的部下会畏惧到了这种地步,原来之前的对峙只是假象,兵士都无战意,陈雨的到来,彻底戳穿了这层窗户纸。想到刚才站队曹吉安,此刻他很是后悔,早知道陈雨会露面,不如把人交给文登营就好了,双方较劲,撕破了脸,谁还有空来管他?

    这时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刘总兵,是不是后悔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你已经做了选择,回不了头了。”

    刘泽清回头一看,一直呆在马车上的曹吉安不知道何时下了车,站在了自己身后。他心虚地回答:“公公怎么会这么想?下官是忠于朝廷的。”

    忠于朝廷,但不忠于我曹吉安吧?

    曹吉安冷笑了一声,告诫道:“莫怪咱家没提醒你,陈雨此人嚣张跋扈、睚眦必报,你已经得罪了他,此时服软已经没用了。要是你和部下都放弃抵抗,被缴械后,你以为你会有好下场?”

    刘泽清额头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掉,颤声说:“下官不过是奉公公的命令,对事不对人,文成伯不会迁怒于下官吧?”

    曹吉安幽幽地说:“他特意从前线赶回来,绝不会善罢甘休。咱家和路档头的人,要么挟持其家眷安然离开,要么玉石俱焚,杀了这些女眷,然后被陈雨杀掉。他连镇守中官和东厂的人都敢杀,难道不会杀了你灭口?”

    “不会到这样的地步吧?”刘泽清不敢想象,事情会发展到这样惨烈的地步,擅自杀掉镇守宦官和厂卫,这样和真的造反有什么区别?

    “该说的咱家已经说了,剩下的你自个儿看着办。”曹吉安慢慢退回马车旁,“如果你心怀侥幸,甘愿束手就擒,咱家就立刻杀了这几个女眷和陈雨的贱种,然后自行了断。相信我,你很快就会来陪我们的,这种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人逼死咱家和路档头之后,是不会放过你这个活口的。”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啊?”刘泽清哀嚎一声,策马来到阵前,挥动马鞭朝放下兵刃的兵士们狠狠抽了过去,把郁闷和怨气都撒在了这些人身上,“老子让你们放下兵刃了吗?”兵士们被马鞭抽满地打滚,惨叫连连。

    陈雨在远处冷眼看着曹吉安凑到刘泽清神情嘀咕几句后,本已无意抵抗的刘泽清忽然改变了主意,知道这个死太监在搞鬼,如果不当机立断,事情就会越来越麻烦。他果断地下令:“等我下达命令后,骑兵营直接冲进去,护住马车;赵梓隆,你领着所有步兵发起刺刀冲锋,记得,不能开枪,更不能动用火炮!”

    马晁和赵梓隆异口同声应下:“遵命!”

    从潍县上岸后一路疾驰赶到的骑兵顾不上休息,在马晁的指挥下开始集中,汇集成紧密的阵型,准备一鼓作气冲入刘泽清阵中。后方的步兵们将装弹用的通条收起来,平端火铳,刺刀朝前,在军官的口令声中以队、哨为单位聚集,准备发动刺刀冲锋。

    文登营的动静被对面尽收眼底,刘泽清焦躁地问曹吉安:“曹公公,文成伯看样子要真动手,不是做样子,怎么办?”

    曹吉安走到前方,尖声喊道:“陈雨,你要是真敢动手,就别怪咱家心狠手辣,送你的女人上路!”

    路小川也叫喊道:“陈雨,你涉嫌谋逆大罪,不乖乖束手就擒,还打算抢夺这几个从犯,可想过后果,就不怕株连九族吗?”

    陈雨冷冷地回答:“株连九族?本官父母早已逝世,也没有亲戚,所有的亲人都在那辆马车里,你这句话吓得到别人,吓不到我!”

    路小川一时语塞,这回答让他无话可说。人家压根就没有九族,还怕什么株连?

    陈雨厉声说:“人在你们手里,真要杀害人质,本官也阻止不了,不过,本官在这里当着几千人发誓:如果我的妻儿遭遇不测,我一定穷尽所有力量,把你们所有沾亲带故的家人和亲戚屠个干净,一个不留,让你们断子绝孙,永无子嗣!”

    他心里想着:来啊,互相伤害啊,你杀我妻儿,我屠你全家,看谁比谁更狠?

    路小川打了个寒颤,他有一妻四妾,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父母、祖父母都建在,四代同堂,完全不敢想象全家被屠戮一空的惨景。他也相信手握重兵的陈雨完全有决心、有能力做到这个地步。

    曹吉安勉强开口:“这威胁毒辣得很,不过咱家是个阉人,不吃这……”

    话没说完,陈雨立刻说:“放心,你死后,曹不修无人照看,我会把他阉了送进宫里,让他下半辈子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你敢?”曹吉安立刻就崩溃了,声嘶力竭地喊道。他早就把曹不修看成了亲生儿子,又怎么可能让其重蹈自己的覆辙,成为一个身体残缺的废人,断了自己这一脉的香火?

    陈雨威胁完两人之后,不再嗦,退后几步,手一挥:“动手!”

    骑兵催动战马,开始全力冲刺,士兵们端着火铳刺刀呐喊着冲向对方,声音响彻天际,战斗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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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尘埃落定

    陈雨一出现,原本僵持的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直投鼠忌器的文登营发动了全面攻击,刘泽清的部队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捡起兵刃抵抗还是让开道路,而自持人质在手的曹吉安等人更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人家不怕你撕票了,人质就失去了意义。

    骑兵营一马当先,排成密集的锥子阵型,往对面的骑兵、步兵混合部队冲了过去。

    刘泽清这边的骑兵人数虽然略多一点,但是根本无心恋战,加上迟迟没有接到刘泽清最新的命令,谁也不甘心为了一个太监和几个番子拼命,都很有默契拉住缰绳,默默地往旁边闪开。骑兵营撞开了几名来不及避让的骑兵,杀气腾腾地往马车冲了过去,拱卫在马车周围的步兵见骑兵消极避战,心想我们也不是傻子,顿时潮水般往两边散开。

    文登营的步兵以哨为单位,每五百人一个波次,挺起刺刀呐喊着也冲了过来,在刺刀丛林的加持下,看上去比骑兵的冲击更具视觉冲击力。

    曹吉安眼看刘泽清的部队靠不住了,一咬牙一跺脚,从旁边的番子腰间拔出绣春刀,红着眼往马车走了过去。

    路小川一看不妙,赶紧过去拉住:“曹公公这是要干什么?”

    “放手!”曹吉安咬牙喝道,“这些废物挡不住文登营,反正无路可走了,咱家先把陈雨的女人杀了再说,死了也有几个垫背的!”

    “曹公公啊……”路小川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放,“你没有牵挂,可是我不敢冒这个险啊!要是砍了这几个女人,陈雨要杀我全家怎么办?我全家老小十三口人,四代同堂啊……”

    “糊涂!”曹吉安大喝,“从抓了这几个女人开始,你已经把陈雨往死里得罪了,现在顾忌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以为他最终会放过你?别做梦了!”

    说着用力一挣,也许是穷途末路时肾上腺素的作用,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曹吉安居然挣脱了对方,然后快步冲到马车前方,掀开帘子准备动手。

    刀还没刺进去,里面伸出一只脚,将曹吉安踹下了马车,摔了个狗啃泥。曹吉安摔得七荤八素,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大声呻吟起来。

    顾影从里面钻出来,冷哼一声:“一路忍了你这个死太监很久了,现在老娘的男人来了,还敢下黑手,看老娘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从曹吉安起杀心到被踢翻,也就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这时外围的人肉围墙已经被冲散与其说是文登营冲开一条路,倒不如说是刘泽清的部队主动让出来的大群骑兵已经冲了进来,高高举起了马刀,朝不知所措的番子们劈了下去。番子们平时作威作福习惯了,哪里能抵挡得住正规军的攻击,来不及举刀格挡就被马刀差点劈成了两半,横死当场。

    刘泽清看着还没正式交手就“兵败如山倒”的场面,长叹一声,知道今日讨不了好了,不敢犹豫,在几十名亲兵的护卫下调头往西面撤退,部队也顾不上管了。

    见主将都逃了,本就无意抵抗的兵士更加无心恋战,象征性的防御阵势也放弃了,全都撒开脚丫子跟着跑,潮水般撤离了战场。等文登营的步兵挺着刺刀冲上来之后,没了用武之地,站在空荡荡的战场发呆。

    这场“战斗”从发起到结束,也就一盏茶的时间,以刘泽清部队毫无抵抗的溃败而告终,事实证明,在陈雨这样的强权人物面前,这些杂牌部队不过是纸老虎,只要陈雨下定了决心,一切障碍都顷刻间烟消云散。骑兵们轻松砍翻了所有的番子之后,只留下两腿打颤的路小川和倒在地上起不来的曹吉安,等候陈雨发落。

    陈雨骑马小跑过来,没有理会路小川和曹吉安两人,径直到马车前翻身下马,掀开了帘子,看着里面紧紧抱在一起的几个女眷,带着歉意说:“你们受苦了!”

