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尚可喜的投靠
宣召陈雨入京受赏的圣旨在朝会后第二天就发往了铁山,这种高效率以往在大明的官僚体系中是无法想象的。
一般情况下,一道涉及升官和兵权更替的圣旨没有经过兵部、内阁、司礼监、皇帝等多道程序扯皮,不花上个把月的时间是很难顺利出炉的。不过在“倭国来朝”的大背景下,加上崇祯的亲自关注,这道圣旨从宫中拟定到内阁票拟,各个环节都一路绿灯,畅通无阻,各级官员们也不愿得罪陈雨这位火箭般升起的政坛新星,人家屡屡立下大功,简在帝心,前程无量,年纪轻轻就位列三孤,何必在程序上的事上面拖延,触怒这位新鲜出炉的太子少保呢?
圣旨送达铁山之后,文登营上下都喜气洋洋,与有荣焉。自己的老大在短短两三年内,就完成了跳跃式的晋升,从一个小小的军户,一路升至千户、卫指挥使、营指挥使,头衔更是一大串,左都督、前锋将军、文成伯、太子少保,而且还有上升的空间,跟着这样的人物混,只要肯努力,要钱有钱,要官有官,怎么能不高兴?
部属和官兵高兴不说,普通军民也是兴高采烈。在文成伯的治下,很多人脱离了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困苦,家家有田种、人人丰衣足食,对于老百姓而言,这就是梦寐以求的好日子了。现在皇帝要招文成伯入京封赏,说明其位置稳固,铁山卫会继续繁荣昌盛下去,好日子也会持续下去,百姓们自然开心。
消息传开后,铁山卫家家户户放鞭炮庆祝,像是过年一般。陈雨的部下也相继登门拜访,祝贺上司的飞黄腾达。一时间,总督府前门庭如市,热闹非凡。
陈雨迎来送往了一拨又一拨的人,颇有些辛苦。他也明白,中国历来讲究人情往来,这是部下集体表忠心,也是自己凝聚人心的机会,累是累点,但是不能寒了部下的心。
邓范、蒋邪等心腹是最先登门的,送走他们后,尚可喜也从皮岛赶来祝贺。对于这个特殊的对象,陈雨没有怠慢,亲自出门迎接。
尚可喜寒暄一番,恭维了陈雨的晋升之后,提出了来意。
“如今东江镇日渐式微,朝廷也不重视,粮饷更是全靠伯爷与登莱那边斡旋,才能维持下去,下官不敢想象,万一伯爷调离,东江镇该何去何从?”
陈雨一边猜测着对方的真实意图,一边打着哈哈:“东江镇位置险要,还有数万军民,朝廷不可能不管的,尚总兵多虑了吧?”
尚可喜正色道:“以伯爷的眼光,自然能看到东江镇的困境,下官也不避讳,就直说了吧。毛帅时代,东江镇可以牵制鞑子,朝廷还算颇为重视此处,粮饷的拨付转运也不曾拖延、克扣,可是毛帅一死,继任的黄龙难以服众,东江镇分崩离析,就此走了下坡路,朝廷已经有人提出过裁撤东江。到了伯爷经营铁山后,鞑子已经难以跨越鸭绿江,东江镇的牵制作用已经微乎其微,处境非常尴尬……”
陈雨笑了笑,没有接话。尚可喜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如果说以前还能拿东江镇牵制鞑子说事的话,那么铁山卫建立后,尤其是随着鸭绿江防线的完善,孤悬海外的东江诸岛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在原本的历史上,如果没有铁山卫的搅局,皇太极亲征汉城一役,东江镇本应该被满清从地图上抹掉了,尚可喜本人也成了清廷的三顺王之一。
“……就在伯爷将鞑子贝勒杜度送往京城之后,下官已经听到了风声,朝廷又有人重提裁撤东江镇之事,说是有文登营在,鞑子不敢轻易南下,花费巨额粮饷养着这几万人毫无用处,不如节省下来用于西北征剿流寇。”尚可喜说,“下官思来想去,与其被裁撤,还不如彻底投奔伯爷,成为文登营的一份子。当然,这么做并非为了保全自己的总兵一职,而是为了东江诸岛数万军民的生计。不情之请,还请伯爷成全。”
加入文登营?
陈雨沉思起来。当初他插手皮岛兵乱,顺势推尚可喜上位,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保留东江镇这一支兵力共同对付清军,同时防止尚可喜等人步孔有德等人的后尘投奔满清。对于东江镇将来的出路,并没有明确的计划,因为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晋升速度会这么快,一下子就从千户跨越到了太子少保,并掌握了一省的军政大权,成了尚可喜可望不可即的存在,还间接威胁到了东江镇的生存。
可是让东江镇直接加入文登营,究竟是好是坏,陈雨自己也不能肯定。从纸面上说,接收了几万官兵,可以让文登营的实力急速扩充,似乎是好事。但是东江镇本质上还是一支旧式的朝廷官兵,军官贪腐成风,官兵素质良莠不齐,和朴实的军户、农人为主的文登营格格不入,如果直接接纳,搞不好还会破坏军中原本的军纪和氛围。
尚可喜见陈雨沉吟不语,有些着急。如果文登营不接纳,等到被朝廷裁撤,东江镇的官兵肯定会被肢解,迁移到各处军镇,自己这个总兵多半也会调往辽东或者西北前线,土皇帝般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他焦急地说:“伯爷可是怀疑下官的忠心?下官对天发誓,只要伯爷愿意接纳,必唯伯爷马首是瞻,令行禁止。”
陈雨安抚道:“尚总兵稍安勿躁,你的心思本官明白,也不曾怀疑你的诚意,接受东江镇也无不可。只是本官刚刚被委以重任,接管山东全省的军政大权,如果这时候贸然请求圣上接收东江数万官兵,难免会被猜疑。听说朝会时,兵部尚书杨大人就提出异议,认为本官权柄过重,这么说,你明白吗?”
尚可喜一听,这倒是事实,朝堂那些文官忌惮武人势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本官觉得,东江镇并入文登营一事暂且搁置,至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以免授人口实。”陈雨说,“这次入京,本官会找机会向兵部、圣上请求继续保留东江镇,如果朝廷有难处,粮饷可以由文登营垫付。只要省下这一大笔开支,相信短时间内就没有人会提起裁撤东江镇之事了。等到时机成熟时,再商议两家合并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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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入京
尚可喜一听,这个过渡方案也不错,只要能保全东江镇,保住他这个总兵的宝座就行,如果不是担心被朝廷抛弃,自己没有出路,他也不是很想加入文登营成为陈雨的直接下属,毕竟他也接受不了从一个土皇帝变成被呼来换去的部将,皮岛那些兵油子也适应不了文登营严明的军纪。
“如此甚好,那就拜托伯爷了。将来不管是否接收东江镇,下官都随时听从伯爷的差遣。”
“好说好说,东江镇和文登营是一衣带水的友军,不管合并与否,都是要互相帮衬的。”
送走了尚可喜之后,陈雨心想,等从京城回来之后,是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东江镇的问题了。为了避免被朝廷忌惮,这支军事力量不好直接吞并,否则太过惹眼,但是也不能弃之不管,否则几万没有出路的官兵会干出什么事来谁也不敢保证,有孔有德、耿仲明的前车之鉴,尚可喜就决不能再推到皇太极那边去了,历史上满清入关之后,外战外行的明军投降之后杀起自己人来毫不手软,是清朝入主中原的急先锋,这样的悲剧决不能在自己手里发生。
正想着事情,顾大锤笑咪咪地走进来了。他是陈雨的老上司,现在的部下,又是得到亲口承认的未来老丈人,进出总督府无需通报,所以就自顾自地进来了。
“伯爷,下官看该来的人都差不多来过了,特意挑了个相对清闲的时候拜见,顺便和伯爷说说话。”
陈雨收起心思,笑着迎上去。
“老泰山折煞我也。在外面的时候做个样子而已,私下里还这么称呼,这不是让我下不来台吗?”
顾大锤很满意这种回答,笑得更开心了:“伯爷不嫌弃,那我就斗胆称呼一声贤婿了。”其实他在外人面前不用这种亲密的称呼,一方面固然是为了避嫌,另一方面还是担心被人笑话,毕竟两家的亲事还没有提上台面,作为女方就这么急吼吼地以翁婿相称,难免会被人讥讽倒贴攀附,实在丢不起这人。
他找了张椅子坐下,笑道:“贤婿,此次进京接受圣上的亲自封赏,可就名动天下了,太子少保、文成伯的威名,势必传遍大江南北,可喜可贺啊!”
陈雨这几天听类似的话已经耳朵起茧了,他微笑着问:“都是一家人,老泰山巴巴来找我说话,想必不仅仅是这件事吧?”
顾大锤尴尬地说:“什么事都瞒不过贤婿的慧眼。其实这次来,还是为了影儿的事情。过了今年,她就二十一了,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了,再不嫁人,就有人说闲话了……”
换做别人,顾大锤无论如何都拉不下老脸求着对方娶自己女儿,好歹也是从三品的武官,一门婚事弄得好像送上门倒贴一样,顾家的脸面往哪搁?可是对方不是普通人啊,是超品的伯爵和位列三孤的宠臣啊,如果陈雨不是和顾影有感情基础,想倒贴都没门呢!
假若陈雨现在还仅仅是威海卫指挥使,顾大锤倒不是太担心,自己铁山卫同知的身份也配得上,但对方的晋升速度实在太吓人了,一眨眼就是太子少保了,要是还不把婚事敲定,以后的事情就很难说了,再坚贞的感情也抵不过身份地位的悬殊差距,等到那些朝堂大佬来也对陈雨这个佳婿人选产生了兴趣,顾家拿什么和人家争?所以,顾大锤决定拉下脸逼婚,无论如何,都要在京城之行后把女儿嫁进陈家,免得夜长梦多。
这番话也在陈雨的意料之中,顾大锤的心思、顾影的心意他都明白,当初经历了铁山和辽河之战后衣锦还乡,就已经和顾大锤、陈应元两个未来老丈人达成一致,等待朝鲜的局势稳定之后,就回山东迎娶顾、陈二女。现在鸭绿江防线已经打造完成,并击退了豪格的大军,还跑到日本溜达了一圈,奠定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日本贸易格局,近期紧要的事情都做完了,也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他点了点头:“不用老泰山提醒,我也知道该怎么做。这次进京之后,回到山东我就娶顾影过门。不过,陈巡抚那边,老泰山你懂得……”
顾大锤连忙说:“懂懂懂,之前都说好的,先娶陈巡抚千金,再娶影儿,我没有意见的。”
陈雨纠正:“既然是平妻,那就不分先后,同时进门。我打算同时迎娶陈家千金和顾影,绝不亏待顾影。”
顾大锤又惊又喜:“真的?不过陈军门不会有意见吗?”
