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六节 信仰的好处
“上次是你请的,这次我来。”苏火山抬手制止了想要把那两张大钞退给自己的谢浩然,认真地说:“都是熟人,我也不会充大款。这个月我就这点儿钱了,但是该出的我还是得出,吃下来不够的部分,就你来给。”
结账,二百六十四块。因为是熟客,老板只收了二百六。
看着夜幕下苏火山远去的背影,梁欣丽抱紧了谢浩然的胳膊:“其实我挺理解他的。你不在学校,很多事情你不知道。”
谢浩然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低头问:“怎么了?”
“上个月,经管系有个男生自杀了。”梁欣丽的声音充满了惋惜:“那人我认识,很有才华的一个男生。欧洲杯上个月比赛,他想靠赌球赚一把,到处找人借钱。大家都是学生,谁也没有多少钱。他用手机在网络上贷了五万块,结果赌输了。他不敢告诉家里,对谁也没有说,学校后来接到派出所电话,说是有人在郊外发现他的尸体,是服毒自杀……”
“还有我们宿舍的郑玉洁,你认识。她告诉我,说是找家里要了一笔钱,这个假期要留在燕京做整容手术。”
“郑玉洁?”谢浩然从脑海里回忆起一张熟悉的面孔:“她不是挺漂亮的吗?干嘛还要做整容?”
“她想要拉双眼皮,还说是要把鼻子垫高。”梁欣丽有些无奈:“我们都劝她别做,可她就是不听。平心而论,郑玉洁五官不算精致,但是眉清目秀,身材也好,真是挺好看的。她告诉我,必须把五官整得完美,让人看了就不会移动视线的那种。”
谢浩然听得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朝着貂蝉与西施的方向演变啊!”
“她想当网红。”梁欣丽解释道:“周玉洁说了,网红就是靠脸吃饭。现在到处都是娱乐平台,网红成了一个新兴职业。只要有流量就有钱,而且来钱很快,还能有很多粉丝追捧。她给我看了一些网上的红人:有零零后的美女辣妈,抱着孩子做自拍的那种,有几十万的粉丝;还有十六岁的女孩靠着一段街舞就能刷爆网络,还有初中女孩撕书直播,说什么“我不读书也可以开跑车……”
谢浩然沉默了几秒钟,很是奇怪地问:“既然这样,那她为什么还要考燕大?”
梁欣丽笑容有些发苦:“我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周玉洁说:既然赚钱这么容易,为什么还要呆在大学里拼死拼活的读书考试?以前是犯傻不知道,现在明白了,还来得及。”
低下头,注视着梁欣丽那张美丽的面孔,谢浩然认真地问:“你是怎么想的?”
她笑了:“其实我也想当网红。别用那种眼光看着我,网红不是一个贬义词。放心吧,我不是周玉洁,我也从没想过要不劳而获。在这个充满诱惑的社会,放飞自我,不知不觉中时间就被消耗了,意志力被消磨,什么向上啊努力啊的勇气也就没了。要不是今天苏火山提起这个,我也不会说这么多。”
停顿了一下,梁欣丽换了一副认真的口吻:“不过,有件事情你得听我的。”
谢浩然问:“什么?”
“这个假期跟我回家。”梁欣丽注视着他:“都决定嫁给你了,你得去我家里,见见我爸爸妈妈。”
“这是必须的。”谢浩然笑道:“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这个暑假到你家里去一趟。说起来,我们的事情在老人看来可能有些儿戏,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说服你的父母,既然他们可以接受,我肯定会好好对待他们。”
月光下,梁欣丽用力刮了一下谢浩然的鼻子,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
……
从华夏方面没有传回预想中的好消息。
柯林斯的办公室隔音效果非常好。房门紧闭,他注视着摆在桌上的电脑屏幕,眉头皱得很紧。
财团是一头庞然大物。但柯林斯认为,用“巨型蜘蛛”来形容就贴切得多。自己虽是家族成员,却只是这只蜘蛛用蛛丝结成网络的一个节点。但是分派下来,自己控制的下层网络绝对不是“十字形”那么简单,而是一个繁琐密集的小型蛛网。
科技进步给生活带来了很多便利。通过网络进行面对面的通话,就是其中之一。
电脑屏幕上的乔纳森气色同样不是很好:“华夏人拒绝了我们的要求,他们甚至拒绝在生命之果的项目上做任何谈判。”
柯林斯脸上一片冷意:“没有合作的可能吗?”
乔纳森摇摇头:“我给出了极其丰厚的条件,他们连看都不愿意看。恕我直言……合作……他们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柯林斯显然没有完全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乔纳森,你得明白这个项目的重要性。生命之果不是普通的水果,这段时间我收到很多方面反馈回来的信息,无论生物研究所还是市场反应,都表示生命之果的……”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屏幕上的乔纳森抬起双手,做了个向下按压的动作:“柯林斯,这些话就不用说了。你也用不着再对我强调所谓的“重要性”。青灵集团拒绝就生命之果项目进行任何形式的合作。我想说的就这么简单。”
柯林斯身体前倾,紧皱的眉头中间显出一丝轻微的怒意:“没有一点儿可能吗?”
“没有!”乔纳森有些疲惫:“他们打算独占整个市场。”
柯林斯很是轻蔑地冷哼道:“他们有那个能力吗?”
“这可不好说。”乔纳森耸了耸肩膀:“华夏人一直在给我们惊喜。从市场到技术,然后是封闭到全面开放,这些年他们已经给了我们太多超越正常逻辑的举动。柯林斯,别再用以前的眼光看待华夏人,他们已经不一样了。”
“我知道。”柯林斯闷闷不乐地随口说着:“华夏人越来越有钱,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是生命之果不同,我们必须拿下这个项目。”
乔纳森远在华夏,已经接到从公司总部发来的各种文件。他对此心知肚明,思考片刻,认真地说:“直接与青灵集团接触是不明智的。我建议你最好不要与他们在合众国的销售代表谈判。那样做,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柯林斯与乔纳森很熟悉:“你有什么主意吗?”
“有很多人都想得到生命之果的销售代理权。”乔纳森说得很认真:“我在华夏,这方面消息知道的比你多得多。韩国人、岛国人、加拿大人,还有澳大利亚人和英国人……他们不仅仅是想要这种橘子,还想得到相关的栽培技术。这段时间很乱,他们都在找着不同的路子。用华夏人的话来说,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柯林斯很聪明:“你的意思是,我们再等等?”
乔纳森点点头:“让他们当中的某一个先上。这是我一个上了年纪远房表亲告诉我的。他打过越战,情况不明的时候就派出小股部队试探一下,如果对方火力凶猛,就从侧面迂回。”
柯林斯笑了:“我以前听你说过这个故事。”
乔纳森一本正经地回应:“耐心点儿,只要方法合适,就能达到目的。何况我们手里拿着的牌不错,有好几张王牌。”
“那就听你的,先等等?”
“对,观望一阵子再说。”
……
高棉国。
以前在河头镇的时候,诺温素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走进王宫,与电视上那些名声显赫的人坐在一起。
高棉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这里曾经被国王统治,后来王权被推翻,政客们仿照西方国家的形式建立了共和国。王宫被当做历史遗迹保留下来,经过数次翻修,现在成为了整个高棉国家权力的象征。
大选很重要。每到这个时候,政客们就会到处拉拢人手,充当自己这边的生力军。“双头神教派”是新近出现的一股势力,教众数量庞大,而且这个群体正在迅速增加,已经成为令人无法忽视的重要力量。
金色丝线织成的长袍穿在身上有些别扭,诺温素却强迫着自己露出微笑面容。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价值,不会轻易对某个政党做出许诺。虽说“双头神教派”信徒数量目前只有几十万,远远不及传统的光头教派影响力那么大。但是诺温素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双头神教派”信徒绝对会远远超过光头教派,成为高棉国第一大教。
原因很简单:我们信仰的神灵,才是真正的神灵。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神,它是活的,是可以通过祈祷仪式产生神迹,实际显现在民众面前的真神。
甘诺城目前是“双头神教派”的大本营。
城内所有寺庙在短短一周时间里完成了控制变更。与原本主人有关的所有东西都被扔掉,佛像被砸得粉碎,以碎石瓦块的形式运出来,扔进了垃圾堆。金碧辉煌的神座被重新粉刷,竖立起蛇虎相互缠绕,外表狰狞的诡异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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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七节 跟我回家
关于双头神的外观,即便是在教派内部也有争议。有人觉得应该给双头神另外塑造一个更好的形体。比如虎头应该线条模糊,让人看起来像在微笑,而不是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獠牙。蛇头也必须改变,最好变成神圣的龙形,长出两支角,变得更加威严,而不是令人生畏的蛇形。
诺温素拒绝了这些建议。他在梦中也就此事询问过伟大的双头神,得到的答复却是“不准更改本座的外观”。同样内容的梦境,也在很多信众身上发生,而且不止一次,变更神灵外形的事情就此终止,无人再提。
既然不能改变,美化装饰总是可以的。
“塑造金身”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巨大的双头神像在寺庙中高高立起,代替了慈眉善目的佛像,高高睨视着芸芸众生。仍然是烟雾缭绕,跪拜的人比过去更多了。得到好处,亲历过神迹的信众们纷纷用各自不同形式表示着对神灵的尊敬。有人献上鲜活的三牲,有人在神像面前载歌载舞,还有人在神像面前用刀子割开手腕,滴落鲜血,用自残的方法表达虔诚。
双头神从未对这些敬神方式表示出不悦。它是一个宽容的神,只要是尊敬与虔诚,在它看来都是信徒的最佳体现。
还有人献上处女。那是把一个女人送到神像面前,脱光衣服,平平躺在供台上,就这样不断磕头,制止女人感应到神灵存在,并且领会所谓“神的意志”。
对于这些混乱的供奉,双头神没有表示出具体的态度。如果谢浩然在场,一定可以看出白虎与血蛇内心的迷惘。它们的确是得到了想要东西,却没想到得到却是如此丰厚,远远超过想象。更重要的是一些它们此前从未想过的东西,也产生了。
白虎与血蛇从未想过要真正创建一个教派。然而人心就是如此,他们永远不会因为神灵愿意或者反对终结某件事情。他们只会固执的认为自己得到了神示,并且将这种掺杂了自己念头的行为无数倍扩大。
甘诺城上空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全城的僧侣都被抓起来,他们被排队屠杀。一些供奉双头神的寺庙经过改造,神像前面挖开了面积很大的池子。僧侣被信徒们押过来,推搡着跪倒在双头神前,一刀砍下头颅,鲜血如喷泉涌出,很快就把整个水池填满,然后水分蒸发,只剩下池底浅浅的,趋于干硬的一片暗色。
人头插在削尖的竹竿上,竖立在寺庙周边。据说,这样做可以得到双头神的青睐,认为你就是神灵身边最强大的护卫。你能变得坚强勇敢,刀枪不入,永远不死。
这不是随口乱说,的确有过这样的例子。在争夺甘诺城的战斗中,僧侣们也使用武器打伤了一些双头神信众,但是那些狂信徒却奇迹般的好了。虽说不是每个人都这样,但少数几例“神迹”却被周围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僧侣们还是没能逃出这座城市。他们原本以为退让就能结束一切,可以通过时间来改变这些人的想法。他们很快发现自己错了,双头神的狂信徒进城以后就开始杀人。只要看起来像僧侣,哪怕是普通的光头平民,也有很多死于他们的屠刀之下。
今年的高棉国大选充满了浓烈的血腥味。
死人比往年任何时候都多。
有人说,甘诺就是一个巨大的瘟疫场,正以可怕的速度,将这场信仰瘟疫朝着全国蔓延开来。
也有人说,这是一次信仰革命。我们看出了伪神的虚假,不再对着泥塑木雕朝拜。
……
跟着梁欣丽回家,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那是北方的一座小城市,距离有机场的大城市很远,省城位置就更远,下了飞机还有四个多钟头的车程。
第一次上门,谢浩然不想搞的大张旗鼓。他没有通知所在省份药神院分堂的人,与梁欣丽两个人下了飞机,在长途汽车站买了票,摇摇晃晃坐了几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
路上梁欣丽都在打电话。下了车,远远就看见一个身材匀称的中年女人从长途客运站门口走过来。梁欣丽把行李箱扔给谢浩然,蹦跳着跑过去,嘴里不断喊着“妈”。
梁静是个和善的女人,外表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年轻一些。一条过膝的裙子很合身,白茶色衬衫是夏天的款式。短发使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因为梁欣丽在电话里说过要带女婿回来,她今天还特意擦了唇膏。
她笑着伸手接过行李箱,看着谢浩然问女儿:“这就是小谢?”
