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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雨非非     大明铁卫txt下载     大明铁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一章 胜利在望

    豪格几乎要癫狂了。

    面对鸭绿江上的墩堡无能为力也就罢了,现在旷野之中面对敌人,是大清勇士最引以为傲的野战,而且是七八千人先后攻击两千人的明军,居然啃不下,还损兵折将,甚至有溃败的迹象,这让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忍?

    他拔出了马刀高高举起,坐在马背上大声喊道:“我大清绝不能在野战中败于明军之手,所有能动的人都跟本王一起上!怯战不前者,杀无赦!”

    军令一下,杜度的残兵和斗志全无的蒙古人都悻悻地聚拢来,围绕在豪格身边。

    “阿斯楞,带着你的人,给我绕到明军的后方去;杜度,你跟我一起冲击正面。”豪格咆哮着分派任务。

    杜度没有多说话,只是低头回了一句:“遵命。”

    名为阿斯楞的蒙古人犹豫了片刻,上前请示:“肃亲王,卑职的队伍伤亡惨重,死伤过半,而且战马这一路上缺乏给养,都掉膘了,刚才的冲锋已经耗尽了体力。再来一次迂回,只怕人和马都撑不住……”

    他是八旗蒙古的副都统,负责统领这次的数千蒙古骑兵。八旗蒙古虽然地位低于满洲人,但他和部下并不直接隶属镶黄旗,豪格也不是他的主子,所以,经历了之前的败阵之后,他对这个命令是抗拒的跟着来捞好处可以,但是把人都拼光在朝鲜境内,显然不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豪格恶狠狠地盯着他,握紧了马刀,咬着牙说:“你以为你不是本王的奴才,就治不了你?大军在外,本王作为主帅,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如果违抗军令,现在就把你砍了,换个人去指挥。”

    阿斯楞沉默不语,他不愿背负违抗军令的罪名,但也不愿没头没脑地去送死。

    杜度见状上前打圆场:“肃亲王息怒,阿斯楞也只是体恤部下,并非要违抗军令。只是这一个多月风餐露宿,人都吃不饱,马也掉膘,连续冲刺作战确实难为他们了……”

    “是途中累死还是现在被本王砍脑袋,自己掂量。”豪格不耐烦地下了最后通牒,“命令已下,是否服从就看你自己了。前方战况吃紧,本王没空跟你嗦。”

    阿斯楞权衡了一番之后,最终还是服软:“肃亲王有令,卑职岂敢不从?”

    命令被依次传递到每一个人,蒙古人无奈地重新翻身上马,驱动着已经疲惫不堪的战马鱼贯而出,往战场的两侧绕去。豪格则和杜度的人汇集在一起,全体下马,拎着弓大踏步向前,准备加入战场。

    几名眼尖的军官看到了这一幕,大惊失色,对蒋邪说:“千户大人,鞑子终于还是要用骑兵迂回攻击咱们身后了,这可如何是好?”

    蒋邪安抚道:“鞑子和蒙古人的马都撑不住了,强弩之末而已,不必担心。”

    话虽这么说,但是蒋邪心里也是没底,把命运交给对方的人、马体力不支这个不确定因素,显然不怎么靠谱。

    苍凉的牛角声响起,清军下达了总攻的信号。蒙古骑兵榨干战马的最后一丝体力,由快到慢,冲刺起来,隆隆的蹄声回荡在战场上;豪格等人则迈开脚步,全力奔跑,黄底红边金龙旗紧随豪格,在风中飘动。

    鏖战中的清军回头看到了金龙旗,知道旗主肃亲王亲自加入战斗,纷纷欢呼起来,低迷的士气为之一振,原本在枪林弹雨中慢慢后撤的势头也止住了。

    射击中的战兵们也看到了战场的变化,知道对手要孤注一掷,看着远处蜂拥而来的援兵和两侧再度出现的骑兵,心里都是一紧,这一战,能扛得住吗?

    蹄声、铳声、炮声、喊杀声达到了战斗开始以来的最高峰,所有人都明白,胜败和生死都在这一把了,没人再留有余力,弓箭和铅弹雨点般飞向对手,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就在豪格即将与前方的甲兵、步弓手们汇合之际,手中的弓都举起来了,却发现对面的明军看着自己的身后,脸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继而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一度盖过了铳炮声和喊杀声。

    豪格和杜度等人忍不住顺着对手的目光回头一看,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服装和武器与前面的明军如出一辙,一面大旗高高竖起,上面一个斗大的“陈”字。

    “怎么回事,咱们后面怎么会有敌人,怎么不见探马回报?”豪格心里一惊,大声询问左右,手中的弓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没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大战开始后,所有的兵力都投入了战斗,连前方的探马都撤回来了,谁还会往自己的后方派出探马?

    蒋邪长出一口气,大人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了最关键的位置,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援兵会比预期的要慢,原来是绕到敌人的后方去了。

    他举刀高呼:“传令下去,都给我坚持住,寸步不能后退,配合大人形成夹击之势!”现在自己的砧板已经摆好,就等大人这柄重锤砸下来了。

    随着陈雨大军的到来,原本有些动摇的步兵阵列重新恢复了高昂的士气,铳炮齐鸣,弹雨更加猛烈,而士气略有上扬的清军则重新跌到了谷底,面对两面夹击,无所适从。

    陈雨在大旗下意气风发地下令:“全军出击,把鞑子全歼于此!”

    两个营的兵力分散开来,以哨为单位,分成四个横队,一字列开,排成一字长蛇阵,端着火铳在口令声中缓缓前进。

    杜度焦急地问:“肃亲王,现在该怎么办?是往前冲还是往后冲,或者是往两侧撤离?”

    “撤离?”豪格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在明军的面前像条丧家之犬一样逃跑?”

    杜度劝道:“汉人有句话,叫大丈夫能屈能伸。眼下敌人的生力军加入,形成夹击之势,对咱们非常不利,与其落入圈套,不如保留实力,撤回鸭绿江一带,再从长计议。”

    豪格眼中露出了异样的光芒,脸上的神情变得狰狞。

    “不能撤,这一战如果就这么撤了,即便能带着残兵返回盛京,以后大清也没有我爱新觉罗豪格的一席之地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大捷

    豪格拒绝了杜度“撤退”的建议,决绝地举刀指向那面“陈”字大旗:“这一定是这支明军的首领,拿下他,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安平贝勒,你领一半人继续前进,本王领一半人去会会这个家伙。”

    杜度大惊失色:“肃亲王,你疯了吗?正面的明军都啃不下,还要分兵去打新来的生力军?”

    此时的豪格已经听不进任何意见了,他调转方向,双腿踢了一下马腹,往陈雨大军的方向奔了过去,一众心腹紧紧跟在身后。

    杜度无奈地对左右说:“多去些人,跟着肃亲王,他是大军主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战场的形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原本全力进攻蒋邪部队的清军,犹豫一番之后,大半人跟着豪格调头奔向了陈雨,蒋邪这边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

    率兵在侧翼迂回的阿斯楞眼珠转了转,大声喊道:“喀喇沁的兄弟们,咱们转回去,保护肃亲王!”命令一下,原本就不愿进攻的蒙古骑兵纷纷调转马头,跟着阿斯楞折返。只不过他们并没有紧紧跟在豪格身后,而是远远吊着,似乎打算随时从两侧的空隙跑路。

    阿斯楞的决定是正确的。他带人徘徊在两股明军之间,冷眼旁观豪格带人一窝蜂冲向后来的那支明军,只见那边火光连成一片,铳炮声大作,震耳欲聋,把豪格的队伍打得灰头土脸。清军经过了几回合的鏖战后,面对士气高昂的生力军,又如何能占到便宜?刚一交手就被溃不成军。

    阿斯楞小声对几个佐领说:“看这样子讨不了好了,肃亲王也好,安平贝勒也罢,只怕都要败下阵来。咱们不能给满洲人殉葬,记住,呆会等我命令,瞅准机会从两侧跑。”

    几名佐领心领神会:“知道了。”

    阿斯楞等人商定退路之后,在豪格的后方举起马刀,大声呐喊,但胯下战马却不紧不慢地慢慢踱步,反正就是不冲锋。磨了一阵洋工之后,战场的局势渐渐明朗化了。

    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杜度无法攻入对方阵中,而且在对射中也颓势尽显,本就不多的兵力越拼越少,剩下的幸存者且战且退,逐渐拉开距离,试图逃离对方火铳的射程;豪格那边虽然气势汹汹,但是面对以逸待劳的对手,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面对如雨般的枪弹,伤亡惨重,怎么都无法扳回局面,进退两难。

    把杜度打的没脾气之后,蒋邪率先吹响反攻的号角。他下令剩余的千余人停止射击,直接发动刺刀冲锋。战兵们嗷嗷叫着端着刺刀冲向了对手,而清军在长时间的拉锯战后,胳膊酸软,已经无力拉开强弓,阻止不了对方。

    攻守易势,蒋邪从死守的一方变成了主动攻击的一方,一千多战兵冲向对手,刺刀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原本一直主动进攻的清军则变成了防守方,纷纷抄起马刀或者顺刀迎敌。

    “轰”的一声,双方碰撞在一起,顺刀上下翻飞,刺刀整齐地攒刺,双方用各自最擅长的格斗技巧鏖战在一起。

    陈雨见蒋邪反守为攻,也不甘落后,大声下令:“全体前进,轮流射击,把鞑子压回去!”

    庞大的横队以营、队为单位,在口令声中交错前进:第一排射击结束后原地装填弹药,第二排从前排之间的空隙穿过,变为前排,举铳射击,开火之后然后也停在原地开始装填弹药。原来的第一排转好弹药后,也穿过去顶在前排射击,这样互相交换位置,边射击边移动,士气低落、没有骑兵牵制的清军完全无力遏制,只能在弹雨下被逼的节节败退。

    明清之间的交战史上或许从未发生过这样离奇的一幕:四千人的明军夹击七八千人的清军其中八旗甲兵与余丁、包衣各占一半而且占据了相当大的优势。从空中鸟瞰下去,两支明军将庞大的清军部队挤在中间,甲兵进退维谷、包衣四处溃逃、蒙古骑兵游离于战斗之外,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间则是满地的尸体。

    战斗又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之后,清军已经接近了全面溃败的边缘:杜度的残兵在刺刀的丛林中越打越少,有被包围聚歼的势头;豪格的冲击一鼓作气没能奏效,士气和战斗意志再而衰,三而竭,被咄咄逼人的对手逼得不住后退,一路抛下横七竖八的尸体。

    阿斯楞眼看着无力回天,呼哨一声,带着部下快速撤离战场。他们都是清一色的骑兵,虽然战马的体力耗费了大半,但是脱离战场、甩掉敌人还是勉强能做到的。不管是陈雨还是蒋邪,都要集中兵力对付豪格和杜度,即使判断出了蒙古人的目的,也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从侧面的兵力真空地带逃走。

    不过对于陈雨而言,能够拿下豪格、杜度这样重量级的清军将领,显然比追击一心逃跑的蒙古骑兵要划算得多。他无视了阿斯楞等人,督促战兵继续向前,把豪格逼得不住后退,等他和蒋邪的人马合围之时,就是豪格、杜度束手就擒的时候。