    顾影正想显摆一下自己临危不乱的风采,却被身后几人撞到一边,“嘭”的一声撞在了车厢门框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陈卓、苏颖、小环三人都死死搂住陈雨,嚎啕大哭。经历过七八天的精神折磨,再加上刚才那样的危险情况,除了苏颖稍好一些之外,陈卓、小环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现在终于得救,自然是毫无顾忌地把这几天来的委屈、惊吓、担忧都通过泪水发泄出来。

    陈雨很花了一些时间暂时安抚了几个女眷后,又抱了抱熟睡中被哭声惊醒的儿子,交代了几句,然后跳下车,慢慢走到被士兵们控制的曹吉安、路小川两人身边。

    路小川早已不复刚才的强硬,哆嗦着说:“文成伯,下官只是奉命办差,并没有其他意思,还请你老人家看在东厂的份上,放下官一条生路……”

    陈雨没有理会他,对躺在地上的曹吉安说:“曹吉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古往今来的宦官不少,像你这样身居要职却又没脑子的却很少见。你想报复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啊!区区一个镇守太监,既不是司礼监掌印、秉笔,又不是御马监和东厂提督,却要冒冒失失地对一个手握数万大军、下辖十万军民的军阀动手,除了让我从前线回来砍了你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是自知将死,曹吉安反倒很平静,他冷静地回答:“对付你的理由有很多:比如咱家在山东除了土地没有其他捞钱门路,好不容易想弄些屯田却被你坏事;比如你抓了修儿当众凌辱,还顺带让咱家在山东所有官员面前下跪,颜面尽失;又比如你身家富裕,只要能弄死你,咱家就有数不清的钱财孝敬主子,保住现有的地位……”

    陈雨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些理由都很牵强,尤其是屯田和下跪两件事,根本就是你咎由自取曹不修的事情说到底我还是放了他一马,没有一追到底。钱财的说法就更可笑了,山东有钱的人多了去了,想要发横财,怎么不见你去动鲁王和孔府?”

    曹吉安瞥了他一眼,幽幽地说:“其实咱家还有个不便诉诸于众的理由:修儿爱煞了你的正室陈卓,不惜铤而走险,却不能得偿所愿。咱家思来想去,只要你身陷囹吾、家破人亡,陈卓不是以谋逆从犯的罪名处斩,就是发卖为奴,到时咱家动点手脚,把她性命保住,收了给修儿为奴婢,圆了他的夙愿,岂不美满?”

    陈雨总算明白了曹吉安的真正动机,心里一阵恶心,站了起来,一脚踏在他脸上,踩得脸颊骨格格作响,鄙夷地说:“你不仅是个死太监,还是个死变态,对过继的儿子这么畸形的宠溺,不惜要毁掉别人的家庭和身家性命。如果不是碰到了我,换做其他人,肯定要遭殃。来人,把这个家伙手脚绑上绳子,老子要把他五马分尸,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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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抗令

    陈雨让妻妾们回到车厢内,温柔地交代了一句:“接下来的场面不要看,免得脏了眼。”

    得到安抚的陈卓等人乖巧地点了点头,缩回了车厢内,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影也乖乖地钻了进去。虽然她跟着陈雨上过战场,见过血,但是看着一个人活生生被几匹马拉成几块与以前看过的那些场景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车厢的帘子放下后,陈雨的表情变得森严起来,他向马晁颔首:“开始吧。”

    曹吉安脖子、手脚都被绳子紧紧系住,绳索的另一端则系在了五匹战马身上,马晁一声令下,士兵牵着马往前走了几步,长长的绳子慢慢在地上滑动,曹吉安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手脚乱挥乱踢,发出了绝望的嚎叫:“姓陈的,咱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在陈雨的示意下,路小川被带过来,亲眼见证“行刑”的过程,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双腿控制不住地哆嗦,抖了一阵之后,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

    “动手!”陈雨发出了命令。

    士兵们同时翻身上马,双腿用力踢击马腹,马刺扎疼了战马,发出刺耳的嘶鸣,拼命地往前方疾驰,原本软趴趴搭在地面的绳索飞快往五个方向滑去,像是游动的毒蛇。

    几秒钟后,绳子的长度到达了尽头,崩得笔直,原本躺在地上的曹吉安被巨大的力量拉扯到了半空,呈现成悬浮状态,脖子被绳子勒紧,他脸部变成了猪肝色,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个悬浮状态只维持了一眨眼的功夫,接下来“嘶”、“啪”的几声响声,伴随着血花飞溅,曹吉安的头颅最先被撕扯脱离躯体,接下来是右手,整条胳膊带着血丝飞了出去,然后是左手。失去了着力点的躯干和两条腿被余下两匹马拽着在半空中飞了很长一段距离,才掉落地面,拖曳前行,留下了长长的血迹。

    目睹了这一切的路小川吓得面无血色。他从锦衣卫被选调到东厂,在厂卫这个行当混了十几年,从普通的锦衣卫小旗到东厂干事(番子),再到役长(档头),不说杀人如麻,手上也是沾染了不少官宦及其家属的鲜血,尤其在诏狱里向犯人行刑,血腥的场面没少见,但是“车裂”这种古老而残忍的刑罚还是极大地震撼了他。当看到曹吉安的头颅被硬生生扯下来,带着血花滚落在自己面前时,恐惧和反胃交织在一起,忍不住浑身发抖地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陈雨自然不会怜悯他,吩咐左右:“这厮是曹吉安的帮凶,也不能便宜了,既然敢抓我的家人,就先把他的手指头全部敲断,然后带走,路上慢慢炮制他。到了北直隶,我要给京城的东厂提督曹公公送一份大礼!”

    张富贵领人按住路小川,亲手用刀柄将其手指一根一根砸断。路小川的惨叫声凄厉无比,几百米外的车厢里,女眷们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听得心惊肉跳,可是心里又觉得十分痛快。就是这个人,帮着曹吉安掳走自己,当惊受怕七八天,吃了不少苦头,落到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陈雨仍不解恨,吩咐王为民:“带着人去济南,干掉曹不修,然后把曹吉安的府邸一把火烧了!”

    王为民有了将功赎罪的机会,松了口气,连忙应下:“属下遵命。”

    随着曹吉安惨死、路小川两名元凶一死一伤,这场栽赃陷害陈雨谋逆造反、抓捕其家人奔波数百里的闹剧终于画上了句号。

    经历这场风波之后,陈雨不放心再把妻儿放在威海卫虽然在出现这种意外的几率极小,但他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于是决定把人都送到登州城去,让老丈人陈应元代为照看。家人平安无事,他才能放心地再次返回北直隶。

    临行前,陈雨面色凝重地交代赵梓隆等人:“这次你们犯了大错,坐拥几千兵力,居然束手就擒,让厂卫乘虚而入,本该惩罚你们。但现在我要回前线处理相应事宜,后方还需要你们照看,就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赵梓隆、吴大海惭愧不已:“下官知错了,下次即便是圣旨来了,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了,大不了事后献出项上人头而已。”

    “有我在,圣旨也不用怕,你们好好办事,不必担心抗旨的罪名,也不用送死。”陈雨说,“这次的事给我提了个醒,朝中有人想对付我,主力大军不在威海卫的时候,后方并不一定安全。我决定,从三千新兵中拨一半给张富贵,临时驻扎登州,保护我的家眷,你们领着另一半新军返回威海卫,并把其余的农兵预备役全部武装起来,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进入战备状态,保护威海卫这个根据地和兵工厂等设施,免遭人破坏。”

    两人齐声应下:“下官遵命!”

    陈雨拍了拍张富贵的肩膀:“猴子,我妻儿的性命,就交给你了。你是我值得托付的兄弟,莫让我失望。”

    张富贵拍着胸脯说:“请伯爷放心,就算陈军门靠不住,俺拼了命也会保护夫人、姨娘和少爷她们的。”

    安排妥当,陈雨与妻儿依依不舍地告别,然后重新踏上了北上的路途。

    三天后,陈雨再度回到保定境内的文登营军营。

    等候已久的邓范和蒋邪迎出军营,并向他禀报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伯爷,前日兵部来了命令,令我部即刻拔营,驻扎京城广渠门外,拱卫京师。”蒋邪说,“而且听说关宁军和大同镇王朴的人马也接到了同样的命令。”

    “不是说勤王兵马都由卢象升统领吗,怎么忽然单独向我部下达命令?”陈雨皱眉道,“而且在鞑子四处游动作战、烧杀劫掠的时候,把能打的军队都调集到京师死守,这不是**裸的绥靖政策吗?”

