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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天魔神     都市伪仙txt下载     都市伪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三二节 风传

    “我儿子今天下午在院子里遇到丽丽,她身边跟着一个男的,听说是丽丽的男朋友?”

    “小王,不是我说你,这外人哪有自己人来的放心?你就不怕丽丽在外面认识些坏人,惹出事情来?你和你媳妇儿虽说结婚晚,丽丽也不是你亲生,但是你作为父亲很称职,我们平时都看在眼里。要是没有你这么多年里里外外操持,这个家早就散了,丽丽也不可能考上燕京大学。”

    “趁着丽丽这次暑假,让她在老家好好玩玩。那个,我儿子这几天刚好有空,家里的车也闲着。就让他带着丽丽到处走走,联络一下感情。呵呵……小王不是我说你,这件事情你可得上心,以后咱们成了亲家,都在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很近啊!”

    与对付副主任和财务科长一样,王荣祥没把主任的话放在心上。回家晚回家晚的好处,梁静和梁欣丽母女俩也从派出所回来了。看到谢浩然不在,王荣祥当然要问。梁欣丽嘴快,把同学聚会上的事情一说,梁静把自己在派出所的所见所闻进行补充,王荣祥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得张口问道:“价值两千多万的翡翠项链……小丽,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梁欣丽脸上显出几分自豪与骄傲,梁静在旁边看着女儿,又看看丈夫,笑着说:“小然那孩子不错。其实他根本没想要梅家赔钱,就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这不,他临时接到电话赶飞机,把项链也带了过去,说是送到燕京修理。”

    这些话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王荣祥知道梁欣丽这个女儿很优秀,可是做梦也没有想过她会找到一个如此优秀的年轻人做丈夫。加上谢浩然不在,有些怀疑也是正常的。他随口问了几句,看看时间晚了,也就休息了。

    第二天上班,家里有儿子的领导又把王荣祥叫过去,挨个给了一番提点。说得多了,听见的人也多。等到王荣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很多同事都凑过来开玩笑。

    “老王,听说你要提拔到区里去当处长了。以后可别忘了咱兄弟啊!”

    “老王,你闺女不错啊!那么多领导都赶着要跟你做亲家。不过话又说回来,丽丽能考上燕京大学的确很不错。嘿嘿嘿嘿……要不你也给你闺女说说,给我儿子个机会,让他请她看场电影什么的?”

    “老王,你女儿啥时候跟主任的儿子结婚?我好赶着喝喜酒啊……”

    都是些善意的玩笑,王荣祥也有些哭笑不得。其中以讹传讹的部分正在增加,街道办事处里很多工作人员都是中年妇女。传着传着就变成“老王家闺女被市长儿子看上了,听说省高官的儿子也很喜欢丽丽”之类的谣言。

    梁欣丽很漂亮。

    但如果仅仅只是美貌,还不足以引起这么多人注意。安州是个小城市,出一个燕京大学学生,几率虽说没有五百万那么小,却也非常困难。现在的人都很精明,大家都明白一个优秀配偶对家庭的重要性。既然单位上有这么一个职工的女儿如此优秀,又岂能轻易放过?当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王荣祥觉得自己快要被烦死了。上上下下几乎所有家里有儿子的人都会找上门来,说着同样的话题。

    他很清楚梁欣丽的脾气,也知道女儿已经与谢浩然订婚了。倔强的养女从小就是这样,她认准的事情怎么也劝不过来。

    谢浩然一去就是好几天,梁欣丽在家里,接连接到邀请出去玩的电话。除了熟识的女同学,她一概回绝。

    听说,副主任与主任的儿子私下里打了一架。好像冲突起因就是梁欣丽。两个愣小子就像两头青春期的公牛,为了争夺梁欣丽的追求权,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一个脑袋破了,血流了很多,在医院里缝针包头,就像一个超大号的白色粽子。

    这几天市里卫生大检查,王荣祥上班很早。梁静是接到办事处的临时工,平时在便民服务中心窗口做接待。虽说两人在同一个工作单位,待遇上却天差地别。好处自然也有,早餐和午餐都可以在单位上解决,而且很便宜,每人每个月只要五十块钱的餐费。

    女儿回家的热闹劲儿算是过去了,夫妻俩又恢复了以往两点一线的生活状态。年轻人比较懒,夫妻俩每天出门的时候,梁欣丽还睡在床上。等到醒来,天已经大亮。

    自己煮早餐对梁欣丽来说是家常便饭。高中的时候她就早早起来自己准备吃的。那是很简单的做法:头天晚上提前把早餐预备好。有时候是两个馒头或包子,有时候是一份汤面的浇头。睡眼惺忪的走进厨房,打开燃气灶,锅里放上水,然后洗脸刷牙,等到水开了就下面,然后回到里屋穿上外衣和鞋子。等到面条出锅,早晨的各种事情也全部完成,只要拿起筷子吃完面条,就离开家去上学。

    也许是因为单亲家庭的缘故,梁欣丽成熟的很早,也懂得什么叫做自立。

    考上大学,时间多了,她又多了一项爱好晨跑。

    回到老家,各种久违的小吃对梁欣丽来说充满了诱惑力。她匆匆洗脸刷牙,换上一套淡蓝色的跑步装。黑亮的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穿上轻便的跑鞋,手机、钥匙和零钱装在腕包里,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很满意,推开房门,迎着阳光走了出去。

    楼下院子里已经有好几个做晨练的老头老太太。有的在打太极拳,有的举手抬足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动作。透过敞开的小区大门,可以看到马路对面靠近绿化带的人行道上,有十几个老太太跟着录音机里的音乐节奏做健身操。只是伴随音乐的解说听起来有些奇怪,那是对健身操每一个动作进行讲解:抬手可以增强心肺功能,踢腿可以缓解脂肪肝症状,脖子后仰可以增加肺活量,张嘴可以治疗肌肉松弛……总之,只要做了这套健身操,就能长生不老,永远不死。

    梁欣丽小跑着热身,面带微笑与认识的人打着招呼。虽然每个人都会回应,但是他们眼睛里释放出的目光含义不同。老太太很羡慕,也充满了嫉妒。老头的想法就多一些,视线总是不自觉的落在梁欣丽胸脯与屁股位置。这是男人的正常表现,完全不以生理年龄为划分点。

    主任的儿子不知道从那里蹿过来,就像一只看见了耗子的野猫,飞快拦在了梁欣丽面前。

    他脸上笑容可掬,就像一个被捏出很多褶子的肉包子:“欣丽,中午咱们一块儿去看电影吧?”

    这只是开场白,后面还有很多话要说。只是梁欣丽没给他机会,非常直接,异常干脆的用两个字作为终结:“不去。”

    主任儿子怔住了:“为什么?”

    梁欣丽笑了笑,说出自己早已想好的答案:“我有男朋友了,而且快要结婚了。”

    倒不是故意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刺激人心。梁欣丽之前就从王荣祥那里知道了单位领导找养父谈话的那些事情。她觉得必须在第一时间表明态度,断绝很多人不该有的特殊想法。

    “结婚?”主任儿子瞪大了眼珠:“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男朋友……谁啊?”

    “我大学里的同学,他在燕京工作。”梁欣丽从满面惊异的主任儿子身边绕过,笑着挥了挥手:“我们大概年底结婚,到时候我给你发请帖,记得来喝酒啊!”

    她迎着阳光在马路上健步如飞。看着那道在明媚光线下渐渐远去的靓丽身影,失魂落魄的主任儿子用力捏紧了拳头,恼羞成怒的表情占据了整个面孔。

    ……

    上午十一点多,快要吃中午饭的时候,王荣祥夫妻俩被主任叫进了办公室。领导是个身材强壮的中年男人,有着一张看上去正义感十足的“国”字脸。也许是个人爱好,他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张年代久远的太祖图片。巴掌大小,后面有太阳作为背景的那种。领导脑袋上头发不多,半秃的发型与太祖一模一样。

    “坐,都坐。呵呵,坐下说。”他很客气,也很热情,指着对面的沙发道:“老王啊!今天叫你过来,是有点儿事情想跟你聊聊。”

    不等王荣祥回答,主任开门见山地问:“我听说,你们家丽丽有男朋友了,而且就快结婚了?是不是真的?”

    王荣祥与梁静下意识地对视一眼。他觉得有些犯难,他大体上能猜出主任之所以这样问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了想,王荣祥觉得这种事情就算说开了也没什么,于是笑了笑,点点头:“是的。丽丽这次带着男朋友回来。她说要年底结婚,我也拗不过她。”

    主任脸上仍然挂着笑:“现在的年轻人啊,都这么有主见。老王,我记得你们家丽丽去年才考上燕京大学,怎么急着现在就结婚?她好像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你这个当父亲的怎么也不管管?”

第六百三三节 开除与远路

    梁静在旁边接上话道:“主任,年龄已经到了,现在国家规定女的是二十岁结婚。丽丽是十月份生的,幼儿园的时候拖了一年。那时候我忙着家里的事情,孩子上小学又晚了一年。”

    “呵呵!原来是这样。”身材高大的主任干笑几声,视线落到了王荣祥身上:“老王,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事情,你回家有没有跟丽丽提过?”

    具体指的是什么,王荣祥和梁静都很清楚。夫妻俩坐在那里面面相觑,呆坐了近半分钟。梁静毕竟是个女的好说话,她挺直身子笑道:“主任,你儿子确实很不错,从小就聪明。只不过……现在跟以前不同了,孩子之间的事情得由他们自己拿主意。我们做父母的,在旁边最多就是给个建议。你看着新闻上经常有父母逼婚导致孩子离家出走的事情,电视上也有很多情感节目是差不多的内容。其实我挺喜欢你们家小光,要是我们家丽丽与小光真的成了,我也很高兴啊!”

    主任看了她一眼,皮肉不笑地问:“小梁,你的意思是,丽丽自己不愿意?”

    “是啊!”梁静比王荣祥能说会道。她用力一拍大腿,脸上的表情有些懊悔:“那天老王从单位上回来就跟我说了。我当天晚上就跟丽丽谈过。可是谈归谈,她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话说到这个份上,主任也不好说太多。疑惑的视线在王荣祥与梁静身上不断打转,就像能够看透人心的“埃克斯”光。良久,主任继续发出毫无意义的干笑声:“老王,还有小梁,我们家孩子是真心喜欢丽丽。为了这件事,他这几天吃不下饭,睡也睡不好。我这心里是急啊……当然,强扭的瓜不甜,我也没有强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们做父母的,怎么现在就同意丽丽结婚呢?外面的男孩子可没有咱们自己家里的知根知底啊!要不,你们回去再跟丽丽好好谈谈?”

    梁静和王荣祥一样,此刻心里充满了快乐与鄙夷。

    快乐是肯定的。自家女儿如果不是如此优秀,又怎么可能引起单位领导和同事的关注,纷纷表示要与自己结为亲家?

    鄙夷也很自然。大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主任儿子是个什么样的德行,彼此心里都很清楚。说真的,要不是看在主任这个单位领导份上,谁也不会把他那个连高中都没有上过,至今为止没有正式工作的儿子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居然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跟我考上燕京大学的女儿谈恋爱……呵呵,主任,不是我说你,你真的想多了。

    当然,这些话在嘴上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就算真的要说,也得等到以后,单位上换了领导,或者主任退休,大家身份一样都是老百姓,谁的手里也没有特权。

    梁静笑着随口敷衍:“好的,我回去以后就跟丽丽说这件事。主任你提醒的对,的确是这个道理。”

    ……

    事情变化总是不会随着人的心意而进行。

    第二天一大早,王荣祥刚走进办公室没多久,就被科长叫了过去,和颜悦色地告诉他:老王,现在社区的工作多,任务重。单位上昨天开了会,决定把一批办事处的同志放到社区任职。你是第一批。下午你到金牛社区去看看,适应一下环境。从明天开始,就不用到办事处上班了,每天直接去社区报到就行。

    王荣祥一下子懵了。

    这样的安排不能说是有错。街道办事处下面管辖着很多的社区。就像一只蜘蛛,盘踞在蛛网中心,社区就是分辖在下面的一块块网络区域。为了加强社区与街道办之间的联系,每隔一段时间,街道办都会抽调人员下社区进行工作调查。卫生、安全防火、水电等等……囊括了所有民生项目。但是每次去的时间都不长,最多不会超过两周,时间一到就回来,或者换人。

    像这样直接通知“你以后就到社区上班”,在王荣祥看来,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科长的话还没有说完:“老王,你千万不要有思想包袱。这不是针对你个人,而是单位上安排的工作决定。你去了那边,工资待遇和福利都与在街道上一样,什么也不回收,该给你的都会给你。反正现在大家工资都是走财政这口,年终考核你还是回单位参加。”

    话是这么说,但是工作地点转移,在王荣祥看来根本就是两种概念。

    金牛社区太远了,距离住处至少有八公里。安州没有地铁,乘早班车过去,路上至少得要一个钟头,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不方便。以前单位上也有派人去金牛社区的,都是公车接送,而且每次过去最多不会超过三天?

    王荣祥急忙问道:“科长,你的意思是,我就这样过去了?以后都不再回来了?”

    科长有些尴尬,他哼哼哈哈好几次想要转移话题,都被王荣祥追着被迫转到原来的路子:“老王啊!你得想开点儿,这是单位上的决定,你得服从。”

    王荣祥虽说是个老实人,却不是一个傻子:“凭什么是我?其他人为什么不去?”

    科长被他说得一阵语塞,没多想,昏头昏脑的回了一句:“那你说说该让谁去?”

    王荣祥心里不由得腾起一股怒火:“你的意思,全单位就我一个人去金牛社区?”

    科长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改口:“当然不是,以后还有别人。”

    王荣祥没有那么好打发,追问道:“那你说说都还有谁?具体什么时候过去?”

    “这个……要看单位上的具体安排。”科长被他问得也来了火气,声音大了些:“老王,我现在可不是跟你商量。这件事已经决定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总之就是这样,我只是负责传达转告。你要是有意见,自己去找领导说。”

    王荣祥知道在这里不可能谈出什么结果,没有浪费时间,恨恨地看了科长一眼,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上,迎面看到急急忙忙朝着这边过来的梁静。

    她脸上全是焦急,伸手抓住王荣祥的胳膊,拽着他走到僻静的角落,压低声音,说话速度很快:“老王,刚才单位上的办公室副主任把我叫过去,说是让我到财务那边结算这个月的工资。”

    王荣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梁静的双手在微微发颤,声音充满了苦涩:“单位上不要我了。他们说……结算完工资,明天就不要来上班了。”

    王荣祥觉得脑门上就像挨了重重一锤,晕乎乎的。

    “怎么会这样?便民服务中心窗口那边没听说要裁人啊?上个星期开会,办公室还说窗口上每天工作太多,至少得增加六个临时办事员。都是跟你一样的工作性质,没区别啊!”

    “你在窗口上干了十多年了,这种位置不占编制,何况你对工作这块很熟悉,要是让新人换你,处理案件速度会慢很多。”

    说着说着王荣祥一下子反应过来,很是紧张地压低声音问:“老婆,你说……这件事情,会不会与咱们家丽丽有关?”

    梁静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你指的是主任?”

    王荣祥脸上显出一丝苦意:“科长刚才跟我谈过,要我明天开始,去金牛社区上班。”

    “金牛社区?”梁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么远?你……你去那边做什么?”

    王荣祥被她问的一阵心烦意乱:“说是正常的单位之间互相借调,以后就不在这边了。”

    梁静一下子急了,手上抓住王荣祥胳膊的力气也大了几分:“那你以后不是比现在还要早出晚归?”

    王荣祥苦笑着点点头:“早得多,也要晚得多,真正是披星戴月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梁静也反应过来:“老王,你的意思是,我被单位上开除,你去金牛社区上班,都是主任的意思,就因为咱们家丽丽没跟他儿子谈恋爱?”