“这事我来摆平,老泰山无需担心。”陈雨说,“顾影跟了我这么长时间,风里来雨里去,如果连个名分都不能保证,我心里过意不去。”
顾大锤怔了怔,然后眼眶就红了,低头揉了揉眼睛,话语有些哽咽:“这样就最好不过了,多谢贤婿……”
“老泰山言重了,分内之事,哪里当得起一个谢字。”陈雨看着顾大锤,颇有些感慨。这个世袭的卫所武官,不管之前怎么压榨军户,但在父亲的角色上,没有多少可以指责的。在重男亲女的封建社会,他能对女儿的事情这么上心,而且能为顾影得到一个相对体面的结局而落泪,即便有攀附权贵的考虑,但也瑕不掩瑜。
两日后,陈雨带着近卫队登上了船,在几艘武装沙船的护送下,准备直接从铁山码头出发前往天津上岸。因为皇帝召见,来不及绕道威海,也不方便带上太多兵马,只能轻装从简在最短时间内到达目的地了。
与此同时的济南府,一行马车也在一群人的送行下离开了城门。
一个身穿太监服饰的人坐在中间一辆马车的车厢内,阴沉着脸说:“这次返回京城,一定要想办法给那家伙上点眼药,不能由着他在山东折腾。”
曹不修谄媚地说:“就是,义父,您是堂堂山东镇守中官,现在让姓陈的这么得势,山东哪还有您的立锥之地?别说东三府的那些军田了,如果真的让他接管整个山东的兵权,一手遮天,您连镇守太监的权力都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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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下任兵部尚书
身穿太监服饰的人听了曹不修的话,恨恨地说:“且叫他得意几天,等回到京城,主子爷自有办法收拾他。”
这个太监就是山东镇守太监曹吉安,曹不修的义父。
作为一个四十多岁才放出京城得到一个镇守太监职位的阉人,曹吉安无论从才干还是人品都很平庸,在宫中大小太监中毫不起眼,他能够来到山东,很大程度上是仰仗曹化淳。
明朝太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小太监入宫,必投一大太监为其主子,称为名下,前者是为了寻求靠山,后者是为了培育自己的势力,各取所需。曹吉安本姓黄,入宫时年纪也不算小了,比曹化淳也小不了几岁,投在其名下后,为了讨好主子,把姓也改了。几年来曲意奉承,鞍前马后,虽然没什么能力,但也颇得曹化淳欢心,这才在崇祯六年得到了山东镇守太监的位置。
曹吉安心里清楚,之所以曹化淳愿意把自己放在这个位置上,并不是因为自己多么能干,而是因为够听话,能够利用这个职位捞取钱财孝敬他。所以,这个职位稳固与否,取决于自己能够有多少孝敬送到京城的曹府,这也是他唆使义子跑到东三府巧取豪夺军田的原因。因为太监捞钱的门路有限,田土就是最实惠的财源,而西三府因为鲁王和孔府这两个大地主,垄断了西三府大部分土地,没有多少下手的空间,就只能向东三府打主意了。
可是陈雨的崛起,打断了曹吉安父子伸向东三府的魔爪。陈雨推动的屯田改革,把所有的军田都收归卫所直管,破坏了曹吉安的计划,比如几乎已经到手的百尺崖千户所几千亩地。原本这种改革仅仅局限在威海卫备御后千户所,曹吉安初来乍到,根基不稳,不想闹得太大,也就捏着鼻子忍了,可是陈雨上升的势头实在太快,转眼间就把范围扩充到了整个威海卫,继而推广到了隶属文登营的靖海、成山、宁海三卫,生生把曹吉安逼出了整个登州府。
等到陈雨以左都督的身份掌管整个山东卫所兵马之后,更是关闭了曹吉安侵吞军田的大门,这等于断绝了他的财路,叫他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曹吉安失去了主要的财源,一直寻找机会报复。可是随着圣旨的到来,陈雨又被封太子少保,跻身三孤之列,曹吉安已经无力对付这个对手,思来想去,决定回京城求援。自己奈何不了这个武人,不代表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曹化淳也奈何不了。
于是,陈雨和曹吉安两人,怀着不同的目的,各自从海路、陆路分别向京城出发了。济南离北直隶近,即使走陆路,时间也不会比铁山经天津赶赴京城来得慢,几天之后,两拨人几乎同时抵达,一前一后进了京城。
陈雨并不知道山东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对付自己,他按照自己的计划,到达京城后首先去拜访左都御史唐世济,而与此同时,曹吉安则进了曹化淳在宫外的府邸。
唐府。
陈雨与唐世济寒暄几句后,让人呈上一个装着几株人参的锦盒,说道:“素闻宪台清廉,不敢以黄白之物玷污宪台的清名,唯有几株百年老参,是本官在朝鲜寻访所得,可以大补元气,回阳救逆,生津止渴,安神益智,还望宪台笑纳。”
唐世济看了一眼,这几株人参颜色暗黄、环纹密集,参须稀少,确实是上百年的珍贵品种,心里高兴得很,嘴上却说:“文成伯的礼物太珍贵,本官受之有愧,还请收回。”
陈雨微笑道:“在京城购置这种百年老参可能价格不菲,但是在朝鲜却便宜的很,也就几十两银子吧,宪台就不必推辞了。”
唐世济心想,什么几十两银子,只怕十倍都不止吧。不过大家心里有数,表面上的功夫意思意思就行了,于是拱手道谢:“那就多谢文成伯了。”转身命家人接过收好。有了这份礼物铺垫,气氛份外融洽。
陈雨说:“这次能够加太子少保,并掌管山东境内兵马,既是圣上厚爱,也多亏了宪台仗义执言。不知道明日入宫,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还请宪台提点。”
唐世济抚须笑道:“有实打实的功劳在,文成伯其实无需担心,面见圣上之后,问什么说什么便是。你还是千户时,就被圣上召见过,应对得体,现在更不用担忧了。不过本官建议,此次应对之时,谈及兵权一事,态度谦和一些,免得遭人非议,毕竟有人对你节制整个山东的兵马颇有异议。圣上虽然圣明,但是如果有人反复以唐时安禄山之流类比,难保不会多想……”
陈雨哼了一声:“某人就是掌管兵部的杨部堂吧?本官是个武人,直来直去惯了,不会绕弯子,帮过我的人,恩情自会记在心里,诋毁我的人,却也不会逆来顺受。”
唐世济看了看左右,让其余人都退了出去,然后低声说:“杨文弱受圣上信任,圣眷正浓,将来更是有机会入阁,文成伯不必硬斗,只要军功一直立下去,不管他怎么说,你的地位都稳如磐石。毕竟天下不稳,辽东、西北都要用兵,像你这样能赚钱、能练兵,还可开疆拓土的大将之材,放眼整个大明没有第二个,谁都不敢公开打压的。”
陈雨说:“要是宪台能入阁就好了,本官在朝中也不会任人诋毁。或者本兵一职另选贤能也不错,杨部堂不知为何,对我等武人总有成见,这样的人坐镇兵部,非武人之福。”
唐世济神秘地一笑:“呵呵,本官能否入阁,要看造化。但是本兵一职另选贤能倒是有机会杨文弱迟早会入阁,兵部尚书这个位置就会空出来。胜任这职位的人并不多,有一个人,能力和资历都是上乘之选,对文成伯也极为推崇,是个不错的人选,要不要见一见?”
陈雨愣了愣,没想到自己一个武官还有机会参与这样重要的政治活动,他忍不住问:“是谁?”
“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万历三十六年举人,陈新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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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朋党
半个时辰后,匆匆忙忙赶到唐府的中年官员向陈雨行礼:“宣府巡抚陈新甲,见过文成伯。”
陈雨作受宠若惊状,连忙还礼:“陈军门不必多礼,折煞我也。”心里嘀咕,同样都姓陈,这个巡抚比自己登州城里那个老丈人的姿态可放低得多,看样子进步**非常强烈,而且有用得着自己这个武官的地方,否则以明末文贵武贱的风气,堂堂一个巡抚,又怎么会把一个指挥使放在眼里?
唐世济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两人客套一番后,接上话头:“你们两人一文一武,都是人中龙凤,就不必来这些虚礼了,都坐吧。”
三人坐定后,陈雨忍不住问:“既然是宪台信得过的人,本官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有话直说。刚才宪台说到兵部尚书的人选,陈军门够资格作为人选之一,能够理解,可是这和本官又有什么关系?虽然文登营立下了一些功劳,但远不足以成为本官向圣上推荐兵部尚书人选的理由啊!武官干预这样重量级的大臣选任,可是大忌!”
唐世济和陈新甲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唐世济解释:“文成伯虽是武官,但是官场上的规矩门清。这个道理我们自然也知道,也不会笨到让你去向圣上递话。”
陈雨更加糊涂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新甲拱拱手:“鄙人不才,自认为知兵,窥探本兵一职,也是打算为朝廷做些事情,并非为了一己私欲。不过这件事的运作,无须文成伯参与,鄙人和宪台另有计划。和文成伯相见,是鄙人主动提出来的,如果侥幸能升任本兵,那么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是离不开文成伯这样的栋梁之才襄助的,现在厚颜结交,也算是未雨绸缪吧。”
唐世济也说:“圣上对本兵要求非常严苛,在杨文弱之前,几任尚书都做不长久。想要坐稳这个位置,如果不能在辽东、西北的战事取得成绩,恐怕熬不过一年。如今放眼天下,能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武将,除了文成伯你之外,还能有谁呢?”
陈雨终于明白了,唐世济和陈新甲打算抱团取暖,互为奥援,一个打算入阁,一个打算接任兵部尚书,而自己就是陈新甲上任之后巩固位置的最大倚仗,只要陈新甲上任之后能调得动文登营,而且屡战屡胜,自然能得到崇祯信任,官运亨通。这个文武官员的联盟,只怕在自己入京之前就已经盘算好了,就看自己愿不愿意加入了。这些文官真是一群人精,杨嗣昌入阁、卸任兵部尚书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就把上任之后的事情计划好了。
他没怎么犹豫,拍着胸脯说:“既然宪台和陈军门都信得过我,那就看我的吧。我别的本事没有,打仗还是有些把握的。”
唐、陈二人大喜。唐世济说:“文成伯真是痛快人。既然今天都坐到一起了,晚上本官做东,找个地方小酌几杯,如何?”
陈雨想了想,既然打算结成朋党,不如再搞大一点,便提议:“原本拜访完宪台之后,还想找司礼监的随堂太监方正化叙旧,既然聚宴,如果宪台和陈军门不嫌弃的话,本官借花献福,邀请方太监一同赴宴可好?”
唐世济和陈新甲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惊喜,司礼监的人,平时想结交都没有门路,没想到陈雨还有这样的本事,虽然方正化只是随堂太监,和秉笔太监的权势无法相比,但好歹也是司礼监的人,再说以后还有机会晋升,值得结交。这样一来,这个小团体就同时拥有了中枢大臣、封疆大吏、手握重兵的武将、司礼监太监等各种实权派人物,要想干点什么事情就容易多了。
“如此甚好,就请文成伯邀方太监前来,本官扫榻相迎。”
当晚,在一个僻静的胡同内,几顶轿子先后进了一家雅致的青楼。丝竹声声,觥筹交错间,一个横跨文武和宦官的联盟悄然形成。
与此同时,在几条街道之外的一处奢华府邸内,也在酝酿着一场阴谋。
曹吉安跪在地上,控诉着山东的遭遇:“……事情就是这样。小的想给主子多送些孝敬,可是那陈雨实在可恶,把东三府的屯田都收入囊中,断了小的财路,还请主子给小的做主!”
坐在上首的曹化淳呵斥道:“你也是没用,来钱的门路又不止这一个,非得打那些屯田的主意吗?”