    邓范叹了口气:“估计兵部和卢制台的意见相左,而且知道了一些卢……卢制台打算出战的消息,刻意收缩兵力,并削弱卢制台的力量。”

    陈雨果断地说:“威海卫没出事之前,这种命令我不会听,出了事之后,更不会听。不要管兵部的命令,文登营按兵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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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敲山震虎

    听了陈雨的命令,邓范和蒋邪两人松了口气,抗拒兵部的命令,总比带着大军入京逼宫好。

    看到两人的神情,陈雨问道:“你们是担心我冲动之下领兵入京,大闹天宫?”

    邓范有些尴尬地回答:“之前确实有些担心,毕竟鞑子大军压境,肆虐京畿,国难当头,这个节骨眼上领……领兵入京,不管是否有委屈,对伯爷的声誉总是不好……”

    陈雨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像是要把心中的郁闷都吐出来,镇定地说:“回登莱之前,我确实有这样的念头,朝廷纵容曹吉安这样的小人联合东厂泼我脏水、捕我家人,着实让人寒心,当时一心想着不把京城闹个天翻地覆誓不罢休。等杀了曹吉安之后,这口气出了一大半,头脑也冷静下来了。你说得不错,既然我志在天下,格局就要大一点,不能因为个人恩怨赌上整个文登营的前途,在这种时候向朝廷发难并非恰当的时机,就算能出一口恶气,也会失去民心……”

    蒋邪问:“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那自然不会。”陈雨冷哼了一声,“大军不去京城了,但是送给某些大人物的礼物不能少。这次除了杀了曹吉安,还抓了东厂的一个姓路的档头,此人虽非主谋,却是曹吉安的帮凶、曹化淳的爪牙,我已经敲断了他所有的手指,接下来打算把他腿骨也砸断,然后敲锣打鼓送到东厂去,给曹化淳一个惊喜。曹吉安出自曹化淳的门下,东厂是曹化淳掌管,威海卫发生的事情,要说背后没有曹化淳的默许,我是不信的,得给他点颜色看看,才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邓范谨慎地问:“伯爷,曹化淳贵为东厂提督,地位和权势可不是曹吉安能比的,擅杀一个镇守太监已经够惊……惊世骇俗了,再得罪曹化淳,是否树敌太多?”

    陈雨还没开口,蒋邪愤愤不平地说:“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再忍气吞声又有何用?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左右已经杀了一个太监,还怕多得罪一个大太监?”

    “蒋邪说得不错。”陈雨说,“曹化淳再威风,也不过是依附在皇帝脚下的一条走狗罢了,文官怕他,我可不怕。把人送去东厂,除了震慑曹化淳这个阉人之外,还可以敲山震虎,让所有的人都知道,陈雨和文登营不是朝堂这些玩弄阴谋权术的小人可以拿捏的!”

    京城,兵部衙门。

    杨嗣昌坐在主位,翻阅着各处送来的军情奏报,陈新甲坐在下首,处理衙门其他事务。

    虽然崇祯力排众议提拔杨嗣昌入阁,陈新甲在唐世济等人的支持下进入了兵部,升任兵部尚书,但目前杨嗣昌没有彻底交出权柄的打算,仍然以东阁大学士身份“掌兵部事”,主持大局,尤其是面临清军压境,他干脆直接搬到兵部办公,越俎代庖,陈新甲只能以尚书身份干侍郎的事情。

    不过表面上陈新甲没有任何不满,初来乍到的他上至杨嗣昌、下至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各级官吏都笑脸相迎,没有一丝抱怨,这让杨嗣昌很满意,其他官吏也对新任尚书印象极好。

    杨嗣昌翻阅到其中一份奏报时,皱眉道:“又是他出幺蛾子!”

    陈新甲连忙放下手中的纸笔,问道:“阁老,出了什么事?”

    杨嗣昌不满地说:“派出去的人回报:关宁军和大同镇王朴已经按照兵部命令调防京城广渠门一带,可是文登营那边却拒绝了命令,在保定按兵不动。”

    陈新甲一听是陈雨的事情,格外上心,小心地解释:“或许不是直接抗命,而是没有及时拔营也不一定呢?文登营从威海卫赶来,路途遥远,人乏马疲,多休整几日也是可以理解的。”

    “又哪里是休整了,这位文成伯牛气得很,他是当面拒绝了命令,声称不服从兵部调遣,哪里也不去!”杨嗣昌恨恨地说,“本官早就说过,此人一旦得势,就会拥兵自重,尾大不掉,果然被我言中。”

    他想了想,站了起来,“不行,本官要入宫,向圣上禀明此事。一支勤王的兵马居然不服从兵部命令,真是岂有此理,往小了说是桀骜不驯,往大了说是居心叵测鞑子就在京畿虎视眈眈,他既然来了北直隶,却抗命不遵,谁知道是不是通虏?”

    陈新甲有些担心这个暗地里的盟友,打算早点了解上头的意思好给陈雨提个醒,便主动请缨:“下官的职责是协助阁老管理兵部,无论圣上有什么交代,都要下官去操办,要不要下官陪阁老一起入宫,免得阁老来回奔波传达圣意?”

    杨嗣昌想了想,点点头:“兵部的事迟早要全部交给你,也罢,你就跟着本官一起入宫吧。”

    陈新甲立刻抢在前面出门,吩咐:“备轿,阁老和本官要进宫。”

    两顶轿子一前一后,在差人的簇拥下往宫城行进。兵部衙门在皇城承天门外,直接往北面走就能进入皇城,就在一行人到了承天门附近时,却被前方大群围观热闹的百姓挡住了去路。

    杨嗣昌掀开帘子,不悦地问:“来人,去看看怎么回事,不要耽误本官面圣。”

    几名听差立刻飞奔上前,大声说:“东阁大学士入宫面圣,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听到了大学士的头衔,看热闹的百姓顿时一哄而散,胆大的仍然站在街边屋檐下对着前方指指点点。人群散去后,只见前方停着一辆类似囚车的两轮车,一匹骡子牵着,十几名身穿鸳鸯袄的兵士在和城门守军大声交涉。

    轿子顺利通过街道,路过“囚车”时,杨嗣昌忍不住打量了几眼,看见车中一名奄奄一息的男子被绑在一根木柱上,手脚都无力地垂下,看上去与平常的死囚没有区别。杨嗣昌以为只是寻常犯罪的囚犯,并没有放在心上,看了几眼后,放下帘子,催促轿子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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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谗言

    对于进宫途中的这个小插曲,杨嗣昌并没有在意。京城每天发生各种千奇百怪的事多了去了,他没这个闲工夫去关注虽然这件事看上去有些诡异,一辆囚车怎么会在一群卫所兵士的押送下来到承天门?正常行刑的地点应该是菜市口才对。

    两顶轿子在听差的簇拥下通过承天门,进入了皇城,顺着街道径直前往紫禁城。杨嗣昌眼下是崇祯面前得宠的大臣,又入了阁,正是红得发紫的时候,自然一路畅通,毫无阻拦地到了崇祯的寝宫。

    见了崇祯之后,杨嗣昌添油加醋地把陈雨抗命的事情告诉了皇帝,最后总结道:“……鞑子大军压境,正是各路勤王兵马展示对朝廷忠心的时候,平日桀骜如关宁军也老老实实听令调防广渠门外,可是文登营却拒不听令,难免让人起疑,莫非真是私通鞑虏不成?”

    崇祯虽然性子急躁、刚愎自用,但大部分时候智商还是在线的,没有被杨嗣昌两句话带偏,沉吟半响道:“陈雨这人,不管是赚钱还是练兵打仗都很有一套,持才傲物的毛病总是难免的,拒绝兵部的命令说不定也有缘由。若说他私通鞑虏,朕是不信的,鞑子的亲王豪格差点死在他手里,贝勒杜度也是生擒送到京城,这样的仇恨岂能说化解就化解?鞑子找谁做内应,也不会找他啊!”