    豪格被几个巴牙喇护住,不能冲到最前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火铳打得抬不起头,步步后退,心中无比郁闷,挥刀虚砍了几下,大吼几声,忽然喉头一甜,喷出了一口鲜血,接着两眼发黑,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几名巴牙喇连忙扶住他,顺势往马背上一放,然后对视几眼,非常有默契地翻身上马,护着豪格沿着阿斯楞等人逃跑的方向跑去。

    豪格急火攻心,神智渐渐模糊,怎么用力也睁不开眼睛,在他完全丧失意识之前,只听到周围急促的蹄声,和远处巨大的欢呼声,铳炮声慢慢平息,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一战,铁山卫出动四千战兵,面对数量占优的清军甲兵和余丁,加上三千打酱油的汉人包衣,以寡敌众,取得了毫无争议的大捷,并且生擒了安平贝勒杜度,镶黄旗旗主、和硕肃亲王、大军主帅豪格仅以身免,在心腹的协助下仓皇逃窜。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大清最可怕的敌人

    硝烟散尽后,一眼望去,战场上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空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失去主人的战马不时发出几声哀鸣,仿佛在诉说着这场大战的残酷和惨烈。

    陈雨穿过战场,来到蒋邪部队所在的位置,朗声说:“这一战足以载入史册,能取得这样的战果,你功不可没。光凭生擒杜度这一点,就能把大明其他武将都比下去了。”

    蒋邪满脸血污,身上也有好几道包扎过的伤口,眼神中的疲倦掩饰不住,闻言谦虚道:“属下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若是没有大人的运筹帷幄,光凭属下一己之力是做不到这一切的。能抓住杜度,运气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还是大人的迂回包抄引走了豪格的主力,让杜度的残兵难以支撑,所以,这个功劳是大人的,属下不敢贪功。”

    陈雨摆摆手:“这些场面话就不必说了,该是你的功劳不用谦虚,我必不会亏待你。让其他人去打扫清点战场,你跟我去见见这个安平贝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老奴起兵以来,大明抓住的鞑子最高级别的将领了。”

    两人在一群近卫队士兵的簇拥下来到临时羁押杜度的地方。

    杜度满身都是伤,但并不致命,被手指粗的麻绳捆在一棵树上,口中还塞了一块破布,看见两人到来,非常激动,嘴里呜呜嘟囔个不停。

    陈雨诧异地望向蒋邪,蒋邪解释道:“捆住他是防止逃跑,塞布是怕他咬舌自尽,毕竟从没有这样身份的鞑子将领被活捉过,属下怕他恼羞成怒,一死了之。”

    然后低声在陈雨耳边说:“鞑子虽然穷凶极恶,但是有一点属下还是佩服的:即便败局已定、穷途末路,除了汉人包衣和逃跑的人之外,真鞑子没有一个愿意投降,都是在我们的围攻下力战而亡。就连这杜度,也是因为我们看出他是个大人物,重重包围,没下重手,费了好大劲才抓住的。”

    陈雨点了点头,这一点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清政权能够在明末崛起,不是没有理由的,其兵员素质和战斗意志都是此时的大部分明军无法望其项背的,对于敌人的长处和优势,要正面看待,不能无视或者刻意贬低,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他对杜度说:“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和我说?如果你答应我不自杀,我就命人取下你口中的破布,如何?”

    杜度连连点头。

    破布被取出后,杜度盯着陈雨看了半天,问道:“你就是这支明军的首领,居然这么年轻?为什么你的老巢在铁山,而不是大明境内?为什么这么能打的一支军队,却没有被崇祯征调拱卫京畿?大清勇士纵横北直隶时,为什么看不到你的人?”

    陈雨说:“你的问题很多,但都能归结为一类,我说一句你就明白了:两年前,我还只是山东一个军户;一年前,我手中能动用的兵力只有一千人;半年前,我被皇帝任命为威海卫指挥使,但是我现在发展的重心,包括人丁和田土,都在铁山。这么说,你懂了吗?”

    杜度恍然大悟:“原来你从发迹大现在才两年,而且发展壮大所需的丁口和土地都是依靠铁山,与大明本土无关?”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没有任何关于这支明军的情报,像是从地底突然钻出的一般,根本原因是对方崛起的速度太快,而且发展所需的资源都依赖铁山,脱离了大明本土,盛京派往大明境内的细作才会对其一无所知。

    知道了关键所在后,以前困扰清廷统治阶层的种种问题,都能想通了。马福塔毫无征兆地在铁山吃败仗、阿济格在辽河忽然被袭、皇太极兵临汉山城下却不得不撤军、辽东的汉人逃亡数量日益增多、鸭绿江对岸一夜之间冒出了数不尽的墩堡火炮、细作渡江之后一去不返……

    杜度呆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我都想明白了,只可惜太晚了。你是大清最可怕的敌人,一个破落军户,两年之内就能壮大到这种地步,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镶黄旗……如果我能回到盛京,一定会建议陛下集全国之力将铁山踏平,以绝后患。”

    “回到盛京?你想多了。”陈雨说,“我回答了你的问题,那么我也问你一个问题。皇太极派豪格和你来,意图是什么,探探虚实,还是知晓了铁山的一切,想要把我扼杀在萌芽中?”

    杜度想了想:“这个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可以告诉你。马福塔和阿济格的失利让陛下有所怀疑,加上汉人南逃数量太多,劳力不足,动摇了大清的国本,所以派肃亲王和我来铁山一带探探虚实。如果早知今日,来得就不是一个镶黄旗了,而是陛下举全国之力,再度亲征。”

    “明白了。”陈雨示意左右把杜度的嘴重新堵上,“从今天起,派人轮流日夜看守,不要让他自尽,想办法让他进食,然后派条船走海路尽快送他去京城。”

    杜度明白陈雨的用意,这是要把他作为邀功的垫脚石,自己将成为大清首个被生擒献往大明京城的贝勒,必定成为大清的耻辱。他激动地挣扎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但是无济于事。

    陈雨转身说:“打扫战场之后,命邓范会同平安道军民追击豪格、搜捕溃兵,我们返回铁山,胜利凯旋!”

    事后清点战果,除了之前的减员,清军此战伤亡的人数为四千余人,包含甲兵、余丁和蒙古人,两千多汉人包衣死伤大半,其余被俘,其余残兵则溃散到四面八方,跟随豪格逃亡的大约是千人左右。而铁山卫这边战死一千六百余人,可以救活的伤员大约一千人左右,另外还有几百重伤员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运气了。从伤亡交换比来看,清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惨败,豪格一万三千余人的大军,最后收拢在身边的只有一千来人。正如陈雨所说,这将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捷。

第三百六十四章 愤怒的皇太极

    大胜之后,陈雨意气风发地率军凯旋。

    这一战,虽然实打实损失了一千六百余人,加上重伤难治的数百人,相当于损失了整整两个营的兵力,蒋邪带的那个协更是损失过半。但是比起清军四千余人的伤亡(汉人包衣战斗力太渣,不计算在内),这个结果完全是可以接受的,更别说利用重重手段,让豪格一万三千人的大军几乎损失殆尽了。要知道,海峡对面的大明本土,绝大部分明军面对清军,几倍的优势兵力都换不来这样辉煌的战果,甚至几千人被几百清军追着跑也是常事。

    跑了的豪格自有邓范去追,而发生在平安道和黄海道交界处的这一战荡气回肠的大战已经传回了京畿道。陈雨还在路上时,汉城的使者就已经动身前往铁山了。

    大军五日后返回了铁山卫,早已得知前方战况的军民不用动员,自发地涌上官道,夹道欢迎凯旋的勇士。

    锣鼓喧天中,无数汉人跪倒在路边,流着泪叩拜着被众星捧月的陈雨。铁山卫的汉人大部分都是难逃的辽东人,两代人都吃尽了满人的苦头,努尔哈赤时期更是被屠戮的十室九空,幸存者也是沦为奴仆,受尽压榨,地位低贱。现在出现了这样一位英雄人物,带兵全歼了数以万计的鞑子,还生擒了一个贝勒,替所有辽人出了一口恶气,教他们如何不激动?

    负责维护沿途秩序的农兵们也是激动不已,他们除了心怀感激之情,胸中更是豪情万丈,恨不得立刻转为战兵,拿起武器上战场杀鞑子,成为凯旋大军中的一员。

    陈雨坐在马上,由人牵着,慢慢前行,不停地朝路边的百姓挥手。望着感激涕零的百姓们,他心想,这一战的意义不仅仅是正面击败了清军,扬威天下,同时也赢得了数万军民的心,让铁山卫更有凝聚力,有这样的民心为基础,依托铁山卫争霸天下,指日可待。

    回到农庄,铁山郡守朴昌永就陪着几名官员来求见,为首者是老熟人,吏曹判书崔鸣吉。

    崔鸣吉恭敬地说:“守御使大人立下不世之功,朝野震撼,大王特命本官前来道贺。关于您的封赏,礼曹正在商议,不日就会有旨意传来。”

    朴昌永更是激动不已:“铁山能有大人和如此强军,是下官之幸、铁山百姓之福,大人实乃铁山军民的再生父母!”

    陈雨笑呵呵地说:“承蒙谬赞,愧不敢当。鞑子是大明和朝鲜共同的敌人,本官忝为守御使,抵御鞑子、庇佑朝鲜百姓,是份内之事。”

    崔鸣吉寒暄一番后,低声对陈雨说:“陈将军立下这样的功劳,怎么封赏都不为过。不过鄙人还是建议,早早地递折子给大明皇帝,天朝的赏赐来了,大王才好定下本朝的封赏,毕竟无论官职还是财物,都不能僭越天朝上国,您说对不对?”

    陈雨笑着回答:“多谢崔判书提点,本官知道了。”其实他早就将请功的折子连同杜度一起送往了京城,但是崔鸣吉能私下提醒,说明双方的关系密切,这个人情要领。

    铁山卫迎接大军凯旋,万人空巷,而平安道北部的高山密林中,豪格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在明军的追击下狼狈不堪地踏上了逃亡之路。

    大战结束之后,还有两千多清军溃散,豪格忙于逃走,无法收拢,被追来的邓范一一击杀,豪格身边始终就只有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一千来人。不过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往密林中一钻,邓范就很难追寻到清军的行踪,平安道北部的崇山峻岭本是清军南下的梦魇,此时却成了避开追兵的掩护,清军士兵都是来自白山黑水的猎人,在老林子里生存和行军的本事,自然比农耕民族强得多。

    但是大战耗费了太多体力,加上不少人有伤,即便豪格下令留下重甲和辎重,一路急行军下来,还是不时有人掉队或者倒毙在途中,十几天之后,豪格终于抵达了原来渡江的地点时,身边只有六七百人了。

    站在鸭绿江边,豪格看着江水中自己胡子拉渣、面容枯槁的模样,差点痛哭出声。从盛京出发时,何等的意气风发,谁能料到会有今日?现在虽然逃出生天,但是回到盛京会面临什么样的暴风骤雨,他都不敢去细想。

    半个月后,盛京皇宫。

    “啪”的一声,一个精致的瓷瓶在地上摔的粉碎,碎片蹦到了跪伏于地的豪格额头,划出了一道口子,留下了鲜血,但是豪格不敢伸手去擦拭,甚至大气都不敢出。

    大殿之上的龙椅,坐着一个中年人,身材肥胖,满脸怒容。

    “朕对你寄予厚望,给你一万多人,除了六千包衣,还有七千满洲和蒙古八旗的勇士,本想着,就算不能踏平铁山,至少也能重创敌人,可现在你带着六百人回来告诉朕:一万多大军全军覆没?”