    王荣祥站在那里低头思考,过了很久,他长长呼出一口浑浊的气体,疲惫地点头道:“我平时在单位上小心翼翼,你在便民服务中心窗口工作也很认真,去年还被评为“优秀”。除了丽丽……还有别的原因吗?”

    梁静顿时变得愤怒起来:“他怎么能这样?这根本就是打击报复。他也不看看他那个儿子长成什么样,就那种窝囊废,不是老娘看不起他,再来一百个也配不上咱们家丽丽……不行,我找他去,得找他要个说法!”

    王荣祥一把将梁静拉住,低声劝道:“没用的。他是主任,单排单位上的工作正好在他职权范围内。你不是在编职工。我想起来了……单位上跟你签的合同,刚好是下个月到期。就算多发你一个月的工资,在辞退这件事上也完全说得过去。至于我嘛……在社区上班也是一样。反正钱不少拿,最多就是路上远了点,事情也多了点儿。”

第六百三四节 寻踪

    梁静满面怒容:“我……我要去市里告他!”

    “你拿什么告?”王荣祥毕竟在体制内工作,很多事情比梁静清楚:“安排我的工作,还有不让你到窗口上班,都是合理的。人家有充分的借口。要我说……算了吧!只能认倒霉。”

    梁静瞪了一眼丈夫,用力甩开他的手:“你能忍,我可不能!就算他要开除我,也得有个正当理由。否则的话,我不会放过他!”

    王荣祥很是畏惧地看着妻子:“你要干什么?”

    梁静又气又怒:“我去办公室里扇他几个耳光!”

    说罢,她转身上了楼梯。

    几分钟后,主任办公室里传来玻璃掉在地上砸碎的响声,还有梁静尖厉的叫骂。

    ……

    肃州。

    邬钢的宅子很大。那是他在城外庄园的一部分。占地面积数千平米的建筑群位于庄园正中,附近是精心设计的山石与植物。稍远些的地方,几片农田连接成块。只是种出来的庄稼种类颇多,主要是玉米和各种蔬菜,还有一块地被邬钢专门用来种植玛卡。

    这玩意儿据说男人吃了以后特别好,尤其是用来炖鸡,口感与马铃薯差不多,但是效果的非凡。

    别墅地下室面积超过五百平米。亮晃晃的照明灯提供了充足光线。焦恒坐在椅子上,有些紧张,用好奇眼光注视着正在忙碌的谢浩然。

    同样还是香灰画地,只是这次在地面上画出来的八卦图案,比从前在警局指挥室里焦恒见过的那个大了很多,代表方位的符号也很清晰,毫不模糊。

    邬钢手里托着一个盘子,里面装满了钉子和木头碎片。他沿着八卦图案外围小心翼翼慢步走着,不时蹲下去,将盘中的那些杂物轻轻摆在香灰图案内部。这个过程持续了十多分钟,直到钉子与木片沿着八卦外围,连成一条细密的线。

    地下室里还有另外两个男人,都是药神院北宁省分堂成员,邬钢的手下。他们从旁边的铁笼子里牵出一条黑狗,一个人抓住狗头,另一个人在狗头前放了个盆子,然后挥刀割断狗的喉咙,将腥臭的狗血放出来。他端着血盆走到谢浩然面前,恭恭敬敬放下,看着谢浩然将手里的一张白纸迅速撕成人形,口中念念有词,扔进盆里。

    暗红色的狗血迅速将纸人浸没。邬钢拿起摆在旁边水泥台子上的一根桌球杆,用长长的杆尖从血盆里进纸人挑起。它被完全浸透,在灯光下透出诡异的红色。邬钢神情冷肃,双手稳稳地握住球杆,将湿漉漉的纸人挑着越过香灰图案边缘,轻轻放在位于图案正中的地面上。

    房间朝南的位置有一个香案。古色古香,雕刻花纹的式样古旧。案上放着荡魔天尊牌位,三柱青香插在炉中点燃,淡淡的烟雾缭绕。就在香炉前面,有一个木制托盘,不知道里面摆着什么东西,上面盖着红布,隆起来很大的一块。

    谢浩然走过去,揭开红色盖布,盘子里顿时出现了一颗人类头骨。

    那是陈雄的头骨。

    他的后脑上有一块明显的凹陷,这是当时的致死原因。

    如果没有焦恒的帮助,谢浩然不可能从死者家属那里得到这颗头骨。

    拿出竹筒,双手握着,轻轻横放在头骨顶端,就这样略微碰了一下。谢浩然满面虔诚,将竹筒举高,在距离头骨上方十厘米左右的位置拔掉塞子,三枚铜钱“叮铃铃”落下,撞击着头骨,在木盘里完成了最后的运动轨迹。

    邬钢走过来,注视着盘子里的铜钱卦象,凑近谢浩然,低声道:“谢先生,卦象显示为东面方向。”

    谢浩然轻轻点头,“唔”了一声。他收起铜钱卦,从木盘里拿起陈雄的头骨,双脚在地面香灰八卦边缘站定。左手拇指按住头部后部裂开的孔洞位置,右手食指在空中虚画。

    邬钢在旁边看得不由得张开了嘴,低声发出充满佩服的惊叹:“虚空画符……真没想到,谢先生,你居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纸上画符人人都会,虚空画符却是境界高深修士才有的特殊能力。那是将体内灵能自如运用,在空中凝成特殊能量阵法。现在谢浩然要的只是追踪目标,虚空画符效果自然要比纸上画符强得多。

    左手托着头骨,看准了空中刚刚画好的那道符,与地面上香灰图案中间的血色纸人连成一条直线。谢浩然将头骨轻轻抛起,就像健身馆里打保龄球的动作,头骨准确穿过那道符,“咕噜噜”地从血色纸人表面滚过。就在刹那间,头骨明显被一股力量从旁边推动着改变了前进方向。它做出了非常诡异的旋转,就像在球拍指挥下的乒乓球,在旋转力量下落点与弹跳之间产生了区别,转了半个圈,最后稳稳定在了“坎”位上。

    邬钢与另外两名手下走过来,聚在谢浩然身边,凝神注视着那颗头骨,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也没见谢浩然等人有后续的动作。焦恒有些坐不住,于是站起来,走到近旁,低声问:“小谢,有结果了吗?”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亲眼看到寻踪法术的神奇,焦恒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超乎自然科学的异类存在。

    他同样没有想到谢浩然会从燕京返回肃州,直接找到自己,主动提出帮助寻找陈雄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按照规定,陈雄的遗体将在追悼会后火化。焦恒找到陈雄的家属,做了很多工作,也拍着胸脯做了保证,好不容易才说动对方,将陈雄的头部取下,成为追踪阵法必不可少的核心。

    钉子是从陈雄死亡那间屋子里找到的证物。药神院里有很多练习阴法的修士,他们很快鉴定出那是真正的棺材钉。木片则是陈雄尸体捆绑的那张椅子。之所以选用它们,是因为这些东西上沾染了受害人的血,也被当时的施虐者接触过。虽说双方产生的联系信息已经淡薄,但只要用虚空画符的方法再次连通起来,就能得到来自死者亡魂的指引。

    这是上古时代的追踪法术,多用于追杀天魔。谢浩然很清楚,能够将陈雄尸体安排在那种地方,并且封闭寻踪,这个贩毒集团内部肯定有一个,甚至好几个精通道术的修炼之人。

    之前在肃州的时候,他就已经起了杀心。

    高红原只能说是不偏不倚恰好在那个时候主动撞了上来。平心而论,第一次贺明明在电话里说起对方广告代言的时候,谢浩然已经动心了。如果没有肃州这件事,估计现在青灵集团已经与高红原签约。然而事情变化谁也无法预料,愤怒中的谢浩然第一次对吸一毒者产生了强烈厌憎感。他很清楚,如果没有这些心甘情愿主动朝着深渊跳下去的人,毒一品交易就不会那么猖獗,甚至根本没人操持这门生意。

    面对焦恒的提问,谢浩然缓缓点头。他抬手指着位于香灰图案内部的陈雄头骨,认真地说:“目标位于东面方向,他们就在北宁省范围内。”

    停顿了一下,谢浩然补充道:“东南偏东,这是大致上的方向。”

    “东南偏东?”焦恒在脑子里迅速把这条线上的所有省内区域过了一遍。他紧紧握住谢浩然的手,用力摇晃着:“小谢,谢谢你。如果这次抓到凶手,我代陈雄的家属谢谢你。”

    “现在说这个太早了。”谢浩然注视着地面上头骨所在的位置:“焦局长,再给我点儿时间,我会把这个施术人找出来。你现在就可以调集人员和装备,最多不超过两小时,我们就能出发。”

    焦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朝着房门走去。

    邬钢看着焦恒走出去,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消失,这才转过头,指着地面上的香灰图案,低声对谢浩然道:“谢先生,上次我就想说了,对方的匿踪之术是茅山派的做法。大家都是修道之人,会不会……”

    “等到这件事情水落石出,确定是茅山派的人所为,他们就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谢浩然冷笑道:“修士不能毫无缘由擅杀世俗之人,这是从上古时代就定下来的规矩。连我都必须服从,凭什么茅山派的人就能搞特殊?若是没人发现也就罢了,偏偏被我撞见,而起还涉及到毒一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不讲同道之谊。”

    邬钢脸上浮起一丝忧虑:“这样做会不会太强硬了?毕竟大家都是道门中人。”

    谢浩然转过身,认真地注视着邬钢:“邬堂主,你的孩子多大了?”

    “孩子?”邬钢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答:“我最小的那个是女儿,今年五十六岁了。”

    谢浩然笑道:“已经成年,也成家了?”

    “是啊!”邬钢点点头。

    谢浩然继续问:“如果你女儿染上了毒瘾,你会怎么做?”

    邬钢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第六百三五节 道士

    谢浩然很严肃,也很认真:“我不是什么充满了正义感的圣人,我只是个普通人。承蒙上天厚爱,让我成为了修士。这个世界充满了诱惑,到处都是陷阱。如果换了是我家里人被别人用毒一品控制,那我无论如何也要宰了那个混蛋。他们做这种事情,也就是贩毒的时候,只想到钱,只想到好处,却从未想过会给毒一品上瘾者及其家庭带来的灾难性后果。”

    “他们必须死,而且是灭门,毫无商量的那种。”

    “至于邬堂主你刚才说的“同道之人”,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杀了也就杀了。”

    说到这里,谢浩然森冷地补充了一句:“如果茅山派的人认错罚徒,也就罢了。我们不会不讲道理。可如果茅山派一心庇护,那就索性灭了他们。”

    邬钢及其手下听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灭门?”他用力咽了一下喉咙:“谢先生,这个……太过了吧?”

    谢浩然脸上露出魔鬼般的笑容:“邬堂主,这件事情的选择权不在我,而在于他们。何况现在所有事情都还没有论断,一切都得等到找到那个施法匿踪之人再说。”

    ……

    孙晓斌很喜欢“金海园”。

    这里是廉州最豪华的一个夜总会。老板很会做生意,金海园距离城中心很远,对外打着“会议中心”的牌子。一道高大厚重的围墙,加上一片种植密度很高的树林,将整个金海园分隔开来。邻近高速公路的那边是会议中心,一切都是正规项目。就算你在闲暇之余想要找张桌子打打麻将,身穿正装的服务员也会微笑着告诉你:对不起,我们这里不提供棋牌类服务。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服从《治安管理条例》,从源头上制止一切可能的赌博行为。

    另外一半靠近城郊的山脉,从正常路线是进不去的,只有来过这里,手中持有会员卡的人才能进来。建筑外表看上去很土,灰蒙蒙的一片,连墙面都没有处理过。但只要走进其中,你会发现这里有豪华程度不弱于任何一家洗浴中心的浴池,还有多达数百名美女组成,整整齐齐排列在入口大道两端,踩着红地毯组成的迎宾团队。

    在浴室里搂着两个没穿衣服的年轻女人,孙晓斌觉得舒服极了。她们受过训练,很会伺候人。水池旁边的平台上放着一盘盘水果,还有烤肉和啤酒。就这样在水里泡着,她们会用纤纤玉指将食物一点点送进你的嘴里,还会以接吻的方式,让你尝到饮料和酒的味道。

    这里是老板的产业。他为人低调,明面上是交给另外一个人打理。那家伙是老板的死忠,据说曾经受过老板很大的恩惠。金海园每年的收益账本在老板面前清清楚楚,代理人一分钱也不会多拿。就算警察找到这个地方,他也不会泄露关于老板的半点秘密。

    这样的人很可靠,也极其难得。孙晓斌经常感慨:自己身为堂堂一名修士,却在钱财方面远远不如一个普通人,身边也没有如此忠诚的跟班……尼玛的,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与老板之间的认识,完全是出于偶然。

    茅山派在相面一道上颇有见地,孙晓斌虽说修为一般,却在相术与其它法门方面很是花了一番功夫。那时候在山上,他知道俗世之人最为看重的就是这些东西。趋吉避凶、出入平安、功名利禄……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破财消灾。

    很多人都愿意破财消灾。有钱人最常用的一句话,就是“能够用金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孙晓斌很想找机会认识麻运,也想认识汪间零。“学成技艺,卖与帝王家”的思维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在山上老老实实修炼,那怕境界高深成为大乘,又能怎么样?尼玛的漂亮女人老子没睡过,山珍海味老子没吃过,该享受的东西老子一样也不认识,这他吗的跟傻逼有什么区别?

    对于车子价格贵贱的判断能力,是孙晓斌从一位俗家“法师”那里得到的知识。日月变迁,修士也在改变。茅山苦寒,山上的修士想要活下去,同样也得吃饭。若问钱财,茅山远远不及武当、龙虎山之类的名门大派。还好新上任的掌门心思活络,学着秃子门搞了个“俗家法师”的项目。那是从众多信道者当中挑选家境富裕的人,让他们亲眼见识道术神奇,心甘情愿捐赠出大量财物,然后得到一个在俗世中修炼的“法师”头衔的做法。

    你有了名,我有了钱,你我皆大欢喜,各取所需。各种乱七八糟的信仰者协会很看重这个“法师”名头。他们开具证书,声称这才是“真正的官方认可文件”。

    在靠近山脚下的偏僻位置,很少能够看到“奥迪”这种豪华轿车。正好车上的人下来在路边观风景,那时候孙晓斌身穿蓝色道袍从旁边经过,本着“普遍撒网,重点捕鱼”的想法,他随口给那个大腹便便,看上去很是有钱的家伙来了一句:你今天有灾祸傍身,最好别在车里呆着,找个安全的地方,避过午时三刻血光之灾,得保安全。

    路边走过来一个邋里邋遢道人随口说的话,你会相信吗?

    当然不会。

    孙晓斌自己也没当回事。说了就说了,反正看出来与别人信不信是两回事。若信,捡回一条性命,他自然会感恩戴德找到自己,然后心甘情愿奉上钱财。若是不信,死了也就死了,关老子屁事?