    杨嗣昌有些失望。他本来想借题发挥,在文登营抗命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好好敲打整治陈雨一番,可惜崇祯不上套。对于这个战力极强却游离于兵部掌管之外、渐渐有军阀化趋势的文登营指挥使,杨嗣昌是颇有成见的,不管你怎么能打,不能为我所用、如臂使指,一切都是浮云。

    他不甘心地问:“陛下,那就听之任之吗?这个头一开,只怕以后抗命的武将遍地都是……”

    崇祯想起了陈雨的种种功劳,从“禁海缉私”每年上缴数量不菲的白银,到击败豪格、生擒杜度,再到借道朝鲜遏制倭国,让倭人称臣纳贡,无论哪件功劳都是耀眼夺目,心里怎么也恨不起来,想了想,说道:“爱卿说得也对,此风不可长。这样吧,朕命人传一道口谕,训斥一番,算是对他的小小惩戒,如何?”

    这算哪门子的惩戒?口头上的训斥,没有任何实质的惩罚,对于陈雨来说,不痛不痒,皮毛都伤不着。杨嗣昌心中腹诽,但不敢驳斥皇帝的意见,只好躬身说:“陛下圣明。”

    崇祯真打算找人出宫去传达口谕,这时王承恩来报:“皇爷,曹化淳有急事求见。”

    崇祯还以为掌管东厂的曹化淳有什么前线的消息奏报,摆摆手交代:“快让他进来。”

    曹化淳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崇祯面前,哀鸣道:“皇爷,您可要给奴婢做主啊!”

    “呵呵,你是御马监掌印、东厂提督,放眼朝堂内外,除了朕能动你,谁敢招惹你?却跑到朕这里卖惨。”崇祯微笑着打趣。

    曹化淳咬牙切齿道:“皇爷有所不知,某些人胆大包天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皇爷还记得您亲口委派到山东的镇守太监曹吉安吗?”

    崇祯回忆了一番,迟疑地反问:“姓曹?朕有些印象,好像是你的门下。怎么,是他给你惹事了?”

    “吉安为人忠厚,从不惹是生非,可是在山东,有人偏要和他过不去。”曹化淳挤出几滴眼泪,“皇爷,您金口玉牙任命的镇守中官,被人杀了!”

    崇祯吃了一惊,旁边的杨嗣昌、陈新甲、王承恩等人都吓了一跳。镇守太监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重要性也无法和地方的督抚相比,但毕竟是宫里派出去的人,居然有人敢擅自杀害,也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到底是谁这么肆无忌惮?

    不等崇祯发问,曹化淳自问自答:“杀他的人,就是文登营指挥使、文成伯陈雨!”

    崇祯瞪圆了眼睛:“怎么是他?”

    杨嗣昌却暗自高兴,正愁没有足够的理由敲打这个刺头,没想到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皇爷,他干的事情还不止于此。”曹化淳眼神中燃起无法掩饰的恨意,“奴婢派了东厂一名档头去威海卫公干,不知道如何触怒了陈雨,他将这名档头手指和腿骨全部敲断,用装死囚的车子送到了东厂衙署门口,这样的羞辱,奴婢从未想到过。皇爷,东厂是您的左膀右臂,向东厂示威,就是向您叫板啊!”

    曹化淳把曹吉安和路小川联手栽赃陷害陈雨的事情全部略过,只提两人的遭遇,这样掐头去尾的禀报,彻底激怒了刚才还保持平静的崇祯。

    “真是岂有此理!”崇祯怒不可遏地重重拍了一下案几,震得奏折掉落满地,“刚才文弱说他抗命,朕还维护他,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无君无父的狂徒!”

    曹化淳趁机火上浇油:“正是。擅杀宫里派出的镇守太监,又重伤东厂的人,羞辱厂卫,这样的作为,已经不能用跋扈来形容了,这和造反有何区别?”

    崇祯愤怒地下令:“传朕旨意,立刻宣陈雨入京觐见,若有丝毫耽搁,严惩不贷!”

    “且慢!”杨嗣昌拦住准备安排人手去传达旨意的王承恩,然后对崇祯说,“陛下,陈雨胆敢犯下这样的事情,说明他已经对朝廷毫无畏惧之心,如果贸然把他和文登营一起宣召入京,只怕会引狼入室……”

    崇祯冷静了少许,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到了京城后,他会趁机行大逆不道之举?”

    “正是,正常的臣子都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陈雨的作为实在有悖常理。”杨嗣昌说,“臣建议:先不要打草惊蛇,由兵部再次下令让其去广渠门,然后命大同镇、关宁军就近监视,以防不测。”

    所有人都听出了杨嗣昌的意思,陈新甲惊讶地问:“阁老,您这是预防文登营造反?”

    “倒也未必会到那一步,但是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杨嗣昌继续说,“文登营战力强悍,光凭大同镇的王朴和关宁军未必能完全钳制,臣建议将卢望斗从通州调回,三路大军包围文登营,最好是缴了他们的械,彻底控制局面之后,再单独召见陈雨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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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何去何从

    听了杨嗣昌的话,崇祯沉思起来。

    杨嗣昌建议将卢象升的天雄军和山西、宣府两镇的兵马从前线调回来,会合关宁军、大同镇,五路兵马一起对付文登营,站在抗击清军的角度,似乎有不顾大局的嫌疑。但是仔细想想,这和之前对清军宣而不战、秘密寻求议和的策略不谋而合,可以说陈雨的所作所为恰好给了兵部一个充分的理由,能名正言顺把主战的卢象升调回来对付鞑子固然重要,但是解决可能威胁皇权的内部敌人更重要,京畿百姓不管死了多少,都比不上皇权的稳固要紧。

    对陈雨私通鞑虏的可能,崇祯是不相信的,但是陈雨擅杀镇守太监、向东厂示威的行为是实打实的,不管他有什么理由,这些作为已经触及了崇祯的底线。打狗也要看主人,皇帝的家奴和厂卫,岂是你一个地方武将说动就能动的?如果对此不闻不问,皇权的威严与脸面何在?

    思来想去,崇祯最终决定采纳杨嗣昌的提议。

    “就依文弱所言,这件事交给你去办理。只要鞑子不攻打京师,那就由兵部调配各路人马,围困文登营,逼迫陈雨入宫谢罪。”

    杨嗣昌大喜,这样一来,就可以达到束缚卢象升、寻求议和可能的目的,同时还能敲打整治陈雨有赫赫功劳在,皇帝未必会取陈雨性命,但贬官削权是一定的可谓一箭双雕。

    曹化淳觉得十分解恨,陈雨折损他两名得力手下,还狠狠地打脸,等他入京之后,一定要借助皇帝的力量让他生不如死。

    陈新甲却暗自打定主意,出宫之后,一定要把消息传递给陈雨,让他无论如何不要听从命令赴京,否则落入五路大军的包围圈,不死也要脱层皮。

    怀着各自的心思,众人向崇祯告退。

    当夜,陈新甲接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拜访左都御史唐世济。不久之后,一名家丁在街角和胡同中左拐右拐,潜入了一个小小的宅子。次日清晨,一名骑士策马狂奔而出,赶在城门刚开的时候从安定门出了城,往南而去。

    过了没多久,几名差役从兵部走出来,骑着马从东面的广渠门出城,赶往通州。

    保定,文登营军营。

    陈雨读完了唐世济和陈新甲送来的书信,点燃烧掉,然后冷笑道:“阁老误国,皇帝糊涂,这个朝廷没救了。”

    杨嗣昌的作为,和崇祯的默许,耗尽了他最后的耐心。大明王朝这栋四处透风的烂房子已经不值得他再花更多的力气去扶持、修补,也许,是时候另做打算了。

    通州。

    卢象升也接到了兵部的密令,读完之后,他把自己关在大帐中思考了一个时辰,任何人都不见。

    权衡利弊,作出了最终的决定后,卢象升大声向帐外的亲兵下令:“来人,传本官命令,升帐,命守备以上的将领前来议事!”

    很快,天雄军的大小军官和山西、宣府两镇守备以上的将领齐集中军大帐,等待卢象升发号施令。

    卢象升面色凝重,沉声说:“诸位,本官原本统领的几路人马,王朴的大同军已经被调走,现在兵部又来了命令,让天雄军、山西、宣府两镇都返回广渠门外,与监军高起潜节制的关宁军、大同镇会合,本官统领勤王大军抗鞑的计划马上就要化为泡影……”

    将领们闻言骚动起来,虎大威不忿地说:“圣旨明明是让制台总督天下勤王兵马,并赐尚方宝剑,可是兵部却处处掣肘,这仗还怎么打,圣上也不管管兵部?”