“主子明见,山东这穷地方,又不比江南,除了田土,也没什么太好的门路啊!”
曹化淳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资质愚钝,也只能从土里刨食,别的也指望不上你。不过我在京城,山东鞭长莫及,而且武官不比文官,加上姓陈的新立大功,风头正劲,就算东厂想要动些手脚,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曹吉安膝行几步,靠近一些说:“主子,武官权柄太重犯忌讳,陈雨掌管山东所有兵马是一把双刃剑,看着风光,却也容易招人诟病,听说杨部堂就对他很有些看法。不如主子找个机会向皇爷吹吹风,以制约文登营的理由,给小的增加一些权力,免得让他在山东一手遮天。”
曹化淳想了想,说道:“这倒是可行。明儿入宫,找个机会见皇爷试一试。不过你有把握对付陈雨吗?”
曹吉安诡异一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要皇爷和主子撑腰,尚方宝剑在手,小的自有办法,要么不弄,要弄就让他无法翻身,您就瞧好吧。”
第二日,陈雨跟着宫里派来的太监熟门熟路进了宫,径直来到了乾清宫。
这是陈雨第二次来到这地方了,身份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次他还只是威海卫的一名千户,现在却是手握几万大军的太子少保、文成伯、左都督,不可同日而语。
到了门口,一个太监从里面走了出来,走路四平八稳,颇有气度,却不是上次见过的王承恩。陈雨犹疑着不知道怎么称呼,瞧这模样肯定是个大太监。
带路的小太监连忙迎了上去,恭敬地行礼:“见过厂公。”
陈雨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提督东厂的大太监、司礼监秉笔曹化淳。于是上前见礼:“陈雨见过曹公公。”
曹化淳挤出了一丝笑容:“原来是文成伯,却这般年轻,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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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急功近利的皇帝
陈雨见曹化淳的笑容有点勉强,心里嘀咕,瞧这家伙神情古怪,不会是刚刚在皇帝面前说了自己坏话吧。
原本只是随便一猜,陈雨万万没想到却真的猜中了,曹化淳被曹吉安怂恿,赶在他入宫面圣之前,在皇帝面前给他上了眼药,为日后山东的权力斗争埋下了伏笔。
此刻的陈雨是不知道这一切的,他也是顺势冒出了这个念头,并不认为身在京城的东厂提督和远在山东的自己有什么冲突,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抛在一边,拱拱手道:“曹公公谬赞,愧不敢当。”
曹化淳点点头:“皇爷在里面等你,进去吧。”然后自顾自走了。
陈雨整了整仪表,然后抬脚进了殿内。
乾清宫的摆设和上次来时并无区别,案几上仍然堆着高高的奏折,皇帝的脸色仍然苍白,只是见到陈雨进来之后,因为情绪激动,面皮潮红,气色显得好了一些,只是有点大病初愈的模样。
崇祯站了起来,笑着说:“陈爱卿来了,赐座。”
王承恩示意小太监给陈雨搬来一张小几子,陈雨先行礼:“微臣陈雨见过陛下。”然后坐了半边屁股。
崇祯有些兴奋地搓着手,说道:“朕果然没看错人。这几年来,处处都是坏消息传来,唯有你的折子能让朕高兴。”
陈雨谦虚地回答:“臣只是做好了份内之事,能取得一些微末功劳,全靠陛下的支持与运筹帷幄。”
崇祯愈发高兴:“立下大功还能不骄不躁,实在难得。要是那些武官都像你一样,何愁边境不宁,朕又怎么会劳心伤神?”
他坐了下来,充满希冀地看着陈雨:“爱卿这么能干,若只是呆在朝鲜或者山东实在屈才,如果朕让你领兵去陕西征剿流寇,你有没有把握让西北两年之内平定?”
陈雨心想,这位皇帝还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开口就是两年平定流寇。先不说能不能做到,就凭你给我那么点微薄的粮饷,凭什么让我离开苦心经营的地盘跑到西北给你卖命?文登营之所以能够屡战屡胜,除了相对先进的武器和军队体系,作为大本营的威海卫和铁山卫提供了充足的器械、军饷和后勤保障是最重要的因素。如果孤军深入跑到陕西剿寇,以朝廷糟糕的后勤供应、猪队友一般的友军,加上对自己并不友好的兵部,到时候损兵折将不说,陷入了战争泥潭就麻烦了,时间拖久了,大本营说不定还会被人觊觎染指,失去了威海卫、铁山卫等地的屯田和贸易收入,文登营就是无本之木,自己和左良玉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流寇最终是要剿灭的,但绝不是现在。时机没有成熟前,劳师远征的下场就会和当初饿着肚子增援大凌河的孔有德一样,不是疯狂就是灭亡。陈雨心想。
他咳嗽几声,斟词酌句地回答:“陛下这话问的太突然,臣一时也没办法给出准确的答案。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大明如今需要防备的敌人不止流寇,还有鞑子。文登营坐镇山东和朝鲜,可以牵制鞑子,皇太极不敢倾力南下,如果调到陕西等地,北面空虚,恐怕鞑子就会蠢蠢欲动。再说了,西北那边,不是有洪总督(注1:此时的洪承畴任三边总督,以功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衔,总督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五省军务,是明廷镇压流寇的主要军事统帅。)主持大局吗,也不缺文登营这一支部队吧?”
“洪承畴总督五省军务不假,但还得有个能冲锋陷阵的大将才行。”崇祯不甘心地说,“听说那边曹文诏、曹变蛟叔侄,以及贺人龙等诸将都是勇猛过人,但毕竟打了几年都没见流寇灭绝,如果你能过去,必定如虎添翼。至于鞑子那边,不是还有关宁军挡着吗?似乎不必担心。”
关宁军顶用的话,就不会有鞑子的四次入寇了,陈雨鄙夷地想。
心里这么想,可是话却不能明说,陈雨委婉地拒绝了崇祯的提议:“陛下明见:臣北据鞑虏、东讨倭国,不管是辽东鞑子还是倭国幕府都恨臣入骨,如果没有臣坐镇威海及铁山的话,只怕大好局势会功亏一篑。臣并不是不愿意出兵西北为陛下分忧,但请陛下给臣一点时间,待铁山那边稳定之后再说。”
崇祯有些失望,虽然这个理由站得住脚,但他还是觉得对方是有意推诿。这时他脑海里浮出了刚才曹化淳的话:“……皇爷,奴婢瞧那陈雨,或许并非一心一意为朝廷效力,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听说他在山东大肆侵占卫所屯田,据为己有,把半个山东的土地都归到自己名下,真真是贪得无厌。如果皇爷不信,可以试上一试,只要提出让其去陕西剿寇,必然会百般推诿,说到底是舍不得山东丰厚的进账……”
崇祯虽然不会全盘听信曹化淳的话,但陈雨的反应的确可以和曹化淳的推测对号入座,让他心情有些不悦,却压根没有想过自己过于急功近利,恨不得两年剿寇、五年平辽。
他沉默了一会,语气放缓了一些:“爱卿说得也不无道理,山东和朝鲜也离不开你,那西北用兵一事就先缓缓。”
“陛下圣明!”
崇祯沉吟片刻,然后改换了话题:“命你掌管山东所有兵马的圣旨颁布后,朝野之间颇有非议,很多人认为将兵权交于你一人之手不合规矩,而且风险太大,甚至搬出了安禄山、宁王等恶人来类比……朕思来想去,总不能让你一个人顶着这些非议和攻讦,便有个主意:除了战时山东、登莱巡抚可以通过你调兵遣将外,再赐山东镇守太监曹吉安令牌、蟒袍,平日协助你管理军务,你率兵出征时接管山东境内的兵马指挥权。这样一来,就可以堵住悠悠之口,免得说你一家独大。”
陈雨愣了一下,然后低头说:“谨遵陛下之命。”眼神中却露出了一股愤懑,只是没有让崇祯看到。
第四百一十章 夺妻之恨
因为征剿流寇的看法不一致,君臣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微妙起来。崇祯耐着性子和陈雨说了一会话,然后下了逐客令。
“无论如何,倭国那边的功劳是要重重封赏并昭告天下的,此事已经交给礼部筹办,你且等候通知即可。”
陈雨明白今日的召对就到此为止了,起身行礼:“谢陛下隆恩。”
出了大殿之后,陈雨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无论自己怎么改变历史,崇祯刻薄寡恩的性格还是无法改变的,自己立下了这么多功劳,只因为不愿立刻出兵西北,这位皇帝的脸色就不一样了。说到底,无论文臣还是武将,在崇祯心中,都只是棋子而已,一旦没有利用价值,捧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重。
召见发生了这档事,陈雨心情就不怎么美好了,恨不得立刻就返回山东。他憋着一口气呆了几天,等礼部筹划的仪式结束,就匆匆出了京城。
从天津出海后,他径直在登州上岸,进了巡抚衙门。
陈应元早就命人将衙门清场,推掉了所有公务,扫榻相迎,亲自到水城城门迎接陈雨一行。
“文成伯凯旋归来,本官已经备好薄酒,今日要与你痛饮几杯。”
到了自己地盘上,陈雨的心情好了起来,笑道:“军门厚爱,今日不醉不归。”
当晚,两人推杯换盏,喝得很是尽心。酒过三巡,陈雨主动提起正事:“军门,我曾经承诺过,从朝鲜归来就迎娶贵千金,如果军门没有反悔,就挑个良辰吉日把事情办了吧?”
陈应元早就等着这句话,闻言笑眯眯地说:“如此甚好。实不相瞒,本官早就备好了卓儿的嫁妆,只等着你提亲了。”
陈雨笑了笑,举着酒杯把玩,说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向军门禀报:此次入京,皇帝想让我领兵去西北剿寇,虽然我以山东和朝鲜局势不稳的理由暂时推掉了,但是以今上的性子,这只是迟早的事情,所以留给我处理私事的时间并不多。军门也知道,除了贵千金,原威海卫备御千户所千户、现铁山卫同知顾大锤的女儿也是我要娶的人,原本打算分个先后,可是现在时间有点紧,不如就一次把喜事都办了,军门是否同意?”
陈应元愣了愣,这个提议却在他计划之外。按他的打算,陈雨先娶陈卓,定下大妇的名份和地位,然后过个一年半载再娶顾影,皆大欢喜。如果同时过门,他这个巡抚的面上就不怎么好看,而且陈卓的地位就有些模糊了,总不能真的和一个卫所同知的女儿一般大吧?
陈雨看了他的脸色,安抚道:“军门放心,就算同时过门,贵千金的地位毋庸置疑,顾家那边也早就说好了。”
陈应元想了想,自己的妇人和陈卓两人都认定了这门婚事,自己也希望和前程无量的陈雨联姻,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不可能更改,既然陈雨能承诺陈卓的地位,也只能委屈求全了。要不然婚事再拖下去,等到文登营真的被皇帝打发去剿寇,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他无奈地点点头:“女大不中留,卓儿非你不嫁,我这个当父亲的也没有办法,就按你说的办吧。”
陈雨大喜,举杯敬酒:“多谢老泰山成全!”