    豪格无地自容地回答:“儿臣无能,请父皇责罚。”

    这个胖子就是称帝不到一年的皇太极,他派豪格出征,原本是想给儿子创造立功的机会,没想到这个家伙却搞砸了,而且遭遇到了满洲起兵以来最大的惨败,让他如何不动怒?

    皇太极不去理会豪格,抬头询问:“众爱卿有何看法?”

    大殿之上,站满了满清的权贵,看着跪在地上的豪格,有人露出兔死狐悲的不忍,有人则幸灾乐祸,这一切都被皇太极尽收眼底。

    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平静地说:“陛下,肃亲王吃了败仗,自然要责罚,但是更重要的是弄清楚敌人的底细。自父汗起兵以来,我大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肃亲王勇猛过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能把他逼到这地步的人,绝非善类。大清将来是要入主中原的,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都要清除,这样的对手,留不得。”

    皇太极眼中露出了异样的眼神:“墨尔根戴青果然高瞻远瞩,看得比常人都要长远。”

    这个年轻人,就是他的十四弟,正白旗旗主多尔衮。

第三百六十五章 离间之计

    多尔衮年少成名,十六岁就因征服蒙古察哈尔部的大功被封为“墨尔根代青”,皇太极还按满洲习俗规定,众人都要这么称呼他,不得违反,否则男人就要被罚摘掉他佩带的刀箭,女人就要被罚当众脱掉裙子。这个源自蒙古语的美号一直伴随到多尔衮被封睿亲王为止,虽然其他人不再沿用这个称号,但是皇太极还是习惯这么称呼他。

    在大老粗居多的满清贵族中,多尔衮算得上文武双全了,治政和领兵都有过人之处,皇太极虽然暗中忌惮多尔衮兄弟,时不时地找机会削减两兄弟的牛录,但对多尔衮的才干还是认可的。见多尔衮没有把矛头指向豪格的过错,心中松了一口气,顺着话头问了下去,以转移话题:“墨尔根代青有什么对付铁山敌人的办法吗?”

    多尔衮冷静地分析:“按照肃亲王所说,此人聚集了大量难逃的汉人,训练了一支强军,而且整个朝鲜都是其后盾,实力不容小觑。现在鸭绿江被墩堡、火炮、战船封锁,渡江是极难了,绕道上游也非良策,只能另想办法,以柔克刚。明皇崇祯素来多疑,而且刚愎自用,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挑拨离间,解除此人的兵权……”

    阿济格忍不住说:“照十四弟所说,我们就拿这支明军没有办法了?肃亲王和安平贝勒没有攻下铁山,不代表其他人不行啊!大清立国靠的是弓马骑射,不用什么花架子,直接大军推过去就行了,一万人不行就五万,五万不行就十万,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他在辽河遇袭,遭遇惨败,回来之后被削了几个牛录,心里一直愤愤不平,总认为只要给他面对面较量的机会,就能挽回自己的声誉。

    多尔衮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暗叹一声,这个兄长总是这么没脑子。说出这样的话,不是打皇太极和豪格的脸吗?

    果然,豪格闻言抬头望着阿济格,露出了仇恨的眼神,皇太极也拉下了脸,沉声问:“豪格无能,朕自会责罚,但是你又有什么脸面说这番话。征伐朝鲜一役,如果不是你镇守的后路失守,会功亏一篑吗?败军之将,这般大言不惭,要再败了,你还有几个牛录可以削减?”

    阿济格脸涨得通红,想反驳回去,但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悻悻地退下。

    皇太极瞪了他一眼,转向多尔衮:“不用管他,你继续说。”

    多尔衮理了理思路,继续说:“冬天的时候陛下御驾亲征,本可以毕其功于一役,但因为种种原因半途而废,像这样规模的征战短时间内不宜再启动,太耗损国力。而且汉人南逃太多,劳力不足,田亩收成大减,大军出征的粮秣难以保证,就算入关去抢,此时正是春耕播种之后不久,汉人也没有存粮,也不是时候。”

    皇太极赞道:“墨尔根代青允文允武,连汉人农耕的季节都一清二楚,实乃本朝之翘楚。既然短时间内不宜大动干戈,那就详细说说你借助崇祯之手对付敌人的办法吧。”

    多尔衮谦虚地弓腰:“陛下过奖了。关于办法嘛,刚才臣也说过,崇祯素来多疑,又刚愎自用,行事鲁莽,我们可以送一封国书过去,称铁山那个指挥使鸠占鹊巢,在朝鲜坐大,挑起明清之间的战端,自己却坐收渔翁之利,意图不轨……”

    皇太极想了想:“虽然有些牵强,但是可以试一试。汉人皇帝最担心的就是领兵的将领权势太大,影响皇位,这一点可以利用。”

    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站了出来,补充道:“陛下,不妨再加点内容,在话里行间透露一些和谈的迹象,让崇祯更加心动。眼下明国西北流寇作乱,崇祯两面无法兼顾,如果有和谈休战的机会,让他腾出手去对付流寇,想必他是非常愿意的。为了顾全大局,牺牲一个孤悬海外的武将,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皇太极终于露出了笑脸:“有墨尔根代青和郑亲王几位为朕出谋划策,何愁大事不成?朕决定了,连番征战之后,大清需要休养生息,半年内不宜大动刀兵,拟一封国书送给崇祯,给铁山那边来个软刀子杀人。”

    “至于豪格和杜度的惩罚嘛……”皇太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豪格一眼,“豪格夺去和硕肃亲王的爵位,降为郡王;杜度战败不仅没有舍身成仁,还投降了明军,为我大清之耻,夺去安平贝勒爵位,降为贝子,罚银万及甲胄、雕鞍马十、素鞍马二,其子女废黜宗室资格,子孙由黄带子降为红带子。这样的惩罚,诸位可有异议?”

    满殿的权贵纷纷恭维:“陛下的处置一视同仁、公平得当,臣等无异议。”

    多尔衮撇了撇嘴,皇太极对豪格高举轻放,对杜度却赶尽杀绝,而且亲王爵位随时可以恢复,但废黜宗室资格却很难改变,厚此薄彼简直不要太明显。不过皇太极大权在握,谁又敢公开指责其不公?

    散朝之后,豫亲王多铎跟在多尔衮身后,低声问:“十四哥,你为什么还要帮豪格说话,趁他病要他命不是更好?”

    多尔衮回答:“看看豪格和杜度各自的处罚就知道了,皇太极不可能真的对自己儿子下重手。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得罪他们父子俩?还不如卖个好。”

    多铎想了想,抓了抓脑勺,“好像也是。要不怎么说十四哥比十二哥要聪明呢!”

    多尔衮笑了笑,拍了拍这个亲弟弟的肩膀。其实他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自己年轻,皇太极身体又不是太好,总有那么一天会到来,如果自己能接过大清的权柄,将来也要面对南边那个危险的对手,若是纠结于不疼不痒的惩治豪格一番,忽略了这个对手,这就是鼠目寸光。在这一点上,他相信皇太极的眼光、格局与他是一致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要牺牲陈雨吗?

    京城,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坐在案几之后,堆积如小山般的奏折挡住了他半边脸,看不出喜怒哀乐。下方有几名大臣站着,为首一人仔细翻阅一张淡黄色的册子,看完全部内容后,目光在落款处那个刺眼的鲜红印章停留了片刻上面一半是满文,一半是篆体,用汉字写着“皇帝奉天之宝”然后将其递给身后一人,让他们逐个传阅。

    崇祯见他看完,迫不及待地问:“长卿,你先看完,就先说说。对这封‘国书’,有什么见解?”

    这为首一人就是当朝首辅温体仁,崇祯时期任职最长的首辅,没有之一。他从崇祯的话语中听不出什么倾向性的东西,不知道该如何迎合,只得避重就轻。

    “回陛下:鞑子本是大明臣子,伪汗擅自称帝,还用这种印玺,实在可恶,臣认为应当回书斥责才是……”

    “现在不是追究这种旁枝末节的时候。”崇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朕问你,你对里面的内容有什么看法?”

    温体仁仔细推敲崇祯的神情、语气,觉得崇祯应该是对这封“国书”的内容信了几分,否则早就付之一炬了,也不会把几名重要的大臣都叫来商议,于是斟酌着回答:“伪汗的话不可全信,但里面所述也不会是空穴来风,臣认为,关于威海卫指挥使陈雨的所作所为,可以派人前去调查核实,再做定论。”

    崇祯从温体仁这里没有听到立场清晰的答案,有些不满,便转向其后方:“本兵的意见呢?”

    兵部尚书杨嗣昌拱拱手,朗声答道:“陛下,臣以为,不管伪汗指责陈雨干涉藩国内政、拥兵自重等事是真是假,都是次要的,关键在于‘国书’中隐晦地提及了和谈的意思,这一点值得做文章。”

    崇祯坐直了身子,向前倾,饶有兴致地问:“此话怎讲?”

    杨嗣昌抖擞精神,说道:“陛下,本朝的天下大势好比人的身体,京师是头脑,宣、蓟诸镇是肩臂,黄河以南、大江以北的中原之地是腹心。如今形势是烽火出现于肩臂之外,乘之甚急;流寇祸乱于腹心之内,中之甚深。鞑虏外患固然不可图缓,内忧更不能忽视,因为它流毒于腹心,如果听任“腹心流毒,脏腑溃痈,精血日就枯干”,徒有肩臂又有何用呢?”

    这番言论用白话翻译就是:鞑子是疥癣之疾,流寇是腹心之患,前者不会让大明灭亡,后者却有可能颠覆朝纲,重点应放在解决流寇上。

    崇祯对这个观点颇为赞同,连连点头:“本兵所说极为中肯,然而和这封书信又有什么关联?”

    “臣认为,要想解决腹心之患,就得先把疥癣之疾放在一边,伪汗有和谈之意,这是极好的机会。只要能稳住北方的局势,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流寇,钱粮兵力向中原、西北倾斜,不出三年,流寇必灭。”

    崇祯犹豫地问:“文武百官、天下子民会不会把朕与夷狄的和谈,视为耻辱之事?”

    其实杨嗣昌在就任兵部尚书之前,就有了先与清廷和谈,全力对付流寇的设想,但是堂堂大明与原为臣子的建奴和谈,委曲求全,必定会招来极大的非议,公开和谈,这个锅他背不起,崇祯要面子,也不愿承担这种污名。所以,这种事情只能取巧,不能公然主张。

    他解释道:“陛下无须担心,鞑子只是透露了一丝隐晦的意向,我们也不必把这事摆上台面,虚以委蛇即可,只要拖个一年半载,换来鞑子不入寇,就能腾出手收拾流寇了。待中原平定,再全力对付鞑子,朝野上下就没有异议了。”

    温体仁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以为然,这个杨文弱,太想当然了,皇太极那样的枭雄,岂是你能轻易算计的,没有正式的协议,凭借一两句话就能忽悠鞑子一两年马放南山、解甲归田,只能说太傻太天真。但是崇祯显然很认同这个观点,他自然不会傻到与皇帝唱反调。

    崇祯听了杨嗣昌的话,很是心动,继续追问:“那么鞑子对陈雨的评价,如何看待?”