谢浩然连忙伸手过去,谦恭地应道:“伯母你好。”
梁欣丽一手搂住梁静,一手拉着谢浩然,笑嘻嘻地问:“妈,我可是把人带回来了。感觉怎么样?还行吗?”
梁静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她随即把目光转向谢浩然,带着笑说:“走吧!回家吃饭去,菜都做好了,就等你们呢!”
梁欣丽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她随母姓,现在梁静的丈夫,是她的养父。这些事情梁欣丽对谢浩然说过,不是秘密。
住处距离客运站很远,几乎是横穿城市,位于另外一边。下了出租车,谢浩然发现,这是一个颇为老旧的小区,房子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格局,外墙上刷着白粉,颜色已经发黄的那种。
房子是梁欣丽养父的,单位上以前的福利分房。房产证上五十多平米,实际上达到七十多平米那种。梁欣丽考上大学走了,梁静夫妻俩住着也很宽敞。女儿那个房间一直保留,床上的铺盖显然是刚换过,散发着闻起来很舒服的阳光味。
电瓦锅里炖着一只鸡,这种东西可以自动控制火力,即便无人照看,连续炖煮几个钟头也不会出事。房间里香气四溢,透过敞开的门,可以看到厨房桌上摆着切好的肉片,洗净的各类蔬菜。它们用纱罩盖着,等着主人回来下锅。
油锅爆炒的声音很是刺耳,却充满了家庭的温馨气氛。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了中午,梁静系上围裙开始做饭。谢浩然与梁欣丽洗过手,两个人在旁边打下手。一边说笑一边炒菜,看得出来,梁静对谢浩然这个年轻的女婿很满意。
辣椒炒肉出锅的时候,梁静忽然对梁欣丽说了一句:“小丽,你和小谢的事情,我还没告诉你王叔叔。”
梁欣丽的养父姓王。很多年了,她一直改不过口来,无法叫他“爸爸”,平时都管他叫“王叔叔”。
停顿了一下,梁静端着炒菜锅走到水池前,拧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洗锅,头也不抬地说:“我只告诉他,你这次放假会把男朋友带回来,没说是你们很快就会结婚。”
梁欣丽沉默片刻:“这件事本来就跟王叔叔没什么关系。要是妈你觉得不好开口……晚些时候,我自己对他说。”
因为情况不明,谢浩然不方便插话。等到梁静端着菜走出厨房,在外面客厅摆桌子的时候,他才疑惑地低声问梁欣丽:“到底怎么回事?”
梁欣丽没有隐瞒:“我妈这个人比较开明,也可能是因为她自己经历的缘故,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她就说过:我结婚的事情自己做主,只要我看中了,喜欢的人,她不会过问,也不会干涉。所以我上次回家跟她说了要结婚的事,我妈问我你人品怎么样,到底对你有没有把握,还问我结婚需要多少钱……就没再说别的。”
谢浩然低声笑道:“你当时说愿意嫁给我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太相信。毕竟你不是丹丹,也不是明明那种情况。”
梁欣丽瞪了他一眼:“怎么,得到的太容易了?”
“有那么一点儿。”谢浩然老老实实回答:“主要是来自你家庭方面的态度。答应你结婚也就罢了……那个,你有没有告诉你妈妈,除了你,我还有丹丹和明明?”
梁欣丽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小声点儿,我妈还不知道呢!”
谢浩然伸手挡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人,认真地问:“你没告诉她?”
梁欣丽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她缓缓摇着头:“我觉得,还是以后再说吧!”
谢浩然陷入了沉默。
他自嘲地摇摇头。其实早就应该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梁欣丽不是王倚丹,家庭情况也与贺明明有着本质区别。就算她喜欢自己,愿意结婚,但是她的家人肯定不会接受。
“先过着看吧!”梁欣丽伸手搂住他的胳膊,把身子慢慢靠过来。她眼睛里闪烁着希冀的目光:“只要你不辜负我,我总会说服他们的。”
谢浩然也笑了:“你好像不太喜欢你的养父?”
“不,不是不喜欢。”梁欣丽摇头否认道:“他对我很好,对我妈也很好。其实我妈找到他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王叔叔……为人太老实……怎么说呢,老实得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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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八节 夫妻
中午下班时间,谢浩然见到了梁欣丽的养父。
王荣祥个子不高,一米六五左右,比妻子梁静足足矮了一个头。一件横条纹蓝色衬衫穿在身上,使本就矮胖的身材看起来更胖了。目测下来,他估计有一百公斤左右,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笑嘻嘻的。刚进门,还没放下手里的拎包,就很高兴地冲着梁欣丽笑道:“丽丽回来了。”
梁欣丽乖巧地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包,甜甜地叫了一声“王叔叔好。”
“好!好!”王荣祥并不在意称谓,他的目光随即落到站在餐桌侧面的谢浩然身上,试探着问梁欣丽:“这是你男朋友,小谢?”
梁欣丽笑着点点头。
梁静端着碗筷走过来,用手肘拐了一下王荣祥,嗔怪道:“孩子都饿了,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饭桌是彼此交流的最佳场所,很多话都可以在这里肆无忌惮说出来。尤其是一家人吃饭,没人会计较这些。梁欣丽每半年才回来一次,无论梁静还是王荣祥都很高兴,加上丰盛的饭菜,房间里的笑声从开始就没有断过。
王荣祥对谢浩然很感兴趣,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小谢啊,你老家在哪儿?”
“小谢,你和丽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吗?”
“小谢,改天把你父母约出来,我们找个地方见见,大家一块儿吃顿饭,好好聚一聚。”
都是正常的问题,谢浩然也用自己的方式作出回答。听到谢浩然父母过世的时候,王荣祥的神情有些尴尬,连忙说着“对不起”。梁欣丽适时的插话进来,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
“王叔叔,我已经答应浩然的求婚了。”梁欣丽的神情有些坚决,她在桌子下面用力握紧了谢浩然的左手:“我们打算今年年底结婚。”
王荣祥刚把一块鸡肉送进嘴里,听到后面这句话,差点儿没把他噎住。慌慌张张把喉咙里的食物咽下去,他抬起头,扶正眼镜,难以置信地看看谢浩然,再看看梁欣丽:“丽丽,你……你说的是真的?”
梁静在旁边帮着说合:“小丽上次回来的时候,就跟我说过这件事。我觉得等等看再跟你说比较好,所以那时候就没提。”
王荣祥慢慢皱起眉头:“丽丽,这种事情可不能儿戏。虽说我不是你亲生父亲,但你至少也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
梁欣丽有些心虚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王荣祥注视着她:“你决定了?”
梁欣丽继续点头。
“就不再考虑一下?”王荣祥脸上的神情充满了忧虑。
“我已经考虑过了。”梁欣丽的态度很坚决:“王叔叔,我不是心血来潮,我也没有胡思乱想。我是认真的。”
王荣祥放下筷子,耐心地劝道:“我觉得你们还是多相处一段时间,再等几年。等到毕业再来谈这件事情不好吗?”
梁欣丽忽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王叔叔,你还记得我小学学过的那篇课文吗?亚里士多德用麦穗大小教育他那几个学生的故事?”
王荣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现在就要做出选择?”
梁欣丽在家里很放得开。她直接搂住谢浩然的胳膊,将头部朝着那边贴了过去,笑道:“我已经找到了最好的。他就是我看中的,最大的那个麦穗。”
王荣祥不再说话。
他重新拿起筷子,端起碗,开始吃饭。
没人再说话,梁静也不好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劝说。她颇为担忧地看了一眼女儿,慢慢吃着自己的碗里的饭。
梁静很漂亮,年轻的时候有很多人追求。在众多人中挑挑拣拣,选中了丈夫。结婚后的日子很幸福,虽说梁静没有正式工作,都是在朋友介绍的单位做临时工。可是对于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来说,工作其实并不重要,关键在于是否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
丈夫出自一个颇为富裕的家庭。那时候改革开放没多久,他们家就有三套房子,丈夫本人也在市轧钢厂任职,家里人对梁静的那点临时工收入并不在意,丈夫经常开玩笑说,那是梁静自己给自己挣的零花钱。
丈夫是一个很帅的男人,优秀基因遗传给了女儿梁欣丽。遗憾的是,女儿刚满两岁,丈夫就因为车祸去世。
男人死了,梁静自然不可能继续呆在那个家里。房子是婆婆的,房本上就写着她的名字,结婚的时候只是暂用。如果丈夫还在,那么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变化。婆婆和公公从未说过要赶梁静出去之类的话,但是她有自知之明,靠着以前那点不多的积蓄,搬了出去,在外面租了一个小房间,养活自己和女儿,平时周末有空,也经常回去看看老两口。
都说漂亮女人喜欢惹是生非,梁静却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性格。然而她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尤其还是一个漂亮的寡妇,这就不可避免引起了周围男人朝着那种方面的诡异幻想。迫不得已,一度断了结婚念头的梁静只好委托朋友和亲戚,帮着自己介绍一个靠谱的男人,想要再嫁。她实在是受不了来自周围的闲言碎语,还有那些在自己身上不断打转的邪恶目光。尤其是半夜,经常有人在外面敲门,还有人不断从门缝下面塞小纸条,上面写着不堪入目的字句,甚至赤一裸一裸的问:包养你要多少钱?
王荣祥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说句心里话,梁静最初对于这个男人根本看不上个子矮,皮肤黑,不知道是遗传还是某种病症,三十多岁的男人,早早就有了谢顶的迹象。见面的时候他一直在笑,当然不是精神病患者流着口水的痴呆笑容,而是带有讨好性质的那种。拥有过高大英俊丈夫的梁静实在无法将自己后半辈子与这个可以说是“丑陋”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她拒绝的很委婉,吃了一顿饭,自己买单,然后回家。
王荣祥很是锲而不舍。他是真正喜欢梁静。那时候还没有电话,都是在用“逼逼”机,他不像那些油头滑脑的男人喜欢留言问周末好,也不会编造诸如“五二零一三一四”之类的求爱数字。他选择了更加直接的追求方式:上门帮着梁静买蜂窝煤,然后一个人把成堆的煤块从一楼搬上五楼。王荣祥在街道办事处上班,事业编制,工作还算不错,旱涝保收的那种。单位上每个季度都会发劳保用品,他家里只有一个老娘,用不了那么多,就把肥皂洗衣粉毛巾什么的统统往梁静这里送。年节时候单位上发的粮油米面各种福利,他每次过来都会带上一些。
真正让梁静感动的,是梁欣丽四岁多感冒发热那次。虽说自己是母亲,可是对小儿病痛之类的事情,梁静实在是知道的不多。梁欣丽那天哭喊着说头疼,不愿意去幼儿园。梁静当时有朋友介绍了一份工作,就是离家远,每天下午才能回来。她忙着上班,以为是小孩子调皮不愿意上学,就顺手了给梁欣丽一巴掌。正好王荣祥上班前绕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梁欣丽浑身发热,连忙扔下自行车,抱着孩子冲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往医院跑,等到了医院给医生看过,才知道梁欣丽当时发烧很严重,要是再不采取措施降温,就会把脑子烧坏。
梁静被吓怕了,也真正动了嫁给王荣祥的心思。
婚礼很简单,王荣祥却很高兴。他真正是尽到了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只是梁欣丽实在改不过口来,很多年了,一直管他叫“王叔叔”。
只是一个称谓,梁静与王荣祥都不在意。梁静自己也在悄悄攒钱。她觉得王荣祥为了这个家已经做得够多了,女儿总会长大,会出嫁。作为母亲,自己必须为她准备一份不能让婆家人瞧不起的丰厚嫁妆。
王荣祥是个很老实的男人。平时在家,大小事情都是梁静说了算。他脸上总是挂着憨厚的笑。看得出来,他对结婚的生活很满意,非常满足。
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王荣祥单位上早年分的福利房。他自己也小有积蓄,还在市里另外买了一套新房。每年收取的房租算是额外收入,王荣祥还计划过要买一辆车,给梁静使用……
梁静听过一些来自身边的风言风语。远的不说,住在楼下那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天天都把自己和王荣祥当做谈资。幸福生活就是这样招人嫉妒,退休无聊的老女人们整天都把话题围绕着梁静夫妇。说什么“那女人一看就是个狐狸精,老王那种矮冬瓜怎么可能降得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像武大郎一样被潘金莲毒死,我觉得她外面肯定有男人,而且不止一个。”
王荣祥从没信过这些。
这些事情绝对不是臆想,梁静一次买菜回来,就亲眼看见一个老太婆把王荣祥拉到树荫底下。
第六百一九节 我女儿
那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娘,听说以前在单位上是妇联主任,曾经还是有名的“战斗红姑娘”。她用很严肃的口气对王荣祥说:“老王啊!你得多注意一下你媳妇。四十多岁的女人了,就得有个四十岁女人的样子。你看看她,头发那么长,要是编成辫子也就算了,偏偏还要烫成波浪卷。我上个星期从小区理发室门口过,你媳妇坐在里面,听说是搞什么“油”。做一次得八十多块钱,这头发就是头发,好端端的搞那么多名堂做什么?这不是浪费钱吗?”