    第二天老板找到孙晓斌的时候,他正在山下的小酒馆里吃饭。一盘花生米,一盘羊杂碎,二两老白干。

    十几个身穿黑西装的壮汉把小酒馆团团围住,差点儿没把房子给拆了。孙晓斌被他们抓住衣服,当场打了个半死,奄奄一息拖到车上,风驰电掣般离开那个地方。

    在一个偏僻的山间别墅里,孙晓斌见到了老板。

    他很惨。右腿断了,身上插着输液管,躺在床上吸着氧气,只是精神还不错。看见手下把孙晓斌带进来,老板摘下氧气面罩,淡淡地问:“昨天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孙晓斌被问懵了,隔了很久才明白过来。

    他相人很准,血光之灾并非空口白话。老板对一个脏兮兮道士说过的话并未放在心上,可是路上遇到大雨,车子走的又是山路,他就提心吊胆多了个心眼,没有像平时那样把车门插销按下去。结果半路上遇到泥石流,看着正前方“呼啦啦”凌空落下的石块,身材肥胖臃肿的老板在死亡关口爆发出惊人的灵活。他不顾一切推开车门跳了出去,当时被一块数百公斤重的岩石砸断了腿,却看见司机和保镖坐在车上来不及反应,被数以吨计的山石倾泻而下,深深活埋。

    老板的第一反应是“尼玛的有人想要老子的脑袋”。

    手机是个好东西。叫来了亲信,伤腿也得到救治。只是医生说:这条腿算是废了,以后就算能够站起来,也无法正常行走。必须依靠拐杖,最好还是坐轮椅。

    老板的疑心病很重。他立刻想起之前那个道士对自己说过的话,派人在附近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孙晓斌,痛打一顿带回来。

    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就算孙晓斌否认也没有用。老板不是傻子,他动用金钱力量,上上下下对泥石流事件查了个清楚。最后,种种证据表明,那不是**,而是天灾。

    从阶下囚变成座上宾的感觉就是如此奇妙。那段时间孙晓斌醉生梦死,在老板的别墅里享受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每天都有多达五个女人任由挑选,看中哪个就带走哪个,全部看中带走也没有问题。厚达数十页的菜单上同样可以自由挑选。天南地北的各种水果,所有水里的鱼类品种,即便是国家明令的保护动物也可以吃到。这里有技艺高超的厨师,如果你觉得这些美食还不过瘾,他会面带微笑告诉你:先生,您是吃腻了想要换换口味吗?要不你从身边那些女人当中挑一个出来,清蒸、黄焖、红烧、鲜烤……我会让你感受到完全不一样的美食风格。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

    但是孙晓斌自己以为是在开玩笑。那天他随手指了一下站在身边的女人,厨师立刻让人把她带走。过了一个多钟头,孙晓斌在餐桌上见到了装在一个个盘子里的女人。

    他整整吐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那些装肉的盘子仍然在眼前晃动着。

    厨师绝对没有开玩笑,也没有乱说。满面惊恐的女人头颅就摆在餐桌中央,旁边的蒸笼里有肠子,四只手脚用蜂蜜浸过,据说这种做法与名点菜谱“蜜汁熊掌”一模一样。

    再次见到老板的时候,孙晓斌整个人都被吓坏了。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拼命哀求对方放过自己。

第六百三六节 大师

    老板是个很富态的男人,笑起来很好看。

    “孙道长不要害怕。小张是故意跟你闹着玩,我已经骂过他了,以后他再也不敢对你这样。来,起来说话。”

    孙晓斌忽然发现自己在玩弄人心方面简直就是个白痴。在山上学到的相人之术,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其实可以归类为心理学。想要窥破天机,看透一个人的生死很难。如果那天不是老板脸上一片黑灰,全是死相,孙晓斌也不可能看得如此清楚。天机本来就很模糊,比如说你“今天外出必有灾祸”,被车撞是灾祸,与人发生口角也是灾祸,重点在于相术者如何对事情本身进行解说。

    老板显得慈眉善目:“我得好好感谢孙道长啊!要不是你那天的提醒,我就真的完了。呵呵……这些天在我这里玩的怎么样?开不开心?”

    说到那个被厨师做成菜肴的女人,老板显得漫不经心:“一个女人而已,杀了也杀了。呵呵,只要有钱,不要说是普通女人,就算大不列颠女王我也能给你抓回来。当然,付出与收获必须成正比。”

    说话可以品读出一个人的性格。老板是个亡命徒,不折不扣,凶悍到极点的那种。

    “怎么样,孙道长有没有兴趣到我的公司里发展一下?咱们有钱一起赚。”

    有了之前的教训和经历,孙晓斌没想太多就答应了老板的邀请。这其中,老板承诺的加码产生了巨大的诱惑力。他很认真地告诉孙晓斌:你跟我干一年,我给你五百万。你跟着我干十年,我给你一个亿。如果你跟着我做满三十年,除了各种开销,你的下半辈子所有花费我包了,另外再给你三十亿资产。

    贩卖毒一品究竟有多大的利润?这个问题孙晓斌不可能找到答案。他的新身份是“公司高级顾问”,不参与具体的商业买卖,只接受老板的命令。

    孙晓斌永远不会知道老板在背后调查自己。集团不会放任身份不明的人进来。但是显而易见,道术对公司里的生意很有帮助。担任“高级顾问”的第一天,孙晓斌就从老板身边找出三个巫蛊道具。那是老板生意伙伴的杰作,东南亚一带很是流行。表面上说是“送给你的护身符,带在身上会有好运”,实际上,是经过降头师特别处理的巫蛊。用做伪装的好运气功能或许会有那么一点,如果需要,巫蛊会在第一时间爆开,将老板当做营养品,一点不剩活活吸干。

    没有亲眼看到事实的人,永远不会相信骗局。

    孙晓斌当着老板极其心腹的面,用法术将巫蛊破坏。看到藏在“幸运符”内部的那条黑色蜈蚣,包括老板在内,所有人脸色煞白,双腿直打哆嗦。

    “趋吉避凶”是一门神秘的道术。孙晓斌只是一个炼气中期的修士,有限的修为不可能让他做到窥破天机,逢凶化吉。但是茅山道术之所以延续千年不绝,自然有其神妙之处。凭借各种辅助道具,孙晓斌连续三次帮着老板在生意过程中逃脱了警方追捕。

    “道具”的来源很杂,也很昂贵。最纯净的北疆羊脂玉、最透彻的南方帝王绿翡翠、大块的黑曜石、深埋于地下的大理精石核心……昂贵的花费即便是老板看了也觉得心惊肉跳,但他从不怀疑孙晓斌从中私吞。因为每次施展道术老板都会在场,他现在对孙晓斌的态度已经产生了变化。从最初认为是“想要从老子口袋里骗钱的神棍”,转变为“道术神妙的孙大师”。不仅仅是老板,整个集团内部核心人员,都把孙晓斌当做神灵一般供起来。

    被警察抓住是什么后果?想必大家都很清楚。后面有警车追赶,孙大师施展道术,顷刻之间招来了茫然大雾,将一切笼罩起来。车上自备着指南针,那是按照孙大师的提点。依靠这个办法,老板及其手下逃出生天,从警察眼皮子底下躲过劫难。

    还有一次是在海上交易。岛国矮子居然想要黑吃黑,因为是多次合作伙伴,老板这边没有任何防备。对方发难的时候,多亏了孙大师急中生智,运用道术产生小规模的海浪,使得船只剧烈颠簸。虽说那次老板手下损失惨重,死了好几个人,但他和几个亲信还是成功逃脱,后来重整装备,前往岛国进行报复。

    得到信任就这么简单。何况孙晓斌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现在集团内部甚至产生了一种说法:只要有孙大师在场,任何交易都很安全,绝对不会出事。

    老板没有食言。他在南加利福尼亚给孙晓斌买了一套别墅,价值三千多万美元。加拿大也有两处房产,那个要便宜些,两千多万。德国与瑞士也有类似的产业,光是这部分,加起来就超过上亿美元。

    贩毒真的很赚钱。这些钱是从人骨头里面一点点吸出来的,带着肮脏的血,挂着黏糊糊的肉丝,附着着无数痛苦哀嚎的灵魂。

    孙晓斌开始的时候做的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报应”这种事情他以前很相信,但是后来就不怎么信了。

    他见过老板杀人。

    《古惑仔》电影里发出“说杀他全家,就一定要杀他全家”豪言壮语的黑帮大佬跟老板比起来,简直就是幼稚可爱的天使。

    把某人全家抓回来,当着那人的面,砍下他妻子的脑袋,现场用骨锯挖出头盖骨,当做碗,把热乎乎的脑浆强行喂给那人吃下去。然后,是他的儿子、父母、亲戚……

    还是把某人全家抓回来,当着那人的面,把他的妻子捆在木头桩子上,割开腹部,取出肠子,扔给一条关在笼子里饿了很多天的狗。狗笼子距离木桩之间距离很短,也就十来公分。笼子挡住了饿狗,它的牙齿和爪子伸不过去,只能叼着从拳头大小笼口塞进来的那段人肠向后拖。吃一段就拖一段,直到把那个可怜女人的内脏从肚子里整个拉出。整个过程她一直在惨叫,却没办法很快死去。然后,是他的儿子、父母、亲戚……

    “点天灯”的做法非常可怕。老板改进了从前的老派做法。那是把某人以坐“老虎凳”的姿势捆在一个“l”形的架子上,剥光身上的衣服,从腹部开始,直到两条腿足尖,用纱布蘸着猪油,一层层细细密密裹上去。完工后,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条肥肥胖胖的蛆虫。从脚尖的位置点火,整个过程都有人照看,确保火焰燃烧部分不太大,也不会因为缺少燃料而熄灭。那是用勺子不断浇着油脂,再用火钳夹着一根根蜡烛塞进火焰附近纱布的做法。被折磨对象就这样亲眼看着身体被火焰一点点吞噬,就连骨头也被烧至焦黑。还要不断给他打针,大剂量的清醒剂。他就这样发出凄惨到极点的尖叫,疯狂挣扎就连灵魂也变得扭曲,却无法逃脱,直至忍受长达三天以上的折磨,才能死去。

    每次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老板都会热情的邀请孙晓斌一起观看。他总是一边看一边叹气:“孙大师啊!不是我心狠手辣,其实我是个心软的人,最见不得人家流眼泪。你说这算什么事情啊!我赚钱我碍着谁啦?偏偏有那么多人跟我作对,不是向警察检举揭发,就是变着法子给我找麻烦。你想想,我这么大的一个公司,还要养着这么多的人,一年下来要是没个几千万进账根本不够。我这也是帮着国家和政斧,替他们解决老百姓就业困难嘛……尼玛的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做企业年产值远远不如我的所谓“企业家”,都能进市人大省人大作代表,我就只能被警察追来追去,连条活路都不给?老话说得好: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曹他吗的,这帮黑心的狗杂种一次又一次杀了我父母多少次,我得一丝不落的从他们身上讨要回来。”

    做事情都需要一个理由。混黑道贩毒也是这样。

    孙晓斌知道这是老板故意拖着自己下水。只要看了,参与了,以后想要洗白上岸,就没那么容易,甚至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古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就像林冲上梁山被王伦逼着拎刀子下山砍活人脑袋带回去,这叫做“投名状”。

    看得多了,孙晓斌也就麻木了。最初的惊恐和畏惧渐渐淡化,也没有了“要是被警察和师门知道了怎么办”之类的想法。老板邀约着他一起“看戏”,每次都会塞给孙晓斌厚厚几摞钞票。最初是软妹币,后来就变成美元。再后来,老板递给他厚厚的牛皮纸袋子,里面装着分布在世界各地的豪宅地产证明。

    自从认识老板以后,孙晓斌就没缺过女人。“从八岁到八十岁”这句话夸张了,但只要是孙晓斌看上的,老板都会让人给他弄回来,一个不落,一个不少。

第六百三七节 道友,我来找你

    舞厅夜场的女人玩多了,就不觉得稀奇。孙晓斌觉得很没意思,几乎是清一色的水蛇腰锥子脸,浓妆艳抹娇声嗲气在床上都是一个样。他开始变换口味寻找良家。很多时候可以用钱解决,毕竟良家妇女也是人,也要吃饭。何况再傲慢再清高的女人也有其底线,只要给足了加码,脱衣服上床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不过总有些人例外,而且这些女人数量还不少。孙晓斌以前在山上的时候,给他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与这些女人搭讪。现在不同了,口袋里钞票足,用钱砸不死你,老子就直接叫人把你逮过来。

    这个世界其实每一分钟都在发生着罪案。比如强暴,很多女人事后都会选择沉默。主要是面子上过不去,以及周围的生活环境。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孙晓斌心里惴惴不安。他毕竟是个修士,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因果循环”四个字。普通人也许不怎么相信这些,但是修道之人不同,他们不会轻易发誓,更不会主动招惹麻烦。

    想象中的惩罚一直没有出现。孙晓斌的恐惧心理在逐渐淡化。他开始怀疑师傅当初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什么“人在做天在看”,什么“做事但求无愧于心,神灵在上,行善必有酬,作恶必有罚”之类的话在孙晓斌看来好像没什么意思……尼玛的,要是这个世界上真有神灵,那么第一个死的人也应该是老板,不是自己这个跟班的马仔。

    老板抓住陈雄的嘶吼,孙晓斌也在场。

    不知道老板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总之是把陈雄这个潜入贩毒集团的警察揪了出来。折磨过程与对待从前那些人一样,只是老板觉得饿狗吃人之类的游戏看腻了,想要换个新鲜的玩法。喝着酒,吃着新鲜的碳烤牡蛎,酒气醺醺的老板指着奄奄一息,当时被折磨得趋于死亡边缘的陈雄问孙晓斌:“老孙,你有没有办法让警察找不到这个人?”

    孙晓斌知道老板指的是法术。于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帮我设个局吧!”老板玩兴很浓:“我要好好耍耍那帮穿黑皮的狗崽子。码的,整天的查我、追我……哼!老子倒要看看,他们这次被我耍,到底是什么感觉?”

    陈雄遭受的最后折磨,是孙晓斌用一根大号棺材钉从后脑上钉进去。约莫有手指粗细。钉进去又拔出来,用这个作为镇魂法器,孙晓斌设下了一个束魂圈。茅山派的道术能够延续千年,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老板特地拿出了一套在闹市区的房子供孙晓斌使用,那是一处提前安排处理过的小据点。类似的房子老板还有很多。按照他的说法:钱赚回来就是用的,多买几套房子也不稀奇。老子就是要把那个死警察的尸体摆在闹市,要是真把我惹急了,就弄些炸弹放进去,到时候把整幢楼炸塌了,好好丢丢那些穿黑狗皮警察的脸。

    这些话说归说,孙晓斌知道老板其实是不敢做的。开什么玩笑,那样的话,就直接从毒贩身份变成了恐怖分子。与国家机器较量,警察也就罢了,如果真的惹怒了政府出动军队,穷搜天下,老板哪怕逃到天边,也只有死路一条。

    其实孙晓斌对老板的想法和做法嗤之以鼻。但是没办法,他已经上了这条船,下不来了。之所以用道术封住陈雄的魂魄,只是看看警方那边有没有修道之人做帮手。孙晓斌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就听门派里的长辈师兄们说过,很是有些其它门派道行高深的前辈被山下的“朝廷”收编。那时候,长辈师兄们的口气都很鄙夷,也带着浓浓的嫉妒。他们说那些下山的修炼同道,都是些忘记了修道基础的“朝廷鹰犬”。

    人类的心理就是如此奇妙。吃多了山珍海味,就想要尝试着吃点儿清汤寡水的素菜。孙晓斌以前很向往灯红酒绿,现在每天都是这样,他的心思也在发生变化,逻辑思维开始朝着争强好胜方面开始延伸。他对现代枪械不屑一顾,觉得道术才是自己最强大的资本。偏偏老板手下只有自己这么一个“能人”。孙晓斌想要找个人交流沟通,却发现自己很孤单,没有朋友。

    是不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与政府那边的修炼同道切磋切磋,看看谁的本事更大,更的能力更强?