    卢象升伸手制止了虎大威的抱怨:“没有圣上的首肯,兵部未必会下这几道命令。雷霆雨露皆君恩,身为臣子,不能妄议君王。既然命令已经来了,不遵从就是违抗军令。本官决定,山西、宣府两镇兵马,由虎大威和杨国柱率领返回广渠门外,以免授人口实,追究抗命的责任。”

    杨国柱犹豫地问:“制台,我们若是走了,你留下岂不是孤立无援,鞑子来了怎么办?”

    虎大威大声说:“法不责众,要抗命一起扛,兵部总不能把我们几家一锅端。制台,山西镇愿意留下,与天雄军共进退,一起杀鞑子!”

    卢象升摇摇头:“这种事情,不能拖你们下水。本官有尚方宝剑,即便不听从兵部的命令,罪责也大不到哪里去,可是你和国柱就不一样了。”

    他望着天雄军的大小军官:“你们是本官一手提携上来的,现在本官要去杀鞑子,抗命的责任由本官一力承当,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上阵杀敌?”

    军官们没有犹豫,纷纷说:“愿追随制台!”

    “甚好,就这么决定了!”卢象升说,“本官命令,山西、宣府即可启程返京,天雄军随我出征杀敌!”

    虎大威不甘地说:“制台……”

    “本官心意已决,休得多言。”卢象升不容置疑地挥挥手,“赶紧回到本部,点齐人马出发吧。”

    虎大威还想说什么,却被杨国柱拉住,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再做徒劳的努力了。

    出了大帐后,杨国柱悄声对虎大威说:“兵部的命令必定是圣上授意的,背后必有深意,卢制台都扛不住,你我又何必浑水?我也想跟着制台杀鞑子,但是军令不可不从,首先保住自己的脑袋要紧。”

    虎大威回头望了一眼,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命令下达,军营热闹起来,山西、宣府的兵马拔营,往西开拔,赶赴广渠门,天雄军则开始动员,准备出战。到了晌午,随着两镇人马的离去,原本诺大的军营空了一大半,只剩下了一万出头的天雄军。

    安排妥当之后,卢象升坐在大帐中,执笔写信。

    信是写给陈雨的。

    虽然兵部的命令没有明说,但卢象升已经隐约猜到了杨嗣昌的意图。前线部队调回,五路大军布下口袋,等候文登营入瓮,这分明是要集合勤王大军的精锐部队对付陈雨一家。朝廷为什么要这么做,卢象升并不知道详情,但是他知道一点:这样做,一定会把陈雨逼入绝境,让原本可以成为抗清主力的文登营逼得与朝廷离心离德,造成亲者痛仇者快的局面。

    他左右不了朝廷的决策,但还是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让陈雨不至于走上与朝廷彻底决裂的道路。能否成功,他并没有把握,只希望自己的诚意和实际行动能感化这个年青的杰出将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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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釜底抽薪

    兵部衙门。

    “啪”的一声脆响,一个精致的瓷杯被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杨嗣昌咬牙切齿地低吼:“所有军队都调回来了,独独剩下卢建斗的天雄军抗命?你们到底有没有把兵部的命令传达清楚?”

    跪在地上的人低声说:“阁老,调防的命令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卢制台自然是看清楚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让山西镇、宣府镇拔营……”

    杨嗣昌压抑住心中的愤怒,挥挥手,让他们退下,然后在厅内来回踱步,脸色铁青。

    坐在一旁的陈新甲试探着说:“阁老,卢建斗本就是头倔驴,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了,各路人马合围文登营,有关宁军和几大边镇精锐坐镇,也不差他一支天雄军啊?”

    “你知道什么,合围文登营、敲打陈雨只是附带的目的,通州那边才是关键……”杨嗣昌差点把议和两个字说出口,最后硬生生咽了回去,郁闷地摆摆手,“有些事情,你不明白。卢建斗在是否出战一事上一意孤行,比抗命合围文登营造成的后果要恶劣的多!”

    陈新甲若有所思:“阁老是不是想勒令卢建斗不得擅自出阵浪战,为辽东休战埋下伏笔,与鞑子虚以委蛇,从而赢得时间,腾出手收拾流寇?”

    杨嗣昌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欣慰地点点头:“能够有这样的见识,说明圣上和本官没有看错人。”

    “可是在鞑子入寇的节骨眼上寻求议和,似乎不是最好的时机,朝野上下也会反对吧?尤其是那些言官,绝不会放过这个攻讦阁老的机会。”陈新甲说,“下官以为,不如等到官兵取得几个像样的大捷,鞑子被迫退出关外之后,再徐徐图之,更为稳妥。”

    “愚昧!”杨嗣昌一挥手,“流寇近段时间相继遭受重挫,正是一鼓作气奠定胜局的大好时机,岂能拖延?再说了,大明官兵这些年对阵鞑子,败多胜少,强如关宁铁骑也难求一胜,谁敢保证能在鞑子亲王多尔衮和岳托的夹击下取得大捷?如果不能获胜,擅自出战,激怒鞑子,议和又从何谈起?”

    陈新甲不解地反问:“包括关宁军在内,各路边镇这些年确实和鞑子交手败多胜少,可是文登营却有实打实的功绩啊?如果让文登营打头阵,其他勤王大军云集,与鞑子决一死战,未必不能战而胜之。”

    杨嗣昌冷哼一声:“用人不仅要看其才干,还要考量是否对朝廷和圣上忠心。一个胆敢擅杀防区内镇守太监的卫指挥使,怎能委以重任?”

    这话涉及政治正确,陈新甲不敢轻易站队表态,保持了沉默。

    “再说了,文登营打胜仗,并不完全是实力使然。”杨嗣昌解释,“在此次鞑子入寇前,本官曾派人远赴朝鲜秘密打探,文登营两次取胜,都有取巧之处。第一次是在辽河击败郡王阿济格,首先以坚船利炮轰击岸上军营,鞑子没有水师和重炮,无力还手,然后又乘夜潜入鞑子新营地,以类似于‘一窝蜂’、‘神火飞鸦’的火器焚烧军营,酿成敌人溃败,但前后均未与鞑子面对面野战。第二次击败亲王豪格,则是利用了封锁鸭绿江、鞑子不得不绕道长白山长途跋涉的机会,在鞑子无力补给、人疲马乏的情况下,以逸待劳,这才惨胜,听说伤亡结果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现在轮到北直隶平原野战,文登营未必能续写神话。”

    陈新甲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兵不厌诈,能够扬长避短,充分利用天时地利,难道不也是将领统兵作战能力的一部分吗?”

    杨嗣昌不悦地盯着他:“你我都是臣子,主辱臣死的道理不必本官多言。陈雨纵然有几分本事,但他居功自傲,公然挑衅朝廷权威,令圣上龙颜大怒,这样的人,莫非你要为他说话?”

    陈新甲凛然:“下官不敢。”

    “陈雨的事不多说了,眼下要解决卢建斗的问题。”杨嗣昌坐回椅子,提起毛笔沉吟道,“既然他公开抗命,那就休怪本官无情了。”然后奋笔疾书,不多时便将命令写完,递给陈新甲去办理。

    陈新甲恭敬地接过来一看,瞪大了眼睛:“断了天雄军的粮秣,并命周边大军和州县不得援助?”

    杨嗣昌阴沉着脸:“坏我大计,自然要釜底抽薪,给他点苦头吃,免得总是自以为是,阳奉阴违。”

    陈新甲不敢多言,取出兵部尚书的印玺用印之后,唤来听差将命令传往关宁军、宣府、山西、大同各路人马以及通州周边的州县。

    远在通州的卢象升并不知道这一切,他正按照原定计划领着天雄军开拔前往涿州,准备与清军开战。根据探子得到的情报,清军主力一路劫掠,其中多尔衮的左路大军已经到到了涿州不远的庆都(今河北望都县)附近。

    当事人尚不知情,反倒是远在保定的陈雨更早得到了消息。他先是收到了卢象升的亲笔信,然后又从陈新甲那里获知了杨嗣昌同时对付他和卢象升的计划。

    中军大帐中,陈雨仔细读完分别来自卢象升和陈新甲的信笺,然后点燃烧成灰烬,感慨道:“卢象升一门心思抗击鞑子,却不料自己成了庙堂之上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与我这个不服管的刺头也是相差仿佛,大明朝堂混乱如斯,真是讽刺至极。”

    伺立一旁的张富贵忍不住问:“伯爷说些什么,俺怎么听不明白?”