“还有就是你媳妇的鞋子。鞋跟那么高,比我手指头竖起来还高。这连路都走不稳,平时在家里还怎么干活?老王你也不想想,她怎么就不为你考虑考虑?穿那么高的鞋往你身边一站,你不就显得更矮了吗?她到底是什么居心?我看呐,她在外面肯定有相好的,你得注意啊!一定得注意啊!”
当时梁静就想冲过去给那老太婆脸上两记耳光。她还是忍住了,在外面一直等到气满满消了,这才上楼回家。王荣祥笑着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一直把楼下老太婆说的那些当做无聊笑话。
总之,这是一个对自己和女儿都很好,值得托付终身的老实男人。
王荣祥吃饭速度很快。他吃得很干净,碗里没有留下一粒剩饭。照例喝了碗汤,他抬起头,对着谢浩然这个客人歉意地笑笑,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转身走进内屋。等到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淡蓝色的存折。
他把存折递到梁欣丽面前,认真地说:“丽丽,你长大了,很多事情自己可以拿主意。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这张存折上有二十万,你先拿去用,如果不够就跟我说。总之,把你们的婚礼办好,办得风风光光。”
他随即转向谢浩然,语气变得有些严肃:“小谢,丽丽虽说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必须对她负责。你既然来了,就多陪陪丽丽,还有她妈妈。大家多了解了解,要是可以的话,最好让你爸爸妈妈也来一趟,我们见个面。年轻人结婚,家里老人总得商量商量。”
梁欣丽愣住了。
梁静连忙拿起存折递给王荣祥:“老王,别这样,孩子现在只是说说,还没到真正结婚的时候。你把钱收起来,真的别这样。”
一家人显得很融洽,谢浩然分明看到梁欣丽眼睛里隐隐闪烁着泪光。
虽然什么也没说,谢浩然却在心里暗暗发笑。
谁说王荣祥是个老实人?
他其实很会说话,懂得什么叫做“以退为进”。
当然,存折上的钱不会有假,主动拿出钱来他也愿意。只不过,软硬兼施,在表明态度的同时,也在隐隐告诫自己:你小子一定要对我儿女好,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这是一个外表老实,内里聪明,明辨是非的好男人。
……
王荣祥单位距离住处不远,走路也就五分钟时间。单位上福利分房的时候,已经考虑过职工上班的问题。那些年,只要是国有单位,就有一块用于建盖房屋的“自留地”。这是在政策的允许范围内,谁也无法多说什么。
临出门的时候,王荣祥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对梁静说:“对了,单位上“五一劳动节”的职工福利发下来了,是三百块粮油领用券。我下午要去社区办事,你现在跟我去下办公室,我把粮油券拿给你。”
按照相关政策,事业单位与公务员每逢年节都能得到不超过三百元的福利慰问。一些单位以实物形式发放,一些就直接发成当地超市的粮油领用券,职工拿着可以在超市购物。只是各个单位在财政审核方面情况不一,有些比较早,能够在节日的时候正常发放,有些就比较晚,往往要拖上几个月才行。
梁静看看杯盘狼藉的餐桌,有些为难:“要不你先去单位,我收拾好桌子,把这些碗洗了就来?”
王荣祥微微皱起眉头:“上面规定两点钟必须到社区,现在单位上公车都取消了,我走过去也远,你先跟我去办公室,回来再洗吧!”
梁欣丽走过来说:“王叔叔,我跟你去吧!”
王荣祥不由得乐了,连连点头:“好,好,好,就让你妈妈在家洗碗,你跟我过去。”
谢浩然毕竟是客人。这些事情不能让他动手。
两个人下了楼,刚走出单元门,就看到小区院子荫葛藤架子下面坐着一群老太太。她们都是单位上的退休职工,彼此也都认识,远远就打着招呼,关注点在于跟在王荣祥身边的梁欣丽身上。
“老王,吃饭了没有?这是你闺女吧?半年没见,长这么高了。”
“老王,你女儿真漂亮啊!来,来,来,让李奶奶好好看看,以前黑不溜秋的一个小丫头,呵呵,现在女大十八变,变得这么漂亮了。”
“老王,我记得你们家丽丽是考取了燕京大学,去年刚上的是吧?”
各种问题围绕着梁欣丽,大多是称赞,也有几句酸不溜秋的冷嘲热讽,只是话说得很隐晦,也没有明面上刺啦啦的字句。王荣祥赶着上班,就笑着打着招呼随口敷衍,带着梁欣丽很快出了小区大门。
……
梁欣丽拿着粮油券回家了。
王荣祥拎着公文包,独自走在去社区的路上。
这些年政斧公车改革,单位上所有的车子都要申报号牌,每个月的具体使用情况也要做成表格,上报区一级单位进行审核。领导人手一辆专车的情况算是没有了,真正做到了公车公用。以前那种只要出去办事,无论距离远近都得派车的情况也没了。单位办公室会酌情安排,距离远了,而且是非办不可的重要事务才会派车。如果距离较近,那就自己想办法解决。
要么走路,要么拿出手机,扫一辆共享单车。
王荣祥走在路上,有些心不在焉。
他当然相信梁欣丽的眼光。这个养女很厉害,高考考上了全国著名的燕京大学,当时在单位上还引起了轰动,人人都说自己这个便宜老爸当得好。王荣祥嘴上不说,心里却很高兴。都说结婚要看人,当年就是看中了梁静做事情稳妥,不是那种仗着一副好皮囊就在外面乱搞的性子。好女人带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会错,自己省心,这个家交给她也放心。
至于谢浩然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婿……说实话,王荣祥不是很喜欢。这是所有当爹男人的共同心理。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年的女儿转身就要嫁出去,投入到另外一个男人怀里。那种失落感很微妙,有对女儿得到幸福的欢喜,也有对“为什么会是那个小子”的悻悻然。
但不管怎么样,王荣祥拿出存折的时候,的确是真心实意。他希望梁欣丽跟着谢浩然好好过。时代不同了,人们对于婚姻的理解和看法也在改变。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选择,这个家的组建颇为特殊,强行压制梁欣丽肯定不行,只会适得其反。不如把主动权和选择权都交给她,让她自己看着办。
毕竟,那是她的丈夫,是那个男人陪着她过一辈子。
总得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丽丽虽说一直管自己叫“王叔叔”,但她心里对自己很是重视。这不,找了男朋友,还会带回家来让自己看看,这就是最起码的尊重。
带着嘴角刚刚露出的笑意,王荣祥走进一辆淡蓝色的共享自行车,拿出手机,准备扫码。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是单位上副主任的电话:“老王,你在哪儿?”
“我在去社区的路上。主任,有事儿吗?”
“还没走就别去了。”副主任的语气与平时听起来没什么两样,隐隐带有一丝笑意:“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王荣祥有些意外:“怎么了?”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电话里不方便谈,等你来了再说。”
……
办事处几位领导的办公室都不大,是一条走廊上面对面开门的那种。副主任以前也是单位职工,前些年换届选举,从普通科员一跃升了上去。有人说他运气好,也有人说他是走了“上层路线”。总之,人家这个副科级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以前在一起开玩笑的同事,见了面也得恭恭敬敬称呼一声“某主任”,或者“某领导”。
王荣祥刚走进办公室,副主任就笑呵呵地迎上来。他关上门,给王荣祥泡了一杯热茶,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这种明显超越了正常情况的待遇,让王荣祥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问:“主任,你找我有什么事?”
副主任没有回答,他笑嘻嘻地问:“老王,我听院子里的人说,你们家丽丽从燕京回来了?”
都是在一个单位上班,副主任也住在小区里。只是他的房子要好一些,面积更大,楼层位置更佳。
说到女儿,王荣祥脸上露出笑容,点点头:“是啊!她放暑假了。”
第六百二十节 好女几家求
梁欣丽考上燕京大学,单位上很多人都知道。小区院子与单位之间就隔着一堵墙,随便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这边立刻会在第一时间知晓。
副主任抬手拍了拍王荣祥的肩膀,神神秘秘地说:“老王,咱们那么多年的同事,又是那么多年的朋友,有些话,我可就实话实说了啊!”
王荣祥被他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下意识地点点头,问:“到底怎么了?”
副主任一本正经地说:“当年你结婚的时候,我就觉得丽丽这孩子不错。虽说那时候还小,却很懂事,见了我就叫叔叔,见了我妈就叫奶奶。大家都说丽丽嘴甜,以后肯定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姑娘。这些年看下来,还真是这样。你看看,从小学就学习成绩优秀,先是考上市里最好的中学,然后考上燕大……老王啊!丽丽这孩子真是让你省心,我们看着也觉得高兴啊!”
话里话外都围绕着梁欣丽,王荣祥不是傻瓜,隐隐猜到了副主任的意思。他心不在焉地随口应和着,慢慢抿着杯子里的茶水。
副主任继续着未完的话题:“我那个儿子你是知道的,人长得不错,在外面也上着班。去年丽丽放寒假回来的时候,他就让我过来找你,想跟你谈谈丽丽的问题。”
王荣祥憨厚地笑了:“主任,你说的这个我知道。但是这种事情我做不了主,你得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谈。”
副主任脸上显出尴尬的神情:“这个……我儿子去年就找过丽丽,想要她的电话号码。现在大家都有手机,平时打个电话也好联系,多沟通沟通,也能互相了解。呵呵……呵呵……哈哈……丽丽可能是学习任务重,也可能是没注意,电话号码一直没给他,所以嘛……要不老王你给我说说号码是多少,回头我让我儿子跟你们家闺女联系联系?”
王荣祥认真地说:“主任,丽丽的电话号码我还真不知道。她在燕京上大学,用的是学校里的学生优惠卡。当时是她妈妈陪着去办的,我在单位上走不开。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都是梁静做主,她说了算。”
副主任眼睛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他轻轻笑着:“也是,你老婆可是个厉害人。要不这样吧!老王你回去问问丽丽的电话,明天上班告诉我。要是咱们俩成了亲家,到时候好好喝一杯。”
王荣祥没把这事放在心里,随口敷衍了几句,站起来,走出房间。
他还真看不上副主任的儿子。相貌虽说长得不错,却无心上学。初中毕业以后就呆在家里,副主任花了关系和钱,给他在铁路局找了份工作。临时工,进去等候编制的那种。听说前年有个转岗应聘乘务员的机会,但是副主任儿子没考上,还是只能呆在原单位,老老实实做他的临时工。
丽丽肯定看不上这种人,又怎么可能会给他电话号码?
暗自摇着头,王荣祥刚走出去不到二十米,在财务科门前,被财务科长叫了进去。
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很精明,也很厉害。平时无论将了谁都笑呵呵的,但熟悉的人知道,她是绝对不能招惹的那种类型。
“老王,来,来,来。”她来开抽屉,拿出一张电影票,压低音量,神神秘秘地说:“你也真是,你们家丽丽从燕京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刚才我下楼,丽丽不是在你办公室嘛,你叫她上来,我有话跟她说。”
王荣祥脸上露出苦笑:“丽丽跟我来单位上拿点儿东西,现在已经回家了。”
“那你把这张电影票给她!”财务科长是个强势的性子,说话也很直接:“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儿子今年二十四,跟你们家丽丽刚好相配,等到她放假回来,约出来一起吃个饭,把孩子们的事情定了。”
王荣祥记得很清楚,财务科长以前的确说过这种话。他当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说说就过了。毕竟男女之间的事情父母做不了主,何况财务科长的儿子连王荣祥自己都看不上,更不要说是梁欣丽。
“这个事情我可定不了。”他还是那副憨厚的笑脸,没有伸手去接那张电影票:“年轻人嘛,让他们自己处着看,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我说不上话的。”
“哟!我说老王你这是怎么说话的?”财务科长皱起两条纹过的浓浓眉毛,胖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很不高兴的表情:“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做父母的要是不在旁边看着,要是出事儿了该怎么办?老王,我可是看在咱们都是同事的份上,才把我儿子介绍给你女儿。虽说我儿子不是大学毕业,但他现在水务局上班,还是正式编制,配你们家丽丽足够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炸,很尖的那种。
王荣祥脸上的老实人表情丝毫未变:“我试试看吧!”