    这不能算是一种狂妄,应该是孤单寂寞环境下的一种心理变异。就像很多杀人狂作案以后把精心修改过的谜语留给警察,让他们从中寻找答案追索自己。警察抓贼的游戏玩得类此不彼,著名的“剪刀手爱德华”就是最佳例子,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真凶。

    孙晓斌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后半生,应该这样渡过:手里有花不完的钱,随便说说就能要某个人的命。而且还是道上有名的“祖师爷”,不是嘴上说说那种,而是有着真正的道术,能够呼风唤雨,无视警察,来去自如。

    温热的水浸没身体,刺激着皮肤细胞,驱散了疲惫。纤细白腻的女子手指轻轻触摸着胸口,然后一直往下,让仰天闭目安心享受的孙晓斌得到淋漓尽致的身体释放。

    耳边突然传来尖叫声。孙晓斌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因为是泡在水池子里,睁开眼皮的速度也比平时慢了一些。他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揪住自己的两只耳朵,就这样拖着自己向上,同时向后。可怕的撕扯力量让孙晓斌觉得脖子上肌肉都变得紧绷起来,他不顾一起尖叫着,两条胳膊死命地向后抓,手指摸到了抓住自己耳朵的那个人,那是两条强壮到极点,肌肉坚硬如刚的胳膊。

    孙晓斌觉得自己的耳朵几乎被活活扯掉了,发出“嗡嗡”的响声。他看见泡在水池里服侍自己的那几个女人手忙脚乱沿着对面台阶爬上去,光溜溜的屁股很是惹眼,她们脸上充满了恐惧,双手掩住胸口,仿佛一条条受惊的鱼,以最快速度从自己视线里消失。

    被倒拖着反倒在地上的感觉很不舒服,耳朵生疼,就连脑袋也变得不怎么清楚。后背上传来与大理石地面接触的冰凉,足踝关节摔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孙晓斌龇牙咧嘴。肩膀被人以无可抗拒的巨大力量牢牢按住,两只脚也从膝盖位置被人踩住,无法挣扎。

    身穿黑色休闲衣裤的谢浩然走到孙晓斌左肩位置,低头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他,问:“你是茅山派的人?”

    孙晓斌内心充满了恐惧,想也不想张口就问:“你是谁?”

    他紧接着又问:“你们是谁?”

    按住自己肩膀的是个陌生壮汉。身材高大,个头至少超过两米,粗壮胳膊上的发达肌肉连健美冠军也自愧不如。孙晓斌在惊恐中甚至做了一下对比,他发现:这家伙的拳头体积与自己脑袋差不多。

    踩住自己双腿的那两个人孙晓斌也不认识。但是他们衣服下摆都绣着药神院的特殊徽记。反应速度是如此之快,与第一句问话不过是两秒钟间隔,孙晓斌感觉自己是在自问自答:“你们是药神院的人?我……我和你们没有过节啊!”

    邬钢加重了踩住孙晓斌左腿那只脚上的力道。他“嘿嘿嘿嘿”发出阴冷笑声:“肃州城里那个封灵阵是不是你做的?”

    谢浩然在旁边插进话来:“陈雄脑袋上那颗棺材钉是不是你的杰作?”

    两句话同样间隔很短,孙晓斌听了差点儿没被活活吓死。他一下子就变得浑身直打哆嗦,**的身体在剧烈颤抖,说话也结结巴巴:“你们……你们……警察……你们是警察?”

    谢浩然没理他。站在水池边上,环视了一圈蒸汽缭绕的浴室,他慢慢发出声音:“你的老板在哪儿?”

    这句问话让孙晓斌惊恐万状的内心产生了一丝想法。他用力咽了一口唾液,尖声叫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们饶了我。”

    谢浩然转过身,朝着这边看了一眼,淡然道:“邬钢,把他放开,让他站起来说话。”

    邬钢与按住孙晓斌肩膀的巨人同时松开禁制,孙晓斌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显得很狼狈,他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脚,佝偻着背,脸上带着讨好的神情朝前走了两步,一副卑微可怜的模样,拱手对谢浩然行了一礼,脸上的神情很是凄惨:“道友,我实在是没办法,我也是被逼的啊……”

    刚说到这儿,没有任何预兆,可怜巴巴的孙晓斌猛然转身,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敞开的房门蹿去。

    茅山一脉,在特殊法方面的确有着精妙之处。孙晓斌当年在山上修为难以寸进,偏门法术却学了不少。出了相术,他最为熟练的就是“遁术”。

    不过,茅山法术当中,没有极其神妙的“上古五行遁法”,因为已经失传了。

第六百三八节 关于你的惩罚问题

    后人在前人基础上总会做些补充。只是各种所谓的“修改”无法恢复上古五行遁术的神奇。茅山遁术也是如此,因为境界不高,道术修改也就变得毫无意义。总的来说,身法加上速度,短途爆发力估计超过了奥运会百米冠军,但是无法持久,必须看准时机才能发挥效果。

    孙晓斌打得就是这个心理差。一副老实巴交可怜兮兮的样子极具欺骗性,只要对方放松警惕,自己就可以在短短几秒钟内拉开速度。这个地方之所以被老板当做巢穴不是没有道理。出了浴室,拐下楼梯,就有一道暗门。很坚固,非常厚实,进去以后反锁,直接通往地下停车场。放在那里的几辆车常年有人看管,车上都插着钥匙,车子随时加满油,后备箱里有瓶装水和干粮,还有一个装有十万元现金与备用手机的背包。

    别以为“演习”这种事情是军人的专利。毒一品贩子同样也要演习。这是孙晓斌从老板那里学到的经验。别看老板口袋里钱多,每年都要做上规模很大的多笔生意。但他在自律方面远远强于普通人。每天再忙也要到健身房里呆一个小时,长跑速度不亚于专业体育选手,他有着很强的格斗能力,还是赛车俱乐部成员,驾驶技术精湛。

    从楼上跑到地下停车场这段距离,老板带着孙晓斌跑过很多次。他们相互比拼速度,旁边有人按着秒表计时。那时候老板总是开玩笑说:别看现在跑着累,关键时候可以救命的。

    孙晓斌深以为然。他觉得自己完全有把握从这几个同道中人手里逃掉。道术发动需要时间,再高明的修士也不可能从突然骤变情况下回过神来。只要给自己几秒钟,他们绝对追不上。要知道飞剑这玩意儿早就失传了,现在即便是再牛逼的修士,也得老老实实走路,像普通人那样开车坐飞机和高铁才能出远门。

    “嗖!”

    一道黑色气流从谢浩然手中发出,不偏不倚命中了孙晓斌的后腰。他惨叫着向前重重扑倒,右手下意识地朝着后面摸去,发现那里湿漉漉的全是血,钻心的疼痛冲击着大脑,就像被子弹打中,粉碎了骨头。

    那是从陈雄身上取下来的棺材钉,谢浩然用这种方式还给了孙晓斌。

    邬钢等人冲上去将其抓住,扣住肩膀,挥手就给了孙晓斌两个耳光。他被打得晕晕乎乎,张开的嘴里飞溅开鲜血。不等说出求饶的话来,就听见谢浩然发出凶狠冷漠的声音。

    “邬钢,把他的脚砍下来。”

    即便是比这残忍百倍的命令,邬钢也会毫无折扣的服从。说实话,他现在宰了孙晓斌的心都有,之前的确是大意了,没想到一副可怜求饶的嘴脸的人居然还能趁机逃跑。如果不是谢浩然反应迅速,恐怕还真有可能被孙晓斌逃掉。

    很少有修士随时带着刀,而且还是能够把人腿脚砍断的那种大刀。命令是死的,人却是活的。邬钢让手下出去“找找合用的刀子”,那人很快找来了一把美工刀。锋利是很锋利,却主要是用于裁纸,刀刃太薄,稍微用力一掰就断。

    邬钢把孙晓斌拉到水池子边上,狞笑着,抓住他的足踝,将其翻转过来,头朝地面,后背朝天。膝盖向上弯曲,然后在邬钢巨大迅猛的力量控制下,朝着呈直角的坚硬水池边缘狠狠磕去。

    “咔嚓”声是如此清晰,瞬间被孙晓斌口中爆发的惨烈尖叫声盖过。邬钢对此置若罔闻,他继续抓住那只断腿,朝着大理石池边上用力狠磕。直到孙晓斌的腿呈现出软绵绵的无力迹象,这才罢了手,拿出那把美工刀,割开柔软的皮肤,然后是肌肉,从粉碎的骨头中间一点点破开,像垃圾一样把切下来的断腿扔进水里。

    谢浩然在旁边看着,发出冷漠无感情的声音:“给这家伙打一针,再喂他点丹药,别让他死了。”

    培元丹之类的高级货孙晓斌是无缘得到。身材高大的巨汉抓住他的喉咙,把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孙晓斌头颅揪起,握住他的下巴,将嘴捏开,塞进去一份简化版本的“补元丹”。这是药神院的方子,在补充元气方面的确有效,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丹药。因为是粉末形状,严格来说,只能算是“补元散”。

    没有趁手的工具,割人断腿的工作就很费力。尽管邬钢极力避免,身上还是溅了几滴血。

    双腿尽断的孙晓斌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活像离开水的鱼。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想法,所有一切幻想与辉煌,都随着剧烈疼痛与死亡边缘的徘徊彻底消失。

    手机响了,谢浩然拿出来一看,是贺强的号码。接通以后,话筒对面传来恭敬的声音:“掌门,目标已经抓住了。”

    谢浩然脸上显出一丝满意的神情:“有没有漏掉的?”

    “没有,一个不少。”

    “那就好。先带回去,关起来。”

    ……

    焦恒觉得自己从未像今天这么扬眉吐气。

    老板被抓住了。

    虽说是按照谢浩然提供的信息才抓住目标,但是无所谓,这个犯案累累的贩毒集团,终究是因为首脑落网,彻底毁灭。

    涉案人员很多,林林总总抓了一百多个。肃州市公安局缉毒处一下子忙碌起来,因为人手不足,临时又从省里和其它地方抽调精干警员,力求在短时间内完成初步审讯工作。

    起获的赃款数额巨大,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其中有分散在各地的大量不动产,包括国外的部分,粗略估算下来,总价值超过上百个亿。

    陈雄的头骨还给了他的家人。

    陈雄的弟弟第二天找到谢浩然。牛高马大的汉子,“扑通”一下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谢谢!我替我哥哥,还有我家里所有的人谢谢你!”

    他哭得撕心裂肺,就像一个三岁的孩子。

    谢浩然一直呆在肃州没有离开。直到老板被抓获的第四天,他才找了焦恒的关系,在审讯室里单独与老板见了一面。

    老板是个看上去精明的中年人。连续多日的提审,他显得有些疲惫。眼皮松垮垮的,黑眼圈很重,手铐脚镣一样也不缺,整个人被锁在审讯椅上。

    他有些疑惑,也确定自己不认识谢浩然,以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你是谁?”

    老板觉得很奇怪:“我听说,是你主动要求见我?嗯……你是律师?还是记者?”

    这应该是最符合逻辑的解释。

    谢浩然端坐在椅子上。按照他的要求,焦恒没有对这次会面进行监控。毕竟人是在谢浩然帮助下抓到的,破获规模如此之大的贩毒集团,在肃州警方历史上还是第一次。于情于理,谢浩然都不可能帮着老板越狱,也不可能给他提供任何一种逃脱法律制裁的帮助。

    “你想多了。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谢浩然淡淡地说:“我今天来,是有几件事情想告诉你。”

    老板安静地看着谢浩然。不明白对方来意之前,他不会轻易开口。现在已经被警方抓住,说得越多,罪名越大。老板很清楚国内法律。按照自己的猜测,眼前这个年轻人应该是警方派来试探的人。谈判专家,心理诱导师,或者是审讯高手之类的人物。

    谢浩然接下来的第一句话,彻底打破了老板心底的沉稳。

    “你所有家人都在我手里,包括你的老婆孩子。”

    老板眼睛里目光微闪了一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谢浩然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自顾道:“你的妻子在加拿大,你的父母在澳大利亚。你老婆带着你儿子一起生活。除了他们,你另外还有三个女人,分别在新西兰、英国和瑞士。你的生育能力挺不错的,算是男人当中的楷模典范。除了你明面上合法的,领取过官方证书的妻子,其他三个女人都是从你这里领取生活费。当然,你很大方,对她们也很好,每个人名下都有着不少于两千万美元的财产。”

    老板感觉冷汗从发根部位密密麻麻渗了出来,正在脑门顶上聚集。

    谢浩然平淡的语音毫无变化:“她们总共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五个女儿。都是些不错的,对你很忠心的女人啊!直到最后她们也不愿意说出与你之间的关系。不过嘛……她们可能看中了你的财产,还有你定期打给她们的那些钱。对于你这个每年也就是过去探望一、两次,在床上睡一觉的“丈夫”,她们真的很关心,从未说过你的坏话。”

    “你的确是把华夏人的传统发挥到极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多子多福的确是一种信仰。所有孩子都跟着你姓。呵呵……你是不是觉得,等到老了,金盆洗手,咱也不沾毒一品,就能把分散在世界各地的这些女人集中起来,然后儿孙围绕,颐养天年?”

第六百三九节 处理品

    被人看穿的感觉很糟糕。老板现在就是这样,他觉得身上所有秘密都被这个年轻人挖了出来,一丝不剩。

    “你……你是谁?”

    他的话音里充满了恐惧:“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谁告诉你的?”

    谢浩然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他冷冷地注视着满面骇然的老板:“我不会碰你的家人一根汗毛。在我手里,他们很安全。无论你的父母,还是你最小的那个儿子。”

    老板愣住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谢浩然会说出这种话。内心深处刚刚升起的恐惧立刻被压了下去,被突如其来的期盼与希冀所取代。沉默片刻,他抬起头,颇为慌张起看了看架设在天花板四角上的监控摄像头,很是紧张地低声道:“你是来帮我的?你……你疯了吗?为什么在这里说这些事?他们有监控,会听到的。”

    谢浩然轻轻发出嗤笑声:“你想多了。我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你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说,我不会动你的家人。懂吗?我不会用刀子割开他们的喉咙放血,也不会动手给他们脸上来几个耳光。我会离他们远远的,保持着能看到,但绝对不会伸手触碰的“安全”距离。”

    老板被弄糊涂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浩然没有正面回答:“你的四个老婆都长得不错,很漂亮。尤其是你后面安排出国的那三个女人,有人愿意出很高的价钱买下来。加勒比海的有巴西人开的赌场,很多人在那里赢了钱,总得找女人寻欢作乐。三万美元一个人,她们会离开现在的家,得到一份全新的,自由的工作。”

    老板再次愣住了,他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谢浩然抬起右手,指了一下自己两只眼睛中间的部位:“听说过前额叶摘除手术吗?这种手术可以彻底消除人类的正常记忆与思维能力。她们只需要服从就行。这样做,可以帮助她们很快适应新的工作。”

    “顺便说一句,你的正牌老婆就没有卖到这么高的价钱。我把她和你母亲打包卖了。没办法,女人老了就会变得难看,不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又穷又想要女人的男人。我没让她们接受这种手术,因为买家需要帮着操持家务和生计的女人。打包价三千美元,一个菲律宾人接的单子。他虽然有些老,但是家里的男性成员很多,听说有十几个。为了确保卖出去的货物不出问题,我会提前让人割掉她们的舌头。呵呵……在那种地方,只要不说话,晒晒太阳,皮肤黑下来,没人能看出她们与当地人有什么区别。”

    “你的四个女儿都有人要。她们长得很漂亮,一个买家来自非洲,另外三个是欧洲人。唔……我看过买家资料,应该不是出于爱情的诱惑,而是想要把她们当做赚钱的工具。你做毒一品生意,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地方都能被阳光笼罩。尤其是网络,有杀手通过这种方式进行生意,有人提供生理方面的各种服务,还有其它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要求,总之只要有钱,任何情况都有可能。我给你的四个女儿设定了特殊条件,她们的售价只有一美元,但是每天的次数不能少于二十次,越多越好。不限年龄、性别、生物种类……我想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老板听得毛骨悚然,他用失神的眼睛瞪着谢浩然,发出带有剧烈牙齿撞击的哀嚎声:“……你敢……你……不能这样做……”