    陈雨长叹一口气:“用你能听懂的话说,就是有人想对付我,不惜在强敌环绕的情况下把勤王大军的精锐调回京城,专门围困文登营,让我入宫负荆请罪,可是卢象升不愿做帮凶,自顾自跑去寻找鞑子打仗了,某些人不痛快了,想断他的粮,切断友军的支援,让他陷入险境。”

    张富贵又惊又怒:“这些都是白脸奸臣干的事,原本俺以为只有戏文里才有,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一个人的战斗

    “呵呵,白脸奸臣?”陈雨听了张富贵的话笑了,“朝堂的舆论风向都掌握在这些文官手中,黑白忠奸还不是他们说了算。你觉得卢象升杀鞑子是忠臣,杨嗣昌拖后腿是奸臣,可是在杨嗣昌自己看来,这叫顾全大局,采取不抵抗的绥靖策略达到议和目的,换来收拾流寇的宝贵时间。”

    张富贵摇了摇头:“大道理俺不懂,俺只知道,杀鞑子是对的,反之就是错的。难道眼睁睁看着鞑子在大明境内烧杀掳掠却无动于衷?”

    “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读书也能明白,可是朝堂之上那些文臣却不明白。”陈雨摇了摇头,“在他们看来,牺牲一些贱民算不了什么,只要能稳固社稷、创下个人的丰功伟绩就好,鞑子杀够了、抢够了,自然就会离开,无伤大雅。”

    邓范忍不住问:“伯爷,咱们文登营怎么办,也按兵不动,看着卢制台一个人去跟鞑……鞑子拼命?”

    陈雨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说实话,以朝廷对待我的态度,我是一万个不情愿为朝廷出力的。可是看了卢象升的亲笔信,若是按兵不动,又于心不忍他在失去了朝廷支持、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还能想法子来安抚我,避免文登营与朝廷敌对,同时还毅然出兵进攻鞑子大军,满腔忠义、不计较个人荣辱,这样的人,不得不佩服。”

    邓范试探着问:“那么伯爷的意思是?”

    “还是那句话,打鞑子不仅仅是为了朝廷和皇帝,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文登营的将来,鞑子人丁不旺,死一个算一个。”陈雨说,“保定离卢象升要进驻的涿州不远,他要主动进攻多尔衮的左翼大军,我也无法袖手旁观。等天雄军与多尔衮交上手之后,我军酌情予以支援,总不能让忠臣吃亏。”

    邓范和蒋邪等人不由自主地点头,在目前的情况下,这也算是个折衷的办法了。朝廷的做法让人寒心,太拼命了不值当,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支援卢象升,也是文登营在现实和理想之间最好的选择了。

    “传令下去,全军保持戒备状态,同时派出探子侦察鞑子军队的动向,做好随时出战的准备!”

    众人齐声应下:“遵命!”

    陈雨返回案几旁边:“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写封信给卢象升,让他知道,即使朝廷不支持,还有文登营做他的坚强后盾。杀鞑子,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崇祯八年九月中旬,号称总督天下勤王兵马的卢象升孤零零地带着天雄军进驻涿州,中途还击败了两支脱离大部队抢夺丁口财物的清军,斩首数百虽然对方人数不多,但也是清军入寇以后难得一见的战绩进入涿州后,卢象升整顿军马,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他最缺的就是大军的粮秣。

    为了解决后勤保障的问题,卢象升一面写折子上奏牛刀小试、旗开得胜的功绩,以坚定崇祯主战的信心,一面派人送信向保定巡抚张其平寻求支援。

    张其平以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原本按照常例,辖区内保定府、真定府、河间府、广平府、顺德府、大名府等地的兵马粮饷都由其筹措发放,可是收到了卢象升的信之后,却不屑地丢在一旁,对左右说:“各地都被鞑子荼毒,钱粮损失无算,本抚又哪来的粮饷供给这些丘八?山东来的文登营驻扎保定城外伸手要粮都没给,又何况是远道而来的卢建斗?”

    有人小心提醒:“抚台,卢建斗手持尚方宝剑,总督天下勤王兵马,不像文登营这样的客军好打发,若是断然拒绝,只怕……”

    “怕什么?”张其平瞪着眼睛说,“他卢建斗这么厉害,若是缺粮饷,带着天下勤王大军去鞑子手里抢好了,现在只领着麾下的天雄军单独跑到涿州来,分明是怯战示弱,找个由头索要钱粮罢了。”

    卢象升派到保定的使者碰了一鼻子灰回到涿州,把张其平不愿支付粮饷的消息也带了回来。

    得知这个消息后,卢象升郁闷之极,却又无可奈何。虽然他可以对张其平的作为进行弹劾,但是崇祯听信谁的话还能难说,就算站在自己这边,等追究了张其平的责任,也是远水难解近渴。一万多天雄军跟着他从宣大风尘仆仆赶到京畿勤王,就算个个忠君爱国,总得吃饱了肚子、得到军饷不是,总不能集体枵腹从公。

    他在为粮饷发愁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报捷的折子进了京城之后就被杨嗣昌拦下了。杨嗣昌一心想要避免与清军大规模决战,秘密议和,哪会让这样的奏折摆上崇祯的桌子,动摇皇帝议和的决心?所以深宫中的崇祯收到的都是各地呈上来的坏消息,捷报全部被杨嗣昌和兵部像筛子一样过滤了。

    崇祯坐在乾清宫中,望着这些堆积如山的塘报,脸色铁青。塘报的内容大同小异,昨日鞑子又攻破了什么州县,掳走了多少百姓,焚掠的境况如何惨重;今日又有多少地方官员城破殉难,又有多少大明臣子变节投敌!他真的是不愿看又不敢看了,可偏偏他这个皇帝又不能不看。此刻的他恨不能将这些奏疏和塘报统统付之一炬,将眼前的御案一脚踢翻!

    等看到监军高起潜送上来的奏折,更是彻底激怒了崇祯,他歇斯底里地将塘报和奏折全部扫在地上,大喝道:“卢建斗一点用处都没有,亏他还一力主战,却如此不堪,太负朕意!朕要收了他的尚方宝剑,朕要将他拿入京城治罪!”

    乾清宫内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宫人和太监们见此情景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原来负责监军勤王兵马的高起潜为了避免与清军作战,借着兵部调集几路兵马回京的机会,跟着关宁军一路跑回来,躲在军中,不愿上前线。听闻卢象升独自领兵前往涿州,并打了几个小小的胜仗后,他唯恐崇祯责罚,便恶人先告状,说卢象升畏敌避战,劳师无功,带着嫡系部队四处乱窜,坐视京畿被鞑子屠戮而不发一兵以御敌。

    崇祯并不知道卢象升的真实情况,听了高起潜的一面之词,再与各地的塘报一对照,卢象升表面上大义凛然、极力主战,私下里却消极避战的形象油然而生,所以他不发怒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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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君臣密议

    崇祯发完火之后,急召杨嗣昌觐见。等杨嗣昌赶到之后,劈头盖脸问道:“卢建斗现在何处?”

    杨嗣昌回答:“他拒绝了兵部的命令,没有和山西、宣府两镇一起返回京师,而是独自领兵去了涿州,以抵御鞑子的名义,向保定巡抚索取钱粮和马料支应。”

    崇祯忍着脾气继续追问:“鞑子大军进犯涿州了吗?”

    杨嗣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据前线回报,岳托的右路大军在大名府一带,多尔衮的左路大军刚刚劫掠完顺德府,并没有进犯涿州的迹象。”

    他在这里玩了个小心机,向崇祯汇报打了个时间差。多尔衮确实去过顺德府,但那是几天之前的事了,现在其率领的左路大军已经离保定府只有两百多里,与涿州相距并不太远。他也并不担心被拆穿,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情报滞后也是人之常情,谁也挑不出大毛病。

    可是一句话在崇祯耳里却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崇祯铁青着脸说:“这么说,高起潜的折子没有冤枉他卢建斗了?鞑子主力没有进犯保定府,卢建斗却从通州躲到涿州,目的是畏敌避战?亏他还信誓旦旦极力主战,真到了战场,却是四处游荡,向地方索要钱粮满足自己的私欲?”

    杨嗣昌不动声色:“陛下圣明,一切都逃不过您的法眼,臣不敢妄自揣测卢建斗的用意,唯有陛下圣裁。”

    “啪”的一声,崇祯用力拍了一下案几,恨恨地说:“召对之时,卢建斗一心主战,朕当时还有些犹疑,臣子这般刚烈,筹划议和一事是不是欠妥,现在看来,居然是当面做人背后做鬼,好一个欺君罔上的佞臣!”