“什么叫试试看啊!你一定得把这件事情办成。”财务科长伸出涂着红指甲的短粗手指,冲着王荣祥点了几下:“好多人都给我儿子介绍女朋友,我一个也看不上,就看中你们家丽丽了。”
跟这种性格执拗的女人说话很困难,王荣祥好容易才离开财务室。
无论副主任还是财务科长,他们说的话,王荣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他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自豪感。“好女万人求”,丽丽是我的女儿,值得让我骄傲。
……
住处很重要。在燕京的时候,贺明明就帮着谢浩然订了这边的酒店。
梁欣丽属于那种在同学之间很受欢迎,人缘很好的类型。整个下午,她的手机就没有停过。谢浩然帮着梁静择菜,两个人坐在菜盆前,听着梁欣丽在客厅里打电话,倒也颇有一番情趣。
“小谢,我听丽丽说,你们家里只有你一个人?”
“嗬!看不出来啊!青灵超市是你名下的企业?”
“怎么小谢你考上燕京大学,现在又没上了?”
大部分时间都是谢浩然在说话。关于自己的家庭与身世,自己拥有的财富,以及现在的生活……既然决定结婚,肯定要彼此了解。梁静只是从女儿那里知道一些谢浩然的基本情况,远远没有他现在说出来那么细致。越听,知道的越多,梁静对这个女婿就越是觉得喜欢。毕竟大家都有共通之处,都是家庭不完整的人。
令人震惊的部分还是有的。梁静听女儿说过谢浩然“是做生意的”,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谢浩然的生意会做的那么大。青灵超市现在可不是从前那种默默无闻的状态,它的分店遍布全国,就连这个小城市也有开设。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商业中心,在梁静看来,能够在城中心繁华地段开店的人,身家都很丰厚,距离自己很远。
没想到,现在面前就坐着一个,而且还是自己的女婿,以后要管自己叫“妈”的男人。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梁静现在是真正明白了这个道理。她不由的心里一热,笑道:“小谢你去洗洗手陪丽丽吧!这些事情我来做。”
谢浩然也笑了:“没事的,以前在家我也经常做。阿姨,晚上我来炒菜吧!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梁静不由得乐了:“你还会做饭?”
谢浩然摸了一下鼻子:“这是最基本的生活技能。”
梁静颇为遗憾地摇摇头:“说是这么说,现在会做饭的年轻人不多了。我们家丽丽就不会,老王从小一直惯着她,要不是我逼着她自己铺床叠被,自己洗衣服,又教着她学会做几道简单的菜,说不定……连上这个大学,她都得我让我陪着,当老妈子。”
客厅与厨房之间距离不远,梁欣丽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她立刻发出不满的哀告:“妈,你怎么什么都告诉他啊?有些话不能说的好不好?”
梁静对女儿就没有对女婿那么客气:“都要结婚的人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两个……现在结婚会不会早了点儿?”
梁欣丽拿着手机走过来,嘟着嘴在旁边坐下:“不早了,要是再等等,说不定他就不要我了。”
说着,她白了谢浩然一眼。后者很是头疼,正好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谢浩然拿起毛巾擦了擦手,看到屏幕上显示是贺明明的号码。
他走到外面阳台上接通,简单开场白过后,贺明明在电话里说话很直接:“今天出了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谢浩然凝神问:“什么事?”
“知道高红原吗?”贺明明吐字速度很慢。
“高红原?”谢浩然想了几秒钟,才在回忆中找到这个过气明星的名字。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曾经出演过多部影视作品。因为外形刚硬,肌肉线条粗糙,曾经被誉为“银幕上的硬汉”。片酬最高的时候,据说达到数千万元。
第六百二一节 同学聚会
贺明明继续道:“今天上午,高红原的经纪人找到我们公司,希望能够与我们合作。”
谢浩然疑惑地问:“他想怎么合作?”
“高红原想成为我们集团的广告代言人。”贺明明说得很认真:“他们拿出了一份细致的方案,各种条款还可以,对我们很有利。但是我觉得……”
“先等等!”谢浩然打断了她的话:“我记得高红原当年吸毒那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法院判了他入狱,怎么现在出来了?”
“当时判了入狱三年,现在他刑期满了,出来了。”贺明明解释道。
谢浩然不由得笑了:“他还挺有眼光的。刚出来就找上咱们,要做集团的广告代言人。”
贺明明继续道:“主要是因为吕静蓉。她以前在南方台做娱乐节目的时候,高红原担任过节目嘉宾……”
谢浩然再次打断了她的话:“娱乐节目?我记得吕静蓉参加的娱乐节目是《我们爱唱歌》,那还是去年的事情啊?”
贺明明在电话里发出不满的声音:“我说的好几年了。当时吕静蓉还没有正式出道,她在南方台做着另外一档海选节目。喂,你这个公司董事长是不是应该多花点儿时间关注一下别的事情?你对娱乐圈就没有任何概念啊!”
谢浩然彻底败下阵来:“好,好,好,你接着说。”
贺明明冷哼了一声,继续道:“高红原当时给了吕静蓉很多指点和帮助,算是她进入这一行的领路人。后来高红原吸毒被抓,吕静蓉还去监狱里看过他。现在刑满释放,高红原就想借着吕静蓉这条路子,与咱们公司搭上联系。”
谢浩然思考了几秒钟,认真地问:“明明,这件事情你是什么态度?”
贺明明已经仔细考虑过:“我觉得可以。高红原气质形象都不错,而且他开出的价位在同等级明星当中不算高,甚至可以说是很低。”
谢浩然问:“他要多少钱?”
“每年一千五百万。合同三年一签,年增长额度不超过百分之三。”贺明明对数字很敏感。
“你先别答应他。这件事情暂时放一放,等我回来再说。”谢浩然给这件事下了定论。
电话那端的贺明明有些犹豫:“……好吧!总之是你说了算。不过我得提醒你,像高红原这种条件的广告代言人可不好找,而且价位很高。如果不是因为吕静蓉的缘故,他不会给我们开出这么低的价钱。”
“我知道。”谢浩然随口答应着:“不管他态度怎么样,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
说是晚上要在家里吃饭,计划还是被打乱了梁欣丽接到高中同学电话,说是趁着她这次回来,大家好好聚一聚。
梁静对此只能苦笑:“那你就去吧!我和你王叔叔晚上在家里吃。”
随即她又加了一句:“把小谢也带上。你自己去外面聚会快活,把人家扔在这儿,算什么事儿啊?”
女孩子出门很费时间。梁欣丽本意也就是想要带着谢浩然一起参加聚会。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忙碌了近一个小时,等到出来的时候,即便是见过太多美女的谢浩然,也觉得眼前一亮。
她穿了一件米黄色缎面花的紧身连衣裙,裙摆很短,衬托出被肉色丝袜包裹的修长双腿。裸色高跟鞋与裙子很配,看上去俨然就是一个整体。
妆容很精致,黑色睫毛长而弯曲,红色唇膏很是鲜艳,与身上的淡色调裙子形成对比。一块碧绿的翡翠项链挂在脖子上,在一片雪白额肌肤中间很是抢眼。
那是谢浩然送给她的翡翠项链。王倚丹与贺明明也有一块同样的。卡地亚订做的式样,原料是精心挑选的上等货,项链边缘刻着一些微小的铭文,形成一个简易的防护法阵。
这是从《珍渺集》里学到的知识。
看着她焕然一新的风格,谢浩然笑了:“你是故意要打扮得很成熟吗?”
她的确比之前少了一些甜美清纯,却更有成熟诱惑的风韵。
梁欣丽挽住他个胳膊,浅浅笑道:“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女孩。”
……
走出单元门的时候,艳光四射的梁欣丽再次引起了那帮乘凉老太婆的注意。
“啧啧啧啧!这不是老王家的丽丽嘛,真是漂亮。”
“……穿那么短的裙子,真是丢脸。也不知道老王怎么想的,找了个带着孩子的寡妇。要我说,老王的条件也不差,完全可以找个黄花大闺女嘛。”
“丽丽旁边那个男的是谁?我早上就看到梁静带他们回家,会不会是他们家亲戚?”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青年从对面单元跑下来,他显然早已在楼上看到梁欣丽出来,掐着时间在这个时候出现。气喘吁吁跑到梁欣丽面前,笑这说:“小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欣丽礼貌地笑笑:“刚回来,你好。”
她随即转身对谢浩然介绍:“这是杨叔叔的儿子,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
谢浩然礼貌地伸出右手:“你好。”
男青年很早就注意到谢浩然,他虽然脸上挂着笑,眼睛里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与戒备,握手之后,试探着问:“丽丽,他是谁?”
“我男朋友。”梁欣丽毫不犹豫抱住谢浩然的胳膊,认真地说:“还有一件事,请你以后不要叫我丽丽,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走出小区大门,上了出租车,谢浩然才慢悠悠地发出声音:“看起来,你在这里很受欢迎啊!老老少少的都认识你,还有不少追求者。”
梁欣丽把身子靠在他身上:“闲言碎语我从小听得多了。很多都是关于我妈和我的。你别看院子那些老人说话带着笑,其实他们在背后议论很难听。说什么我妈不守妇道,不该死了男人又嫁。还说王叔叔娶了我妈是贪图美色,还有几个王叔叔单位上的同事,说我妈勾引得很成功……唉,我妈这些年一直忍着,我就盼着早点毕业工作,另外买一套房子,离开这个地方。”
谢浩然有些疑惑:“你继父不是还有一套房子吗?”
“那是他的房子好不好!”梁欣丽瞪了他一眼:“我妈说了,房子这种东西,买得起就住宽敞些,买不起就租一间小的。搬出去是早晚的事,但我们不能花王叔叔的钱,就算他愿意也不行。”
“你妈妈挺有骨气的。”谢浩然抚摸着她露在外面的胳膊,认真地说。
梁欣丽在他怀抱里轻轻地说:“王叔叔是个好人。等我以后工作了,会好好报答他。”
……
同学聚会虽说是临时安排,地方却选的不错。餐厅很上档次,听梁欣丽说,这是本城颇为豪华,消费也很高的地方。楼下吃饭,楼上是商场和ktv,一条龙服务。
这个时候的高中同学聚会,人大多来得很齐。算算时间,前后也就是毕业一年。该上学的上学,该工作的工作,年轻人对于这个社会的价值观刚刚形成,其中虽然掺杂了不少关于金钱权势的成分,却多少保留着尚未逝去的一份纯真。
男人打扮穿着大多比较青涩,短裤t恤洋溢着青春活力。也有些穿着笔挺西装,打着领带。不能笑他们是装模作样,那也是对聚会本身的一种认同,觉得一定要正式对待。
相比之下,女人就很是随便。她们从来都是用花裙子轻轻松松占据了整个夏天。尤其是没有了高中教师堪比灭绝师太还要严厉的各种戒律束缚,她们现在是最为轻松,肆无忌惮的时候。女人化妆这种本事自然天成,就算不会,在成长的道路上也有太多机会让她们学习。“素面朝天”的确是一个好词,只是真正做起来不那么容易。彼此见面,就开始搂着嘻嘻哈哈,对比着彼此的眼影唇膏,探听着相互之间粉底和润肤水的品牌信息。喜欢炫耀的就把拎包挂牌翻在外面,拿出装在包里的各种化妆品指指点点。谈论话题很快就从上大学与工作单位转移到了服装与爱情,谢浩然这个男朋友也正式出场。他被梁欣丽抱住胳膊,就像一块珍宝,丝毫不肯放松。
临时决定的事情总是很仓促,包括梁欣丽与谢浩然,餐厅里只有三十多个人。分坐四桌,老板也看好了机会,开始上菜。
四张大桌子,刚好占满了餐厅内堂。这种时候少不了酒,无论男女多少都会喝上一些。说着当年上学时候的趣事,不时引起一阵阵哄堂大笑。
虽然都是陌生人,谢浩然却很喜欢这种气氛。他坐在那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梁欣丽坐在旁边,很是贴心地为他夹着菜。亲昵的小动作很快引起旁边女生的注意,纷纷开着玩笑,说“欣丽你可真是疼你男人。”
梁欣丽在这种时候很放得开。她本来就是那种爽快泼辣的性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娶我的男人,当然要对他好一些。怎么,不服气啊?”