    谢浩然脸上全是平静:“孙晓斌在我手里。你的事情我全都知道。其实类似的事情你做过很多,尤其是放狗吃人,那种游戏听说你玩了很多次。道上有一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见多识广,总不至于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老板屁股下面的椅子开始随着他剧烈颤抖的身体而晃动。他觉得浑身发冷,大脑思维已经明显跟不上心脏急剧跳动的速度:“发发慈悲吧……放过我的家人……求求你,放过他们。”

    “差点儿忘了,还有你的那几个儿子。”谢浩然冷漠的脸上丝毫没有怜悯:“你的大儿子现在在岛国人手里。说起来,你当年做事不稳啊!既然在生意上与岛国人有矛盾,就应该把他们全都杀了,永绝后患。虽说你后来与意大利人合作,与岛国方面不再有任何牵涉,但是人家毕竟记着仇,一直在寻找机会。我给他们的头头发了一份电子邮件,岛国人昨天晚上就把你大儿子带走了。价格还是很公道的,五万美元。”

    “他们对你另外两个儿子也表示出浓厚兴趣。只是我给这桩生意设置了一些附加条件。卖价不高,真的不高。打包也就是一万美元。前提是必须给他们进行男性生一殖一器官摘除手术。呵呵……很年轻,相貌英俊的男孩总是有很多人喜欢。从前天到现在,拍卖还没有开始,他们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了三倍以上。必须承认,这是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也是一个让人看不懂,性别混乱的时代……不过有一点还是很令我安慰的,那就是出价的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是华夏人。”

    修士与普通人之间的规则森严。谢浩然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手对付那些与自己毫无冤仇的普通人。即便是罪恶多端的老板家人,他也只是将所有惩罚转给别人处理。

    看着老板脸上恐惧到极点的绝望表情,谢浩然慢慢地说:“想叫警察是吗?没有用的。就算你现在告诉他们你的家人信息,警方也不可能从你提供的地址找到她们。如果没有安排好一切,我也不可能坐在这里,对你说这些话。别再想什么你在国外提前藏好的财产。瑞士国际银行的一亿美元,德国、意大利和美国六家银行的累加起来又是一亿美元,还有你存在国外的黄金和珠宝,以及各地的不动产,现在全都被我拿到。别担心,我会把它们公开,上缴政府。”

    说到这里,谢浩然把身子朝前挪了挪,皮肉不笑地说:“你以为我会把这些钱拿出来做善事,捐出去?哈哈哈哈……你想多了。因果,因果,有前因,才有后果。直接把钱捐成善款,那会降低你身上的罪孽。那毕竟是你的钱。我永远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阎王爷会在纸上记着你的罪恶,老老实实在地狱里呆上九十九世,安安心心完成轮回吧!”

    老板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睁大眼睛,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的声音:“你……好狠……”

    “我没有你那么狠。”谢浩然丝毫没有动怒,他说得轻描淡写:“应该有很多人对你说过求饶的话。他们比你现在说出来的这些还要凄惨……你给过他们机会吗?”

    泪水一下子从老板眼眶里涌了出来:“求求你,放过我的家人。你想怎么报复我收拾我都行,求你放过他们……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做过啊!”

    谢浩然注视着那张一下子苍老了很多的脸,淡淡地说:“这话我信。他们的确对你的生意一无所知,只知道你做着跨国生意。你告诉你老婆你帮着中石油在海湾地区倒腾油料,你告诉你的另外三个女人,你在忙着古巴人卖雪茄,帮着瑞士一家大公司收购可可,还有英国人的鳕鱼生意,你是他们委托的华夏代理人……他们都以你为荣,家里摆满了你的照片,尤其是你的大儿子,去年考上大学,成绩很不错,他准备毕业以后接你生意的班,把石油卖到世界各地。”

    老板脸上全是追悔,痛苦扭曲了肌肉,双手紧攥成拳头。

    谢浩然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你大儿子挺有趣儿的。他性格不错,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去年的跨年学生联谊会上,他劝阻了好几个吸一食大一麻的女生。虽说这种行为在当地学生中令人反感,但是对方家长却很喜欢。有几个人甚至登门拜访,当面对他表示感谢……我想,这些事情他一定没有告诉你。不过现在你从我这里知道也一样。我忽然想起了传教士,只是不知道他到了岛国人那边,会不会继续宣扬他的这些言论?”

    “放过他们……求求你放过他们……”老板已经没心思听下去,他老泪纵横,不断地哀求。

    谢浩然收起脸上的笑,慢慢变得冷漠起来。

    “我已经说了,孙晓斌在我手里。”

    “很多年前,你杀了一个缉毒警,还抓了他刚生产不久的妻子。当着那个女人的面,你把婴儿扔给饿狗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你的家人?”

    “滇南边防检查站退役的武警,你杀了整整十六个。”

    “零一年,你抓了一个缉毒警全家,女的被你手下轮一暴,男的被碎尸。”

第六百四十节 上班很远

    “这些年,你的生意越做越大,死在你手上的人也越来越多。我看过你写给你几个老婆的信,你反复交代她们注意对孩子的教育问题,绝对不要让孩子染上烟瘾和毒瘾,一定要加强管教……呵呵……哈哈哈哈……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贩一毒集团头头说出来的话。”

    “你显然只关心你自己的家人。我就想问问:你把别人当成什么?活动的人形提款机?还是能够被你随意宰杀,必须染上毒瘾,被你控制,主动把钞票塞进你口袋里的猪吗?”

    谢浩然再次将身体前倾,凑到离老板很近的位置:“你的家人会活得很久,这一点我绝对可以保证。他们目前的生活状态,至少会持续到七十岁。早年你刚开始贩一毒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从八岁孩子到八十岁老头,都要让他们吸毒,只有这样,才能赚到最多的钱。”

    老板觉得心脏跳动瞬间停止,他猛然抬起头,挂着泪痕的脸上充满了惊恐。

    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可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想赚钱,想的快要发疯,梦里都是被钞票覆盖的场景。人只要有了冲劲就会变得不择手段,会变得异常疯狂。

    谢浩然鬼魅般的声音在继续着。

    “你在酒吧和舞厅里寻找目标,先用酒把他们灌醉,然后进行注射。固定客户就是这么来的。只不过,这种事情容易引起警方注意,所以做了几次就停了。那时候你年轻英俊,谈了很多女人。你劝着她们吸一毒,她们从你手里买货。认识的人越多,你赚的就越多。”

    “后来你发现这是很蠢的行为,也就不做了。只是后来每次想起,都会觉得感慨。”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秘密。”

    说到这里,谢浩然站起来,居高临下道:“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骂你,也没想过要杀你。这种事情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也没有这个权力。我一直觉得,让一个人在无知无畏情况下去死,是一种残忍。必须让他知道真相,明白一切,这才是真正的仁慈。”

    “我会在我能力范围内让你活着。你应该不会被判死刑,无期徒刑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判决。你会源源不断收到你家人的消息。让一个人短时间承受折磨并不困难,难的是让他永远接受这种折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永无停止……这对我来说是个挑战,我打算试试,你是个不错的实验对象。”

    ……

    安州。

    梁欣丽今天兴致很高。她去菜市场买了条鱼,对剖着切开,洗净以后下锅略炸几分钟,等到两面变成金黄色,就放下各种佐料炖煮。等到起锅,香气四溢。

    牛肉末炒芹菜是简单的家常菜,但是想要做好,就一定要注意芹菜末下锅翻炒的时间。加上一勺豆瓣酱,红红绿绿的颜色看上去就很诱人,味道也很鲜美。

    老豆腐切成指头宽的片状,上面堆着用酱料拌好的剁肉,装进盘子,大火蒸熟,出锅的时候撒上碧绿的葱末,白白嫩嫩的,光是看看就令人喜欢。

    做菜的本事是跟着母亲梁静学的。梁欣丽懂事很早,想着自己离开家去燕京上学,给父母做饭的机会不多,做一次是一次。

    今天很奇怪。王荣祥夫妇回家的时间很晚。街道办事处距离小区不远,现在上班都是朝九晚五,正常情况下,他们最多五点半就回来了。

    快七点钟了,两个人才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家门。王荣祥累得够呛,换了拖鞋,直接仰靠在沙发上,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梁静要好一些,她走到饭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侧过身子,右手扶着椅背,呆滞的眼睛望着摆在餐桌上的丰盛菜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梁欣丽穿着围裙,有些手足无措。她轻轻地问:“妈,王叔叔……你们怎么了?”

    王荣祥已经缓了过来。他坐直身子,用手拍打着小腿肚子,叹了口气:“今天走的远了些。说起来也是怪我,想试一试,就没坐公交车,结果直到现在才回来。”

    今天是去金牛社区上班的第一天。早上去的时候堵车,王荣祥迟到。梁静中午过去找他,想看看新的工作环境,顺便陪着他晚上一起回家。两个人等到下班,到了车站,刚好赶上高峰期,等了很久车也没来,两口子一合计,想着干脆走着回家试试。很久没有如此长距离运动,回到家里,只觉得手脚都是软的。

    洗过手,开始吃饭。

    梁静用筷子夹了一块鱼给女儿,又夹了一块给王荣祥,颇为担忧地看着丈夫:“老王,你今年的公休还没用。十五天的假期,你再跟单位上请个假,凑足三十天,去驾校报个名,咱们自己买辆车,你以后开着上下班。”

    王荣祥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去,苦笑着摇摇头:“这个星期我还是先坐公交车。等到周末,我到储藏室里把那辆老自行车翻出来,链条上点儿油,换个轮胎,先骑着吧!”

    梁静有些不高兴:“有必要这么省吗?家里又不是没有买车的钱。几十上百万的咱们买不起,十五万以内的也就够了。这还是你自己说的,怎么现在忘了?”

    王荣祥把筷子捏在手里,叹了口气:“买车当然简单,我有个朋友在车行上班,明天去店里说不定就能提到现货。可问题是,我和你都没有驾照。说是三十天能学出来,实际上怎么样……这个还真不好说。”

    梁欣丽在旁边听着有些糊涂:“妈,怎么突然想要买车了?”

    梁静不方便解释,就随口“嗯”了一声,继续问王荣祥:“三十天学车的时间不够吗?”

    “我觉得挺悬。”王荣祥愁容满面,有些感慨:“老了,学东西速度就慢。说真的,我就没想过要开车。以前说是买车,那也是买回来给你用的。我嘛……蹬蹬单车还行。”

    “至于汽车嘛……”他摇着头,叹了口气。

    王荣祥夹了一筷子溜白菜放到碗里,用筷子拨弄着。女儿做的饭菜虽然很香,可是现在吃在嘴里味同嚼蜡。心里有事情,实在是没心情吃饭:“何况请假的事情,单位上估计不会批。”

    梁静和梁欣丽两个人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梁欣丽直到现在也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用胳膊捅了一下坐在旁边的梁静,小心翼翼地问:“妈,到底怎么了?”

    王荣祥是个老实人。回来的路上一直叮嘱梁静,让她别把事情源本告诉梁欣丽。可是梁静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把话挑明了比较好。她抬起左手,轻轻抚弄着梁欣丽柔顺的长发,看着长大的女儿,眼睛里全是感慨,也充满了无奈:“你长大了,比小时候漂亮多了。你刚生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褶子还没有张开,家里人都说你不好看。没想到现在女大十八变,唉……”

    停顿了一下,梁静苦笑道:“你王叔叔今天被单位上的领导叫过去,说是重新安排工作。他现在上班很远,在金牛社区。还有我……欣丽,你是知道的,妈妈没有正式工作,在王叔叔的单位上只是临时工。这个月合同到期,他们……不要我了。”

    梁欣丽的眼睛里浮起一层懵懂:“怎么会这样?”

    梁静的话音忽然变得冷漠起来:“都是蔡志坤干的。”

    “蔡志坤?”梁欣丽一时间没想起这个名字具体是谁,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妈,你是说住在咱们对面那幢楼的蔡叔叔?”

    蔡志坤是街道办事处主任,大家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梁静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却没有去盘子里夹菜的意思:“蔡晨看上你了,要你做他的女朋友。”

    梁欣丽满面惊愕地一下子高声叫起来:“什么?”

    梁静注视着坐在餐桌斜对面一言不发,同样举着筷子却无心吃饭的王荣祥,话语当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怒气:“蔡志坤前几天就把你王叔叔叫到办公室,专门说这件事。姓蔡的真不是个东西,指名道姓的要你做他儿媳妇。”

    面带愁容的王荣祥插进话来,安慰着梁欣丽:“欣丽,这件事情我当时就给你回掉了。我告诉蔡主任,说了你有男朋友,而且今年年底就要结婚。没事儿的,都过去了,老蔡虽说在单位上是一把手,但这种事儿他管不着。”

    老实人都怕麻烦,梁静一开口,王荣祥就知道事情要糟。梁欣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顺,虽说不是自己的亲身女儿,但她对自己很尊敬,也很要强。果然,梁欣丽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着王荣祥又惊又怒地连声追问:“王叔叔,我妈说的是真的吗?她被单位上开除了?还有你……你被发落到其它地方上班?”

    发落,这是情急之间,梁欣丽找到最能体现此刻心情的一个词。

第六百四一节 惨烈的过去

    事情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王荣祥沉默着点点头。

    他并非真的窝囊。所谓“老实”,也只是一种被磨去棱角的生活态度。与年轻人比起来,中年人需要考虑的问题太多,顾忌也太多。都说年轻人性情张扬,他们的确有这个资本。大不了一切重来。中年人就没有这个优势。他们经历过失败,拥有太多的经验。“退一步开阔天空”是大多数中年人的座右铭。就像那个段子里说的:如果你是公司老总,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对你手下那些中年人指手画脚,发号施令。他们会老老实实服从,认认真真去做。可如果换了是年轻人,你就最好不要招惹他们。能用就用,不能用就开除,让他们走人。

    梁欣丽美丽的脸上瞬间充斥着红色,那是愤怒引发的火焰。她转过身,朝着房门方向快步走去,愤愤不平地说:“不行,我找他去。他凭什么这样?我又不是他们家的童养媳,姓蔡的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王荣祥连忙站起来,快步跑到梁欣丽面前将其拦住:“欣丽,听王叔叔一句话:别去了,都已经这样了,就算你去了也没用。说真的,老蔡那个儿子我还真看不上,要是你答应了做他女朋友……到了你结婚的时候,王叔叔我可是一分钱都不会出。”

    王荣祥知道自己的问题。他身体有毛病,这辈子可能都无法生育。当初之所以找到梁静结婚,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孩子的缘故。他一直把梁欣丽当亲生女儿看待。当然,夫妻之间的事情梁静也很清楚,谁也没有说破,也没有告诉外人。

    梁欣丽考上燕京大学的时候,王荣祥真正是心里乐开了花。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在王荣祥看来,梁欣丽就是自己珍爱的宝贝。他发誓要为女儿找到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只是没想到梁欣丽这个假期居然带着谢浩然回家。对于谢浩然这个即将娶走女儿的陌生男人,王荣祥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只有真正养育过女儿的父亲,才能体会那种珍宝离开自己手心,成为别人怀中之物的失落感。

    但无论如何,比较起来,谢浩然任何方面都要比蔡志坤的儿子强太多。王荣祥也有专属于他自己的骄傲。如果不是蔡志坤在单位上的职务摆在那里,平时在小区院子里见到蔡晨的时候,他根本不会搭理那个终日无所事事的年轻混混。

    看着挡在面前的王荣祥,梁欣丽有些感动,心中怒火就这样一下子消了大半。这时候梁静也走过来,拉着女儿的胳膊,三个慢慢走回餐桌前坐下,各有各的心事,纷纷陷入沉默。

    良久,梁欣丽抬起头:“妈,王叔叔,我给谢浩然打个电话吧!他那个人主意多,说不定,他有办法。”