    杨嗣昌和陈雨没有交集,但他身为兵部尚书,对这样游离于兵部掌控之外的军头有天然的排斥情绪,印象自然好不起来。闻言毫不犹豫地回答:“有些事情,即便伪汗不说,有眼睛的都看得清楚。陈雨身为威海卫指挥使,却跑到朝鲜自立山头,所编练兵马远远超过了一个卫所的兵额,即便立下了一些微末功劳,也不能掩盖其拥兵自重的本质。臣以为,应当召回陈雨,严加斥责,然后拆分其部属,避免其坐大,甚至倚功自傲,产生不臣之心。”

    温体仁察言观色,将崇祯似有所动,便开口道:“陛下,除此之外,朝鲜是大明藩属,视大明为父母,陈雨盘踞朝鲜,鸠占鹊巢,也会显得我大明恃强凌弱,败坏了天朝上国的名誉。”

    崇祯听了两人的话,有些犹豫。此时陈雨的折子还没送到京城,他不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但凭借禁海缉私一事,他对陈雨的观感不错,如果按照杨嗣昌的建议处置陈雨,终究有些不忍。可是杨嗣昌稳住北面、集中力量向西北用兵的策略很有道理,皇太极的“国书”也有处置陈雨就可以和谈的暗示,究竟要不要为了稳住皇太极,牺牲陈雨来换取一定时期的和平,他拿不定主意。

    考虑一番后,崇祯缓缓开口:“兹事体大,不能轻易下定论,明日朝会上交由百官廷议。”

    第二天,金銮殿内,文武百官济济一堂。

    很多人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在崇祯到来之前,都在三三两两小声议论,均是围绕陈雨、皇太极几个关键词进行。左都御史唐世济站在其中,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暗想:自己应该怎么选择,是迎合杨嗣昌的意见,还是支持陈雨?如果今天的廷议不涉及与鞑子公开和谈,只是针对陈雨的拥兵自重的“罪状”商议如何处置,自己该不该冒险挺陈雨一把?

第三百六十七章 震惊朝野的捷报

    议论纷纷中,王承恩带着几个宦官从侧门走出来,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随着崇祯的出现,群臣跪下齐声说:“参见陛下。”

    崇祯坐在龙椅上,朗声说:“众爱卿平身。今日可有事启奏?”

    仪式化的流程走过之后,杨嗣昌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朗声说:“臣有本启奏。”

    崇祯眼神中掠过一丝犹豫,他知道杨嗣昌要说什么,而且都是自己默许的,但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内心深处也不知道。

    他迟疑了几秒钟,然后开口:“爱卿有何事启奏?”

    杨嗣昌毫不犹豫地说:“臣弹劾山东威海卫指挥使陈雨,其罪状有二:第一,瞒天过海、蓄练私兵,似有不臣之心;第二,鸠占鹊巢,盘踞藩属,败坏大明声誉。”

    几个与杨嗣昌私下关系很好的给事中纷纷站出来,大声说:“本兵所言极是,臣附议。”

    崇祯清了清嗓子,问道:“爱卿指责陈雨蓄练私兵、有不臣之心,此话怎讲?”

    杨嗣昌哼了一声:“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按军制,麾下兵额只能是五千六百人,然而据说其编练了万余大军,翻了一倍,如果不是有不臣之心,怎么不喝兵血、吃空饷,反而贴银子大肆练兵?”

    如果陈雨听到这句话,说不定会一记耳光抽上去。tmd,自掏腰包练就强军成了不臣之心,反倒是喝兵血、吃空饷是政治正确,这是什么逻辑。

    唐世济望着意气风发的杨嗣昌,心想,这个入京才不久的家伙,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坐稳了兵部尚书之位,而且取得了崇祯的信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只怕不出两年就会入阁,然后再熬几年首辅位置也是可以争一争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己在左都御史上的位置上四平八稳,没有什么机遇的话,只怕要干到致仕了,入阁希望渺茫。

    他对自己说:拼一拼试试吧,在没有更好的机缘的情况下,剑走偏锋才能闯出机会。上次协助陈雨弹劾刑部左侍郎惠世扬,在皇帝心中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但还不足以推自己入阁,现在仍然可以站在陈雨这个幸运星的一边,碰碰运气,否则跟风附和杨嗣昌的话,别说喝汤了,味都闻不到,肉都会被杨嗣昌一个人独吞。

    他咬咬牙,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不同看法。”

    崇祯意外地看着他:“唐爱卿,你有不同看法?哦,那你说说看。”

    唐世济组织了一下语言,慎重地说:“陛下明见:陈雨虽然练兵有万余,可是他不仅仅是威海卫指挥使,还兼任铁山卫指挥使,两个卫的定额加起来,一万有余,蓄练私兵一说就不成立了。”

    杨嗣昌咯噔了一下,怎么忘了这茬?他接替服食大黄求死的张凤翼担任兵部尚书的时间不长,对陈雨的任命情况并不是太熟悉,忘记了还有个新设的铁山卫。被唐世济这么一说,就不攻自破了。

    他绷着脸说:“就算兵额没有超限,但是盘踞铁山,祸乱朝鲜总不是构陷吧?一个大明的卫指挥使,跑到藩属国的境内兴风作浪,扰民甚之,难道不会败坏我大明天朝上国的声誉吗?”

    唐世济既然站了出来,又怎么可能退缩?即便对方咄咄逼人,可是说到辩论,他不是针对谁,身为言官之首,浸淫此道十余年的功力,岂是杨嗣昌一个督抚出身的官员能比拟的。

    他轻巧地避开了对方指责的重点,换了个角度解读:“是不是扰民,会不会败坏大明声誉我不知道,但陈雨在铁山和辽河接连击败鞑子的户部承政马福塔、英郡王阿济格、饶余贝勒阿巴泰,迫使皇太极退兵,破坏了鞑子臣服朝鲜,全力南下的策略。瑕不掩瑜,即使他有什么不是,仅凭这份功劳,旁枝末节的问题都可以不用计较。”

    杨嗣昌又是一滞,这一招他也接不住,在实打实的功劳面前,品性、口碑什么的,都不重要。

    他有些焦躁起来。要想实现他“攘外必先安内”的政治意图,牺牲陈雨,换来与清廷的和平是一条唾手可得的捷径,为了自己立下不世之功伟业的愿望,必须要把对陈雨的打压进行到底。

    杨嗣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宪台说的有理。可是鄙人想问一句:武人为国尽忠,做好份内之事即可,为什么陈雨非得跑到海外去偷偷摸摸练兵?为什么他愿意在朝廷拨付钱粮不足的情况下自掏腰牌贴补军队?事出反常必有妖,宪台只看到了他立下功劳,却看不到包藏祸心的可能孤悬海外、拥兵自重,焉知不是安史之流?”

    唐世济摇了摇头,对手这么无赖,连安禄山、史思明的例子都用上了,涉及如此敏感的问题,辩论还怎么玩下去?

    崇祯被杨嗣昌说得都有些心惊肉跳了。他倒不是担心一个卫指挥使敢造反,而是担心陈雨走上祖大寿、左良玉等军头的老路,或割据一方,或拥兵自重,让他这个皇帝都不敢轻易处置,打不得骂不得,费钱粮无数,却不能如臂使指。

    唐世济看了看崇祯的脸色,觉得没有胜算,心灰意冷,正打算退下去,此时大殿门口却出现一阵喧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名通政司的官员捧着一封奏折,在司礼监随堂太监方正化的带领下来到金銮殿门口,大声禀报:“有急报呈送陛下,片刻不敢耽搁:朝鲜大捷,威海卫指挥使陈雨率部全歼鞑子一万余人,重创肃亲王豪格、生擒安平贝勒杜度!”

    这个消息宛如投入人群的原子弹,登时把整个金銮殿都炸沸腾了。全歼一万余人,重创一个亲王,生擒一个贝勒,这不是做梦吧?即便是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往这个方向想。

    崇祯以为自己幻听了,迟疑着召方正化等人进殿,然后从王承恩手中接过了那份捷报,仔细端详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手开始抖了起来,哆嗦着问:“杜度人在何处?”

    方正化喜气洋洋地禀报:“已经一并押解入京,在宫外等候。”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好像立功的是他自己。

第三百六十八章 论功行赏

    崇祯此刻完全忘记了还站在大殿中央的杨嗣昌,激动地拍着龙椅的扶手说:“把杜度带进来,让朕和百官都看看!”

    生擒一个贝勒啊,这样的盛况,从满洲崛起后就不成有过,没想到在自己手里实现了,崇祯兴奋不已,即位以后多年积攒下来的郁闷似乎一扫而光了。

    王承恩赶紧小声提醒:“皇爷,把鞑子带进皇极殿似有不妥。”

    崇祯一想也是,金銮殿除了举行大朝会,还是大明皇帝登基和举行大典的场所,不能让一个蛮夷玷污了。于是站起来,大声说:“朝会结束,百官随朕去太和门外见见这个建奴贝勒。”

    朝会还在进行中,皇帝却要带着文武百官去外面溜达,这个举动完全不合规矩,放在往常肯定会招来御史的进谏和反对,但是在爆炸性的消息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似乎顺利成章,毫无违和感。此刻没有人不识趣地站出来扫兴,都兴冲冲地跟着崇祯往大殿外走去。

    乱哄哄的人群中,唐世济得意地看了一眼楞在原地的杨嗣昌。这一回合,杨嗣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而且被藏在其中的针扎了,想必心里很不好受吧?

    他跟着人流往外走,心里下定了决心,陈雨是个福星,日后大有作为,这个盟友要抓牢才是,以后自己入阁的愿望,只怕要落在对方身上。

    这次负责押送杜度入京的是苏粗腿,他按照太监的指示在太和门广场等待皇帝的接见。

    这次出行,他带了两个队的战兵,以确保万无一失。走海路从铁山到天津,路上倒是顺风顺水,可是杜度却极不配合,今天用头撞墙,明日拒绝进食,想用自残来阻止入京,在天津港上岸时,还试图趁机跳海自尽。

    为了落实陈雨的指示,带着一个活的杜度入京面圣,苏粗腿想尽了办法,每日十几个人轮流看守,日夜不曾合眼,自杀的可能被杜绝了,可是杜度不吃饭,就没有多少办法了。平时为了阻止他咬舌自尽,必须把嘴堵住,到了进食的时候,只能用筷子架着牙齿,把粥灌进去,但杜度就是不肯咽下,每天不论怎么灌都灌不进多少,导致身体越来越虚弱。

    在天津上岸后,杜度虚弱地晕厥了,还发起了高热,眼看着奄奄一息了。苏粗腿生怕还没进京就看着杜度死在路上,只能在天津暂时停留,重金找来几个郎中医治。这样一来,从天津到京城短短的距离,耽误了不少时间,原本两天的路程,直到十天后才到达目的地,结果从盛京快马加鞭的使者反倒比他们先到。

    不过苏粗腿等人的努力没有白费,此时送入宫中的杜度,虽然还只能躺在担架上,但至少脱离了濒死的边缘,只要他愿意,还可以与人交谈甚久。

    杜度此刻躺在担架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上飘过的白云,万念俱灰。当时在战场上一念之差,没有及时下定决心自裁,导致被俘,后来连死都死不了。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盛京那边对自己的处置,以皇太极的手腕,绝不会心慈手软,家人肯定会被自己牵累,等入京献俘的消息传过去,只怕子孙后代再也抬不起头了。

    没有死在战场上,现在已经到了大明的宫城,杜度已经没有寻死的念头了,这时候就算自杀也没有多大意义了,就算明人把自己放回去,什么都不能改变了。

    喧哗声中,大群人从太和门那边过来,穿过汉白玉石桥,来到了广场上,杜度忍不住侧头望去,只见一顶步辇抬着一个身穿明黄服饰的年轻人,在一群官员的簇拥下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这个人,就是明国的皇帝了吧?