    杨嗣昌趁机说:“连卢建斗都如此,其余人更不用说了。陛下,如今唯有把勤王大军悉数调回京师一带,避免与鞑子主力决战,保存实力,待鞑子退却之后,再筹划议和之事。辽东平息战事,才能举全国之力剿灭中原群盗,消弭内患,接下来励精图治,则大明中兴有望。”

    “满朝文武,文恬武嬉,唯有你杨文弱忠心为国。”崇祯终于下定决心,放弃了最后的犹豫,“朕决心已定,就按你说的办,把所有勤王大军都调回来,拱卫京师,保存实力。鞑子入寇不过是劫掠财物,抢够了,自然就走了,牺牲京畿几个州县,换来大明江山社稷的稳固,也是值得的。”

    杨嗣昌大喜,高呼:“陛下圣明!”

    他坚信,只要崇祯全盘接受他“攘外必先安内”的计划,自己必将成为历史上挽救大明于危难的功臣,青史留名。

    “卢建斗那边,朕会下旨,收回尚方宝剑,削去他总督天下勤王兵马的头衔,勒令其速速回京陈情,朕要当面质问他,如此表里不一,是何居心?”崇祯来回踱步,“另外,文登营那边有消息了没有,你调集五路大军合围的事情有没有把握?”

    “陈雨这人跋扈之余,也非常狡猾,兵部早就发了命令,可是至今也未见他拔营赶赴京师,如果宫中没人泄露消息的话,也可能是他起了疑心,又或者做贼心虚,根本不敢靠近京师,怕被追究杀人的罪责。”杨嗣昌说,“不过请陛下放心,即便他没有自投罗网,也无关大局,鞑子退兵之后,议和之事敲定,自然就有时间和精力慢慢收拾他。”

    崇祯迟疑了一下,说道:“虽然他擅杀镇守中官、挑衅东厂的罪责必须惩戒,但毕竟立下不少功劳,而且是练兵打仗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待诸事平定之后,削去爵位、贬去若干职司,以示惩戒,敲打磨炼一番后,仍然可以委以重任。”

    杨嗣昌想了想,建议道:“那就将其派往陕北剿寇,山东那边另行派人接管,如何?”

    “甚好。”崇祯连连点头,“离开了威海卫这个发迹之地,粮饷全部控制在朝廷手中,陈雨自然就没了之前的心气,老老实实为朝廷效力。”

    三言两语间,君臣二人就议定了对陈雨未来的安排。此时的崇祯和杨嗣昌并不知道,这件事将来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改变大明王朝的历史走向。

    出了宫,杨嗣昌跨入轿子,一挥手:“回兵部。”

    轿夫抬起轿子,小步快走。杨嗣昌在晃晃悠悠的轿中思索着自己还需要做的事情。现在皇帝已经彻底倾向了自己,得到了最高层级的支持,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遏制卢象升攻击清军,然后秘密派人与清军统军大帅联系,洽谈议和之事了。

    只是议和在朝野上下都得不到支持,与鞑子联络的暗箱操作必须隐秘,不能走漏一丁点风声,这件事交给谁办才好呢?

    杨嗣昌冥思苦想,把信得过的人都过了一遍筛子后,最后锁定在一个特殊的人身上。

    “对了,高起潜!”杨嗣昌兴奋地一拳击在掌上,自言自语,“清流不愿这个浑水,唯有天子家奴最合适。”高起潜号称知兵,想必也能明白眼下大明两面用兵的窘境,沟通起来相对容易,而且其善于揣摩皇帝的心思,只要透露一点崇祯赞同议和的口风,高起潜一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回到兵部衙门,杨嗣昌立刻把自己关在一间小小的签押房内,亲笔撰写给高起潜的秘信。

    在杨嗣昌和高起潜背后的小动作下,崇祯认定了自己看到的事实,卢象升的一切努力化为泡影。他不仅没有通过捷报坚定崇祯抗清的决心,而且间接将自己推入了无底深渊:崇祯失去了对他最后的耐心,传旨的太监已经在路上,准备收回尚方宝剑,并贬去他相应官职,入京述职;杨嗣昌已经将他作为自己实施议和大计路途上可以牺牲的棋子,安排好了对付他的一切准备。

    没有皇帝和兵部的支持,缺兵少粮的天雄军即将迎来灭顶之灾,命运已经注定,而卢象升自己却无法预知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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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忠与奸

    达到涿州的第三天,卢象升骑着战马,在亲兵的随从下巡视军营,打算在出征之前给将士们打打气。虽然缺粮断饷,也要想方设法避免让大军带着怨气上战场不是?

    从军营一路巡视过来,让卢象升略感欣慰的是,虽然将士们缺衣少粮,饷银也没有着落,但无人有牢骚怨言,精神状态还不错。天雄军是他一手招募编练的,前身虽然只是为了保卫当地治安的乡勇,但是跟随他南征北战之后,已经成长为一支战力不俗的劲旅。由于兵士彼此之间都是老乡、亲朋、族人的关系,凝聚力非常强,所以在缺粮断饷的情况下还能维持高昂的士气。

    见卢象升巡营,一些跟随他多年的兵士自发地围了上来,询问道:“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去杀鞑子?”

    卢象升胸中涌起一股暖意,转了一圈,团团作揖:“我对不住大家,跟着我千里迢迢赶赴北直隶勤王,却连粮饷都无法保证,实在惭愧。”

    兵士们七嘴八舌地说:“大人,可别这么说,您向来与我们这些小兵同甘共苦,爱兵如子,眼下的难处也算不得什么,总会熬过去的。”

    “是啊,大人,还是杀鞑子要紧,只要斩获首级,立下大功,朝廷总不会不管咱们的。”

    卢象升有些激动,朗声说:“大伙说得对,困难只是暂时的,粮饷的问题迟早会解决。眼下粮秣紧缺,将士们都吃不饱,我身为主帅,也不能例外,从今日起,普通兵士吃什么样的饭食,我就吃什么样的!你们吃白米饭,我就吃白米饭,你们喝粥,我也喝粥,你们饿肚子,我也粒米不进!”

    兵士们很感动,纷纷说:“怎能让大人跟着饿肚子?您要指挥大军,总得吃饱才行。”

    这时军营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一群老百姓抬着箩筐走了进来。卢象升诧异地上前询问:“诸位乡贤,这是做什么?”

    为首的一名老者回答:“卢大人,您是朝廷的大官,本可以在宣大那边享福,却不辞辛劳跑到北直隶帮咱们打鞑子,是不可多得的好官。咱们乡野之间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听闻大军就要出征,可是缺粮,大伙把家里的余粮凑了凑,蒸了一些馒头、烙了一些大饼,给将士们填饱肚子,好让你们有力气打仗。”

    “这可使不得。”卢象升赶紧推辞,“本官来涿州是为了打仗,不是来扰民的。粮秣之事,本官自会想办法,怎么能夺走你们的口粮?”

    百姓们纷纷劝道:“大人,就收下吧。您的大军和别人不一样,驻扎本地,宁可自己挨饿,也不骚扰当地百姓,人人心中有杆秤,大伙可都看在眼里呢!”

    “大人,鞑子所到之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果祸害到涿州,大伙命都保不住了,还囤着这些口粮做什么?只求您领兵早日赶走鞑子,好让我们安心。”

    百姓们一边说,一边将馒头和烙饼往兵士们的手里塞。

    卢象升眼眶有些湿润,哽咽着说:“涿州百姓深明大义,本官铭感五内,无以为报,只有上战场多杀鞑子,回报诸位乡贤!”

    送走百姓后,卢象升返回中军大帐,召集守备以上将领议事。

    “诸位,虽然眼下粮秣有些短缺,但是全军上下士气正旺,且当地百姓倾力支持,军心可用,本官决定主动出击,袭击鞑子左路大军,你们可有异议?”

    将领们齐声应道:“愿与鞑子一战,请制台下令!”

    “好。”卢象升说,“根据探子回报,奴酋多尔衮的左路大军在巨鹿一带分兵劫掠,虏获丁口众多,防备松懈,正是发动突然袭击、各个击破的大好时机。本官决定,明日拔营,行军两百里,然后趁夜奇袭,打鞑子一个措手不及,同时联络驻扎京师广渠门的大军从西面发动夹击,乘胜追击。”

    有心腹疑惑地问:“关宁军和山西、宣府、大同等镇已经被兵部调过去,他们难道会帮咱们夹击鞑子?”

    “兵部命令有值得商榷之处,但国难当头,本官相信高起潜高公公不会坐视不理。”卢象升说,“多尔衮托大,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分兵,正是各个击破的最好时机,高公公也是知兵的人,晓之以理,想必不会错过这个立下功勋大好机会的。”

    将领们将信将疑,但见卢象升颇为肯定,也就不再议论,自行散去。

    卢象升写了恳请高起潜出兵的亲笔信让人送往京师后,立刻又有兵士进来禀报:“大人,驻扎保定府的文登营指挥使命人送来了一封信。”

    “文成伯的信?”卢象升有些惊喜,伸出手,“赶紧呈上来。”

    一目十行读完陈雨的信之后,卢象升兴奋地拍了一下案几:“好一句‘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句话虽白,可是听着怎么就这么提气?”