陈应元苦笑道:“好说,今后就是一家人了。”
敲定了婚事之后,陈雨第二日离开了登州,返回了威海,开始着手筹办婚事,一声令下,整个威海卫都忙碌了起来。
陈雨现在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人有人,只要吩咐下去,自己坐享其成就是,所有人都各司其职,操办婚事,他却优哉游哉地找到赵梓隆和吴大海,视察工作去了。
威海卫指挥使衙门内,赵梓隆对陈雨说:“恭喜伯爷与两位姑娘喜结良缘。”
陈雨摆摆手:“好事多磨,这桩婚事也是一拖再拖,如果不是打仗,早就生了几个大胖小子了。私事先放一边,到时候会请你们喝喜酒的,本官离开有些日子了,说说威海卫这边的状况吧。”
“回伯爷:威海卫及成山、靖海、宁海四卫,都按照规矩进行了改革,废除了世袭官职,择优录用,并效仿伯爷当初清勾的办法,召回在籍青壮,扩充了队伍,建立了屯丁、农兵、战兵的体系,现在已经初步成型。目前拥有屯丁一万余人,其中半数为以耕带练的农兵,战兵四千余人,另外还有一支九百人左右的骑兵营。”
陈雨大喜:“还弄了一个骑兵营?不错啊。本官在朝鲜苦于良马欠缺,一直组建不了骑兵部队,没想到你却补上了这个短板。”
赵梓隆说:“山东这边原来也有马政,只是近些年荒废了,但是底子还是有一些的。下官通过向北边购进蒙古马,并委派专人饲养,现在包括成年马匹和幼马在内,已经有了两千多匹,只要训练出足够的熟练骑手,骑兵营还可以扩大规模。”
吴大海补充道:“骑兵营的营官是原备御前千户所的百户马晁,此人骑射功夫了得,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其父马,恰好又是千户所专司养马的前百户,父子两人一个养马、一个领兵,配合无间。”
“真是太好了。”陈雨高兴地说,“只要有合适的人选,费用不必吝啬,本官再多拨点银子给你,尽量扩大骑兵营的规模,将来战场上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
“下官遵命。”
即将大婚的陈雨春风得意,马上就要迎娶两个红颜知己,军队的建设也如火如荼,心情大好。同一时间,济南往登州的官道上,正在赶路的一行人心情却糟糕透顶。
一辆马车内,曹不修恨恨地啐了一口,说道:“卓妹本来应该是本公子的新娘子,却被陈雨横刀夺爱,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这次不毁掉他的婚事,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
坐在对面的一个男子幽幽地说:“小人与曹公子可谓同病相怜。如果不是陈雨,颖妹早就和我双宿双飞了。”
说话的这人,却是在大海上死里逃生的苏忠。
第四百一十一章 劫亲
曹不修咬牙切齿地说:“陈雨先是夺了你的青梅竹马,然后又要夺我所爱,可见其人品之卑劣。你那位已经没办法挽回了,现在就看我能不能毁掉他这门婚事了,苏兄,你一定要帮我!”
想起已经嫁为人妇、生育一子的苏颖,苏忠的心里就像被人撕扯一样难受。他铁青着脸说:“曹公子放心,我们得不到的,也要让陈雨得不到,我一定会帮你的。”
六七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匆忙赶路,路过村镇也不曾停留,就在车上用自带的干粮充饥,一直到了登州城外,才暂时停了下来。
曹不修钻出车厢,嚷嚷道:“我受不了了,反正已经到了登州,先停下透口气。”
苏忠冷眼看着他大喊大叫,没有吭声,心里却颇为鄙夷,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没吃过苦,赶了几天路就受不了了。如果不是要借助他实施自己的计划,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他为伍的。
等曹不修出了车厢后,苏忠也下了马车,慢慢地踱到远处一颗大树底下,解开腰带小解。
一个头戴毡帽的汉子咋咋呼呼地朝他走了过来,口里嘟囔着:“先撒泡尿,可憋了好一会儿。”毡帽下面,露出了一小半光溜溜的头顶,不见一根头发,倒像是个秃子。
等走到苏忠旁边,汉子见没人注视自己,一边解开裤子撒尿,一边小声问:“苏兄弟,咱们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这个纨绔走?”
苏忠恭敬地说:“纳尔泰统领,陈雨如今在山东呼风唤雨,兵多将广、权柄显赫,凭借咱们这些人,如果不借助本地官员的力量,别说搞破坏了,就算刺探消息也不容易。这个纨绔虽然没用,但他的义父是山东镇守太监曹吉安,背后有皇帝撑腰,是山东境内唯一能制约陈雨的人。只要咱们的计划顺利实施,陈雨要么就甘心戴绿帽子,要么就和曹吉安翻脸。您想想,统兵大将得罪了皇帝家奴,是不是就有好戏看了?”
被称为纳尔泰的汉子偏头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虽然陛下派我们来山东主要是刺探消息的,但是能够让陈雨和明朝皇帝的关系变糟糕,也是大功一件。也只有你们这些汉人能想出这些点子,利用一个女人达到目的,换做我可想不出来。”
苏忠谦虚道:“我只能出出主意,等到动手的时候,还得靠您和其他的大清勇士。”
纳尔泰嘿嘿一笑:“那是当然,到时候看我们的吧。”
他穿好裤子,随手取下毡帽扇了扇,抱怨道:“山东可比盛京热许多,这还没到夏天呢……”
毡帽取下后,赫然露出了后脑勺的金钱鼠尾辫。
车队停留了一个多时辰后,没有从西门进入登州,却直接绕过城墙,来到南门官道的一处僻静角落停了下来,似乎在等什么人。
这一等,就等了两天三夜。夜晚,一行人围坐在篝火旁边,苏忠和其他人都没有说什么,可是曹不修却忍不住了,抱怨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呆在这荒郊野岭的鬼地方,蚊虫叮咬,连洗脸擦洗的热水都没有,本公子可从没吃过这样的苦。”
苏忠忍住心中的不悦,安抚道:“曹公子,根据我们打探的消息,巡抚衙门那边已经筹备妥当,算上一些繁文缛节,最迟明天就会出城。”
曹不修不满地说:“何不在城内动手,偏在野外喂蚊子?”
苏忠沉下脸:“在登州城内公然抢夺巡抚的千金?你是嫌命太长吗?”
曹不修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愣了一会,然后看了看周围眼神不善盯着自己的一群人,想了想,没有再开口。
周围陷入了沉静,只有篝火中的木柴不时发出轻微的哔剥声,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济南一处气派的宅邸内,曹吉安怒气冲冲地大喊:“修儿到底去哪里了?天亮之前找不到他,咱家把你们这些奴才全部杖毙!”
一个仆人战战兢兢地回答:“公公,公子爷他好像跟那些辽东的商人一起走了,临走之前还说过一句话,说什么,要让姓陈的成为山东的笑柄……”
“辽东商人?姓陈的?”曹吉安愣了愣,然后转向一个管事模样的老者,“刘管家,文登营指挥使陈雨这几天是不是要成亲?”
“是的,文成伯迎娶登莱巡抚千金,这是近日山东最轰动的大事了,都司衙门很多人都启程前往威海卫道贺了。”
“修儿好像很喜欢陈应元的女儿,还撺掇着咱家给他提亲来着……”曹吉安醒悟过来,“不好,修儿受人唆使,要干傻事!赶快准备车马,咱家要去登州,今晚就出发!”
次日清晨,曹不修、苏忠等人将马车藏起来,躲在官道旁边的树林里,观察着登州城方向的动静。
等到日上三竿时,终于看到了大群人缓缓朝这边走来。
“来了来了。”曹不修兴奋地小声叫道,“咱们冲出去吧?”
苏忠摇摇头:“再等等。”
人群走近后,众人看得分明,近百名衣甲鲜明的官兵簇拥着一顶轿子,轿子旁边则是几名丫鬟,后方跟着几辆马车,似乎装载了很重的东西,在路面上留下了明显的压痕。
事到临头,曹不修却有些怂了:“苏兄弟,这么多官兵,咱们才二三十人,只怕不行吧?”
苏忠瞥了他一眼,说道:“行程我已经打探清楚了,巡抚衙门派人将新娘子送到福山,威海卫那边的人则是从宁海州那边过来迎接,这些官兵都是登州城内的老爷兵,看着人多,却不堪一击,不用怕。”
曹不修还是有些迟疑:“再孱弱也是兵,我们人少……”
苏忠身边的纳尔泰腾地站了起来,取出弓箭,大笑道:“等了这么久,都淡出鸟来了。大伙都跟我上,杀光这些尼堪!”
二三十名精壮的汉子齐刷刷取出弓箭或顺刀,纷纷大吼一声,跟着纳尔泰冲出了树林。
曹不修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吃惊地望着这些前几日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辽东商人”杀气腾腾地冲向了官道。
第四百一十二章 阴谋
纳尔泰领着众人冲出了树林,在离官道几十步的距离放缓了脚步,拉开了弓向人群射箭,一支支箭矢带着呼啸声飞过去,将猝不及防的官兵们射翻在地。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所有人都懵了,等倒下十几人后,领头的军官才反应过来,大声叫道:“有贼人,保护小姐!”
官兵们抽出刀,仓促列阵,试图阻止对方靠近,可是第二拨箭又飞了过来,又射死了七八人。这些官兵是巡抚标营抽调护送陈卓的,本想着在山东境内没有人敢冒犯巡抚,百来人震慑山野之间的蟊贼足够了,也不曾携带弓箭这类杀伤性强的武器,面对敌人的箭雨,一时之间居然毫无办法。
领头军官喊了几嗓子后,觉得这么被动不是办法,他看清楚了对面只有二三十人,大叫:“贼人不多,冲上去击退他们!”然后挥着刀冲了过去。
官兵们有些慌乱,有人跟着冲了上去,有人却本能地躲在轿子和马车后方躲避弓箭,箭矢呼啸着飞来,钉在轿子和马车车厢的木板上,发出“扑扑”的声响,轿子里面传出了女子受到惊吓的呼声。
纳尔泰领着手下射出三拨箭后,抛下弓,举着顺刀狞笑着迎上去,与官兵战成一团。
双方短兵相接,高下立判,纳尔泰的人举刀劈砍大开大合,孔武有力,完全是职业士兵的素质,明军官兵根本抵挡不住,两三个人都打不过对方一个,狼狈不堪。
树林中,曹不修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这些“辽东商人”砍瓜切菜一般斩杀数量占优的官兵,喃喃道:“苏兄,这些真的是商人吗?我怎么觉得倒像是军中的精锐啊……”
苏忠冷笑了一声,没有接话,心想,眼前这一幕又算得了什么,如果你见过大清几百勇士追着几千上万明军跑的场面,就不会吃惊了。
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在接连倒下二十几人后,官兵们被吓破了胆,纷纷掉转头,沿着官道往登州府方向逃跑。纳尔泰也不打算追赶,冷静地给地上的伤兵补刀,确保没有活口后,围住了轿子。此时轿夫和马夫们都已经逃的不见踪影了,几个跑不动的丫鬟则被“辽东商人”们大笑着扛在了肩上,任凭小姑娘们拼命挣扎叫唤,似乎要把她们作为战利品。
苏忠走了过去,挑开了轿帘,望着里面眉目如画却惊吓到不敢出声的女子,得意地笑道:“陈小姐,实在抱歉,委屈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袭击发生的很突然,结束的也快,前后不到半个时辰,苏忠等人就得手并撤走,只留下了一地尸体和轿子、马车,所有的马也被牵走了,官道上一下变得静悄悄。
过了一会儿,小环战战兢兢地从轿子下面钻出来,看了看四周的尸体,扁扁嘴想哭,却又不敢,生怕哭声让贼人去而复返。她呆了片刻,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差点呕吐,强行忍住,在自己脸上狠狠地捏了几下,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宁海州方向走去。
宁海州与福山交界处,陈雨骑着高头大马,在近卫队的簇拥下,领着结亲的队伍喜气洋洋地走在官道上,张富贵走在他旁边,神气活现,似乎比陈雨还得意。
陈雨瞥见了,打趣道:“猴子,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神气,今儿个可是我结亲。”
张富贵咧嘴笑道:“俺是替伯爷开心。伯爷功成名就,还要娶巡抚千金,当年还是军户的时候想都不想,俺是您的跟班,自然也跟着高兴,用读书人的话,这叫做与什么荣什么?”