    ……

    肃州。

    焦恒的房子不算大,家具也不多。谢浩然与廖秋都在,三个人围着餐桌坐下来,房间显得很空。

    本来肃州这边的事情了结,谢浩然就打算离开前往安州。但是焦恒说什么也不肯放他走,刚好廖秋也在这个时候飞抵肃州就上次的事情进行程序收尾,焦恒直接把两个人带回家,说是要“请他们吃顿饭,表表心意”。

    军人出身的焦恒厨艺不是很高,但他做出来的菜分量十足,油水管够。

    卤鸡和猪头肉是外面买回来的;罐头午餐肉一口气开了三个,切成很厚的片下锅里油煎;绿色仿军制包装的红烧猪肉罐头超市里有卖,洗净了白菜用手撕成大片,连同罐头肉煮在锅里,盛起来海海满满的一大盆,闻起来也很香。

    油炸花生米是餐桌上最有水平的一个菜。焦恒夸口说他在这个菜上很是花了些功夫学习,绝对的技术一流。谢浩然用筷子夹了一粒尝尝,挺不错的,又香又脆。

    很简单的一顿饭。焦恒今天特意打电话让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就是为了把房间腾出来,让三个男人痛痛快快喝一顿酒。

    五十四度的“红星二锅头”斟满了三个军用搪瓷茶缸。这是焦恒当年专业时候从军队上带回来的纪念品。坐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话说开:今天没有什么市公安局长,也没有国家防保局的处长,更没有身家亿万的超级富豪。就三个男人,不管年龄老中青,大家都是酒桌上的兄弟。

    焦恒喝酒很猛。他端着茶缸,认真地说:“小廖,小谢,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们。这一缸子酒,咱们三口喝完。第一口,我敬你们。”

    药神院里不是没有能喝酒的猛人。可是像焦恒这样,三口喝完一茶缸,然后另外拧开一瓶烈酒再次倒满,面不该色心不跳的喝法,谢浩然还是头一次遇到。

    这样的场面廖秋见得多了,他笑着边喝边说,嘴里不断嚼着下酒菜:“老焦,这都是我们分内的事情,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见外了。”

    焦恒笑着瞪了他一眼:“你肯定是分内的,我这话可是对人家小谢说的。”

    他转过身,用略微有些充血的眼睛注视着谢浩然:“小谢,本来今天陈雄的家人想要过来,被我给劝住了。案子破了,人也抓住了,这是好事情。但是他们见了你肯定会哭……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见外的人,但是该高兴就得高兴,不好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谢浩然端起茶缸,神情有些凝重:“焦大哥,这杯酒,敬陈雄吧!”

    焦恒缓缓点着头,三个人在沉默中静坐了很久,谢浩然再次道:“敬那些死去的人。”

    焦恒与廖秋是聪明人,他们自始至终都没问谢浩然对老板的处置。那是唯一一个没有交给警方处理的贩毒集团首脑。但这并不影响对案件的侦破,以及各种情报的收集与使用。

    廖秋一直认为,国内法律对某些案件的犯罪嫌疑人过于轻微。在这个问题上,焦恒与他站在相同立场。

    酒过三巡,话就多了起来。

    谢浩然把一块猪耳朵塞进嘴里,慢慢地嚼着:“焦大哥,改天有时间,你带我去陈雄家里看看。提前给我个信儿,我顺便买点礼物。”

    焦恒放下手里的茶缸,神情有些落寞:“……还是不要去了。”

    谢浩然觉得有些意外:“为什么?”

    “这样做,对陈雄的家人不好。”廖秋知道些内幕:“这话也就是咱们关起门来说。贩毒的那些家伙非常狠,你别看现在这个案子破了,可是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毒品生意真正是获利丰厚,在他们那些人眼里,警察就是仇人。说起来,你之前用追踪法术找到小区里那个房间,陈雄的弟弟抱着他尸体哭,已经违反了纪律。”

    “人多嘴杂,谁也不敢保证消息会不会泄露出去。”焦恒喝多了,话多,也很感慨:“我专业以后就干警察。当年在部队上,我是副师级。那时候在边防部队,从没想过专业到边检站会遇到那种困难。九六年我在西粤省,那时候边境运毒、贩毒很猖獗。辖区里每天都要派出武装巡逻人员沿着山上的小路巡逻。一个小队十五个人,武警编制。我刚分派到那里的第二个月就出了状况。一个小队外出巡逻没有回来,边检站的领导急了,联系当地驻军和地方政府共同派人查找,后来在一个山凹里找到了。十五个人全死了,他们中了埋伏,周围是枪战现场。我在现场勘察,袭击者火力之猛,连芭蕉树都被子弹打断了不少。”

    “那时候的边检人员配备武器都是军队上淘汰下来的。八一杠,还有就是老五四。毒贩有钱啊!毒品利润高,他们的基本配置是人手一支ak,子弹供应几乎是不限量的,还有火箭筒和迫击炮。我们当时在伏击地点找到很多爆炸痕迹,以前苏制的破片手雷,还有重机枪的射击痕迹……尼玛的这哪是毒贩啊,简直就是小型的军队。”

    “西粤那地方气温高,当时找到尸体已经腐烂。我记得很清楚,最年轻的一个边检员只有十七岁,死得很惨,被一颗子弹把右边脸炸烂了,下半身也被火箭弹炸飞。后来他家里人来参加追悼会,他爸爸说是一定要看儿子最后一眼,我们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连忙抱着他不让看,强行让尸体送去火化……连个全尸都落不下来,我估计那天老人家要是真的看了,当场就得背过气去。”

    焦恒端起茶缸,注视着轻轻晃动的液体表面:“边检站现在的情况比过去好多了。国家队这块越来越重视,人员装备每年都在更新。今年年初的时候,一个老战友过来看我,说是边检站那边已经配备了轻型装甲车,还有直升机。曹他娘的,要是当年咱们有这些东西,真是可以反过来,直接把边境上那些贩毒的混蛋连窝端,杀个干干净净。”

第六百四二节 我

    “有时候我是真的不明白,你说这人吧,好端端的你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吸毒。毒品对神经的坏处很多人都知道,尤其是吸毒的那些人,事后被抓住,在看守所问起来的时候,他们都能对毒品危害说出个一二三来。可他们说起第一次吸的时候,都说是好奇,想尝试着看看到底是什么感觉。这人一辈子,有些事情连碰都不能碰,更不要说是尝试。尼玛的,尝试……这些狗杂种怎么不试试用刀子割他们自己的喉咙?那还不是一样的很刺激?”

    廖秋在旁边劝道:“老焦,少喝点儿。”

    焦恒脸上显出了怒意,也有一丝悲凉:“我的酒量我清楚。放心,我没醉,我就是心里窝火。很多年了,这些话我一直憋在心里没敢对别人说。警察惨啊!做什么都得冲在前面,老百姓还不理解你,很多人都在骂咱们警察。网络上很多段子都是针对警察,说着说着就把咱们跟城管联系在一起……说真的,其实我挺理解那些人,以前的警察的确名声不好,尤其是八几年的时候,很多事情是联防搞出来的,把警察的名声给败坏了。这警察窝子里也有坏人,那是真正的害群之马。但是不能把所有骂名都让警察背黑锅啊!要是没有警察维持秩序,咱们这个国家怎么可能和平稳定?你瞧瞧电视上那些战乱国家,还有东欧,每天都在死人。他们怎么不想想,咱们警察队伍每年有那么多的案子要破,每年要死多少人?”

    “小谢,听我一句劝:陈雄家里你真的不要去了。你的心意我替他们领了。你介入这个事情,很多人都见过你,知道你跟这个案子有牵连。虽说案子破了,人也抓到了,但是贩毒集团本身并不孤立。从生产毒品到运输、贩卖,这是一个完成的流程。每一个环节都有人负责,抓住这个集团,并不意味着能够抓住其它集团。只要是能赚钱的生意,就肯定有人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做。他们对警察的仇恨,不是你能想象的……我这么跟你说吧,以前我在边检站,亲眼见到当时的一位副队长活活发疯。他在工作岗位上勤勤恳恳干了很多年,被他查获的各种毒品加起来有好几吨。就是这么一个优秀的老边检,老公安,被贩毒分子恨之入骨。那些混蛋花钱买通了系统里的人,找到他的档案,知道他家里人的情况……他儿子被车撞死了,老婆失踪,后来在住处附近的下水道里找到尸体,家里老人煤气中毒……当地警方把这些事情传过来,我们一直压着没敢对他说。直到后来破了案,抓住几个凶手,又赶上过节放假,边检站领导看着他兴致很高,就找他谈话。已经很注意说话方式了,我们很多人都在,说之前,都劝着他一定要想开点儿,可是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等到他明白了所有事情,当场就疯了。”

    焦恒用力抹了一把发红的眼睛,声音很是沉重:“那时候我就发誓,要把这些该死的杂种一个一个抓起来,碎尸万段。”

    “小谢,别跟我说你抓住的那些家伙怎么样了。我不想听,这件事情我什么也不知道。陈雄的身份保密,他家里的人信息也要保密。另外就是你自己的安全,你很固执,非要掺合进来。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想必你也有自己的倚仗。咱们一起干,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焦恒一个人喝了五瓶二锅头。他的话一直很多,不少内容是重复的,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三个人从下午喝到晚上,他真正是醉了。廖秋与谢浩然两个人把烂醉的焦恒扶到床上,盖上被子,看着他沉沉睡去。

    回到餐桌前坐下,廖秋伸手撕下一条卤鸡腿,慢慢地吃着:“老焦的话可真多,我一直听他说话,陪着喝酒,没怎么吃东西,还真是饿了。”

    谢浩然坐在对面,看着廖秋把鸡腿吃完,递过去一支香烟:“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廖秋接过烟:“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修士。别人修炼,都是远离俗世,绝对不肯沾染因果。你倒好,人家不找你,你还偏偏主动找上去。我只是要你帮老焦用法术找人,你却干脆把人找到以后抓起来……对了,被你抓住的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谢浩然没有直接回答:“刚才你不是听老焦说了嘛,那些人有胆子杀警察全家,我为什么不能不能反过来用同样方法对付他?”

    廖秋正用打火机点烟,听到这里手一颤,火灭了。他抬起头,有些震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真的杀了?”

    “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谢浩然回答的很冷静。

    廖秋深深吸了口气:“你就不怕沾染因果?别忘了,你是修士,不能对付没有招惹过你的普通人。”

    “我把他全家交给其他人处理。”谢浩然的声音很平淡:“只要愿意花钱,就有人愿意做这种事。包括他的来生,九十九世,慢慢在地狱里熬轮回吧!”

    廖秋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我以后得离你远点儿。你小子太狠了。”

    谢浩然笑了笑,正打算说话,装在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梁欣丽的号码。

    她在电话里简短说清了事情经过,有些忧虑和烦恼:“帮我出个主意,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做?”

    谢浩然想了想,道:“等我考虑一下……这样吧!我现在在肃州暂时还走不了,明天我让公司在安州的人与你联系,到时候再说。”

    梁欣丽很懂事:“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谢浩然笑了:“多陪陪你妈妈吧!还有,可能的话,尽量对你王叔叔改改口,叫他一声“爸爸”。”

    梁欣丽在电话里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跟我妈说话是一个口气?”

    谢浩然笑着劝道:“他是个好人。要不是他,你上燕大也很成问题。有些事情想好了就去做,不要拗不过面子。否则等到以后想起来,却发现已经没办法做了。懂我的意思吗?”

    结束通话,廖秋看着他逗趣道:“怎么,你小老婆打来的?怕你在外面找别的女人?”

    谢浩然早已对这种调侃见怪不怪。他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没办法,谁叫我长得帅呢?”

    廖秋露出鄙夷的神情:“是不是遇到了麻烦,要不要我帮忙?”

    恢复了正常的谈话节奏,谢浩然也就不再装模作样。他坐下来,思考片刻,摇摇头:“应该不用。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情。”

    ……

    第二天上午,一个身穿青灵集团制服的年轻男子,敲开了梁静的家门。他把一张银行卡交给梁欣丽,声称这是“董事长让我交给你的”。说完,他转身离开。

    梁欣丽再次打通了谢浩然的电话。

    “欣丽,我想过了,这件事情我不方便插手。卡里有两千万,如果不够,我再给你。这件事情你得自己处理,有什么问题的话,到时候再说。”

    梁欣丽是个聪明人。挂断电话,她拿着那张卡看了很久。

    “妈,你给王叔叔打个电话,有些事情,等他回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

    当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王荣祥走进了街道办主任办公室。

    蔡志坤有些奇怪,心里也隐隐生出一丝满足的快感。他热情招呼着王荣祥坐下,笑着问:老王,不是安排你到金牛社区去嘛,怎么今天有空回来?”

    这话问得软中带硬。如果你王荣祥有事情找我,那就不外乎是上次对你提过儿女之间的问题。你要是想通了,那么大家做个亲家,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要是你还是抱着顽固的态度,那么对不起,今天下午不管你什么理由过来,金牛社区那边都会报你人不在单位,工作时间脱岗。

    “主任,我想请假。”王荣祥从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请假单,递了过去。

    蔡志坤随便看了一眼,有些意外:“你要请假三十七天?这么久?”

    “我今年有十五天的公休,下个月除去周末,正常上班时间是二十二天,加起来刚好三十七天。”王荣祥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憨厚笑容:“麻烦你给我批一下。”

    “先等等!”蔡志坤把请假单放在桌面上,有些疑惑:“老王,你的意思是,这二十二天假期,是事假?”

    王荣祥点头道:“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蔡志坤下意识地问:“你有什么事儿?”

    “我报了驾校学车。”王荣祥没打算隐瞒。

    “学车?”蔡志坤脑子里全是疑问:“你怎么选择这个时候?”

    “我没办法啊!”王荣祥双手一摊开,说话声音也比平时大了很多:“你们不让我在单位上上班,非要把我安排去金牛社区。那么远,我每天上下班都得坐公交车。顺利的话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城市交通状况这么糟糕,每天等车就得一个多近两个钟头。”

第六百四三节 打击报复?

    “要是没辆车,你让我怎么办?”

    蔡志坤一听他话里不对,脸一下子沉了下去:“老王,让你去金牛社区工作,是单位上的意见和安排。你这算什么,趁机发牢骚?”

    王荣祥也是豁出去了,他连声冷笑:“我怎么敢发你王主任的牢骚?你也不想想,那么远的路,我要是不考个驾照,买辆车,又该怎么上下班?”

    蔡志坤想也不想就把请假单推了过去,断然否决:“你这请假我不会批的。开什么玩笑,二十二天,还是事假,这怎么可能?”

    王荣祥没有生气,他笑了笑:“那我的公休总可以批吧?”

    “也不行。”蔡志坤脸上全是严肃:“现在单位上事情多,金牛社区那边也很忙。按照规定,公休只能选择相对空闲的时候才能安排。你再等等,过几个月再说。”

    王荣祥早已料到他会是这番说辞,依然笑道:“那我就只能去找区上的领导了。我这是必须解决的实际困难。主任,我可没说不服从单位上的安排。金牛社区我去了,交通问题也是我自己解决,你还想怎么样?”

    蔡志坤被他说的一下子来了火气,“嗖”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怒视着对面:“王荣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荣祥看了他一样,不慌不忙转过身,走到办公室门前,把门开得很大,声音也比刚才更高了:“我觉得你在打击报复。就因为我女儿不跟你儿子搞对象,你就变着法子收拾我。”

    走廊这种地方人来人往,王荣祥吼了这么一嗓子,很多人被吸引过来,聚在那里好奇的观望着。蔡志坤心中有些慌乱,冲着王荣祥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打击报复你了?”