第六百二二节 白领阶层
后面这句话变成了地图炮,立刻引起众多男生的回应。
“梁欣丽你说这话太过分了。什么叫“找到一个愿意娶你的男人?”来,来,来,我现在就愿意,你怎么说?”
“是啊!咱们班的班花都找不到男人,我们这些班草估计是活不下去喽!”
“天啊!我今天终于听见女神说她嫁不去了。给我一个机会吧,放开你身边的那个男人,让我来。”
大家都在开玩笑,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当真。
一个高中班,不是所有人都能考上大学。梁欣丽算是这个班上的一匹黑马,以超高分数考上燕大。她的同班同学大约有一半高中毕业后就没有上学。有些已经工作,有些还待在家里,终日闲着啃老。
只要接触社会,就会明白金钱的重要性。酒过三巡,话题也随之转移到了这个方面。
“喂,我听说你那个单位不错啊!是国企。”
“我那工作不算什么,现在的工作要说稳,还得看公务员,最起码也得是事业编制才行。”
“事业编的单位现在少了,而且都不进人,得有关系才能进去。我听我爸说,名额倒是有,但是单位上退休的人少,轮到年龄以后,名额都被上面管着,得优先照顾关系户。以前的林业局不是撤销了嘛,他们那帮人的编制就空出来两个,结果被一个乡上的领导儿子占了,听说上个月被人举报,现在事情闹得挺大的,估计不好收场。”
“你们啊……现在的公务员不比过去了,工资其实发到手上没有多少,听起来多,各种养老金保险金公积金扣下来,也就剩下两、三千。我可没有乱说,我妈他们单位就是这样,现在上面廉政这块查的严,补贴奖金什么的可不像过去那样随便乱发。连我妈都说了,有本事就自己出来创业,守着单位上那几千块钱,饿是饿不死你,但是买房什么的就别指望了。”
在梁欣丽这帮同学当中,梅潇雨很快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她个子很高,身材也不错。长相虽然普通,妆容却很精致。她从坐下来就开始炫耀身上的衣服和拎包。谢浩然偏头看了一眼,的确是名牌货,很贵的那种。
“我现在公司里做经理助理,八千的底薪,外加提成。”她说话口气很平和,听不出有张扬的成分。
“八千”这个数字立刻在人群里引起一片惊呼。这很正常,王荣祥在街道办事处工作,每月实际到手的工资也才三千九百多块钱。
梅潇雨很满意自己说话造成的效果。她笑吟吟继续道:“我上个月做成一单,提成加上底薪,总共有三万了。”
一个胖乎乎的女生脸上全是羡慕:“潇雨,你这一个月,够我忙上一整年的了。”
旁边一个男生也连连点头:“是啊!潇雨你运气真好。我听说,你的工作是你爸给介绍的?”
“公司经理是我爸的朋友,我叫他叔叔的。”梅潇雨拢了一下顺肩滑下的长发,颇有些酸意地看着梁欣丽,故意叹了口气:“我还是比不上欣丽啊!考上燕京大学就是不一样,以后出来,前途比我们要辉煌多了。对了欣丽,以后你可得多帮帮我,别走在路上跟你打招呼,反过来说“我不认识你”啊!”
梁欣丽怎么也没想到会被这样挤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干笑着随口应和。
因为不是很熟,谢浩然在旁边也不方便插话。他闷着头慢慢吃菜,然后对梁欣丽偏头一笑,以做安慰。
周围追捧的人多了,梅潇雨说话声音就大了起来。
“我们那个公司是做跨国贸易的,每一单生意额度都很大。一百万只是起步,只用美元结算。”
“我们经理三月份的时候买了一辆保时捷,落地价一百五十二万。当时这个事情还上了报纸,车行那边专门给车子做了个宣传。”
“其实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真的不算什么。咱们这儿地方小,人少。你们去省城看看,随便一双鞋就得上万,像我这样的拎包,从来就没有低于八千块的。”
胖胖的女孩再次发出羡慕的声音:“潇雨,你是说这个包得要八千?乖乖……这么贵啊!”
梅潇雨轻描淡写地笑道:“这算什么。我上次跟着经理去省城谈生意,对方那个女人才是真正的贵妇。她戴着一个卡地亚的镯子,我在名品杂志上看过,售价就是二十六万。”
餐桌很大,梅潇雨一边说着,正好看见坐在对面的梁欣丽,不由得笑了,抬手冲着她指了一下,故意把音量提高:“欣丽,你怎么戴着一块仿冒品的项链出来啊?”
仿冒品?
梁欣丽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下戴在胸前的项链,又偏头看看坐在旁边的谢浩然,发现后者同样用疑惑的眼光望向自己。两个人面面相觑,两双眼睛里充满了不解。梁欣丽不由得把视线转移到梅潇雨身上,试探着问:“潇雨,你是在说我吗?什么仿冒品?”
“就是你现在戴着的那条项链。”梅潇雨的声音比刚才更大了,充满了很是得意的笑:“项链上那个卡地亚的标示太明显了,刚进来那时候我就想跟你说,就算是仿款,你也要挑一件做工好点儿的啊!你看看这条项链,做工很粗糙,一看就是假的。”
懵懂之中的梁欣丽终于反应过来。她心里猛然腾起一股怒意,正要发作,却被坐在旁边的谢浩然伸过来一只手,按住大腿,随即听到他轻轻压低的声音:“算了,别跟她一般见识。”
有的人喜欢用打压他人的方式,踩着别人脑袋上位,或者证明自己的智慧与身份。梅潇雨显然就是这种人。
谢浩然把身体朝着梁欣丽那边挪了一些,凑到她的耳边劝道:“吃完饭就走吧!继续呆着,也没什么意思。”
梁欣丽被他说得气一下子消了大半。她神色愠怒地点点头,忽然觉得没了胃口,低声道:“等我一会儿,给他们打个招呼再走。”
正说着,只见坐在梅潇雨身边的那个胖女孩站起来,三蹦两跳来到梁欣丽身边,双手巴住她的肩膀,用开玩笑的语气笑道:“欣丽你别生气,潇雨也是好心。现在到处都有仿款,你不小心买到也很正常。我上个月就买了一双“耐克”的鞋子,才一百多块。管他呢,穿在身上自己舒服就行。”
梁欣丽礼貌地笑了笑,正准备张口,却听见梅潇雨从餐桌对面继续发出张扬的声音。
“欣丽,把你那条项链摘下来给大家看看,我给他们普及一下真品和仿款之间的知识。弄清楚区别,省的以后再遇到同样的东西上当受骗,花钱买个假的。”
梁欣丽蹙起眉头,坐在那里没有动:“我有点儿不舒服,要不你们玩吧,我回去休息一下。”
“别呀!”梅潇雨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她站起来,冲着梁欣丽大声笑道:“怎么,是不是被我一说生气了?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着你那条假项链,怕你被人骗了。你那是卡地亚的翡翠,官方价至少也得好几十万,如果是别人送给你的,那就真正是居心不良了。”
班上这些同学,梅潇雨最嫉妒的就是梁欣丽。燕京大学是一块金字招牌,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而且梁欣丽长得很漂亮,这是梅潇雨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的两大优势。今天明明说好了是同学聚会,偏偏梁欣丽把男朋友带来。如果谢浩然人长得一般也就罢了,但他的气质外表均为上佳,举手抬足之间更有一股气势。
梅潇雨不是花痴,但是她很眼馋。女人与男人一样,对于外表优秀的异性都很喜欢。谢浩然表现的很低调,坐在梁欣丽身边很少说话,看得出来,他是真正喜欢并且爱护着这个女人。嫉妒心像蛇一样啃啮着梅潇雨的心脏,把别人男友抢过来之类的事情她自然不会考虑,但梅潇雨此时此刻真的很希望有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出现在身边,面带微笑,仔细体贴陪着自己,让自己能够挺直腰杆对所有人宣称:这是我的男朋友。
一方面的条件不如人,自然就要从另一方面提升自己的优势。
梅潇雨很清楚卡地亚的珠宝是什么概念。大家在同一座城市里生活了那么久,彼此家底都很清楚。她并不认为梁欣丽家里有足够的钱供她购买一条价值百万的翡翠项链。那么答案不外乎两个:要么是梁欣丽以极低价位购买的仿款,要么就是她身边这个所谓“男朋友”买的。
谢浩然看上去就不像是有钱人。他的穿着实在太普通了。薄薄的t恤没有牌子,浅灰色运动裤松垮垮的,跑鞋款式也很一般。除了英俊的外表,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件值得称道的东西。甚至连戒指也没有一枚。
他的手机就更普通了,国产华为。
第六百二三节 弄坏了
这样的一个男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会与“金钱”挂钩。
如果没有仔细观察和绝对把握,梅潇雨也不会张扬的张口对梁欣丽发难。她很享受这个过程,觉得从高中以来,尤其是高考失利以后的所有沮丧和阴影,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释放。
“欣丽,把你那项链拿过来给我看看。”梅潇雨在不停的催促着。
餐桌上喧闹的气氛一下子沉静了不少。就连另外几张桌子的同学也纷纷转过身来,朝着这边张望。很多人都是抱着好奇的心理,也有几个看穿了其中究竟的坐在那里冷眼旁观,抱着双手暗自冷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还有思维敏捷的人觉得梅潇雨这样做不太合适,连忙劝说:“潇雨,算了吧!咱们今天出来是为了高兴,管它真的还是假的,都不重要。来,来,来,喝酒,要不要再上几个菜?”
梁欣丽也被梅潇雨频频的发话再次惹出了火气。她深深吸了口气,用微微皱起的眼睛注视着梅潇雨:“你真要看?”
梅潇雨被她盯得先是有些心里发虚,随即一下子也冒起了怒火。她毫不掩饰发出嘲笑声:“当然要看,你那条项链绝对是假的。”
停顿了一下,她笑道:“咱们上学的时候,都读过莫泊桑的那篇《项链》。欣丽,我可是为了你好。你可别想那个女主人公一样,戴着假项链参加舞会不小心丢了,傻乎乎的按照真品价格还给人家,白白洗了几十年的衣服。”
这句话的挑衅与调侃意味太浓了。几个与梅潇雨交好的女生顿时笑出声来,其他人却听出了其中意思,没有说话,纷纷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她们。
梁欣丽二话不说,低头解下项链,站起来,隔着桌子扬手递过去。
梅潇雨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觉得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了气势,也站起来,只是伸手即将接过的时候,听到梁欣丽发出冷漠认真的声音:“看归看,你可别把我的项链弄坏了。”
梅潇雨想也不想张口就说:“这怎么可能?”