“与有荣焉。”陈雨笑道,“让你多读书,你却总是偷奸耍滑。”
谈笑间,陈雨无意间瞥见对面官道上走来了一个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却非常坚定。
他狐疑地看着这个身影越走越近,对方也看到了迎亲的队伍,小步快跑起来,没跑几步却脚下踉跄摔倒在地,带着哭声喊道:“陈公子,小姐出事了……”
陈雨听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吃了一惊:“小环?”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福山境内的一座人迹罕至的山岭上,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洞口有几人把守,洞内传出了男子得意的笑声和女子的哭喊声。
山洞深处,苏忠对陈卓说:“陈小姐,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性命,只是要办一件事,然后再把你安然无恙地送给陈雨。只要你配合,我担保你不会有性命之忧。”
陈卓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透,但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她冷冷地问:“你是什么人,要办什么事?”
苏忠笑了笑:“先别我是什么人,我们要办的事很简单:曹不修你认识吧,刚才他也跟我们在一起,只是赶路仓促,没有好好跟你打个招呼。今日我们就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让你和曹公子做一夜的露水夫妻,了却他的心愿后,再让你去和陈雨成亲。怎么样,我们还算仁义吧?”
“呸!”陈卓吐了一口唾沫在苏忠脸上,“想玷污我的名节,毁坏我未来夫君的名声,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苏忠不以为意,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伸指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果然是美人,连口水都是香的,真是我见犹怜。如果不是要成全你和曹不修,我都对你动心了。”
陈卓鄙夷地望着他:“瞧你这副淫荡下贱的嘴脸,想必在我未来夫君的手下吃了不少苦头吧,才会如此处心积虑的报复,却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动手,只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苏忠的脸垮了下来,冷冷地说:“你以为他又是什么好人?他凭借权势,夺走了我青梅竹马的女人,我曾经刺杀过他,可惜没有得手,还被迫远走辽东,投靠了大清,才有了卷土重来的机会。这一次可以让他声名狼藉的机会,我是绝不会错过的。”
陈卓冷哼一声:“原来不仅下三滥,还是卖国求荣的家伙,你这种人,连曹不修那种纨绔都不如。”
第四百一十三章 以死相逼
苏忠哼了一声,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曹不修局促地站立在几个汉子中间,隔得有些远,应该听不到这边的说话,于是对陈卓说:“你贬低我无所谓,反正你落在我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贞洁和性命都在我一念之间,让你口头上占些便宜又何妨。至于曹不修,你也用不着拿他跟我比,这个纨绔又算个什么东西,和他那没卵子的干爹一样没用,还口口声声说如何爱慕你。信不信我当着他的面睡了你,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陈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心里颇为恐慌,面色却镇定自若。
“你们杀人放火都做了,玷污妇女贞洁的事自然也做得出来。不过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如果你只是为了做个采花淫贼,村野之间甚至登州城内,掳走几个黄花闺女轻而易举,又何必大张旗鼓杀了这么多官兵,还要不辞辛苦地带上曹不修?”
苏忠楞了一下,笑了起来:“平常女子在这样的情形下早就吓得半死,陈小姐居然还能冷静地分析前因后果,佩服佩服!你说得没错,我要在陈雨的眼皮子底下给他戴绿帽子,还要让他和曹太监势成水火,那么只有让曹不修睡了你,才能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虽然我也觉得陈小姐是个美人,颇为动心,但为了实施大计,还是能把持住的,所以你对我大可放心。”
陈卓目光闪动,没有接话,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苏忠转身朝曹不修招招手:“曹公子,过来吧。”
曹不修站在一群汉子中间,瞅着他们轮流抱着几个丫鬟上下其手,放浪形骸,他觉得这些人粗鲁不堪,可是看了他们杀官兵的身手后,又不敢得罪,只能隐忍,坐立不安。听到苏忠的召唤,如蒙大赦,快步走了过去,打了个招呼:“苏兄,何事唤我?”然后盯着陈卓眉目如画的脸蛋,目光再也移不开了。
苏忠拍着他的肩膀说:“曹公子,现在你美梦成真的时候到来了,美人就在你面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上吧,我们给你把风。”
曹不修踌躇道:“就在这?你们都看得到……”
苏忠笑着摇摇头:“条件简陋,只能将就,你还想弄个洞房不成?真是矫情……”
他指了指里面:“我刚才看过了,再往里面走两步,转角过去有个天然的石室,大约能容纳三五人,刚好外边看不到,进去翻云覆雨吧。”然后退了出去。
曹不修等苏忠走远后,讪讪地说:“卓妹,其实我……”
陈卓瞪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往洞内走,转眼就消失在转角处。
曹不修又惊又喜,以为陈卓为了活命,主动献身,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屁颠颠地跟了进去。
可是拐个弯到了里面的天然石室,曹不修呆住了,陈卓攥住一根发簪,将锐利的一头抵住自己的脖子,冷冷地对他说:“你就绝了这个念头吧,就算血溅当场,我也不会让你玷污的。”
“这……卓妹,你这又是何苦?”曹不修不死心,往前走了两步,准备伺机夺下发簪,口里劝道:“就算你能吓唬住我,外面那些人也不是善男信女,反正也是**,还不如从了我呢。你放心,陈雨如果不要你,我一定会娶你的,他嫌弃你不是处子之身,我却不嫌弃你和他曾有婚约……”
“你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自行了断!”陈卓厉声叫道,然后手上用力,发簪刺入了脖子少许,刺眼的鲜血从白皙的脖颈上流了下来,染红了衣襟,触目惊心。
曹不修绝没想到陈卓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却这么刚烈,一时慌了手脚,“你别做傻事,我不碰你就是了。”
他毕竟爱慕陈卓已久,真要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还是不忍心,之前赌咒发誓要报复陈雨的豪言壮语,随着陈卓脖子上那一抹鲜血,被抛在了九霄云外。
一个以死相逼,一个进退失据,两个人一时之间僵持在那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同一时间,官道上,陈雨坐在马上,镇定地看着匆忙从威海卫赶来的一大群骑兵。
“你就是赵同知提拔的骑兵营营官马晁?”
马晁喘着粗气,宁海州离威海卫虽然不远,但是在一个时辰内赶到,还是极耗体力。
“禀……禀伯爷,属下正是马……马晁。”
陈雨举起马鞭指着前方:“据小环说,是往东北方向去的,尽头是海岸,应该不会走太远。他们牵走了所有的马匹,官道旁边的树林里也发现了抛弃的马车,你骑术精湛,追踪骑兵的踪迹应该没问题吧?”
马晁点点头:“属下试试。”
他跳下马,从被袭的现场一路察看,跟着蹄印走了一百多步,又趴下来仔细观察了蹄印的深浅,然后折返回来。
“伯爷,这些马都是拉货用的劣马,不是战马,蹄印很好认,而且他们的马匹数量应该比人少,有一人一骑,也有两人共骑,所以有些蹄印很深,追踪起来不难。”
陈雨“啪”的一声重重甩了一下马鞭,大声下令:“全体听令:马晁负责追踪,骑兵营打头阵,步兵跟上,务必在天黑之前找到贼人的踪迹,救回陈小姐!”
所有士兵挺起胸膛,大声回答:“遵命!”
“出发!”
隆隆的蹄声响起,骑兵营一马当先,绝尘而去,大队步兵则顺着骑兵的方向跟了上去。
山洞内,纳尔泰等了半天,还不见曹不修出来,皱眉说:“苏兄弟,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们离官道并没有多远,不能在这里呆太长时间,否则就有行踪败露的危险。陈雨的新娘子被劫,肯定会出动大队人马搜寻,如果被围住就糟了。”
苏忠冷静地说:“好,我去催一催。不过纳统领请放心,这里都是山岭,即使文登营搜山,一个一个山头找过来也要不少时间,我们还可以从海路撤离,到时候把曹不修和陈家小姐丢在这里等陈雨就是。只要生米煮成熟饭,我们的目的就得达到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瞒天过海
苏忠慢慢踱步走近曹不修和陈卓所处的地方,在拐角处咳嗽几声,问道:“曹公子,事情办得如何了?此处离陈雨的老巢不远,不能久留,动作要快。”
曹不修望着目光坚定的陈卓,手足无措,对于苏忠的话不知道如何回答,犹豫了片刻后,含糊地应道:“陈小姐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有些放不开,再等等吧……”
苏忠半信半疑,侧耳听了片刻,下了最后通牒:“我再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如果还没有办成事,就让我的兄弟们一起来帮你吧陈小姐长得俊,外面那些兄弟们可都垂涎三尺呢!”
陈卓听了这句话,脸色大变。等苏忠的脚步声远去后,她死死盯着曹不修,咬牙道:“曹不修,枉费我几年来视你为兄长,想不到你心思这般龌蹉,得不到我的心,居然找来这么一些魑魅魍魉之徒作践我!”
一想到一群粗鄙的汉子觊觎自己的身体,陈卓就觉得无比恶心,“今日之事都因你而起,真要让他们碰了我的身子,我就算死后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曹不修惶恐地说:“卓妹,你要相信我:我一直爱慕你,想要得到你的人和心,连看着你嫁给陈雨都忍受不了,又怎么拱手让给一群粗鲁汉子糟践?我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这些人在济南府主动接近我,刻意结交,出手也大方,对我言听计从,掳人的计划也是他们提出来的,说是要给我解气,态度一直是毕恭毕敬,可是今日怎么就完全不一样了。”
陈卓一阵气苦:“你被人利用了,却毁了我一辈子……”
曹不修看着陈卓捂住心口、泫泪欲滴的模样,宛如书中描述的西子捧心,即便捧心而颦也美丽动人,心中泛起怜爱之情,脑子一热,忍不住脱口而出:“卓妹,你放心,我踏错了第一步,却不会继续错下去。你听我的,咱们如此这般,把这些人应付过去……”
苏忠回到纳尔泰等人之间,耐着性子等了小半个时辰,眼睛却一直盯着洞内深处。
此时纳尔泰的手下已经按捺不住欲火,调戏了一番丫鬟之后,纷纷剥光了对方的衣裳,露出白花花的躯体,按在地上,褪下裤子就胡天胡地起来,一时间女子的哭喊声、男子的呻吟声在洞内回响不断。苏忠心中鄙夷这些鞑子和野兽无异,暗自啐了一口,却也被眼前充满原始**的情景弄的面红耳赤。
纳尔泰也找了一个模样最端正的丫鬟发泄,完事之后满足的站起来,系好裤子,把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推到苏忠面前,淫笑道:“苏兄弟,这么干等太无趣,及时行乐才是正经,这个女人不错,又白又嫩,送与你享用!”