    到了担架前,崇祯示意左右放自己下来,然后走到杜度跟前,激动地问:“你就是杜度?”

    苏粗腿等人按照旁边太监的提醒,全体跪下,齐声说:“叩见陛下。”

    崇祯顾不上这些礼节,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杜度。杜度望着他,“呜呜”地嘟囔了几声。崇祯这才看到他嘴中塞的白布,对苏粗腿下令:“取出白布。”

    苏粗腿心想,反正大人只让自己把活人带到就行了,任务完成,皇帝要干什么,就随他去,便亲手取出了白布。

    杜度贪婪地张大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回答:“你是明国皇帝吧?我是爱新觉罗杜度。”

    崇祯惊喜交加,忍不住问:“当真?”

    杜度不屑地说:“我是大清洪巴图鲁、广略贝勒褚英的长子,多罗安平贝勒,正白旗人氏,如假包换,难道还需要冒名顶替?”

    崇祯瞧他这气度,不再怀疑,仰天大笑:“皇天在上,列祖庇佑,大明与建奴交战多年,如今生擒奴酋,中兴有望!”

    杜度哼了一声:“要不是铁山这些人能打,就凭你们北直隶的明军,连我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崇祯一滞,不知道怎么回这句话。人群中的唐世济连忙站出来,大声说:“北直隶也好,铁山卫也罢,都是陛下的臣子。陈雨能立下如此功勋,正说明吾皇慧眼识人,用人不拘一格。”

    “爱卿所言极是。”崇祯听得非常受用,“陈雨两年前还只是山东一个军户,朕见他才干过人,破格提拔为威海卫、铁山卫指挥使,才有了今日的大捷。”

    唐世济麻溜地跪下:“天佑大明,吾皇圣明!”

    百官纷纷跪下,跟着齐声喊道:“天佑大明,吾皇圣明!”

    崇祯欣赏地看了一眼唐世济,然后吩咐:“将奴酋押入大牢,严加看管,着礼部筹措献俘大礼,祭奠太庙。诸爱卿随朕回皇极殿,商议要事。”

    回到金銮殿后,崇祯喜气洋洋地问:“陈雨立下不世之功,诸爱卿认为该如何封赏?”

    众人望向杨嗣昌,他是兵部尚书,掌管天下武将的职务升迁,按规矩,他是第一顺位发言,然后再是内阁大佬,最后皇帝拍板。只是他才弹劾陈雨,现在该如何圆场?似乎不管怎么说,都是打自己的脸。

第三百六十九章 文登营和朝鲜总督

    在百官瞩目下,杨嗣昌艰难地开口:“陛下,陈雨半年之前被破格任命威海卫和铁山卫的双料指挥使,已经不合规矩了,加上履新不久,不宜立即升迁,可以考虑赏赐金银,待一年半载之后再酌情提拔……”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无论什么立场的大臣,都对杨嗣昌的话瞠目结舌。全歼鞑子万余大军,生擒一个贝勒的泼天功劳啊!杨嗣昌作为兵部尚书,居然可以这般无视。

    崇祯皱了皱眉,这个观点很不符合他眼下的心境,面对这样史无前例的大捷,不重重封赏功臣,如同锦衣夜行,不仅让自己心里堵得慌,还无法借此机会昭告天下,宣扬自己的功绩。不过他对杨嗣昌很欣赏,加上也知道其内心的纠结,所以没有发作,转而望向其他人:“其他爱卿还有什么看法?”

    唐世济大步跨了出来,慷慨激昂地说:“本兵此言差矣!如果这样的功臣不重赏,岂不是寒了天下将士之心,以后还会有谁愿意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建虏如何平定,天下如何太平,大明如何中兴?”

    崇祯对唐世济今天的印象非常好,心情愉悦地问:“那么唐爱卿有何建议?”

    唐世济拱手行礼,郑重地回答:“陛下,臣以为,可升陈雨文登营指挥使,授‘护国大将军’衔,衔辖五卫四所,并加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节制山东所有卫所兵马,并封爵位,才能配得上他的功劳,彰显吾皇知人善用、赏罚分明的格局和气度。”

    营这种建制,是永乐皇帝手中创立的。当时为了应对海上的突发侵扰事件,朱棣在都指挥使司和卫之间增设了营的军事指挥机构,以便就近快速地传达军令,便于各卫、所及时策应。山东一共设了三个营,分别是即墨营、文登营和登州营。文登营管辖靖海卫、成山卫、威海卫、宁海卫四个卫和四个原本直属山东都司管辖的千户所,本是四卫四所,陈雨兼任新增的铁山卫指挥使,所以唐世济说五卫四所。只是到了明末,卫所衰败,三大营也名存实亡,只剩下空壳了。

    这个建议,和杨嗣昌一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判若云泥,百官一听,都小声议论起来。文登营指挥使倒罢了,“护国大将军”的头衔也是文登营主官的标配,但是左都督一职和封爵就算很隆重的赏赐了,尤其是后者,靖难之役之后,大明武将凭军功封爵的屈指可数。如果崇祯采纳唐世济的建议,那么陈雨就可以称为崇祯年间武将第一人了。

    崇祯沉吟了片刻,点了温体仁的名:“长卿以为如何?”

    温体仁能坐在首辅的位置上数年不倒,凭借的就是迎合皇帝的喜好,至于事情的对错和是非曲直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仔细观察了崇祯的表情,再想了想见到杜度时崇祯的喜悦之情,心中有了计较,便出列说道:“臣也认为,有功要赏,陛下重赏陈雨,才能激励天下将士。只要君臣力同心、将士奋勇杀敌,何愁鞑虏不灭、流寇不平?”

    崇祯又问:“陈雨能大破鞑子,他在铁山卫屯田练兵也是重要原因,如今在他手中朝鲜已经成为牵制鞑子的利器,该如何处置?”

    温体仁支支吾吾起来,他不知道崇祯的具体用意,不敢乱表态。

    唐世济却隐约猜到了崇祯的意思,试探着说:“不如设朝鲜总督一职,由陈雨担任,代天子镇守此处,以牵制鞑子南下入寇?”

    崇祯心里有了主意,环顾左右,见无人站出来反对,便朗声说:“此言甚善,便依此办理。拟旨:擢陈雨为文登营指挥使,授‘护国大将军’衔,加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节制山东境内卫所兵马,封文成伯,另任其为朝鲜总督,代朕镇守巡视朝鲜,并下旨命朝鲜君臣协助其抗击建虏。同时昭告天下,宣扬此役大捷,鼓舞将士与百姓。”

    泼天的功劳摆在这,加上皇帝都拍板了,文武百官都没有异议,谁也不会不识趣地跳出来给皇帝添堵。能站在金銮殿上的都是人精,心里清楚,皇帝重赏陈雨,其实就是替自己脸上贴金,毕竟陈雨是他亲手破格提拔的臣子,知人善用、运筹帷幄的功绩是稳稳当当了。

    于是一份重磅封赏就此出炉,随着献俘祭奠大典紧锣密鼓地进行,圣旨也被送往了海峡对面的朝鲜。

    陈雨摇身一变,升级成了文登营指挥使,并加挂了文成伯、左都督、护国大将军等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头衔,最关键的是,被封为朝鲜总督,名正言顺地成了朝鲜的土皇帝。

    李也很识趣,没有表示任何不满,还乖乖地给陈雨锦上添花,加封其为御营厅都提调(正一品)、兵马节度使,加左议政衔,并授予其节制整个朝鲜北部三道兵马的特权。身为一个异国人,陈雨一举掌握了朝鲜本国官员终身难以企及的权力和地位,这在朝鲜历史上是前无古人的。

    大权在握的陈雨开始了厉兵秣马的步伐。他在铁山卫建起了朝鲜都督府,作为文登营在朝鲜全部军事力量的最高指挥机构;大量补充新兵,在原来三个协(六个营)的基础上扩充为五个协一万人的正规军,农兵也全部配发制式武器,作为随时可以编入正规军的预备役;同时征调朝鲜青壮,在原有的朝鲜营基础上编练了五千人的新军,以长矛、弓箭武装,作为文登营的仆从军。

    通过一系列措施,新鲜出炉的文登营驻朝鲜军队变成了拥有一万正规军、一万多预备役、五千仆从军的强大军事力量,大半都是用近代化方法训练的火器化部队。这样恐怖的军事力量,即使面对皇太极十几万大军亲征,也可以正面较量一番了。

    铁山卫上空喊声震天,新兵的训练如火如荼,陈雨踌躇满志。而在大海的东面,看似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潜流暗涌,一个新的挑战也在慢慢逼近。

第三百七十章 价格战

    军事建设走上正轨后,陈雨的注意力开始向贸易领域转移。

    根据情报司渗透入盛京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陈雨判断,满洲方面吃了个大亏之后,短时间内不会对朝鲜方面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加上鸭绿江防线已经得到了实战检验,证明了其可靠,可以暂时不用管皇太极了,把精力放在如何赚钱上。只有赚了更多的银子,他才能支撑越来越多的人口和军队,铸造更多的大炮、火铳,建造更强大的舰队,来击败所有能阻碍他争霸天下的敌人。

    一个夏日的午后,新建的总督府内,陈雨坐在太师椅上,享受着顾影轻轻捶肩的福利,听取顾彪的汇报。

    顾彪作为陈雨的商业贸易总代理,毫无争议地坐上了新成立的文登商行总管的宝座,替陈雨打理利润惊人的海贸生意。或许是北京、釜山、对马三地来回奔波太辛苦,顾彪原本富态的身材了一圈,眯眯眼也变得有神。

    “伯爷,现在海贸生意的架子已经搭好,不管是北京那边利用朝鲜使团的名义进货,还是釜山的中转、对马的销售,都没有什么问题,一切都顺风顺水。只是根据对马那边反馈回来的消息,幕府似乎是有意压制对马藩的出货,同时长崎的郑一官等大户也知道了对马这边的动静,加大了生丝、丝绸等货物的投放,与咱们形成了竞争,这对咱们颇为不利……”

    陈雨皱眉问道:“到底怎么个不利,说清楚些。”

    顾彪回答:“具体而言,就是咱们的买卖到了一个瓶颈阶段,售卖的总量死活上不去了。不管我们从京城运来多少生丝和丝绸,对马藩卖出货的都有个上限,多余的只能积压。”

    顾影一边替陈雨捶肩,一边问:“大哥,我虽然不懂生意上的事,但听说这生丝新鲜的才好卖,要是积压一段时间,只怕就卖不上价了吧?”

    “谁说不是呢。”顾彪叹了口气,“丝绸还略好一点,但是生丝积压几个月就成了陈丝,价格至少会腰斩一半,赚的银子就少了很多。生丝的主产地本就在江浙一带,尤其是优质的湖丝,只有南方才有,郑一官为首的闽商占据了天时地利,加上幕府也有意无意地帮他们,同时还要压制对马藩,咱们很吃亏啊!”

    陈雨又问:“咱们的主要货物应该是生丝、丝绸、药材之类,与郑一官那些人重叠,不过人参好像只有朝鲜才有,郑一官没有吧?”