“完全有可能。”梁欣丽大有深意地注视着她:“潇雨,刚才可是你自己说的:卡地亚的珠宝很贵,好几百万的。弄坏了,你得赔我。”
梅潇雨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她一边接过项链一边说:“放心吧,回头我送你一条高仿,比这个漂亮多了。”
不等坐下来,她就拉扯着项链上的翡翠坠饰,对跑到对面的胖女孩招呼道:“快过来,我指给你看真品与仿款的区别。”
一群女孩顿时凑了过去。首饰、化妆品、珠宝、服装……这是女人之间永恒的话题。
她们当然相信梅潇雨的眼力。在这座小城市,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那样拿到上万的月薪。
“这条链子真土气,真正是卡地亚设计师绝对不会这样做。还高仿……仿得也太差了。我跟你们说,像这样的项链,最多只值几百块。”
“这个翡翠也太假了。颜色这么绿,透明度这么高,要换了是真正的玉石,光是这么一块,就能摆在玉器店里当做镇店之宝。好歹仿款也做得好一些啊!弄那么漂亮,一看就是有机玻璃。”
梅潇雨在判断饰品真伪方面的确有一定见识,她的各种依据也没有错。只不过,先入为主的概念让她本能觉得“这条项链是假的”。带着这样的偏见,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之前的看法。
听着她在那里说得偶头世道,凑到近处的胖女孩脸上全是佩服:“潇雨你可正厉害。”
她转过身,冲着餐桌对面的梁欣丽招了招手,大声道:“欣丽你也过来啊!你来听潇雨说说,你这条项链的确是假的。”
坐在梁欣丽旁边的女生与她关系较好,握住她的手,低声劝道:“算了,我想潇雨也不是故意的。她那人就是这个脾气。大家出来玩就图个开心,欣丽,看开点。”
谢浩然的左手一直按在梁欣丽腿上,这让她有种如同吃了定心丸般的沉实。她笑着对安慰自己的女生点点头,转过身,看着谢浩然对自己同样露出微笑,他随即从裤兜里摸出香烟,给在座吸烟的男生发了一圈,最后拿出打火机点燃,慢慢地抽着。
“让她看吧!没事的。”谢浩然说话的声音很轻,平平淡淡。
餐桌对面,梅潇雨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眉头也不由自主皱起来,越皱越深。
这条项链很精致,做工方面无可挑剔。梅潇雨虽然嘴上那么说,心里却也很想问问梁欣丽究竟是在哪里买的,她自己也想要一条。
尤其是挂坠上方那个卡地亚标志,实在很漂亮,而且做得异常精美。有那么几秒钟,梅潇雨甚至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会不会是我看错了,这条项链其实是真的?
她几乎是立刻打消了这样念头这不可能,就算她梁欣丽一辈子不吃不喝,也绝对买不起这样的一条翡翠项链。
复杂的情绪带动着身体产生异动,梅潇雨看到翡翠侧面的银质镶嵌部分刻着一排数字符号,想要凑近些看清楚,偏偏围在身边的人多,她自己也没注意什么时候把项链挂钩上的扣件用力掰弯。那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就像小孩子拿到一个玩具,好奇想要研究玩具的内部构造,于是开始拆卸,技术却不过关,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一些无法安装恢复进去的“多余”零件。
胖女孩首先发现了问题,顿时惊叫起来:“哎呀,潇雨你把挂钩弄断了。”
梅潇雨被她咋咋呼呼的声音惹得冒出怒火,强忍着没有发作,很是郁闷地瞪了对方一眼:“我知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索性站起来,扬手把项链递给梁欣丽:“欣丽,不好意思,不小心把你的项链弄坏了。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在哪儿买的,我回头买条新的还给你。”
这是很正常的做法。梅潇雨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弄坏别人东西就得照价赔偿,但是现在是同学聚会,梁欣丽也不是那种没有眼色的人。就算弄坏她的项链,估计她也不好意思找自己要。大不了在口头上埋怨几句,然后就没事了。
“弄坏了?”梁欣丽注视着梅潇雨,冷笑着说:“好好的东西到你手上就坏了……梅潇雨,刚才可是你自己说的,就是看看,怎么看也能把东西看坏?”
梅潇雨没想到梁欣丽会这样说,这让她很意外,此前压下的火气也再次升了上来:“不就是一条仿款的项链而已,做工那么差,要是真品就很结实。”
梁欣丽坐在那里没有动,继续发出冷笑:“弄坏了我的东西,怎么你还有道理了?”
梅潇雨站在那里强自争辩:“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梁欣丽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好好的项链戴着我脖子上,你非要看。我说了有事情要走,你拦着不让。好吧,看也给你看了,说也让你说了,现在东西坏了,你觉得随便说两句,道个歉,就这么算了?”
在座的同学纷纷站起来劝解,但是从他们脸上表情看得出来,这一次,基本上都站在梁欣丽这边。
梅潇雨被说得实在有些恼羞成怒。她拿起摆在座位上的拎包,打开,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红色百元大钞,“啪”的一下拍在桌上,高声怒道:“就是一个仿冒的假东西,有什么了不起?行,我现在就赔给你。”
梁欣丽其实没想过要梅潇雨赔偿。她只是不满意对方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其实弄坏也就弄坏了,大不了送回原厂修理。可是梅潇雨从一开始就针对自己,直到现在还是这样,这口气梁欣丽实在下不来……她冷冷注视着站在对面怒气冲冲的梅潇雨,幽幽地说:“你觉得五百块钱就能解决问题?”
梅潇雨也是个泼辣性子。她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被梁欣丽冷漠的说话口吻彻底激怒:“你想怎么样?五百不够,要不要我赔你五千?梁欣丽,做人别太过分了,大家都是同学,你要是想讹诈我,老娘奉陪到底!”
“讹诈?”一直保持沉默的谢浩然发话了。他看了一眼满面怒容的梅潇雨:“如果要说讹诈,那也是你。”
不等对方回应,他继续道:“我只告诉你一件事,这条项链是真的。我从沪州卡地亚专卖店订做的,市面上的任何同款都是仿冒。翡翠是真的,项链也是真的,加上做工,总共两千四百八十万。”
“什么?”
“两千四百八十万?”
“这是真的卡地亚项链?”
“不会吧……”
众人议论纷纷,震惊的表情在每个人脸上流露。梅潇雨忽然感觉握在手里的项链变得异常沉重。她不由得手指一滑,项链落在了桌面上。
谢浩然慢慢抽着烟,认真地说:“损坏他人物件,是要赔的。”
梅潇雨用发红的眼睛瞪着他,发出不甘心的尖叫:“这……这不可能。我要报警!”
第六百二四节 高额赔偿
在这个世界上,警察代表着规则。
至少大部分人看来是这样。
警察来得很快。餐厅很乱,人多,询问过情况,决定将双方带回派出所处理。
男生大部分离开,女生却基本上没走。她们分为两拨,一些站在梁欣丽这边,一些站在梅潇雨那边,都聚在派出所外面等候结果。关心只是次要的,她们真正感兴趣的还是那条翡翠项链,想要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货。
弄清楚这一点并不困难。
梁欣丽打电话回家,让母亲梁静从自己的行李当中翻出首饰盒与购物发票,送到了派出所。在这之前,民警已经对照着雕刻在项链底部的铭文编号,从官方网站找到了实物照片。打电话过去询问,证实了谢浩然之前所说两千多万的订制价。
纠纷到此水落石出。
因为涉及金额巨大,值班的副所长兼指导员亲自处理。他把所有证据摆开,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脸色发白的梅潇雨,认真地说:“这条项链是真的,卡地亚方面已经确认过。普通工艺无法处理这种程度的损坏。这是沪州发过来的维修单,你自己看一下。”
看着纸面上足足多达六位的可怕数字,梅潇雨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这不是真的……不,我不相信。”她用执拗的目光看着那张纸,嘴里喃喃自语:“我不相信,这不可能。两千多万的项链,三十多万的修理费,谁信啊?”
派出所外面的院子里,一群女生已经乱作一团。
“没想到欣丽那条项链竟然是真的。”
“我就觉得那块翡翠不一般,当时我就劝着潇雨,让她随便看一下就行,别把欣丽的东西弄坏了。没想到现在变成这种结果。你们听到里面说了吗?光是修理费就要三十多万。”
“梁欣丽那个男朋友是什么来头?看起来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个?我看潇雨这次麻烦大了。说起来她也真是,项链好好戴在梁欣丽身上,她非要说这说那的。现在好了,事情闹打了,我看她怎么收场。”
梅潇雨的态度让梁欣丽很失望。即便是来到派出所,她仍然觉得,只要梅潇雨给自己认认真真道个歉,事情也就过去了。三十多万不是一个小数字,来到路上,谢浩然也悄悄告诉自己,项链的修为费用他来解决……可是梅潇雨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在派出所里装疯耍赖,口口声声咬定项链是假的。
一个女人发起疯来真的很可怕。
她扎好的头发散乱不堪,妆容姣好的面孔被眼泪画出一道道痕迹。愤怒和恐惧扭曲着肌肉,她因为惊怒而颤抖,根本无法坐在椅子上,双手攥成拳头,在空中不断地挥舞。
“你们骗我。你们警察肯定是收了梁欣丽的好处,约起来骗我。”
“我不相信,你们拿出来的这些单子统统都是假的。这怎么可能,两千万的项链,你们觉得我是傻瓜吗?”
暴跳如雷的梅潇雨说着说着就该换了口气:“不,项链不是我弄坏的,梁欣丽在骗钱,项链递到我手里的时候就是坏的。她故意这样做,她就是在讹我!”
事情突然间有了新的变化,警察也被弄得有些猝不及防。梁欣丽实在气不过,站起来指着梅潇雨连声怒道:“潇雨,你怎么能这样?明明是你弄坏的东西,怎么现在反过来推到我身上?”
梅潇雨觉得一下子找到了倚仗。她现在什么也别管了,抬手指着梁欣丽破口大骂:“都是你,好好的同学聚会戴什么项链?那么贵重的东西,换了谁会在这种场合戴出来?梁欣丽你就是个骗子,你就是戴着这条破项链出来讹钱。我要告你!项链是你自己弄坏的,关我什么事?”
梁欣丽脸上腾起两团愤怒的红晕:“潇雨,你怎么这样啊?那么多人在场,大家都看着,你怎么空口白话,翻脸不认账呢?”
梅潇雨根本顾不得那么多,她现在一门心思的只想把自己从事情里摘出去:“谁看见我弄坏了,你可以叫她站出来。”
派出所长坐在那里听得一阵头大。谁能想到事情突然间被梅潇雨变成了这样,彻底成了一本烂账。
谢浩然在旁边认真地插了一句:“餐厅里应该有监控的。”
所长没有耽误时间,立刻派人过去调取监控录像。
梅潇雨用恶魔般凶狠的森冷目光死死盯着谢浩然。这种威胁对后者毫无效果,谢浩然看了她一样,淡淡地说:“打电话给你家里人吧!这件事情不是你自己能够解决的。”
梅潇雨的父母来了,警方从餐厅调取的监控也送来了。摄像头不偏不倚正好对着梅潇雨当时坐着的那个方向,清清楚楚记录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尤其是经过警方技术放大,对画面进行清晰化处理,她的动作更是没有丝毫遗漏。
梅潇雨彻底没了声音。她低着头,呆呆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
她的父母拿着那张巨额修理单,两个人凑在一起,看了很久,直到确定事情无可挽回,梅母才带着无限怒火快步走到女儿面前,一把抓住梅潇雨的头发,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
“我叫你穷讲究,我叫你瑟。跟同学吃饭就吃饭,摆什么架子?”发起怒来的中年妇女仿佛忘记了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耳光一个接着一个,直到警察看不过去,站起来将她挡住,梅母还在指着被打得痛哭流涕的梅潇雨连声咆哮:“三十多万你自己挣去,家里为你上班的事情已经送出去一大笔钱。上学的时候不努力,连个大学也考不起。本想着你读不进书也就算了,早点儿出来工作也好。我让你吹牛,我让你整天在外面胡说八道。什么跨国公司的经理助理,你也不看看你身上哪一样东西不花家里的钱?”
叫骂声很大,派出所也没有关门封闭,等在外面的一群女生清清楚楚听到了梅母的话。
胖乎乎的女生一下子懵了,低声问:“梅潇雨她妈妈刚才说,潇雨没在公司里上班?”
旁边,另外一个女生也是满面怀疑:“好像是的。”
议论声就更多了:“不会吧,吃饭的时候,潇雨说得头头是道,不可能有假吧?”
“难道她一直在骗我们?”
“她之前一直说梁欣丽那条项链值几百万,后来欣丽的男朋友不是说了嘛,两千四百多万,而且还是专门订做的款式。潇雨要是真对珠宝首饰很在行的话,不该犯这种错误啊……”
梅潇雨的父亲没有制止妻子对女儿的暴怒殴打。他手里拿着那张检验维修单,双手不断地颤抖着,转身走到梁欣丽面前,因为是认识的人,带着几分恳求的口气,认真地说:“欣丽,你和潇雨是同学,这件事情是潇雨不对。你看现在闹的……算是叔叔求你,能不能……少赔点儿?”
不等梁欣丽说话,谢浩然从旁边走过来,他注视着这个中年男人,又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椅子上捂脸流泪的梅潇雨:“梅潇雨之前吃饭的时候自己说的,她现在跨国企业上班,是经理助理。每个月有七千块的底薪,上个月帮着公司里谈成一笔大生意,光是提成就拿了好几万。”
说着,谢浩然侧过身子,对着聚在警局门口的那些女生问了一句:“这些话都是梅潇雨说的,我没有胡乱编造,对不对?”