苏忠心想,你刚刚才染指过的女子,脏的很,我怎么会碰?心中嫌弃,面上却欢喜得很,一把搂住了女人,笑道:“多谢纳统领。只不过现在有心事,没心情睡女人。”
纳尔泰扭头望着洞内,不满地说:“兄弟们都差不多完事了,这家伙进去了这么久,却还不出来,总不会跟太监的时间长了,那话儿都不行了吧?”
他大踏步往里面走去,边走边说:“爷可没工夫等下去,如果他不行,就交给我的手下代劳。只要破了那女人的身子,整件事情推到姓曹的身上,一样可以让陈雨和曹太监撕破脸。”
苏忠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伸出手,张了张嘴,却把话咽了回去,把怀中的女人推到一边,起身跟了上去。站在他旁边的汉子还没轮到发泄,早就欲火中烧了,见苏忠不要,一把拉住女人按倒,狞笑着扑了上去。
纳尔泰和苏忠走近之后,正准备开口,却见曹不修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衣襟半敞开,露出了胸膛,陈卓则怯生生地跟在后面,满脸泪痕,发髻凌乱,衣服也有几处被撕破。
苏忠愣了愣,然后似笑非笑地说:“完事了?倒挺快。我还以为陈小姐是什么贞洁烈女,要上演一出宁死不从的戏码,可是翻云覆雨一番下来,一点挣扎呼喊的声音都没听到,该不会是情到浓处,半推半就吧?”
陈卓默然不语,曹不修笑着解释:“你们在外面胡天胡地,动静太大,我们两人在里面就算有些什么响动你听不到也正常。卓妹虽然许配给了陈雨,但只是碍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抗拒,但我和她认识在先,还是有感情的,说些软话,好好哄一哄,也就从了。再说了,我可是拍着胸脯许诺,如果她被陈雨悔婚,我就会迎娶她过门的!”
苏忠眼神闪烁:“哦?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他策划这次行动的目的,首先是为了羞辱陈雨,其次就是让陈雨与曹吉安,乃至其背后的靠山崇祯反目成仇。如果曹不修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就是最完美的结局。
纳尔泰却盯着陈卓脖子侧面的伤口狐疑地问:“你们办的是男女之事,为什么她脖子上有新鲜的伤口,还是利器刺伤,而且衣服上也有血迹?”
曹不修一时语塞,心中有些慌乱,陈卓的伤口不深,血已经止住,还用手帕擦拭了脖子的血痕,但是伤口掩盖不了,衣服上的血迹也没办法去掉。该怎么解释?如果让这些人知道自己和陈卓联手欺骗,会不会恼羞成怒,伤害自己的性命?瞧他们屠杀官兵的狠劲,自己义父的名头只怕吓不住他们。这一瞬间,他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心软,为了陈卓把自己也搭进去。
陈卓却冷冷地说:“你们真当我是人尽可夫的女人?如果不是他承诺事后娶我,当时我就用发簪自尽了,绝不止这么一个小口子,免得被人糟蹋了身子,还要背负着荡妇的恶名!”
这下苏忠和纳尔泰都不再怀疑了。苏忠大笑着说:“没想到坏事变成好事,反倒促成了一桩姻缘。曹公子,迎娶美娇娘的那一天,可不要忘了我这个媒人?”
曹不修松了一口气,笑道:“到了那天一定请诸位来喝喜酒……”
话音未落,门口把守的人冲入山洞,远远地喊道:“主子,不好了,明狗似乎发现了咱们的踪迹,径直往这边山头过来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正面交锋
所有人闻言都吃了一惊,来得这么快?
纳尔泰“锵”的一声拔出顺刀,说道:“明狗比想象的要精明,居然这么快就能找到咱们藏身的地方。此地不宜久留,苏兄弟,把他们两人留下,我们赶紧撤!”
苏忠点点头,跟着纳尔泰就往洞外走。
曹不修慌了起来,伸手去拉苏忠的胳膊:“苏兄,你可不能把我抛下啊,落到陈雨手里,我小命难保……”
苏忠轻轻挣脱,笑着回答:“曹兄不用怕,有你义父在,他不敢伤你性命的,最多也是吃点皮肉之苦,想要抱得美人归,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纳尔泰大踏步前行,低吼了几声满语,正在发泄兽欲的汉子们恋恋不舍地放下怀中的女人,穿好衣裤,提起兵刃跟在他后面往洞口走。
一行人来到洞外,站在山岭上居高临下一看,山脚下到处是密密麻麻的士兵,把这座山头下山的道路全部堵住,看样子打算围攻;外围还有一支几百人的骑兵,没有参与围山,似乎是机动力量,用于追捕漏网之鱼。
纳尔泰脸色严峻:“这下有些麻烦了。他们之中有善于追踪的高手,我们也是大意了,没有掩饰蹄印的痕迹。”
苏忠皱眉问:“有什么办法逃脱吗?”
纳尔泰摇摇头:“如果他们来得晚一些,合围之势未成,我们可以找漏洞下山;现在就算找个薄弱的地方突围,那支几百人的骑兵也不会放过咱们,就凭我们这些劣马,是跑不过军中精挑细选的战马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
“不怕,我们手中还有筹码。”纳尔泰指了指刚从洞里钻出来的曹不修和陈卓,“人质在手,陈雨总不会连他即将过门的女人一块杀了吧?”
苏忠却有些担忧,如果让陈雨知道自己还没拜堂的妻子已经**,说不定会恼羞成怒,把陈卓一块杀了,事后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这些人身上,陈应元也无可奈何。毕竟没有人愿意戴绿帽子,尤其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个计划从筹划到实施都很顺利,唯独最后收官的关头出了意外,没有及时抽身撤离。
纳尔泰举着刀,走到了陈卓旁边,狞笑着说:“美人,能否顺利脱身,就指望你了。”
陈卓垂下头,没有说话,避免刺激到对方。
没过多久,大队人马登上了山头,将一行人围个水泄不通。
陈雨铁青着脸在近卫队士兵的护送下走到五十步开外,冷冷地来回扫视了一圈。当发现躲在人群中畏畏缩缩的曹不修之后,他从牙齿缝迸出了一句话:“曹不修,今日你做下这样的事情,必定要付出代价,哪怕你那便宜干爹来了,也救不了你!”
曹不修掳人之前的愤懑和强硬态度消失的无影无踪,面对周围冰冷的刺刀和陈雨的威胁,他只剩下了恐惧,闻言开始浑身发抖。
陈雨没有再理会曹不修,目光巡视了一圈后在苏忠脸上定格,他回忆了一番,然后狐疑地问:“你是苏大牙的义子,在辽河上背叛并袭击过我的那个家伙?”
苏忠皮笑肉不笑地说:“大人好记性,我这么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都能记住。”
“本来你这种角色确实不值得本官耗费脑子记住。”陈雨冷冷地说,“但是你在辽河打算刺杀本官,我这个人对仇人记得特别牢,所以,除非你死了,要不然这笔账会一直记着。”
苏忠阴恻恻地回答:“承蒙大人记挂,我也一直记着大人给我的耻辱,所以今天我才出现在这里。”
“呵呵,耻辱?你说的是苏颖吧?”陈雨冷笑着说,“以你的品行和为人,即使她没遇见我,你也没戏。所谓横刀夺爱的耻辱,无非是你一厢情愿的幻觉罢了。”
这句话可谓诛心,苏忠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双手紧紧握拳,强忍着冲出去的念头。
陈雨又看了看举着刀站在陈卓身后的纳尔泰,镇定地说:“那些死去官兵身上中的箭矢都是军中强弓所射,绝非山贼所为,而且箭头上有倒刺,十分歹毒,也不像明军的制式武器。放眼整个山东,没有哪支官兵敢与本官公开为敌,而本官的敌人中,能以多胜少并从容撤退的,只有满清鞑子。所以,本官大胆猜测,你们是从盛京过来的吧?”
纳尔泰咧嘴一笑:“明国文成伯果然是人中龙凤,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来历,既然如此,也就不必遮掩了。没错,我是大清镶红旗的牛录额真纳尔泰,奉命潜入山东公干,这件事就是我们干的。”
说着,他取下了毡帽,往地上一扔。其余人也纷纷取下毡帽,露出了光溜溜的脑门和后脑勺的金钱鼠尾辫。
曹不修大惊失色,指着纳尔泰和苏忠哆嗦着说:“你们是鞑子?居然哄骗我是辽东商人……”
纳尔泰懒得理会他,将刀架在陈卓脖子上,对陈雨说:“文成伯,废话少说,你们虽然人多,但是你这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在我手中,如果不想她死在你面前,就放我们走!”
陈雨不动声色地说:“你以为挟持了本官未过门的妻子,本官会就范吗?”
他对张富贵下令:“准备动手,务必不让一人漏网!”
“遵命!”张富贵大声说,“全体都有,上刺刀,做好战斗准备!”
纳尔泰意外地问:“你吓唬谁呢?这可是你的女人,还是登莱巡抚的千金,你舍得让她死,或者说,你敢亲手送她去死?陈应元会放过你?”
陈雨冷静地说:“本官北拒鞑虏、东征倭国,在大明得罪的人也不少,早已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自然不会接受鞑子的要挟,作为我的女人,也要有这样的觉悟。本官相信,在大是大非面前,陈军门和他的女儿,都会体谅我作出的选择。”
陈卓高声说:“夫君,妾身虽未过门,但早已把自己看做了你的人。你尽管放手去做,不要担心我的安危,只求死后能给我立块碑,给我妻子的名份。”
纳尔泰吃惊地看了看陈卓,又看了看陈雨,喃喃道:“两个都是疯子,都疯了!”
苏忠暗自叹了口气,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为了名声,陈雨不惜下狠手借刀杀人,送陈卓去死,而陈卓居然也宁愿以死亡来保全名节。看来今日是逃不出去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对于陈雨的决绝,纳尔泰和苏忠等人固然意外,曹不修更是大吃一惊,他急忙喊道:“陈指挥使,不不,伯爷,您可不能这么做啊,就当为了您夫人积德行善,刀下留人吧。我和您夫人她其实……”
“啪”的一声,陈卓使出了全身力气,用力扇了曹不修一记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你有什么脸面向我夫君求饶?”陈卓厉声呵斥。
曹不修摸着脸上的五个手指印,吃惊地望着陈卓,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其实自己和她没有发生任何事情,难道向陈雨说明实情不好吗?说不定能让陈雨放自己一马。
等余光看到纳尔泰等人狐疑地盯着自己时,曹不修瞬时福至心灵,想通了其中的奥妙:陈雨俩口子这是在唱双簧!