    老实人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心里有了倚仗的王荣祥也彻底豁出去。他站在门框中间,抬手指着蔡志坤:“你故意让我去金牛社区,还把我老婆开除了。蔡志坤,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就能逼我就范?我告诉你,就你那个窝囊儿子,舔我们家欣丽的脚后跟都不配。”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同一个单位,很多事情就算没能亲眼看见也有耳闻。

    “原来是为了老王的女儿闹起来。他们家欣丽的确很不错,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人也长得漂亮。听老王的口气,好像是主任的儿子在追求欣丽?”

    “嘘,你小声点儿。主任那个儿子高不成低不就的,要换了是我女儿,肯定也不愿意啊!”

    “要我说,这就真是有点儿欺负人了。老王好好的呆在单位上没招谁惹谁,莫名其妙就被安排到金牛社区。还有他媳妇儿,就是在单位窗口上上班的梁静,听说是用工合同到期,被主任给开了……其实这种事情何必呢?窗口那边都是临时工,走了一个就得换另外一个。人家闺女看不上你儿子,你就用这种法子来出气,还办事处主任呢,就这点儿比鸡肠子还小的肚量,怪不得一直呆在这个位置上。”

    “老王今天挺厉害的啊!这么多年了,还真没看出来老王是个厉害人。”

    王荣祥站在那里,身后是众多围观人群。他注视着脸被气歪的蔡志坤,认真地说:“主任,我也不为难你。咱们按规矩来,十五天正常公休,二十二天事假的确有点儿多,你扣我全年奖金我也没话说。但是我也不怕事情闹大。今天我要是走出这个门,立刻就去区上反应情况。随便你,爱批不批,不批拉倒。”

    ……

    菜市场距离小区不远。梁欣丽下午出门买菜的时候,在楼下遇到了蔡晨。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休闲装,走过来笑着问:“欣丽,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穿着热裤t恤的梁欣丽毫不掩饰脸上的反感:“我不想接,请你以后别再打来了。”

    蔡晨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他站在那里没有动,沉默片刻,好不容易重新挤出一丝微笑:“欣丽,我觉得……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叫梁欣丽,请直接叫我的名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冷:“谈不上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你是你,我是我。”

    蔡晨很恳切地说:“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

    梁欣丽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淡淡地问:“蔡晨,现在才四点钟,你下午不用上班的吗?”

    蔡晨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笑着回答:“我那个单位很清闲,事情不多,上午去打个卡,中午就可以回来了。”

    梁欣丽讥讽道:“也是啊!你爸帮你安排好一切,就连你娶媳妇儿的事情也管。我们家就不同了。王叔叔得上班,不然的话,家里连买米的钱都没有。”

    蔡晨不是傻瓜,这句话里隐藏的意思自然会懂。他笑了笑:“其实我爸就是做个样子。你爸的事情我听他说了,去金牛社区是暂时的,说是为了单位上避避嫌。等到咱们俩的事情成了,就会把你爸给调回来。”

    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梁欣丽觉得简直厌恶到了极点:“是啊!就为了避嫌,连我妈都开除了。”

    蔡晨油头滑脑惯了,脸皮很厚,这些话对他丝毫没有杀伤力:“你妈要回便民服务中心上班也简单啊!这样吧,晚上咱们一起出去吃饭,晚上回家我跟我爸说说,肯定没问题。”

    梁欣丽的态度冷若冰霜:“我上次就告诉过你,我有男朋友,年底要结婚了。”

    “男朋友?”蔡晨对次嗤之以鼻:“你就别开这种玩笑了。咱们都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你家里的情况我还不知道?欣丽,给我个机会,咱们好好处处,我爸说了,你以后毕业,回来的工作他来安排,保证让你满意。”

    梁欣丽被他说的好气又好笑,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摇着头不再言语,侧过身子绕行。

    蔡晨那里肯放开,连忙追上去:“欣丽你等等,你别走啊!有什么话好好说,你不要走……”

    梁欣丽跑得很快,很快就从蔡晨的视线里消失。

    ……

    乔纳森不喜欢肃州。但是没办法,想要找到谢浩然,就只能按照青灵集团提供的消息,主动来到肃州。

    在药神院分堂办公室里见到乔纳森的时候,谢浩然有些意外,也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他当然记得这个曾经在燕京与自己面谈过的摩根家族经理人,只是没想到对方如此执着,追到了这里。

    乔纳森没有隐藏目的,简单的问候过了,他说话开门见山:“谢先生,关于上次生命之果在北美地区的销售代理权问题,不知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考虑?”谢浩然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我记得上次就对你说过,灵玉橘不存在什么销售代理权,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乔纳森加重了语气:“你最好仔细考虑一下。目前生命之果在北美市场的单枚售价已经超过七千美元,价格还在继续攀升。这是一款优秀的商品,但是贵公司的营销手法太过于保守。我在这里可以郑重承诺:只要你把生命之果的销售代理权交给摩根集团,我保证,三个月内,生命之果的单枚售价可以超过一万五千美元,而且贵公司的收益比例可以达到很高的份额。”

    谢浩然很有耐心的等待着乔纳森把话说完,才发表自己的意见:“我的态度还是与上次一样。我拒绝你的任何建议。在灵玉橘的问题上,青灵集团不可能与任何人,任何公司合作。”

    说着,他淡淡地笑了:“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乔纳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把这个理解为你的最后答复吗?”

    谢浩然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当然可以,随便你怎么想。”

    乔纳森低下头,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沉默。等到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明显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很抱歉,我抱着诚意而来,却一再遭到拒绝。”乔纳森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摆在旁边的公文包,从中取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皮肉不笑地说:“既然如此,那么我现在代表摩根集团郑重向贵公司发出通告:本集团将于即日起,对谢先生你销售的生命之果提请诉讼。”

    谢浩然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诉讼?”

    “是的。”乔纳森扬了扬手中的那份文件,阴沉地说:“早在十五年前,我们就对柑橘栽培技术进行改良。生产种植基地在加利福尼亚。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多项专利技术。按照我们正常轨道研究计划,新品种柑橘将于明年四月份上市。”

    谢浩然听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我们使用了你所谓的专利?”

    “不是使用,而是盗用。”乔纳森更正着他话里的错误:“我们的每一项专利都有登记,还有大量详细的实验记录作为证明。谢先生,生命之果与我们正在研究的产品实在是有太多的相同点。对此,你怎么解释?”

第六百四四节 按规矩来

    “相同点?”短暂的惊讶过后,谢浩然摇着头笑了:“你是说,你们也有效果与灵玉橘一模一样的东西?”

    “对抗衰老,延续生命,一直是生物界和医学界的最感兴趣的问题”乔纳森侃侃而谈:“想要从根本上得到改变,不仅仅只是从医药方面进行研究。更重要的,还是食品改良与原料基础改进。生命之果的核心在于对人体细胞的活化与促进,我们从一开始就针对这个方向展开研究。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多起潜入我公司研究基地,盗走植物种苗的意外事件。”

    谢浩然用手指点着桌面:“你是说,我偷了你们的种苗,所以才有了现在的灵玉橘?”

    “这一切得交给法官进行裁定。”乔纳森把手中文件摆在桌上,推了过去:“我本来想就双方合作的问题进行探讨,既然你拒绝了我的建议,我们就只能从法律层面上来解决。”

    谢浩然目光变得阴沉下来,他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你大老远的来到肃州,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

    乔纳森坐在那里,身子笔挺:“是的。”

    “那么你现在可以走了。去做你该做的事情。”谢浩然盯着对方:“顺便说一句,摩根财团想要用这种方法比我就范……实在是太蠢了。”

    乔纳森对此毫不在意。他以公式化的冷漠表情和语言结束谈话,然后站起来,转身离开。

    谢浩然随即拨通了贺明明的电话。她听到消息显得很吃惊:“摩根集团对我们提起法律侵权诉讼?你确定没有在开玩笑?”

    谢浩然很清楚对方的意图:“正道走不通,他们就开始走偏门了。”

    贺明明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很是意外:“这意味着我们在国外的所有销售都必须中止。这种侵权官司会持续很久,至少也要一年时间。在法院没有做出终审判决以前,我们无法继续销售灵玉橘。”

    谢浩然已经了解过这方面的问题。他认真地问:“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没有!”贺明明回答得很快:“我们在这方面一片空白。毕竟从一开始,灵玉橘的栽植就没有任何研究资料。我们的倚仗是清凉山,是栽植区域内浓郁的自然灵气。这些事情在法庭上不可能成为证据,法官也不会考虑。摩根财团就不同了,他们既然敢派人告诉你这些,就表明他们已经做足了准备。种子、种苗、熟果、生物技术与不同时段的栽培记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一样也不会缺,非常齐全。”

    谢浩然眼睛里闪烁着寒光:“明明,你的意思是,这场官司,法院会判我们输?”

    贺明明叹了口气:“他们只可能在合众国那边提请诉讼。我们在主场作战本来就不占优势,何况证据方面他们准备得很充分。我们这边什么也没有,甚至无法提供任何材料。这样官司,要是能打赢才怪了。”

    停顿了一下,她继续道:“受影响的不仅只是北美市场,我们在其它国家的销售也会出现问题。当地政府会以合众国宣布的判决结果为标准,对我们封锁市场,要求我们对已经卖出去的货物进行赔偿。”

    谢浩然怔住了:“这么严重?”

    贺明明道:“还会影响到我们在国内的销售。灵玉橘上市后,很多人都想要从中得到好处。每天都有人来公司洽谈业务,很多电话打进来,要求得到灵玉橘的销售代理权。如果不是我们有军方的背景,而且灵玉橘在国内的售价非常低廉,他们早就把我们抢得一干二净了。”

    这些事情谢浩然是知道的。他神情凝重:“你的意思是,从正面方向,我们无法应对。”

    “我们的应对措施不会起到太好的效果。”贺明明斟酌着语句:“对于来自国外的信息,国内一直有种近乎痴迷的崇拜心理。对灵玉橘也是如此。我们一直没有公开的数据,因为在果子本身的功效问题上根本不需要证明。但是摩根财团不同,他们可以拿出大量所谓的研究数据来说话……”

    谢浩然打断了一下:“这些研究数据是假的。”

    “我知道。”贺明明对此也觉得无奈:“但是法庭上的裁断依据就是这个,国内那些对你虎视眈眈的人会在这方面大做文章。营养、能量配比、水分与糖分之间的比例、栽种时间与成熟期、土壤与肥料的具体组成部分……只要他们愿意,可以拿出成吨的资料和数据,像山一样压垮我们。”

    谢浩然缓缓点着头:“我懂了。这是他们的杀手锏,目的就是不让灵玉橘在国外市场上销售?”

    贺明明回答:“按照国际商贸条例,在专利权方面有争议的商品,在没有形成最终裁断以前,不得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易活动。”

    谢浩然不由得笑了:“摩根集团很讲究规矩啊!呵呵……我就喜欢这种讲规矩的人,真的很喜欢。”

    贺明明对他的话很敏感:“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

    “当然是按规矩来。”谢浩然想也不想,张口回答:“按照我的规矩。”

    ……

    街道办事处便民服务中心,杨琳仙坐在椅子上,看着摆在面前那摞厚厚的棕色牛皮纸文件袋发呆。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四十,刚吃过午饭,是身体较为疲惫,需要休息的时候。往常,杨琳仙总会搬着椅子到外面树荫下乘凉,休息半小时,然后下午上班。若是冬天,就坐在太阳地里浑身烤的暖暖的,很舒服。

    在很多人看来,四十多快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似乎什么也不怕。战天战地战老公,充满战斗主意色彩的人生传奇正是从现在开始。但是杨琳仙从不这样想,那都是网络上的滑稽段子。战斗……战你吗个逼啊!老娘几年前就买了房子,每个月都要给银行还贷。男人是个靠不住的,在外面做临时工,两千来块钱的工资,刨掉烟钱和酒钱,一个月下来其实挣不了多少。儿子在上学,又是一笔固定开支。还有家里的老人,我的父母加上他的爹妈,要不是国家前些年出台了政策,有新农村合作养老和看病方面的福利,这日子真的很难维持下去。

    唉……说起来,我也的确是在战斗,为了生活苦熬。

    每个人其实都有一颗懒惰的心。不是自己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动手。杨琳仙很多时候实在想不明白,你说这街道办事处里那些有着正式编制的人工作怎么那么好干啊?办公室里风吹不到,太阳晒不着,上午九点钟上班,他们坐在房间里喝着茶,看着报纸,轻轻松松就渡过这段美好时光。中午十二点食堂开饭,单位对职工很照顾,每个人每月的餐费也就是五十块钱。虽说菜不多,一个荤,两个素,米饭管够,另外还有一份蔬菜汤,外加摆在饭堂中央一盆随意自取的咸菜。

    与被开除的梁静一样,杨琳仙也是单位上外聘的临时工。刚来的时候,五十块一个月的午餐费在她看来简直不可想象。同样质量的饭菜,在外面至少得卖六块钱一份。就冲着这一点,杨琳仙很珍惜这份工作。

    有编制的正式职工比临时工收入高太多了。因为是财政拨款单位,他们在工资方面必须扣除各种项目。杨琳仙是个喜欢与别人打交道的性子,在单位上人缘也好。平时没事溜达串办公室的时候,她经常听那些正式工聚在一起抱怨,说“工资实在太少了,连买米的钱都不够。”

    要说少,的确是少了点儿。正式工账面上每个人月工资至少有七千块钱。但是各种养老金、住房公积金、医疗保险、税金杂七杂八扣下来,每月实际打到银行卡上的钱,也就是两千多不到三千块的样子。

    每次听到他们抱怨的时候,杨琳仙总是撇撇嘴,坐在旁边,不动声色,在心里暗自冷笑。

    少吗?

    怕是不少吧!

    你们怎么不说说每个月还有百分之三的绩效工资是被暂扣的呢?那钱是按照国家政策,从各人工资里按月扣除,留到年终评审。如果个人考核过关,那么这部分钱就发到个人账上。如果考核不合格,那么对不起,财政方面全额没收。

    很正常,也很有刺激效果的奖惩办法。

    区上每个月发给事业单位在编职工每人一千五百块的生活补助金,这块你们怎么不说?当然,这笔钱不计入工资部分,只有在职人员才有,退休职工是没有的。

    另外就是每逢年节时候,人均三百元的慰问金。这个数字每人敢弄虚做假,上面纪委查得很严,三百这条红线没人敢去碰。那怕多发十块钱,对于当官的来说,也是要命的。

    这是好事。现在可不像从前,一到年节单位上就乱发东西。普通职工拿一千,领导就能拿一万。

    廉政的效果已经明明白白彰显出来。

第六百四五节 单位

    对了,还有劳保用品。

    以前的劳保和现在一样,都是三个月发一次。只不过,那时候的劳保用品种类单一:棕黄色的长条肥皂、带有“上海纺织厂”字样的白毛巾,另外还有两双手套。一双白色麻线,一双灰白色的帆布质地。长筒水靴是三年发一次,结实耐用。

    都说要“与时俱进”,劳保用品也是如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曾经印着长江大桥的条形肥皂变成了蓝色包装的“纳爱斯”,每次发四块,另外还有两块精致小巧的香皂。以前是省内厂家生产的圆形那种,后来就变成了大名鼎鼎的“力士”品牌。洗衣粉也是后来增加的项目,最初同样是省内的牌子,后来就变成了陈光头代言的“立白”。再后来,干脆变成了漂亮的大瓶装洗衣液。

    听说单位上那些正式在编职工还是有很多人不满,他们要求改变劳保用品的种类,要洗发水,不要肥皂香皂。还有人说洗衣液什么的放在家里根本没用,不如直接发成化妆品,女的每人每年给一套“雅诗兰黛”,男的也是参照这个标准执行。

    杨琳仙觉得这些人实在是越有钱越见鬼。尼玛的这么多要求,要不咱俩换换,你来做我的临时工,我来做你的正式编制?