    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走出大帐,遥望南面,憧憬地自言自语:“倒是很期待与你携手抗鞑的那一天,我也很想见识见识野战大败豪格、生擒杜度的文成伯之风采……”

    两日后,京师,广渠门外。

    关宁军营中,高起潜拆开信封,取出卢象升的信读完,冷笑了一声:“卢建斗大愚若智,平日瞧着挺聪明一人,可是到了大是大非的节骨眼上偏偏这么不开窍。”

    一旁的祖宽问道:“高公公,信里说的啥?”

    “卢建都以功勋为饵,想拉关宁军及宣府、大同、山西等三镇兵马去帮他打多尔衮。”

    祖宽撇撇嘴:“他卢象升都自身难保了,还想拉着咱们浑水,脑子不清白吧?”他已经从高起潜口中知道了崇祯打算收回卢象升尚方宝剑的消息,对这位“总督天下勤王兵马”的宣大总督已经没有了敬畏。

    高起潜眼睛转了转,狡黠地说:“不过,咱家打算率军前往涿州。”

    祖宽吃惊地问:“为什么?”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此时还不能说透。”高起潜眼睛眯了起来,“反正不会让关宁军身陷险境,你放心。咱们让卢建都顶在前面和多尔衮死磕,不靠近就不会有危险。”

    杨嗣昌的信先于卢象升到达,高起潜精明的很,立刻知道了杨嗣昌的意思。此时领兵向卢象升和多尔衮靠拢,并不是为了支援天雄军,而是近距离监视卢象升,同时伺机与多尔衮秘密取得联系,透露求和的意愿,投崇祯之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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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先后接到杨嗣昌的密信和卢象升援助的请求后,高起潜作出了决定,带着关宁军与大同镇王朴的军队拔营向京城南面运动。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他是勤王兵马的监军,关宁军更是直接由他节制,在卢象升“总督天下勤王大军”的权限已经名存实亡的情况下,他是这几只边军的实际掌控者,所以能够自由调度大军,加上杨嗣昌与他的暗中联系,也没有来自兵部的掣肘,真实的权力比卢象升靠谱的多。

    大军从准备到拔营出发的效率倒是很高,上午下达了命令,晌午就离开了广渠门外的驻地。祖宽骑在马上,望着北面的营地,不解地问:“高公公,为什么除了咱们关宁军,只带上了大同镇,却不带山西和宣府两镇?”

    “虎大威和杨国柱一向与卢象升走得近,带上他们反而会有麻烦。”高起潜望着远处的大同镇兵马说,“王朴却比他们两人听话的多,带上他,必要时可以给关宁军打下手。”

    大同镇总兵王朴坐在一匹高大的骏马上,衣甲鲜明,盔甲簇新发亮,一尘不染,还披着猩红的披风,造型非常高调。他踌躇满志,四处张望,正好看到高起潜望向他,连忙摆出笑脸,微微躬身,以示讨好。

    高起潜笑着说:“看到了吗?虎大威和杨国柱对咱家可没这么恭敬,哪有王朴好使唤。”

    祖宽轻蔑地笑了:“这厮油头粉面,一看就是公子哥,听话倒是听话,打起仗来就不知道有多少斤两了。”

    “无妨,反正我们这次也不是去和多尔衮拼命的,不过是人多了安心点嘛。”高起潜笑眯眯地说,“真要动手,有一万关宁铁骑,京畿一带又是自己的地盘,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是,有我们关宁军在,必定能护得公公周全。”祖宽拍着胸脯保证。

    高起潜率军围着京城绕了半圈,然后南下,到达离涿州四十多里的固安县后暂时停止前进,同时暗中派出了密使前往霸州根据情报,多尔衮的大军此时已经从最初劫掠的永平府进入了顺天府境内,此时正在霸州一带。

    霸州文安县。

    城门洞开,城墙上、街道中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除了少数着甲的兵士,更多的是手无寸铁的妇孺;街头巷尾冒出了房屋燃烧后的青烟,不时有全身披甲、身材粗壮的清兵提着兵刃走过,马背上搭着装满了金银细软的包裹;各处的民居内,偶尔有女子的尖叫声响起,夹杂着男子得意狂妄的笑声。

    县衙此时已经成了清军临时的中军大营,左翼大军佐领以上的军官都齐聚于此。

    大堂上,坐在首位的多尔衮正对旁边的阿巴泰说:“七哥,入关之后你总是让本王小心提防,可是一路过来,明军还是那么不堪一击,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我看你是多虑了,正应了汉人的那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阿巴泰闷声回答:“我说的又不是永平府、顺天府的这些草包,需要提防的是山东的文登营,还有宣大卢象升的天雄军。这两股人马,前者我吃过闷亏,后者虽然没有直接交过手,但根据以往的战绩,也不可小觑。”

    “呵呵,文登营暂且不去管他,不过卢象升的天雄军,很快你就不用担心了。”多尔衮笑着说,“汉人总是喜欢内讧,就算强如岳武穆这样的名将也会毁于自己人之手,卢象升似乎也要步岳飞的后尘了,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坐享其成。”

    阿巴泰沉吟道:“你是说那个叫高起潜的太监送来的信?汉人历来狡诈,这个阉人的话能信吗?”

    多尔衮笃定地说:“可信,本王有七成的把握。高起潜以为只要帮咱们对付卢象升,大清就会答应跟明朝议和。”

    “可是议和不是咱们说了算,咱们只管打仗。”

    “议不议和那是陛下考虑的事情。本王要做的就是借助这个机会除掉卢象升。再说了,如今这明国有什么资格与咱们议和呢?”多尔衮轻蔑地说,“大清兵强马壮、人心所向,明国空有广阔的疆域,却如同一个百病缠身的病人,根本无力与大清抗衡,只要我们掳走足够的丁口,积蓄实力,入主中原、改朝换代只是迟早的事情!”

    阿巴泰想说还有文登营这样的硬茬子在,即便除掉卢象升,入主中原也并非一路坦途,但见多尔衮志得意满的表情,不想说这样的话煞风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保持了缄默。

    “根据高起潜送来的消息,山西、大同、宣府几支边军被调走,卢象升此时麾下仅有万余天雄军,较之初到京师时已经实力大减,正是击败他的最好时机。”多尔衮说,“卢象升想趁本王分兵的时候发动突袭,各个击破,现在既然掌握了他的作战方略,就可以将计就计,将其引入包围圈然后一举聚歼。”

    阿巴泰提醒:“文登营也在保定府境内,陈雨未必会坐视卢象升被围歼,这是个变数,不得不防。”

    “七哥说的不错,文登营那边本王也会防备。”多尔衮自信地回答,“到时七哥你领一支兵马,进入保定府牵制文登营。据本王所知,文登营主要是步军,马军极少,只要游动袭扰,拖而不战,争取时间即可。只要三天的时间,本王有信心将卢象升的一万人马全部吃掉,等你归来之时,世上就没有天雄军了。”

    阿巴泰有些无奈,这样的安排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大功没有自己的份,只能打酱油,而且拖延文登营行军的步伐并非易事,无异于刀尖上跳舞。可是自己在大清权贵中本就不受待见,加上才吃过败仗,被边缘化也无话可说,除了接受,没有其他选择。

    “全听睿亲王安排。”

    在多尔衮的调度下,原本分散在霸州周边州县劫掠的八旗清军悄悄地向文安县城聚集,准备迎击卢象升的天雄军,阿巴泰也单独领着一支以清军和八旗蒙古骑兵混合的部队做好了出发牵制文登营的准备。

    与此同时,被蒙在鼓里的卢象升正离开涿州前往霸州;高起潜带着关宁军和大同镇也尾随而至。得知了卢象升作战计划的陈雨也率军往这个方向赶来,打算支援卢象升。

    一时间,四股势力齐聚保定府一带,一个涉及近十万人的战场正在悄无声息的形成,乌云笼罩在上空,山雨欲来风满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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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雨穿越了,成了明朝末年一个穷困潦倒的军户。不会造玻璃,也不会做肥皂,身边只有一群饭都吃不饱的军户……手握一手烂牌,如何才能将人生的牌局打得风生水起?且看这个有点腹黑的办公室主任怎么一步步走上巅峰,将鞑子、流寇打得落花流水,把棒子、倭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在整个东亚大陆覆雨翻云。大明铁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铁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铁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