如果在众人眼里陈卓已经**,而且陈雨也放出了狠话,扬言不顾及未婚妻的生死,那么在纳尔泰、苏忠看来,借刀杀人,除掉已经失去贞节的陈卓,免得成为自己今后的累赘,是陈雨这种上位者合情合理的选择。既然人质已经失去了作用,纳尔泰等人也就不会把脱身的希望寄托在陈卓身上,反倒给了陈雨趁乱解救自己女人的机会。
可是如果让纳尔泰等人知道实情,那么陈卓就是最好不过的人质,奇货可居,这样一来陈雨就投鼠忌器、进退两难了。毕竟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且是封疆大吏的千金,既然陈卓保住了贞节,陈雨没有理由不救人,就算他心黑下得了手,陈应元也不会答应。陈卓肯定是担心被纳尔泰等人识破,才会果断出手阻止曹不修。
曹不修身上顿时冒出了冷汗,陈雨固然奸诈霸道,但陈卓这个娇滴滴的女人也不是善茬,心机很深,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可是,这件事就只有自己和陈卓知道,陈雨又怎么判断的呢?曹不修想来想去也弄不明白。
纳尔泰眼见形势不妙,低声对苏忠说:“怎么办,看样子陈雨是不打算顾及自己女人的安危了,没了人质,我们想脱身就难了……”
苏忠阴着脸说:“何止是不顾安危,他分明是想借我们的手除去这个累赘!如果这女人活着回去,休又不能休,杀又不能杀,还会让他成为官场的笑柄,完全是个烫手山芋。只有这女人死了,才不会损害他的名声,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纳尔泰摇摇头:“你们汉人做事忒歹毒了,绕着弯子害人性命,还是至亲之人,真真不如我们满人爽利。依我说,不如一刀剁了这女人,然后跟他们拼了,死了就死了,能逃出去就是赚到。”
苏忠按住他的刀柄,“纳统领,反正今日凶多吉少,又何必让陈雨痛快?留下这个女人的性命吧,我们不杀她,陈雨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弑妻。只要她活着,陈雨这顶绿帽子就戴定了,而且一定会把怒气撒到曹太监身上,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两人嘀咕的时候,陈雨举起了右手,朝前虚劈:“动手!”
文登营士兵们没有开枪射击,而是端起刺刀朝敌人冲了上去。纳尔泰等人见状,也不甘示弱,举起顺刀迎上去,战成一团。
“叮叮当当”的金属相交声不绝于耳,纳尔泰和二十多名手下与四五倍的对手绞杀在一起。他们都是清军中的精锐,对付普通的明军,以一敌三毫无问题,但经历了严格刺杀训练的文登营士兵也是优秀的职业士兵,肉搏能力差不到哪去,加上有数量的压倒性优势,一交手就占据了上风。
怒吼声、嚎叫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刀刀见血,战斗规模虽然不大,但是异常惨烈。
曹不修被血腥的场面吓得面如土色,一直往后退,直到贴住山壁,浑身发抖,不敢再动弹,生怕刀枪无眼误伤到自己。
陈卓却机敏得很,趁乱悄悄退到了洞中,避开了战斗的漩涡。纳尔泰等人既然不打算用她来要挟陈雨,也就没有关注她,对她的动作毫无察觉。
战斗没有持续太久,毕竟兵力相差太过悬殊,纳尔泰等人再如何拼命,也不过是多拖了几个人垫背。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二十几个冒充商人的镶红旗清兵全部倒在了血泊中,只剩下浑身伤口的纳尔泰和苏忠负隅顽抗。
最终,他们两人也耗尽了体力,双膝一软,先后跪倒在地上,以刀驻地,支撑自己不倒下去,大口喘着粗气。无数把刺刀围了上来,指着他们的头。
陈雨从张富贵腰间抽出佩刀,大踏步走到两人面前停住。
纳尔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笑道:“有种给爷一个痛快!大清的勇士,是不会向明狗投降求饶的。”
陈雨轻蔑地说:“本官的手下败将有马福塔、阿巴泰、阿济格、杜度、豪格,不是亲王就是郡王、贝勒,最差也是个固山额真,区区一个牛录额真又算个什么东西,本官需要你投降吗?”
他一脚将纳尔泰踢翻在地,然后举起刀,捅进了对方的胸口。一股鲜血从伤口溢出,纳尔泰“荷荷”叫了几声,口里满是带血的白色泡沫,挣扎了一番,然后断了气。
解决了纳尔泰之后,陈雨走到了苏忠身旁。苏忠挺直了胸膛,似笑非笑:“能够给大明左都督、太子少保、文成伯亲手带个绿帽子,再死在你手中,也没有遗憾了。”
陈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鞑子是豺狼,本官杀之而后快,你却连猪狗都不如,杀你脏了手。来人,等我带夫人走后,剁了他双手双脚,然后留在这里喂野狗!”
苏忠大惊失色,拼命挣扎想站起来:“却是这般恶毒,我跟你拼了!”还没起身,就被数名士兵用枪托砸倒在地。
陈雨走到洞口,对着探出头察看动静的陈卓张开了双臂:“夫人,现在安全了,跟我回家吧!”
第四百一十七章 有惊无险
一句“夫人”让陈卓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她不顾一切地从洞里冲出来,扑进了陈雨的怀里,泪水霎时间就浸湿了陈雨的肩膀。
陈雨抱着她,轻轻拍着背,温柔地安抚:“委屈你了。”心里也是颇为感叹,加上天津那次,陈卓跟着自己,已经是经历两次绑架了,命运可谓坎坷。
等陈卓情绪稳定了一些之后,陈雨带着她转身欲走,经过曹不修身边时,放缓了脚步。
“光忙着对付他们了,都忘记你了,曹公子,该怎么处置你呢?”
曹不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忙不迭地说:“文成伯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放过小人吧。小人对天发誓,整件事是苏忠伙同鞑子哄骗我过来的,而且我也没有碰尊夫人一根指头,她仍然是清白之身……”
陈雨看了看陈卓,陈卓紧张地说:“夫君,他说得没错,鞑子想要让曹不修玷污妾身的清白,好让你和山东镇守太监曹吉安交恶,好在曹不修他及时悬崖勒马,没有一错再错,与我携手骗过了那些人……妾身仍然是完璧之身,你相信吗?”
陈雨微笑着搂紧了她:“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再说了,即便你遭遇了什么事情,我也不会嫌弃你,我们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好不容易成了夫妻,怎能被小人的诡计拆散?”
其实曹不修不说,刚才对峙的时候陈雨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在这个年代,贞节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是陈卓这样清高的个性和显赫的身份,婚前失贞无异于世界末日,如果她真的被侮辱了,即便没有当场寻死,也绝不会这么冷静,还能在关键时刻抽曹不修一个大嘴巴子。所以陈雨和陈卓无意中形成了某种默契,没有追问“**”的细节,直接下令向苏忠等人动手,这其实就是一种心理上的博弈,他赌的就是苏忠损人不利己的心态。而事实也朝他希望的方向发展:苏忠一心想要给他戴上这顶绿帽子,放弃了以陈卓为人质的机会,才让他这么顺利救下了陈卓。
当然,假如真的被绿了,陈雨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如何,陈卓也是要娶过门的,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硬不下这个心肠,抛弃一个被他连累的可怜女人。杨过都不嫌弃小龙女,他难道还不如书中的一个古人?至于心里的芥蒂,只能靠时间慢慢消化了。
陈雨的心理活动,陈卓是不知道的,她听了陈雨的话之后,本已止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抽泣着说:“夫君,妾身何德何能,蒙你不弃……”
曹不修在一旁讨好地说:“好在有惊无险,文成伯和夫人的婚事也不会耽误。既然如此,您就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吧?”
陈雨哼了一声:“既然夫人替你说了几句好话,本官就不杀你了……”
曹不修大喜:“多谢文成伯不杀之恩!”
“且慢。”陈雨慢条斯理地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本官可以不杀你,但不代表这件事了结了。无论如何,你也是掳走我夫人的元凶之一,让她身陷险境,如果就此放过你,以后岂不是谁都可以骑在我头上拉屎拉尿?”
“啊?”曹不修傻了眼,“那文成伯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小人?”
陈雨的眼神闪过一丝厉色,冷冷地说:“本官同时迎娶两位红颜知己,要大宴宾客,威海卫全城同欢,流水席摆三天三夜,你就在宴席前方跪三天三夜,让所有人都瞻仰一下曹大公子的尊荣,知晓你犯下的恶行,只有如此,方能消本官心头之恨!”
曹不修闻言,大惊失色,这样的羞辱和折磨,不但命要去了半条,以后在山东也无脸见人了。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辩解求情,却忽然感觉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人事不省。
解救人质行动结束,数千士兵重新回到了官道上,准备返回威海卫。这时登州方向来了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打着“陈”字大旗,却是登莱巡抚陈应元到了。
得知陈雨带着文登营士兵救出了女儿,陈应元下了轿子,匆忙走到陈雨身边,忐忑不安地问:“贤婿,事情怎么样了,卓儿有没有出事?”
陈雨指着被簇拥的软轿说:“老泰山请宽心,小婿解救及时,除了受了惊吓,她毫发无损。这一次算是有惊无险。”
陈应元靠近低声问:“那个……听说曹太监的义子参与此事,而且觊觎卓儿已久,他有没有……”
“放心,曹不修有心无胆,陈卓仍然是完璧之身。”
“那就好,那就好!”陈应元如释重负,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这桩联姻对他的意义重大,如果陈卓婚前**,那么所有政治上的憧憬全部化为泡影不说,他的幸福家庭也就毁了。
“接亲这件事,你和老夫都疏忽了。本想着让你两头兼顾,不耽误顾家那边,特意将卓儿送到宁海州,省些时间,免得误了吉时,却没想到被歹人钻了空子。”
一想到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差点被玷污,陈应元不顾形象,恨恨地冲着担架上昏迷不醒的曹不修踢了一脚,“无耻狂徒,仗着有个太监撑腰,行事肆无忌惮,当真以为本官和文成伯联手奈何不了曹吉安不成?”
莱州府境内,曹吉安在轿子里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掀开帘子,探头问道:“到了哪里了,离威海卫还有多远?”
“老爷,已经在莱州府了,前面就是登州,离威海卫也就一百多里地了……”
“赶紧赶路,越快越好。”曹吉安说,“这一路咱家右眼皮跳个不停,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坏事发生,修儿只怕要出事。”
“是,老爷。”
轿子在仪仗和官兵的护送下,加快脚步往威海卫方向赶去。
威海卫备御后千户所,顾府。
府内张灯结彩,仆人们穿梭不停,在为小姐的婚事做准备。按照之前说好的流程,这个时间应该是陈府那边来接亲了,可是直到现在还不见动静。
闺阁内,顾影身着大红嫁衣,急不可耐地扒在门口张望,嘴里嘀咕:“怎么还不来?”
顾彪匆匆赶来,小声说:“妹妹,出事了,陈家小姐半路被歹人劫了,原本伯爷接完她就要来接你的,现在带着大队人马赶去宁海州救人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归来
“陈家姐姐被歹人劫持?”
顾影愣了愣,然后柳眉倒竖:“劫持陈家姐姐,就是跟我相公过不去,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真是岂有此理!”
她转身从墙上取下挂着的弯刀,跨出闺房就要往大门外走。
顾彪吓了一大跳,赶紧拉住她的胳膊:“我的小祖宗啊,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这是要干什么去?”
“别拉我,我要去帮相公救人。”顾影大声说,“相公都没回来,我和谁成亲去?”
顾彪虽然肥胖,但是下盘不稳,被顾影拽得踉踉跄跄,他哀求道:“哥求你,在家里等消息,哪都别去。要是让人家知道了你一个快过门的新娘子拿刀去砍人,这成何体统?”