    顾彪点点头:“这个倒是咱们独一份,南方没有,而且倭人的贵族很稀罕这玩意,全靠对马藩从朝鲜购入。”

    “这样啊……”陈雨想了想,对顾彪说,“海贸的体量到了一定程度,就要从宏观的高度来看了。这样吧,既然人参没有竞争对手,咱们就把售价提高三成;而生丝从进货渠道到市场份额都没有优势,那就降价一成,跟郑一官那些闽商打价格战。不管幕府官面上是不是要压制对马藩,只要价格降低,我相信日本的商人会用脚投票,想方设法从对马藩拿货,此消彼长,我们就能从郑一官那边挖一块市场份额下来。”

    顾彪精明的很,虽然不太明白“市场份额”的含义,但是听了陈雨的话立刻就明白了,他双眼一亮:“降价?这是个好主意。虽然单价降低了一成,只要卖得多,总体来说还是赚得更多。反正生丝是暴利,别说降一成,就算降两成还是赚的盆满钵满。”

    “既然明白了,就赶紧去办。”陈雨给顾彪打气,“其余瓷器、药材之类的货物不去管,如果你能把对马藩的生丝买卖做大,与长崎那边并驾齐驱,我就给你弄个官身,靖海、成山、威海、宁海四个卫的官职,除了指挥使,其余位置随你挑。”

    顾彪大喜,商行总管的位置肥的流油,还能顺手捞个官身,也不用打仗送死,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目标吗?比起原来世袭的苦逼千户,要强太多了。他麻溜地跪下:“谢伯爷厚爱,属下一定尽心办差,把这事办得妥妥帖帖。”

    等顾彪走后,顾影见左右无人,伸手环住陈雨的脖子,轻声问:“我哥的大事解决了,我的大事啥时候解决呢?”

    陈雨咳嗽几声:“你的大事?”

    顾影眼睛一瞪,轻轻勒住陈雨,胸口贴在他后背上,“恶狠狠”地说:“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啥。”

    陈雨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柔软和弹性,闻着淡淡的体香,笑嘻嘻地说:“我懂我懂,你的心思,我明白。这样吧,你大哥那边的事情办妥了,我就把你和你大哥的大事一并解决,到时候风风光光迎娶你过门,好不好?”

    顾影这才满意地松开手:“算你识相。”

    陈雨转身反手抱住她:“偷得浮生半日闲,既然你主动撩拨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顾影脸一红:“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干嘛?”

    “嘿嘿,苏颖一举得男,你这块田,我也好好犁一犁,总不能一直没有收成,对不对?”

    半推半就之下,陈雨抱着顾影进了里间,实施造人大计去了。

    顾彪忠实地实施了陈雨的策略,将釜山运往对马的生丝全部降价一成,同时人参的售价直接提高三成。对马藩的经济命脉已经掌握在文登商行手中,对于这两者的价格升降,没有任何话语权,只能萧规曹随。

    釜山对马的贸易份额,虽然规模比长崎小很多,而且货物种类也不如长崎丰富,但是生丝是日本国内的生活必需品,人参是日本上流社会不可或缺的滋补品,两者的价格变动,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

    生丝的价格下调一成,日本国内的商人立刻敏锐地发现了商机,生丝每年的交易量巨大,虽然单价下调一成不打眼,但是数量多了就很可观,不少人带着银子赶赴对马岛,放弃了长崎那边的货源,长崎奉行所的交易量明显下降;人参的价格暴涨,更是引发了贵族们的愤怒,平白无故就涨价,还有没有规矩了?

    郑一官在福建中左所拍了桌子,大发雷霆;日本的贵族也是怨声载道。种种消息,如同海纳百川,逐渐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了江户的幕府耳中。

第三百七十一章 幕府的对策

    江户,将军府。

    宽阔的大厅内,官员们恭恭敬敬分列两排,跪坐于地,上首则跪坐着一个中年人,气度威严。这个中年人就是江户幕府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

    德川家光询问左边坐在首位的一名官员:“忠胜啊,你把对马和长崎的事情给大家说一说吧。”

    “哈依。”这名官员躬身行礼,然后转向众人,“诸君,想必你们已经有所耳闻了,对马宗氏忽然提高了人参的价格,同时降低了生丝的价格,前者对各地诸侯、江户官员的生活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后者更是直接冲击了长崎的贸易秩序,今日将军把大家召集起来,就是要商议如何应对。”

    坐在他对面的一名官员问:“酒井君,对马国为何敢违抗幕府的指令,擅自更改生丝的价格,到底有什么原因?”

    被称为酒井的是德川家光麾下资格最老的老中(附1:老中是江户幕府的职名,是征夷大将军直属的官员,负责统领全国政务,不设大老的前提下,是幕府的最高官职。定员四至五名,采取月番制轮番管理不同事务,原则上在二万五千石领地以上的谱代大名之中选任。),全名叫酒井忠胜。他听了对面的询问,朝下首一名官员说:“井上政重,你是负责监察西部各藩的大目付(附2:大目付,又称大名目付,监视幕府高官行为、尤其监察大名的幕府官职。从旗本中选任,类似监察官的作用。),就由你来解释松平君的问题。”向他发问的同样是位居老中职位的松平信纲,论资历仅次于他,而且曾是德川家光的小姓(附3:小姓一词意为侍童,除了在大名会见访客时持剑护卫,更多的职责是料理大名的日常起居,包括倒茶端饭、陪读待客等。类似于中国的太子伴读,多半会成为君主的重臣。),论宠信程度,还在他之上。

    井上政重解释:“松平阁下,对马国的宗义成原本一直在幕府的默许下,通过朝鲜的釜山从事贸易行为,此前并无异样。只是从去年开始,生丝的数量大大增加,让人生疑,根据酒井阁下的指示,我们对宗义成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釜山的倭馆已经被朝鲜和明人掌控,这次擅自上调生丝价格,也是明人所为,宗义成不知是不知情还是无能为力,总之对此事毫无作为,听之任之。”

    “简直是荒谬!”松平信纲勃然大怒,“不管是有意还是不知情,宗义成都是个废物!对马国虽小,却也是大名之一,居然被朝鲜人和明人牵着鼻子走。”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人也附和:“松平君说的不错,这种事情,不能纵容。”

    松平信纲说:“阿部忠秋,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被称为阿部忠秋的同样是老中之一,相对年轻,而且见识和手腕素来被德川家光赏识。

    德川家光问:“忠秋,你对这件事具体是什么看法?”

    阿部忠秋恭敬地回答:“将军,如果井上政重说的都属实,那么这件事有两点是无法容忍的:第一,明人干涉对马国的贸易,等同于干涉我国的国政,必须阻止;第二,幕府已经颁布了锁国令,生丝等货物的价格必须由幕府指定,对马国从朝鲜购进的生丝只能按照长崎的定价执行,违反这一点,就是对幕府权威的挑衅。”

    酒井忠胜和松平信纲不约而同地点头:“阿部君说的没错。”

    德川家光问:“那么各位觉得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松平信纲挥舞着拳头:“必须给宗义成严厉的惩罚,同时勒令他收回倭馆的管理权,恢复生丝的价格,维护幕府的权威。”

    酒井忠胜叹了口气:“我让井上政重打探来的消息不仅仅是这些,如果听完他的话,或许松平君会有不同的想法。”

    所有人闻言都盯着井上政重,后者谨慎地说:“朝鲜人原本不敢触怒幕府,罪魁祸首都是那个明人。但是这个人并不简单,他现在既是明国皇帝的宠臣,又在朝鲜担任高官,手下还有一支非常厉害的军队,所以才有底气挑衅幕府的锁国令。”

    “明国的军队以前可能还值得敬畏,但是庆长之役(附4:庆长之役就是万历朝鲜战争,朝鲜称壬辰倭乱,日本称文禄·庆长の役)以后,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松平信纲狐疑地问。

    井上政重回答:“松平阁下有所不知,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这支军队曾经以水师和陆师轻而易举攻入了栈原城,差点把宗义成烧死在天守阁,而且不久之前,他们在鸭绿江以南,全歼了满洲八旗一万多人的大军,满洲皇帝的长子,肃亲王豪格仅以身免……”

    听了这番话,大厅内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对马国实力不济,被人兵临城下并不稀奇,但是在遥远的北方,那个新兴的强大政权早就被日本幕府所知晓,皇太极统领的军队不管是在明国还是朝鲜境内都如入无人之境,甚至一度围困了明国京城,数次战役斩杀了数十万军民,这样彪炳的战绩让崇尚强者的日本人绝不敢忽视。现在忽然告诉他们,满洲皇帝的儿子率领的一万多大军被干脆利落的全歼,这样的实力谁敢小瞧?

    德川家光沉默了片刻,艰难地开口:“他叫什么名字,统领着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井上政重恭敬地回答:“禀报将军,此人名叫陈雨,他的军队听说都是清一色的铁炮众,兵力数以万计,而且拥有的国崩数量比所有的诸侯加起来都多,其麾下的战船像山一样高,大海之上来去自如,一旦开火山崩地裂。”

    日本从战国时代起,就非常重视铁炮等火器的应用,听说对方居然拥有如此强大的火器部队,德川家光觉得必须重新审视这个挑衅幕府权威的家伙,而且他不像丰臣秀吉一样满脑子充满制霸天下的念头,所以如何应对,必须从长计议。

第三百七十二章 特铸银

    听了井上政重的话之后,德川家光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轻易用武力解决对马藩的问题,必须从长计议。他询问众人:“关于如何处置此次事件,诸君有什么建议?”

    松平信纲的态度比刚才要缓和一些,但还是坚持相对强硬的立场:“将军,属下认为应当惩罚宗义成,勒令他更改生丝交易的价格,维护幕府的权威。无论如何,这些外样大名绝不能放纵,必须敲打。对马国的参觐交代(附1)是三年一次,将军可令他即日前来江户,接受质询和严惩。”

    德川家光不置可否,转向其他人:“其他人的想法呢,是否和信纲一样?”

    酒井忠胜谨慎地说:“松平君的话没错,人参是必须要购进的,生丝的秩序也不容破坏,但是是否惩罚宗义成,怎么惩罚,需要谨慎的对待,具体如何做,请将军定夺。”

    阿部忠秋则旗帜鲜明地表明了不同的看法:“将军,对马国力积弱,宗义成没有与幕府对抗的本钱和胆量,如果单纯地惩罚宗义成,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明国有句俗语,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釜山的倭馆被明人窃据,而宗义成无力收回管理权,我们应该把矛头对准那个叫陈雨的家伙。”

    酒井忠胜问道:“阿部君,难道你想鼓动将军对明国宣战吗?你忘了丰臣秀吉擅自征伐朝鲜对本国带来的灾难了吗?”

    德川家光也不安地说:“对啊,如果井上政重说的都是事实,那么这个明国将领不是容易对付的人,动用武力着实是下策。”

    “将军请放心,阿部并没有怂恿您动武的意思。”阿部忠秋解释,“明人想从我们这里赚银子,主动权在我们手中,想要对付他,有的是办法,并不一定要动武。”

    “那你的意思是?”