包括胖乎乎的女生,所有人纷纷点头。
谢浩然把身子重新转过来,注视着梅父:“既然做错了事情,就得承担责任。照这么看,三十万对你们这样的家庭也不算多,只是梅潇雨两年的正常收入。”
不等梅父回答,梅母连忙跑过来,连哭带喊一个劲儿地哀求:“她骗你们的。这个死丫头她骗你们的啊!什么经理助理,她……她毕业以后根本就没上班。现在工作那么难找,大学毕业生也不一定有人要,她只是高中毕业,大公司怎么会要她?我倒是托人给她找了一份在电力公司做仓库管理员的工作。说好了暂时先上着,半年以后就有培训的机会,到时候就不用呆在仓库,有机会进办公室……这个女儿不省心啊!她嫌一个月两千块的工资少,我们好话说尽她也不愿意去。每天呆在家里不是看电视就是玩手机,还说什么要搞自拍当网红……三十万,我们家就算砸锅卖铁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门外的一群女生听得傻了眼,面面相觑。
梅潇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梁静对这种事情并不熟悉。她站在女儿身边,看待谢浩然的目光比白天时候明显不同,有了更多的成分。
梁欣丽被梅母说得心里一阵难过,连忙开口道:“阿姨,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潇雨她……”
话未说完,她就被谢浩然拉到身后。
他平静地注视着满面愁容的梅母。
第六百二五节 寻人
“你能赔多少钱?”谢浩然问得很直接。
这次梅母回答得很快:“三千,最多三千。”
不等谢浩然说话,她随即大倒苦水:“现在钱难挣啊!单位上一个月的班才两、三千块钱,吃喝拉撒一样也少不了。猪肉越来越贵,后腿卖到三十八块一公斤,真正是吃不起。从早上眼睛睁开就得花钱,死丫头又赖在家里不去工作,就靠我们两个老的,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谢浩然上上下下打量着梅母,发出淡淡的讥讽:“三十多万的修理费,你只给三千……这样做,你觉得合适吗?”
“可我们家实在是穷,实在拿不出来啊!”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了就让人觉得难受。
梅父也在旁边帮腔,他与妻子分工合作,专供梁晓丽这边:“小丽,你和潇雨是同学,高中三年读下来,你们还是朋友。我知道这次潇雨做的有些过分,你就让让她,给她一个机会。回头我让潇雨到你们家,专门给你赔礼道歉去。过年的时候来叔叔家里玩,想吃什么就说一声,叔叔给你做。”
他闭口不提一个“钱”字,话却说得非常诚恳。
梁欣丽有些为难,她转身注视着谢浩然,看到自己的男友走到派出所长面前,认真地说:“这件事情已经不可能民事调解。我觉得,还是走法律程序吧!”
虽说涉案金额很大,但是案情很简单。通常遇到这种事,所里都是走民事调解的路子。当然,必须建立在双方都愿意,尤其是事主愿意的前提下。
派出所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看看披头散发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捂着脸全是冷意的梅潇雨,又看看她的父母,缓缓摇着头,叹了口气,对谢浩然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好,大家都省事。”
梅母在旁边听到他们说话,不由得睁大双眼,急急忙忙地问:“什么走法律程序?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谢浩然淡淡地解释:“就是由法院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既然是你的女儿损坏了项链,你们也不愿意赔偿,我只好向法院提请上诉,由他们来进行裁断。”
梅母眼睛比刚才睁得更大了:“法院?我没说我不赔啊!我愿意赔,我愿意。”
谢浩然指了指摆在桌上的翡翠项链,心平静气地问:“这条项链光卖价就是两千四百多万,你觉得三千块赔偿够吗?”
梅母一阵语塞。怒意与不甘在她脸上徘徊,良久,才慢吞吞地发出声音:“那……那我再加点儿。三千五……实在是不能再多了。”
谢浩然没理她,直接在派出所长开具的调解失败协议书上签字。
事情已经清楚,接下来的后续问题将由青灵集团专属律师负责,没必要继续呆在派出所。谢浩然陪着梁静母女俩出来,梁欣丽与等在外面的同学依次打过招呼,三人朝着回家的路走去。
梁欣丽心肠较软,她抱着谢浩然的胳膊,认真地说:“梅叔叔他们家可能拿不出那么多钱,其实项链坏了也就坏了,用不着专门送去沪州修理,找个手艺好点儿的首饰匠人也一样啊!”
不等谢浩然回答,梁静在旁边插进话来:“丽丽你别被他们骗了。你没看出来,梅潇雨她妈妈就是在装穷。”
梁欣丽有些不解:“装穷?”
谢浩然微笑着解释:“你可能没注意梅潇雨她妈妈左手上戴的那个玉石镯子。那是个老物件,放在店里,至少能卖十万块。还有她的衣服和鞋子,都是很上档次的东西。”
梁静撇了撇嘴:“他爸爸手上那块表可是“百爵”。我以前在钟表店里见过,听说很贵的,一块就要好几千,还是十多年前的价格。”
谢浩然继续道:“你没发现梅潇雨身上的衣服,还有她的那个拎包,都是高档货吗?如果她家里真是穷到那种程度,她怎么用得起这些东西?还有吃饭的时候,她拿出来炫耀的化妆品也是真的。相信我,三十万的修理费虽多,可是对他们来说恐怕真的不算什么。最多也就是拿出家里的积蓄赔偿,生活质量下降一些,但绝不可能说是能把人活活饿死,走投无路。”
梁欣丽听得脸上一阵黯然:“你们怎么什么都能看出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
谢浩然笑着搂住她的肩膀:“这是人生阅历。多走走,多看看,你会明白的。”
梁静半天也没有说话,直到走出去很远,到了僻静的地方,她才认真地问:“小谢,你不是说你家里人都去世了吗?青灵集团……真是你的产业?”
谢浩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梁阿姨,这方面你不用担心。这条项链是我送给欣丽的礼物,仅此而已。”
“但是……这也太贵重了。”梁静脸上透出一股忧虑。
谢浩然同时握住梁欣丽与梁静的手:“我只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至于别的事情,都不重要。”
梁静被他说的有些感动,叹了口气:“瞧你们这闹的,明明是同学聚会,偏生搞出这么一桩事情……算了,先回去吧!我和你王叔叔饭刚吃到一半,他接到电话临时有事出去,我被你们叫到派出所……估计你们也没吃饱,等我回去重新做几个菜,今天晚就晚了,咱们好好吃一顿。”
梁欣丽与谢浩然同时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谢浩然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廖秋的号码。
“现在你说话方便吗?”他的声音很严肃,不是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
谢浩然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等着自己的梁静母女,冲着她们做了个歉意表情,快步朝着侧面的人行道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问:“说吧,怎么了?”
“临时征召任务,事情有些紧急。不过……难度不大,你可以对付。”廖秋在这种时候说话直接又简短:“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安州。”谢浩然道。
“安州?”廖秋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在燕京……也好,这次的任务在肃州,你从安州过去要近一些。”
谢浩然有些疑惑:“肃州那边出什么事了?怎么,在边境上没能拦住越境者?”
他本能的与上次任务联系在一起。
“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情况很严重。电话里不好谈,等你到了指定位置再说了。”廖秋想了一下:“这样吧!我给一个号码,你打过去,安州警方与军分区都会配合你,两小时内,你必须赶到肃州的指定地点。”
谢浩然没有多问,点头允诺:“没问题。”
……
肃州属于北宁省管辖。
安州军分区给谢浩然安排了一架直升机,市公安局为他配属了一名专用警员。其实跟随人员完全没有必要,只是警员携带的电脑是专用型号,廖秋通过网络把资料传过来,谢浩然在飞机上对这次任务有了初步了解。
简单来说,这是一次寻人任务。
一个缉毒警在办案过程中失踪了。倒不是说他掌握了重要线索,而是抓住他的涉毒集团气焰极其嚣张,直接给肃州警方下了战书,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你们搅黄了老子的生意,查走了老子近一吨的货,老子就用你们的人来抵命!今天杀一个,明天杀一双,还要让你们连骨头都找不到。
那是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随便任何一个文具店都能买到的类型。上面注明了所谓的行刑时间,就在今天午夜十二点。
行刑位置就在肃州市内。对方放出话来:只要你们警察能够在规定时间以前找到这个人,就算你们有本事,他就能活。
没人会把这种事情当做无聊的笑话。这张纸条从第一时间就引起了肃州警方高度重视。消息层层上报,其中固然有着基层部门种种原因耽误了一个多小时,但就整体而言,反应速度不算慢。只是到了下午临近晚上的时候,全面发动的肃州警方还是无法找到具体位置,无奈之下,只能通过其它途径寻求帮助,找到了防保局的人。
严格来说,这任务其实轮不到谢浩然。廖秋之所以安排给他,倒也理由充分:你现在是药神院的大佬,门下修士遍布全国各个角落。这种事情交给你是最合适的,也只能由你来做。
直升机上设备齐全,药神院北宁省堂主邬钢早早就带人来到肃州市公安局等候。谢浩然走进来的时候,邬钢带着四名副堂主立刻从椅子上站起,对他恭恭敬敬行礼。
廖秋已经到了,他走到巨大的市区电子地图前面,神情冷峻地叹了口气:“时间快到了,该找的地方都找了,那帮混蛋没有留下任何提示……你有什么主意吗?”
指挥室很宽敞,虽说有不少警察在场,廖秋似乎并不在意。谢浩然有些奇怪,走到近前,压低声音问:“防保局手下不是没有能人。很多门派都有寻踪法术。既然情况紧急,为什么你非得等到我过来?”
第六百二六节 寻踪之术
在修真界,“寻踪法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术。
只要有目标人物的衣服、毛发、指甲等物件,就能通过法术大体上判断出目标的所在区域。精准化确定要困难一些,那需要更为高深的修炼境界,才能操控寻踪物体,施展更为精妙的秘术。
茅山派的道士可以根据一根头发,找到死去多年,彻底腐烂的尸体。
龙虎山的秘术甚至可以通过死者衣服,确定具体死亡位置与时间,甚至召唤死者的魂魄。
还有武当派,“千里传音”可不是武侠小说里毫无根据编造出来的故事。只要以目标人物的衣服为依据,通过一种叫做“传音虱”的虫子,就能听到目标人物说话,进行交流,从而判定对方的所在。
廖秋的脸色有些难看:“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早就派人这么做了。但是没用。无论茅山道士还是龙虎山的道人,还有青城派和武当派,他们所有的追踪法术都失灵了。那个被贩毒集团抓走的警察叫做陈雄,我们从他家里拿来了平时穿的衣服。追踪法术可是不分时间地点的,我上午在燕京就派人进行,可是一直没有消息。”
谢浩然觉得很意外:“这怎么可能?”
“这是事实。”廖秋显得有些烦躁:“这些贩毒分子太嚣张了。明目张胆的下战书,这种事情还是头一次。要是不把他们的嚣张气焰打下去,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问题……好了,不谈了,我找你过来,也是实在没办法,临时凑数的。这次的任务不会算在正式出勤记录,你能做就做,不能的话,就算了。”
追踪法术会失灵?
谢浩然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他翻找着《珍渺集》上提到过的相关记载,思考片刻,认真地说:“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先试试吧!”
廖秋脸上仍然挂着愠怒神情,他抬手指了一下房间南面角落的一张桌子:“那边有你要的东西,差不多都在了。”
桌子是普通的办公样式,上面摆着厚厚一摞衣服,散发着汗味儿和臭味儿。这是从陈雄家里找来的,地上还放着两双鞋。
青香和黄香分别摆放,香炉不大,只有拳头大小。地上靠墙放着几个笼子,里面有鸡,更小的笼子里还关着几只老鼠。
这都是追踪法术的常用物件。
两个皮肤黝黑,身穿黑色警服,却没有肩章与领花,看上去颇为壮实的男人站在那里。看到谢浩然走过来,他们眼睛里释放出警惕的光。
谢浩然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灵能波动,于是停下来,拱手行了一礼,主动表明身份:“在下青云宗谢浩然。”
对方脸色稍有舒缓,左边那个男人拱手回礼:“武当派李文庆,见过道友。”
右边那个男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武当魏苏,见过道友。”
谢浩然看到他们左臂上都有防保局的特殊标志,动问道:“两位道友比在下来的早,可有收获?”