院内的丫鬟仆人看见身穿嫁衣的小姐气冲冲地举着刀往外走,连少爷都拉不住,个个瞠目结舌,这情形可是百年难见。
顾彪气急败坏地喊:“都傻愣着干嘛,快帮我拦下二小姐。如果让她出了家门,让老爷给你们全部上家法!”
下人们吓了一跳,赶紧围了上来。丫鬟们七手八脚拽住顾影,仆人们则战战兢兢挡在前方,形成一道人墙。顾影空有一身蛮力,却奈何不了这么多人,气得跳脚,呵斥道:“都给我让开,信不信我把你们全部打趴下?”
“这是干什么?”一声大喝传来,顾大锤从前院走进来,皱眉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眼瞅着就要办喜事了,想让整个千户所都来看顾家的笑话吗?”
顾彪连忙说:“父亲,快劝劝妹妹,她要去帮伯爷救人!”
顾大锤瞪了他一眼:“谁让你把这事告诉她的,难道你不明白你妹妹的毛糙性子吗?”
顾彪讪讪地松开了手:“儿子也只是关心妹妹,一时心急说漏嘴……”
“还有你。”顾大锤瞪着顾影,“天塌下来,都有男人顶着,你一个待嫁的姑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不成,像什么话?”
顾影不服气地说:“女儿就是这性子,改不了了。再说了,如果没有救回陈家姐姐怎么办,我这亲还成不成了?”
“伯爷带了一个协的兵力,加上骑兵营,小三千人,这么多人如果不能救出人来,加上你一个女人顶什么用?”顾大锤瞪圆了眼睛,“回去,乖乖等着。为父抛下铁山卫的一摊子事回来给你办喜事,你想气死我吗?”
“是啊,顾家妹妹,听你爹的话,耐心等待,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交给相公去做。”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苏颖带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
顾影看见了她,眼眶一红:“苏姐姐,你来了?妹妹的命真苦,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却出这么大的幺蛾子……”
顾大锤换上笑脸:“苏姨娘,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这不孝女儿,让顾家出丑也算了,可不能丢了伯爷的面子。”
“放心吧,顾大人。”苏颖走过去,怜爱地挽着顾影的胳膊往里走:“傻妹妹,你要是命苦,那陈家小姐的命不是比黄连还苦?听说当年在天津就被劫过,差点被烧死,现在又被歹人半道劫了,生死未卜,最可怜的就是她了。”
顾影眨巴了几下眼睛:“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哦。”
“走,回房间,姐姐陪你等。好事多磨,过了这道坎,以后就是好日子了……”
陈府的院内院外,摆满了酒席,宾客们早已在此等候,身份低一点的坐在院外开阔广场,有头有脸的官员则坐在院内。
不过此时人们最关心的是新娘子之一的陈卓被劫一事,三五成**头接耳。
“今日算是开眼了,一次明媒正娶两个女子本就是闻所未闻,却还出了这档子事,也不知道这喜事会不会变成丧事?”
“嘘,慎言!莫说在威海卫,在山东地界,你这话被人听去了,得罪了文成伯,以后还想有好日子过吗?”
“听说劫道的强人不仅胆大包天,手段也是厉害,巡抚标营的百来官兵都奈何不了。”
“正是,敢同时惹登莱巡抚和文登营的文成伯,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太阳都快下山了,新娘子还没救回来的话,过了今晚,只怕凶多吉少……”
“唉,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不管是什么人做的,陈军门和文成伯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只怕登莱境内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
宾客们正议论着,忽然远处传来了唢呐的声音。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这是迎亲的队伍回来了吧?看样子文成伯凯旋归来了。”
院内院外的宾客们控制不住好奇心,不分身份高低贵贱,全都涌向了唢呐声的方向,他们想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连接陈府院外广场和官道的路上,披红挂彩的迎亲队伍在大群文登营士兵的护送下往这边走来了。陈雨穿着新郎官的衣服坐在高头大马上,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身后是并列而行的两顶花轿。
“来了来了,人救回来了,两个新娘子都到齐了!”宾客们一边议论,一边闪开道路。
在万众瞩目之下,陈雨领着两顶花轿,连同迎亲仪仗队伍缓缓来到了宅邸门口,然后翻身下马。
队伍后方,陈应元从软轿中慢慢走了出来,一旁的顾大锤迎了上去:“下官顾大锤,恭喜陈军门。”
“同喜同喜。”陈应元拱了拱手。
两人见过礼之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都觉得这样的对话有些怪异,就这么尴尬地站着,气氛有些微妙。两人的女儿同一天嫁人,女婿是同一人,而且都是明媒正娶,不分妻妾,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寒暄下去。
陈雨转身面向宾客,面对无数双好奇的目光,他镇定地说:“抱歉让诸位久等了。原本按流程该拜堂成亲,但是之前出了一点意外,所以有些话必须先交代。”
他指着陈卓所乘坐的花轿,“陈军门的千金,也是本官的新娘之一,几个时辰前被歹人劫持,幸好吉人天相,加上解救及时,她安全归来,没有耽误吉时。最重要的是:歹人被一网打尽,新娘仅仅受了一点惊吓,毫发无损!”
宾客们立刻小声议论起来。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文成伯要告诉所有人:自己的妻子虽然被劫,但仍然是清白之身。对于即将拜堂成亲的新人而言,这确实是最重要的事情,否则不明不白过了门,当面没人敢说,背后指指点点的人可不会少。
第四百一十九章 神仙打架
阐明了陈卓的清白之后,陈雨招招手,张富贵等人押着神情恍惚的曹不修过来了,到了广场中央,将其推倒在地。
“就是这个人,堂堂山东镇守太监的义子,曹不修曹公子,伙同一群潜入山东的鞑子,联手掳走陈府千金,也就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陈雨指着瘫倒在地上的曹不修说,“现在鞑子已经偿命,曹公子作为元凶之一,也必须为此事作出一个交代!”
宾客们顿时哗然,事情越闹越大了,本以为是一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山匪强人,没想到居然牵扯到了山东另一个巨头。镇守太监可是皇帝身边的人,一般人可不敢得罪,陈雨当众揭穿此事,看样子是打算撕破脸了,也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收场。
陈雨环顾四周,缓缓地说:“鉴于本官的妻子保住了贞节,所以曹不修罪不至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从现在起,他必须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在喜宴上跪三天三夜,以此赎罪。若非如此,难消本官心头之恨!”
这下宾客们完全没了看热闹的心思,议论声戛然而止。他们不过是冲着陈雨和陈应元的面子赴宴,结交两个实权人物而已,并没有做好卷入一场政治斗争漩涡的心理准备。打狗还要看主人,曹不修的背后是曹吉安,这样羞辱曹不修,实际上就是打曹吉安的脸,文成伯和镇守太监斗法,他们牵扯进来,成为人肉背景板,算怎么回事?
广场上的嘈杂声平息了下来,只有唢呐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过了片刻,也许是见到情形不太正常,迎亲的队伍也讪讪地停下了手中的乐器,现场一片安静。
沉默了一会,一名山东都司的官员小心翼翼地说:“文成伯,您的心情下官都理解,良辰吉日,新婚妻子被劫,换做是谁都忍受不了。不过毕竟涉及济南的曹公公,稳妥起见,是不是先把曹公子看押起来,和曹公公商议之后再做决定,万一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有人立即附和:“是啊,都是官面上的人,您和曹公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即便曹公子一时糊涂,也不用当众跪三天三夜吧,这么羞辱一个世家公子,实在有辱斯文……”
陈雨冷冷地看着这些人:“一个阉人的干儿子,算什么世家公子?曹不修所作所为,他自己已经亲口承认,还有什么误会?”
陈应元踱步走上前,站在了陈雨的身边:“镇守太监固然权势不小,但是放纵家人行凶,即便官司打到御前,本官和文成伯也奉陪到底!”
两人态度鲜明,堵住了其他人的嘴,这下再也没人敢出头做和事老了。登莱巡抚和位列三孤的文成伯联手,跺跺脚整个山东都要抖三抖,即便来自济南的这些官员畏惧曹吉安,也不敢和他们两人唱对台戏。
陈雨挥挥手:“该说的都说完了,喜事照办,天地照拜,各位宾客请各归其位。奏乐!”
唢呐声再度响起,花轿被抬入了陈府,宾客们各怀心事重新入席,只留下了曹吉安在士兵的看守下躺在地上,双目无神地仰望着半空。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方圆十步之内,形成了一个真空区域,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敢踏入这个雷区,仿佛这样就能避开三个大人物的角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陈府内外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大红灯笼,宾客们一边听着院内隐约传出拜天地父母的唱礼,一边偷偷打量着曹不修,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酒,夹着菜送入口中,却感觉味同嚼蜡。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也不知道这股火会不会燃到自己这些旁观者身上来,个个如坐针毡。他们恨不得立刻就走,却又不敢,怕惹怒了陈雨和陈应元。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雨拜完天地出来,逐桌敬酒,宾客们强打精神,起身道贺。
觥筹交错中,西面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远远地喊话:“山东镇守中官曹公公到!”
来了来了,宾客们端着酒杯僵住了,心想,怎么这么快,就不能等咱们走了再来吗?
陈雨却很镇定,捏着酒杯慢慢地走到广场中央,看着一群人抬着软轿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
曹吉安掀开帘子走出轿子,一眼就看到了被几名士兵架着跪在地上的曹不修,立刻尖声叫道:“修儿?来人,赶紧把公子扶起来,看看有什么伤没有?”
几名侍从快步上前,想要抢出曹不修,却被士兵们拦住了。曹不修看到了救星,神智清醒了不少,挣扎着喊:“义父,救我!”
曹吉安看见他的狼狈模样,心痛不已,厉声说:“都是死人吗,没看见公子都喊救命了吗?”
随行的官兵操起兵刃上前,想要抢人,周围警戒的文登营士兵们纷纷跑了过来,列成人墙挡在前方。
“且慢。”陈雨斜眼看着曹吉安,“曹公公,久仰大名。咱们同在山东为官,今日却是第一次见面,如果你是来赴宴的,那就请上座,但是跪在地上这个人,还请你不要碰的好。”
曹吉安阴着脸望向陈雨:“文成伯,咱家也是久仰你的大名,年少成名的英雄人物,一直仰慕的紧。喜酒就不喝了,薄礼也可奉上,但修儿是咱家的义子,一直当亲儿子看待的,今儿个无论如何都要带走。”
陈雨悠悠地回答:“本官知道他是曹公公的义子,也会给这个面子,人你可以带走,但不是现在。本官说过,要让他在这里跪三天三夜,少一个时辰都不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万万不可能收回的。”
曹吉安踏上前一步,面目狰狞:“文成伯这是要和咱家过不去了?请问修儿犯了何事,要受你这般羞辱?”
“你的宝贝干儿子半路劫人,掳走了本官的宝贝女儿、文成伯即将过门的妻子!”陈应元从院内走出,朗声道。
“而且还和鞑子沆瀣一气,私通鞑虏的罪名,请问曹公公是不是要替你的义子担下来?”陈雨补了一句。
曹吉安愣住了,他虽然猜到了曹不修的意图,但没有想到那伙“辽东商人”居然是鞑子,这下事情倒是有些棘手了。
三人鼎足而立,互不退让。旁边的宾客们端着酒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个个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