    阿部忠秋狡黠地说:“明国有个成语,叫兵不厌诈,既然在贸易中我们最大的本钱是银子,那么就可以从银子上面想办法。现在和外国商人交易使用的是庆长金银(附2),其中以银为主,而且是银8铜2,成色极高。既然明人用生丝降价的办法搅乱长崎的贸易秩序,还仗着垄断货源的优势提高人参的价格,那么我们也可以以牙还牙,降低庆长丁银、豆板银的成色,这样一来,兵不血刃就解决了问题,我们足以利用之间的差价来弥补人参提价的损失,并打击明人破坏生丝秩序的行为。”

    德川家光想了想,这等于是给银子掺水,同样的银子可以购买更多的货物,吃亏的是卖方。他疑惑地问:“金银改铸是大事,如果仅仅为了对马事件更改国策,引发郑芝龙、南蛮人和町人的不满,甚至造成国内的动荡,会不会得不偿失?”

    虽然限于历史局限性,作为封建社会的统治者,德川家光并不清楚增发货币、通货膨胀的概念,但是降低货币成色对国内经济和对外贸易的负面影响是显而易见的,现在的幕府收支能保持平衡,石见银山等地的贵重金属产出量充足,似乎还不到动用这样手段的时候。

    阿部忠秋镇定地回答:“不必把改铸金银的政策推向全国,既然是为了解决对马国那边输入人参和生丝的问题,可以考虑只向对马国提供这种特铸银,长崎等地并不受影响。”

    “单独在对马国流通?”德川家光仔细考虑之后,点了点头,“这个提议不错,既打击了自以为是的明人,又不影响长崎和其他地方。那么特铸银维持在什么样的成色合适呢?”

    阿部忠秋说:“属下提议,针对人参涨价3成,可以改为银6铜4。”

    酒井忠胜等人纷纷赞同:“这个比例不错。”

    德川家光见大家都同意,便采纳了这个建议:“很好,就用特铸银代替庆长银,投入对马国流通。”

    于是,针对陈雨的应对办法就此出炉,幕府决定改用成色低许多的特铸银代替成色、质量颇高的庆长银,用来支付对马国进口的人参和生丝,甚至还特意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人参代往银”,意思是“购买人参的特殊银钱。”

    江户的命令一下,伏见的银座立刻执行,单独特铸了银6铜4的特铸银,全部运往对马藩,用来支付该地的货款。

    一个多月后,这个变化慢慢被釜山方面发现了,朝鲜的金属冶炼技术落后,无法提炼纯银,只能通过原始的方法初步判断银币的成色在六成到七成之间。当地的商人不安地把消息传递给了负责管理倭馆的文登商行总管顾彪,顾彪闻讯后亲自查验,发现确实如此,便马不停蹄地赶到铁山向陈雨禀报。

    “银子的成色降低了?”

    总督府内,陈雨拿着顾彪带来的特铸银,翻来覆去地查看。

    “是的,属下已经找银匠提炼过了,倭人已经把原来的银8铜2改成了银6铜4。”顾彪愤愤不平地说,“倭人真是无耻,这样一来,我们等于损失了3成的利润,人参的价白涨了,生丝损失的更大。”

    附1:参觐交代,亦称为参勤交代,是日本江户时代一种控制各大名的制度。各藩的大名需要前往江户替幕府将军执行政务一段时间,然后返回自己领土执行政务。实质上是幕府控制大名的一种手段,各地大名每年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花费在了去江户的路上和呆在江户,而且花费不菲,极大地压制了大名的反心,迫使大名对幕府效忠。一般大名是每年一次参觐,对马国这样偏远的小藩,则是三年一次。

    附2:庆长金银是江户时代最初发行的金银货币的总称。分为金币和银币,金币有大判、小判、一分判,银币有丁银、豆板银。关原之战后德川氏为统一全国币制,于公元1601年(庆长六年)发行庆长金银作为计数货币。金币铸造于京都、江户等地,银币多在伏见银座铸造,成色、质量均比后世的优良。

第三百七十三章 对日战争的准备

    陈雨举起银子在阳光下察看,虽然肉眼分辨不出成色的区别,但是比起以往见过的银锭,这种特铸银的金属光泽似乎暗淡了少许。

    “呵呵,我算到了幕府不会大动干戈,却没想到他们会采用这种非暴力不合作手段,倭人那边有能人啊。”陈雨悠悠地说。能够在17世纪想到以“货币贬值”的办法处理贸易矛盾,日本人果然不简单。

    顾彪气愤地问:“伯爷,咱们不能咽下这口气,这一进一出三成利润的损失,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这个自然,我怎么可能让倭人这种阴招得逞。”陈雨轻轻地把特铸银丢到了托盘中,镇定地说,“来人,把顾大锤、蒋邪、邓范、王有田、苏大牙、李成龙等人叫来总督府商议此事的解决办法,顾彪你也参加。”

    顾彪一听,包括他老子在内,叫来的都是军队的人,看样子陈雨是要用武力解决问题了,他大喜过望:“伯爷英明,倭人就是欠收拾,打服了就老实了。”

    被点名的人从兵营、船厂、农庄等各个地方匆匆赶来,聚集于总督府花厅,等候陈雨下达指示。

    陈雨先不提特铸银的事情,首先问邓范:“练兵的事由你负责,鸭绿江那边也是你管着,这两方面的情况现在如何?”

    击败豪格之后,随着巡逻战船投入数量的增加,沿途火炮悉数配备到位,鸭绿江防线已经越来越稳固,邓范奉命撤回了铁山,只留下一个哨坐镇,各处墩堡兵力的空缺则由扩充后的朝鲜营填补,但是防务仍由邓范负责管理。听陈雨问起,邓范回答:“伯爷,鸭绿江那边固若金汤,鞑子插翅也难过……过江,不必担心。铁山这边,正规军扩充之后,虽然新兵占了一半,但有老兵的班底在,加上训练从不曾松……松懈,是可以信赖的,只要不是立刻与鞑子全面决战,拉出去打几仗,很快就能成为精锐之师。”

    陈雨点点头,又转向顾大锤:“老泰山,现在你的担子很重,除了管理铁山卫,还兼顾了朝鲜这边的军需后勤,辛苦了。”大战之后,随着军队的扩充,后勤保障越来越重要,必须要有专人负责,陈雨选中了精明的顾大锤作为负责人,统筹管理整个文登营朝鲜军事力量的军需后勤。

    顾大锤笑呵呵地说:“承蒙伯爷厚爱,委任要职,下官自然要鞠躬尽瘁。”

    “我信得过你。现在威海卫那边运过来的铳炮情况如何?粮秣能否保证大军出征?”

    顾大锤回答:“据威海卫那边林总管和德总管传来的消息,兵工厂的规模扩大了一倍,还从靖海、成山、宁海三卫抽调了上千军匠,人手充足,正在全力打造铳炮。现在火铳足以装备一万人的正师,农兵配备火铳的人数也已经过半,秋天就能全部配齐;大炮的数量也充足,陆师方面毫无问题,每营都能保证二十门的小炮,另外还有近百门10斤重炮备用,水师方面,所需各种短炮、重炮也基本到位,以预计下水的大船计算,大约还有两成的缺口,不过也很快可以配齐。至于粮秣,伯爷更不用担心,铁山卫的屯田已经快到了收成的时候,加上威海卫和新纳入的三卫,现在保障万余人的供给毫无问题,将来三万、五万大军也承担的起。”

    陈雨知道,10斤炮就是弥补山地炮威力和射程不足的野战炮,也就是12磅炮,准备用于大兵团作战,短炮和重炮就是战船使用的卡隆炮和24磅、32磅舰炮。他满意地说:“很好,你催一催威海那边,让他们尽快给所有战船都配备足够的舰炮,该赶工就赶工,年底多发工钱作为奖励。”

    “知道了,下官马上就去办。”

    “船厂呢?”陈雨看着李成龙和苏大牙,“大夹板船下水的数量现在是多少?除了调去鸭绿江的,水师可以动用出海的战船一共多少?”

    李成龙恭敬地回答:“回伯爷的话:加上第一条打过仗的‘威海’号,已经下水和即将下水的夹板船共计5条。”

    苏大牙补充:“水师原来的沙船调了一半,经过改造后去鸭绿江巡逻,现在又从南边购置了二十条四百料的沙船和十五条六百料的福船,前者专用来协助夹板船海战,后者则兼顾海战和运兵,除了拨了一小部分沙船给刘公岛那边,现在水师可以动用的船一共是五条大夹板船、三十条沙船,十五条福船。”

    陈雨点点头:“很好,我们文登营现在水、陆师兼备,兵强马壮,军械、粮秣充足,豪格的大军都能全歼,不管对上谁都不怕。按理说,没有人敢来轻易捋文登营的虎须,可是偏偏有人不信邪,眼下倭人暗地里给咱们使阴招,妄图用掺假的银子糊弄咱们,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说,我们该不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众人一听,这还得了,纷纷说:“倭人不过是跳梁小丑,也敢跳出来蹦,太岁头上动土,一定要教训教训才是。”

    陈雨说:“现在文登营这么大的盘子,到处都要银子,仅靠刘公岛是不够的,海贸就是文登营的生命线,绝不容有失。倭人在银子上动手脚,每锭少三成的成色,累计下来就是个惊人的数字,长此以往,我们要少造多少枝铳、多少门炮、多少条船?所以,从现在起,我们就要做好随时对倭人动武的准备。王有田!”

    王有田赶紧应下:“属下在。”

    “除了辽东那边,你现在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放在东面。”陈雨说,“你招纳一些在日本定居的汉人,打探幕府的一举一动。如果可以的话,还可以吸纳一些日本浪人,作为咱们的耳目。日本以前常年打仗,现在虽然大体稳定了,但还有很多被幕府改易的大名,旗下的武士没有了主子,对幕府不仅没有忠诚可言,还颇有敌意,你可以从这些人下手。”

    王有田点头:“属下遵命。”

第三百七十四章 移花接木

    分派了众人的任务后,陈雨最后作了总结:“诸位,文登营初建,增加了三卫四所的地盘,还扩充了军队,这些都需要消化和磨合,在未来一段时间,稳定是最重要的。对待倭人的动作,动用武力只是最后的手段,现阶段,能够用其他的办法化解这个问题自然最好,所以,我们不害怕与倭人开战,但要尽可能地去尝试避免战争。”

    蒋邪说:“伯爷的意思我们懂,做好两手准备,开战不是目的,但保留使用武力的可能。”

    “对,打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打得就是消耗,能用其他手段解决的话,不是非得动武不可。在幕府的统治下,日本现在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国家,与他们开战,可不是鞑子一支劳师远征的军队能相比的。”陈雨说,“我要求你们在心理和战备上做好打仗的准备,但是同时让文登商行用生意上的手段试着去化解倭人的阴招。顾彪!”

    顾彪赶紧站出来:“属下在。”

    “你去对马藩坐镇,带上银子和兵,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要让具体经办这些事的倭人用原来的银子与咱们结算,有没有把握?”