    有编制的那些人,真的很闲。

    按照规定,每天下午一点半上班。可是各个办公室不到两点半绝对不会开门。对于上面的规定,谁也没当一回事,仍然按照从前“下午两点半上班”的规矩执行。当然,那时候早上八点钟上班,下午六点下班。不像现在,朝九晚五。

    杨琳仙觉得很气愤:凭什么把所有事情都扔给自己这些外聘的临时工来做?正式在编职工过得很悠哉,很多人就算下午两点半来到单位,最多呆上一个小时,就锁门下班了。

    便民服务中心的大门不到下午五点绝不能关。来办事的人太多了,杨琳仙每天都有种“忙得快要散架”的感觉。她认识的那些在编职工很多人都闲着,无聊了来到窗口串门聊天,看着窗口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也是这样。她们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帮忙”,就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等待着时间流逝。

    无论年节时候的慰问品,还是三个月一次的劳保,杨琳仙都无缘享受。那是在编职工才有的东西。现在上级纪委查得严,单位上各种开支必须透明。外聘人员除了工资,谁也不敢在财务账面上打主意。

    打开最上面的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杨琳仙无限怀念着已经被开除的梁静。

    这是从三号窗口转过来的复转军人资料。两个月前,上面要求对辖区内所有复转军人进行资料归档,再次核对整理。据说是有针对这部分人群的福利政策即将颁布,要求在规定时间做好核准工作……换了从前,这本该是梁静的工作。她很勤快,手脚也利索,虽说没上过大学,电脑用起来却很顺溜。在街道办事处窗口上工作时间长了,电子文档与邮件的处理速度也很快,是个真正的熟手。

    杨琳仙觉得办事处主任脑子一定是被母猪给拱了,居然把梁静给开除了。真不知道上面这些蠢货到底是怎么想的。窗口上事情这么多,正式在编职工也不来帮忙。好吧!负责窗口这块的科长倒也清楚其中的问题,梁静被开除的第二天,就进来了一个新人。同样也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嘴上说是“懂电脑会打字”,可是杨琳仙观察下来,发现她所谓的“打字”,就是用左右手两根食指在键盘上笨拙地戳来戳去。每当这种时候,她总是显得很紧张,眼睛与在屏幕与键盘之间不断移动,速度慢得要命,一份三百字的通知,她足足需要两个钟头的时间。

    真不知道这种人要了做什么……在用人方面,杨琳仙只能无条件服从领导安排。什么主任啊科长啊,你跟他们争辩是没用的。他们才不管你的实际困难,只会用严肃冷漠的口吻告诉你: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所有工作。

    没有“否则就叉叉叉叉……”之类的警告。梁静是最好的例子。听说她得罪了主任,这才被开除。杨琳仙平时与梁静关系不错,她知道梁静是因为女儿的缘故受了牵连,也就没跟着单位上那些人前些天乱嚼舌头。现在嘛,梁静的丈夫王荣祥被远远发落到金牛社区,听说前些天回来,找领导吵了一架。事情闹开,那些背地里议论的人也就有了新的谈资。

    “主任儿子看来也是个情种啊!没想到对老王那女儿喜欢到这种程度?”

    “你想些什么呢?主任那个儿子傻头傻脑的,要换了是我闺女,也不愿意跟他谈对象。你也不想想,人家老王的女儿那么漂亮,还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怎么会看得上蔡晨?”

    “要我说,老王就是个没心眼儿的。他当时答应下来会死啊?他女儿每年放假才回来,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你表面上虚应着,先跟主任那边装装模样,然后抓紧时间托人找关系,从这个单位上调出去,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反正呆在街道上也是半死不活,不如换个环境更好。”

    各人都在对这件事情发表意见。风言风语传到了主任耳朵里,听说蔡志坤在上周的例会上大发雷霆,警告“要是我再听见有人在单位上背着我说坏话,那么对不起,你们自己小心。”

    议论还是有的,只是没有以前那么多了。现在不比从前,你领导脾气再大又怎么样?这只要是人,就总有退休的时候。你现在位置上我不敢动你,等到你六十五岁退休,我到那时候再来找你的麻烦。

    “呵呵,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笑,也很好听。杨琳仙连忙转过身子,看到梁静站在面前。

    “你怎么来了?”杨琳仙很是惊喜地站起来,忙不迭的从抽屉里拿出公用纸杯,接着饮水上的热水,给她泡了一杯茶。

    现在的梁静看起来容光焕发。

    欧根纱长裙与她的年龄很配,藕色上衣款式得体,收腰设计使整个人看起来窈窕。梁静身材本来就不错,很多人说她会保养,其实杨琳仙觉得应该是她开朗的性子才能保持年轻。快五十岁的人了,年龄与自己差不多,女儿都上了大学,梁静看起来最多就是三十岁,甚至更小。

    前些天,杨琳仙看过一个岛国的电视节目,她记住一个很特殊的词儿美魔女。据说指的就是像梁静这样,上了年纪,却保持着年轻美貌的女人。

    便民服务中心窗口上的工作人员午休都不会走远。除了到外面走动遛弯的,办公室里还有另外几个人。他们都认识梁静,纷纷聚过来,打着招呼问候。

    “梁姐,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走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要是早知道是主任为难你,我们说什么也不会放你走,大不了一起闹呗。这事情本来就是他缺德。”

    “小梁,其实你走了也好,你看看我们现在事情这么多,每天都要加班。做得多拿的少,我也在想着是不是该辞职了。”

    “梁静,你这条裙子很不错啊,在哪儿买的?改天我也去买一条穿穿。”

    人一多,声音就杂。不管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在这种时候说话都没有太多意义。梁静显然对此并不计较,她坐在椅子上,对周围的人笑道:“我就是回来看看大家,顺便带点儿礼物给你们。”

    说着,她打开拎包,从里面拿出厚厚一叠大红色的长条形礼券。

    杨琳仙距离最近,与梁静的关系也最好,第一份礼券直接塞到她的手里。梁静笑着说:“我在福鑫广场开了家火锅店,大家都是朋友,可以凭这些优惠券打五折。欢迎你们过来尝尝。”

    话一出口,周围顿时炸了。

    “福鑫广场?那地方离我家挺近的,走着就能过去。”

    “那是前年开发出来的商业区,听说地租很贵的……梁静,你怎么会想到要开火锅店?对了,你一个月下来,房租是多少钱?”

    “看不出来啊!梁姐刚离开咱们单位,转身就变成老板娘了。哈哈哈哈,看来梁姐是早有准备啊!”

    厚厚的一摞优惠券分发开来,每个人三张不算多。得到的人心思不一,有人是真心替梁静高兴,有人说话就酸溜溜的,嫉妒多于羡慕,还有人拿着优惠券看个不停,眼睛里充满疑问,觉得这张小小的条形红纸会不会是假的?

    梁静没打算在这个地方呆太久。她散了一圈,也就是十来分钟的样子,就站起来离开。杨琳仙把她送了出去,两个人走到门口,又说了一会儿话,梁静看看表上时间已是下午两点半,这才告辞,转身朝着街道办公楼走去。

第六百四六节 人家好有钱

    这天下午,街道办事处所有人的议论话题,都是梁静与王荣祥夫妇。

    红色优惠券每人给了三张,除了主任蔡志坤,谁也没有拉下。

    蔡志坤觉得很不舒服,整天都压着火上班。

    梁静来单位上分发优惠券,已经过了好几天,但是他心里那股邪火却怎么也下不去。

    很多人去过梁静开的那家火锅店,用一句熟悉的广告语来总结,就是“去过的人,都说好”。

    具体怎么个好法,蔡志坤不清楚,也不想去亲自体验一下。

    他觉得这样做很没面子。

    王荣祥的请假单终究还是批了。

    没办法,人家有理有据,而且王荣祥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忽然间改了性子,整个人不再是从前那种焉巴巴的老实模样,变得凶猛且富有战斗力。他那天还真没恐吓自己,出了单位大门就直奔区委,找到区上领导参了自己一本。没办法,十五天公休假蔡志坤不得不批,另外二十二天事假就按照规矩来,扣发全年奖金,当月也只发放基本工资。

    金牛社区那边本来就没有太多的工作。何况“创卫”工作已经结束,安排王荣祥在那边纯粹就是蔡志坤为了恶心人。

    蔡志坤在区上也有熟识的领导。私底下吃饭的时候,也会问起“老蔡你儿子是不是跟你们单位上一个职工的女儿搞对象,结果没成,你就打击报复人家”之类的话。蔡志坤对此一概否认。其实这种事情不可能闹大,因为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无论开除梁静还是给王荣祥小鞋穿,都在蔡志坤这个街道办主任的职权范围内。他一没有贪腐,二没有**,谁也挑不出毛病。

    听说梁静的生意很红火。

    听说梁静的火锅店每天都会爆满。

    听说梁静现在是身家巨万的大老板……哦,不对,应该是老板娘。

    尼玛的这个女人就是邪门,她明摆着是针对自己,优惠券什么的也不给我一张。尽管蔡志坤很想亲自去福鑫广场看个究竟,却终究拉不下这张脸。

    还好,他还有个喜欢在外面玩,喜欢“交际”的儿子。

    蔡晨今天回来的很晚,进门就满身酒气,坐在沙发上发了半天的呆。等到开口,第一句话就问:“爸,欣丽她们家哪儿来这么多钱?”

    蔡志坤端着一杯茶坐在椅子上看手机新闻。他对儿子说的话很敏感,转过身,疑惑地问:“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你什么意思?”

    蔡晨解释道:“我今天跟朋友出去吃饭,李胜斌,我以前的初中同学,就是现在车行里上班的那个,你见过。他说福鑫广场有家新开的火锅店不错,他和他女朋友,还有我和另外几个人去了。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后来在那儿看见欣丽的妈妈,就是梁阿姨,才知道那家店是她开的。”

    蔡志坤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充满不屑成分的冷哼:“她的店叫什么名字?”

    “旺升红火锅。”蔡晨显得渴了,喝了一大杯凉水,用手背抹着嘴角说:“是个餐饮连锁店的牌子。我听我去外地上大学的同学说,旺升红在全国都有分店,生意很火。”

    蔡志坤轻蔑地发出嘲笑:“红?有多红?”

    “梁阿姨的那个店生意真的很好。”蔡晨倒也实话实说:“李胜斌告诉我们要早点儿到,否则就没有位子。开始的时候我没当真,在他店里看车,后来是被他拖着走。等到了福鑫广场,差不多五点半了,还好是胜斌提前订了桌子,我看门口已经做着十几个排队等候的客人。他们每人一张号,就像银行里排队办理业务的那种。里面吃完出来一桌,外面就按照顺序进去一桌。”

    儿子说得是如此详细,蔡志坤也不得不信。他内心充满了惊讶,随即变成了充满嫉妒的黑暗。当然嘴上是不肯服输的:“才十几个人,能有多了不起?”

    蔡晨不是很清楚父亲心中的想法,他自顾道:“我们吃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八点了。餐厅外面还排着长队,我看了一下,至少还等着二、三十桌呢!”

    “爸,福鑫广场那边的房租可不便宜啊!吃饭的时候我问过我同学,他们说,像梁阿姨火锅店这么大面积的餐厅,一年下来的租金,至少就得上百万。”

    蔡志坤觉得心脏跳动速度骤然加快。舌头在口腔里搅动了一下,他冷冷发出声音:“那个女人根本不会做生意。当初老王之所以娶她,就是觉得漂亮,当做花瓶摆在家里。哼……那么高的房租,赔也赔死她。”

    蔡晨不是很认同父亲的话:“爸,你也别这么说。梁阿姨还是很不错的,家里家外都很能干。”

    蔡志坤的语气越发轻蔑了:“能干还会到街道办事处做临时工?要是她真有本事,还会在便民服务中心窗口呆那么些年?要不是看在老王面子上,她连单位大门都进不来。”

    蔡晨的疑问还是没有找到答案:“可是欣丽她们家哪儿来这么多钱……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今天听李胜斌说,王叔叔上个星期带着欣丽到他们车行,订了一辆“宝马叉五”。”

    蔡志坤听得迷迷糊糊:“你说什么?”

    “欣丽她爸爸买了一辆新车,“宝马叉五”。”蔡晨英文一直很糟糕,他尤其不喜欢“爱克斯”的发音,从来都是管那个字母叫“叉”。为了让父亲听明白自己说话,他挪了座位,坐得更近了:“李胜斌以前来过咱们家玩,他在院子里见过欣丽。今天他问我,说欣丽到底是不是我女朋友?还说欣丽家里买的那辆宝马是不是咱们家出钱,在里面有份子?”

    蔡志坤对儿子的那点鬼心眼心知肚明。他笑道:“要不是你对人家这么说,你同学怎么可能这样问?”

    蔡晨“嘿嘿嘿嘿”笑了起来。他的确是在李胜斌面前夸口,说梁欣丽是自己的女朋友。那还是去年的事情,没想到李胜斌一直记得。

    蔡志坤关心的问题不是这个:“老王的确是找我请假,说是要去驾校学车。他到你同学车行里买车,到底花了多少钱?”

    蔡晨犹豫了一下,认真地说:“六十五万。”

    蔡志坤被这个数字一下子震撼到了,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什么,六十五万?”

    安州是个小城市,房产价格远远不如帝都和沪州。同样的面积,帝都沪州可以卖到好几万,但是在安州顶天了也就几千块钱。蔡志坤虽说为人跋扈张扬,这些年却也老老实实服从廉政号令。其实这个院子里单位上的职工各人家底都很清楚,大家都是靠工资吃饭,没有谁在外面做着生意,家里有个十几二十万存款并不稀奇,那是各家家里的储备,不会轻易动用。也有人买车,但是价格不贵,最多就是十来万的牌子,已经算是奢侈。

    “宝马”的确是一款好车,光是听听就令人羡慕。蔡志坤倒也知道自家家底,现在用的那辆“海马”已经很不错了,要是拿出六十多万买下一辆“宝马”,倒也并非不可能。前提是得卖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

    梁静在福鑫广场开火锅店,这件事情不稀奇。现在政策鼓励创业,说不定梁静从什么地方搞到了贷款,下海捞金。但生意就是生意,经营不善就会赔本。何况儿子刚才也说了,就她那个火锅店,一年下来租金就得上百万,想必梁静远远没有表面上过的那么轻松。

    可是王荣祥买了一辆“宝马”,这个事情的意义就截然不同。在单位上共事那么多年,蔡志坤对王荣祥的性子一清二楚。那是个真正老实人,若是没有绝对把握,从不轻易做事。平时大伙儿聚在一起闲聊,都说起过买车。王荣祥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旁边安静听着,很少插嘴,憨厚地笑笑。蔡志坤听他说起过想买一辆普通款的国产车,价格控制在十万左右。

    六十五万的宝马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王荣祥手上至少得有上百万的闲钱,才会买下如此昂贵的豪车。

    蔡志坤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低着头,脸色阴沉,从客厅走到卧室门口,又从那里再折返回来。他喜欢穿硬底拖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卧室墙上挂着液晶屏幕,老婆单独分了一条线过去,躺在床上看网络剧,被他接连不断的脚步声扰得烦乱,连声埋怨:“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神经?在家里还不安宁,非要走来走去的。”

    “你给老子闭嘴!”蔡志坤心里那股火气正好没地方释放,张口就冲着老婆吼了一嗓子。女人被他狂怒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跳下来,板着脸,“哐”的一下重重关上房门。隔着厚厚的门板,听见她在里面低声叫骂:“嚷什么嚷啊!有本事就一直呆在外面,自己睡沙发,别上床睡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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