    顾彪想了想,说:“没有绝对的把握,但可以试一试。天下没有不吃腥的猫,幕府虽然下了命令,但是下面的官员可以收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属下相信可以做到的。”

    “很好,你尽管去试,不要怕花银子。只要能以正常成色的银子结算,并扩大生丝的贸易量,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陈雨统一了众人的思想,做好了两手准备,文登营厉兵秣马,操练军队,威海卫基地开足马力生产武器弹药,文登商行则在顾彪的统率下,奔赴日本公关。

    几天后,几艘大福船在对马岛的栈原城靠岸,顾彪带着一群商行的掌柜、管事,在一个哨的兵力护送下,大摇大摆进了城。

    此次赶赴日本的阵容非常豪华,釜山倭馆的馆守胜井小次郎陪同随行,战功累累、新晋升哨官的苏粗腿亲自护送,文登商行的管事级别以上的人物更是倾巢而出。

    得到消息的宗义成不敢怠慢,带着家臣和武士亲自迎接。顾彪虽然只是商行总管,但是在贸易这块,他完全可以作为陈雨的代言人,怠慢了他就等同于怠慢了陈雨。

    在宗义成的迎接下,顾彪一行来到了天守阁。

    顾彪开门见山地说:“宗太守,鄙人奉都提调大人的命令前来,目的是要避开特铸银,恢复原来的结算方式,避免文登商行的巨大损失,还请对马方面全力配合。”

    宗义成满嘴的苦涩,正一品的御营厅都提调,加左议政衔,比区区一个太守要高太多,对方无视了他对马国主的身份,直接用朝鲜官职来压他,他心中虽然不甘,但却毫无办法。因为双方军事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他除了接受这种略显屈辱的上下尊卑身份,别无他法。这一刻,他非常后悔接受朝鲜国君的官职任命,全然忘记了这个身份在以往的两国贸易中带给对马藩的便利。

    “请顾总管放心,釜山倭馆的贸易,鄙国也有份,两家荣辱一体,文登商行的事情,就是我们对马国的事情,下官一定配合都提调大人。”

    顾彪满意地说:“宗太守能这么想自然最好,倭馆的买卖做大,对你只有好处,大人临行前交代,只要事情办妥,除了贵国商人正常的盈利收入,文登商行每年追加二十万两白银,作为贵国官员的车马费。”

    宗义成精神一振,陈雨的话不能不听,事情必须要做,但是能有额外收入自然最好不过。二十万两白银,对于完全依靠贸易收入的对马藩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他的态度愈发恭敬:“下官明白了,具体怎么做,请顾总管吩咐。”

    顾彪转向胜井小次郎:“胜井馆守有些想法,我觉得不错,让他给太守说说。”

    胜井小次郎有些尴尬,毕竟他还是对马藩的家老,宗义成是他正儿八经的主子,现在不得不听从文登商行的摆布,倒显得他像个吃里扒外的小人。

    他谨慎地说:“国主,属下认为,幕府虽然用特铸银代替了庆长银,但是仅仅限于对马国境内,长崎那边还是用庆长银结算,我们可以贿赂幕府方面的官员,来个瞒天过海、偷梁换柱,把原本用于对马国的特铸银与长崎奉行所那边对调,把这批银子付给其他的外国商人,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宗义成心中一惊,这办法简单粗暴,损人利己,的确可以解决目前的困局,但是长崎那边的外国商人也不是傻子,事情一旦戳穿,幕府迁怒于对马藩怎么办?

    他迟疑地说:“这么做的话,会不会招来幕府的迁怒?”

    顾彪冷冷地说:“太守顾虑幕府迁怒,难道就不怕都提调大人的怒火吗?”

    站在顾彪身后的苏粗腿也大声说:“这屁大点的地方,可经不起第二把火!”

    宗义成纠结起来,他忌惮幕府的手腕,但陈雨给他的压力更大,上次铺天盖地的炮火差点让栈原城和天守阁毁于大火,要是再来一次,栈原城只怕就要被抹平了。

    顾彪等人盯着他,等着答复。

    权衡利弊之后,宗义成终于下定了决心:“那么,下官就听从顾总管的吩咐,幕府官员和长崎那边,由下官来负责运作。”

    顾彪露出了笑容:“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久以后,宗太守一定会为今日的决定庆幸的。”

    宗义成满脸苦笑,除了把站队文登商行这边,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在顾彪的监督下,对马藩上下迅速行动起来。胜井小次郎带着对马的官员和町人们分为两拨,一拨与幕府派驻对马藩的官员私下接触,一拨赶往长崎,对奉行所的官员进行公关。

    一个个深夜,一间间房内,成箱成箱的银子被摆在被公关对象的面前,白花花的银子在烛光的照耀下发出诱人的光泽,官员们看着这些银子,呼吸都非常困难。

    事实证明,金钱的魔力是巨大的,在自己正常俸禄几倍、十几倍的贿赂面前,没人能够抵挡诱惑,几回合的交涉下来,不到半个月,无论是幕府还是长崎奉行所的官员都沦陷了。从江户伏见银座直接运到栈原城的特铸银,被悄悄地转运到了长崎,奉行所的町役人(附1)指挥人手在深夜与储备的金银进行了对调,原本应该流入釜山的特铸银,掺杂在庆长银之中,分批流转到来自福建、巴达维亚等地的商人手中。

    附1:町役人是江户时代城市的町吏。虽为町人身份,但在町奉行属下承担自治町政,相当于町奉行的助手,是奉行所具体事务实际的掌权者。

第三百七十五章 将锁国进行到底

    白银是日本对外贸易结算的主要货币,几乎所有往来长崎的商人都是用一船一船的货物在奉行所换来银子,化整为零掺杂在庆长银之中的特铸银,最初虽然很难被发现,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渐渐被察觉了。

    不管是来自福建的闽商,还是来自巴达维亚的荷兰人,先后发现作为货款支付的白银之中有部分成色不足。因为是夹杂在大量的庆长银之中,偶尔发现后,商人们还以为自己运气不好,收到了铸造金银时产生的次品,也就不怎么在意。毕竟为了少许成色稍差的银子和奉行所的官员交恶,并不是个好主意。他们寄希望于这种现象慢慢自行消失,但事实并不如人愿,劣质的银子不曾断绝,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迹象。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釜山倭馆和对马藩的买卖越做越大,生丝的交易额已经逼近了长崎生丝交易总量的三分之一,人参更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涨价之后赚得盆满钵满,最重要的是收到的都是真金白银,而不是短斤少两的特铸银,文登商行的收入蹭蹭地往上涨。这种反常现象引起了幕府方面的怀疑,在老中酒井忠胜的指示下,负责监视西部各藩的幕府大目付井上政重带着一批官员赶赴栈原城,调查对马藩的贸易情况。

    同一时段,对货款中总是夹带成色不足的白银越来越不满的商人们开始尝试找到奉行所讨要说法,而以町役人尼崎兵介为首的差人们总是用各种理由搪塞敷衍。感觉自己吃亏上当的商人开始串联,互相约好之后,在某一个交易日一齐来到奉行所。

    “哐”的一声,一个装满白银的匣子被重重放在奉行所大门前的地面上,一个红头发的荷兰人生气地说:“看在上帝的份上,能不能不要用劣质的银子来支付货款?你们自己看看,这一匣白银里面,到底有多少成色不足的劣银?”

    几个奉行所的差人眼神闪躲,色厉内荏地呵斥道:“银子终究是手工铸造,偶尔有些品相问题也是常见,不要打扰奉行所的秩序,请赶紧离开!”

    “哼,偶尔?”一个中年人带着大批随从加入进来,指挥左右将一个麻袋打开,白花花的银锭滚落一地,引发了围观人群的惊呼。

    差人们看清了来人的面貌,态度变得恭敬起来:“郑四爷。”

    “这全都是我们从历次交易的货款中挑拣出来的劣银,一袋就是二千多两,这样的麻袋,足足有十袋!”被称为郑四爷的中年人怒不可遏,“几万两的货款,成色起码少了三成,加起来就是六七两银子的损失!如果我们听之任之,一年下来,郑家就要被你们这点小伎俩偷走几万、十几万两白银!郑家虽然不缺这点银子,但是岂能容你们如此放肆,当我们是傻子吗?”

    差人们面面相觑,没人敢接话。这位四爷可不像刚才的红毛南蛮是能随便打发的阿猫阿狗,他是福建海防游击郑芝龙的四弟郑鸿逵,对日贸易的负责人,身后站的是拥有几千条船、部众十万计的安平郑家。

    “你们几个小角色做不了主,去,把尼崎兵介叫来,如果他无法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去找奉行大人,再不行,就去找锅岛家(附1:锅岛家是肥前藩的藩主,长崎就在其境内,而且是幕府直管的港口。)的家主!”郑鸿逵大声说,“就算闹到江户去,郑家也不会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恶气!”

    惊慌失措的差人应付不了郑鸿逵,面对以郑鸿逵为首越来越多的商人,他们无能为力,只能去请町役人尼崎兵介出面主持大局。

    得到消息的尼崎兵介匆匆忙忙往奉行所赶,一路上恨铁不成钢地问:“不是让你们少掺点给郑家吗?其他的明国商人和南洋来的南蛮人都好对付,唯独这郑家不能得罪,你们究竟有没有听从我的话?”

    差人们支支吾吾,无言以对。从上到下收受了巨额贿赂后,他们只想着如何把调换之后数以万计的特铸银拨付出去,完成“洗钱”的过程,哪里还顾得上按对象不同区别对待?

    奉行所门前,尼崎兵介连连鞠躬,向郑鸿逵道歉,却无法平息对方的不满。借助郑鸿逵的出头,来自大明各地和南洋的商人们联合起来,发起了“拒收劣银”请愿行动,长崎奉行所的交易暂时陷入了停顿。动静闹的如此之大,惊动了幕府派驻对马岛的特别调查人员,井上政重改变了策略,停止对栈原城的调查,直接来到了长崎。

    这样一来,简单粗陋的掉包计就露馅了。经过对商人们提供劣银的辨认,以及对奉行所库房存银的盘查后,涉及幕府督运特铸银官员、对马藩、长崎奉行所多人的惊天大案**裸地呈现在特别调查人员面前。井上政重不敢怠慢,在第一时间将此事上报江户。

    江户,将军府。

    “岂有此理!”德川家光大发雷霆,“我们的官员,居然轻易就被明人收买,精心安排的计划居然就这样毁于一旦!”

    松平信纲大声说:“将军,请把相关人员召集回来,命他们亲口向将军认错,然后切腹谢罪!”

    “没错,这些家伙真是可恶,到时候就由信纲你来担任他们的介错人(附2:“介错”,汉语词汇,是出自日本历史上为切腹者来担当补刀行为之人的称谓,是指在日本切腹仪式中为切腹自杀行为因某种原因失败后的补充斩首行为,以让切腹者更快死亡,免除痛苦折磨。幕府时期,逐渐发展成了变相的斩首的代名词,切腹人的动作只是象征性的,砍头才是目的,变成了惩罚措施。)!”德川家光恨恨地说。

    阿部忠秋提醒:“将军,处死这些人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既然明人能够贿赂这一批,难保他们不会贿赂下一批人,财帛动人心,在巨大的金钱诱惑面前,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德川家光闻言冷静了一些:“那么,忠秋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釜山那边的事情?”

    阿部忠秋回答:“如果特铸银无法达到目的,并且破坏了长崎的交易秩序,为了丢车保帅,请将军颁布第四次锁国令,下令关闭对马岛和釜山的交易通道,彻底斩断明人伸向我国的魔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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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铁卫介绍:
陈雨穿越了,成了明朝末年一个穷困潦倒的军户。不会造玻璃,也不会做肥皂,身边只有一群饭都吃不饱的军户……手握一手烂牌,如何才能将人生的牌局打得风生水起?且看这个有点腹黑的办公室主任怎么一步步走上巅峰,将鞑子、流寇打得落花流水,把棒子、倭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在整个东亚大陆覆雨翻云。大明铁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铁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铁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