魏苏要年轻一些,没有那么多的心机,他正准备张口说话,却被李文庆抬手挡住。后者注视着谢浩然,淡淡地说:“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谢浩然没有浪费时间。
无论李文庆还是魏苏,都只是炼气后期的修士。他们之所以呆在这个角落里,就是因为邬钢等人释放出强烈灵能,修为远远超过自己。迫于修士之间森严的境界高差,只能把宽敞的地方让给他们。
从谢浩然身上只能感应到比自己微弱的灵能波动,李文庆认为他最多也就是炼气中期的境界。可是看到随着谢浩然一声令下,邬钢等人走过来,很是尊敬的向他行礼,然后按照吩咐,将摆在桌上的一件件东西拿起来施展秘术,心中的惊讶与震撼,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桌子旁边有一块空白的地面,铺着地砖。邬钢能够成为北宁省分堂堂主,手上的功夫自然不弱。他拿起一束青香,手上捏着控火决,直接用术法将青香点燃。双手将香枝握在掌中,朝着南方上空遥遥拜了三次,分出三支点燃的香,插入香炉。然后将手里的青香倒转过来,以香头戳地,迅速画出一个标准的八卦。
当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另外四名副堂主分别拿起陈雄的内衣和鞋子,根据他的生辰八字,以地面香灰所画的八卦为核心,逐一找到对应的位置摆放。
这里是肃州市警察局的内部指挥室。透过关闭的玻璃门,可以看到外面大厅里电脑屏幕闪烁,十多名警察在忙碌着。
市公安局长焦恒站在电子地图的另外一端,双手背在身后,双脚分开,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平心而论,他根本不相信这些人能找到陈雄。
焦恒相信科技的力量。微型信号发射器之类的东西在很多电影里都有出现,可那只是虚构出来的情节。警方很多年前就开始使用电子追踪系统,却无法其在全国,甚至省内全面铺开。谁都知道高科技装备先进好用,陶瓷防弹衣、多功能警用装甲车、便携式人脸识别装置、高频电击枪,甚至还有能够运输装备的全自动四足式机械人……省厅和市局最初配备这些东西的时候,媒体报纸都会大张旗鼓的报道,厅里还专门为此搞了一个面对所有记者的“警务通报大会”,让十多名身穿战斗警服,佩戴这些装置的警察像时装模特似的,在小广场上走来走去,任由记者拍照。
用意当然很好,这是彰显警方力量,震慑黑恶势力的一种方法。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些东西好是好用,就是数量太少,就连省厅和市局,也仅只配备了三套,下面的基层警员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
东西是好,就是太贵了。而且非常精密,稍不注意就会损坏。厅里和市局把这些高科技装备当做宝贝一样供着,锁在地下装备室的保险柜里。为此,焦恒对上面提过很多次意见,每次得到的答复都一样:那可是价值上千万的东西,拿出来用,要是被弄坏了,这个责任谁里承担?
如果陈雄在出这次任务之前,能够在体内植入一块信号追踪芯片,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上面有些人根本不会把基层警员的生命当回事。他们只在乎自己脑袋上的乌纱能不能再高级些。踩着滚滚人头上位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只要守着一亩三分地,不出任何问题,时间到了,自然就能升迁。
焦恒也是急得实在没办法。还好,一个已经从工作岗位退下来的老领导,帮着他联系了廖秋这条线。
焦恒怎么也没有想到,被老领导神神秘秘说成是“他们肯定可以帮你”的这伙人,竟然是一群神棍!
焚香、祷告,还要在地上用香灰画八卦……焦恒一直强忍着没有发作,要不是看在那位老领导对自己一直有知遇之恩,而且任职期间很是清廉的份上,他早就把这伙人从办公室里撵出去。
只是有一点焦恒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廖秋出示的证件上,清清楚楚显示他来自“国家特别单位”。焦恒查询过,编码和身份资历表都是真的,不存在作伪的可能。
这就怪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邬钢从摆在墙边的笼子里抓出一只公鸡,扯去公鸡头顶的一小撮翎毛。他的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块锋利的刀片,以娴熟的动作将刀片朝着鸡脖子上轻轻一划,准确割断了公鸡脖子两侧的血管,却没有伤及喉咙。鸡头向后扬起,形成一个九十度左右的折角,飞溅的鸡血不偏不倚洒落在地面香灰八卦中央。就在这个时候,这些带有温度的红色液体被一股肉眼看不到的无形能量牵引,朝着北面方向流动。
如果没有香灰画地的前奏,鸡血喷溅在地上,然后朝着某个方向流去,这种事情在旁人看来会觉得很普通,毫不为奇。
李文庆与魏苏站在旁边,抱着双手看着。他们面无表情,魏苏低声说了句:“跟我们一样啊,也是追踪术法,没什么特别的。”
鸡血凝固的很快,那滩红色只在地板上缓缓流动了大约十秒钟,就如同撞上了无形墙壁,彻底不动了。
谢浩然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邬钢扔掉手里放干了血的公鸡,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块干净的抹布,慢慢擦着手,走到谢浩然面前,认真地说:“谢先生,您来之前,武当派的人已经施展过同样的秘术。他们与我们一样,只能做到这个程度。“鸡血入阵,灵能为引”,这是古籍上传下来的,不可能有错。但是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这“鸡血引魂阵”没能发挥作用?您看这儿,血未入卦,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然后就不动了。”
谢浩然凝神注视着地上那滩正在凝固的鸡血,缓缓点头:“让我想想,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第六百二七节 目标已死
下意识的从衣袋里拿出装有铜钱的竹筒,在手里簸了两下,正准备把竹筒举高祈神,谢浩然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
“有人在蒙蔽天机。”他在脑海里迅速翻找着《珍渺集》上的相关记载,认真地对邬钢说:“我们要找的人被法术遮挡,是同道中人下的手,所以追踪术法不起作用。”
他有些激动,声音大了些,站在远处的李文庆与魏苏也听见了。
邬钢愣了一下:“法术遮挡?这怎么可能?”
他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改口:“谢先生,这好像不太可能吧!法术遮挡必须有着很多前提,想要达到条件非常困难。而且我们要找的是活人,不是魂魄。只要人活着,三魂七魄就能引动天地灵气,不可能找不到啊?”
李文庆走过来,打量着谢浩然的眼睛里,带有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法术遮挡只对死者魂魄有效。镇魂石、压魂钉、束魂索,还有斩魂之凶器……若是要找一个被法术镇压的死人,肯定是极其困难。谁知道他会被压在什么地方。活人就不一样了,这头顶有三花,脚下有涌泉,阎王未判其生死,就能行走于天地之间……哼!自己修炼本事不到家,找不到也就算了,偏偏还诸多借口,真以为这天底下就只有你一个人是修士,别人都是泥塑木雕不成?”
修炼之人都很自大。药神院算是修炼世界比较另类的存在。三位副院主执掌时期,药神院行事向来低调。因为院中很少对外招收亲传弟子,也就不像其它门派那么张扬。
李文庆算是修炼境界不错的修士。如果谢浩然找不到就说找不到,认输认错,他也不会把话说这么重。可是站在旁边听着谢浩然说的那些话,与李文庆的修炼逻辑截然不同,他实在忍不住了,这才走过来,连提醒带讥讽。
谢浩然看了他一眼,没有发作,也没有说话。他转身走到廖秋面前,抬手微指了一下坐在指挥室正中办公桌后面的焦恒,低声问:“他是不是这里的负责人?”
廖秋点点头:“他姓焦,焦恒,肃州市的公安局长。怎么了?”
谢浩然脸上全是严肃:“我怀疑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廖秋一惊,连忙撸起衣服袖子,低头看着腕上的手表,难以置信地说:“现在是十点三十一分,按照那张条子上的留言,约定的最后时间,是今天晚上十二点,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钟头。”
“我怀疑你们从一开始就被骗了。”
说完这句话,谢浩然握紧手里的竹筒,精心凝神连簸了三次,然后拔掉竹筒塞子,将装在里面的铜钱“哗啦”一下洒在桌上。
问卜用的是陈雄的生辰八字。至于撒出来的卦象……
谢浩然抬起头,指着桌面上三枚背面朝上的铜钱,低声对廖秋道:“你自己看看,大凶之像,三钱重叠,以正东为准,所有铜钱上端都指向八卦之死门。这种卦无人能解,你们要找的人,的确是已经死了。”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道:“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追踪术法起不了作用。香灰阵法只能找到活人,若是在死者身上施以镇魂术,不要说是我们,就算大罗金仙下界,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找得到他。”
廖秋神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你确定?”
谢浩然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从不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廖秋一秒钟也没有犹豫,他抓住谢浩然的胳膊,几乎是拖着他快步走到焦恒面前,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
焦恒微怔了一下,脸上随即浮起怀疑的神情。他正襟危坐,皱起眉头,看了看站在面前的谢浩然:“你是说,陈雄已经死了?”
谢浩然点点头:“是的。”
焦恒眼角的皱纹随着气愤与怀疑在迅速堆积。他先是看看廖秋,然后视线顺序从房间里所有人身上逐一扫过,最后回到廖秋身上:“其实从一开始我对你们就没什么信心。装神弄鬼,封建迷信。哼!找不到就找不到,你们在这里耽搁了整整一个下午,现在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了,就随便编个借口……我就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哪儿这么厚的脸皮啊?廖处长,别以为自己是国家公职人员就能胡作非为,还要我在你那个所谓的《保密条例》上签字。”
发了一通火,焦恒彻底失去了耐心。他站起来,脸色铁青对廖秋说:“带上你的人走吧!把你们装神弄鬼的那些东西统统带走。”
廖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焦恒的级别不够,很多事情他不可能参与。这次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有局内人牵线,局长那边根本不可能把自己派过来。
不知者不怪。何况焦恒说的也没错:忙了一个下午,非但没有找到目标,连点儿有用的线索也拿不出来,继续留在这里,只能是自取其辱。
就在廖秋心里已经生出退意的时候,他看到谢浩然朝前走了一步,对着焦恒发问:“你们的人有进展吗?有没有找到目标?”
焦恒被他问得很不舒服,眼睛眯缝起来,态度比刚才严厉了许多:“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谢浩然从衣袋里拿出自己的防保局证件递了过去,认真地说:“焦局长,你们被那张条子上的留言误导了。其实陈雄现在已经死了。”
焦恒心里猛然一紧:“你凭什么这样说?证据呢?”
谢浩然凝神道:“因为我们找不到他。正常情况下,追踪法术不可能失灵。其中的道理我现在不方便对你解释,而且你也不会相信。”
焦恒发出轻蔑的冷笑:“说来说去还是这句话。怎么,身为重点保密单位的人,除了推脱和借口,就没有更好的本事?”
谢浩然没有争辩。他转身走到大厅中央,踩着邬钢之前用香灰在地面上画出来的八卦图案,抬起右脚,踩着香灰,用鞋尖画出一条很粗的直线。线条以上,正是那滩已经凝固的鸡血。
“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大致上的范围。”谢浩然抬起头,注视着站在不远处的焦恒:“陈雄就在这座城市的北面。如果焦局长你的人正在全城范围内搜索,就以我现在划出的这条线为界,把南面的人全部收回来。”
李文庆站在旁边,用力拍了一下脑门,很是后悔地大声叫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忙了一个下午,早就应该让你们重点搜查城市北面。追踪法术没有明确指出具体位置,可是大概的方向不会错。”
焦恒愣住了。
得到那张充满威胁意味的留言后,整个市局都动了起来。大量警力被铺开,几乎是挨家挨户的在整个城市里搜寻。旅馆、车站、闲杂人员聚集的场所……就目前来看,从各个渠道得到的消息,基本上都指向城市北面。
这是半小时前情报分析科得出的结论。焦恒身为市局的一把手,他确定,这个房间里所有外来者,包括廖秋,他们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在外面,警察的搜寻方向其实已经改变了。只是焦恒想要看看廖秋等人是否真如老领导所说的那么神奇,也就没有公开这件事……现在被谢浩然点破,焦恒心里微微有些惊讶,只是没有在脸上流露出来。也就是从现在开始,他觉得这群人应该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也不是自己之前认为的“装神弄鬼”。
“北面……”焦恒深深吸了口气,用冷峻的目光注视着谢浩然,语气之间,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焦虑:“你是说,陈雄已经死了?”
谢浩然点点头:“是的。”
焦恒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着:“你有多大把握能找到他?无论死活。”
谢浩然换了一种回答的方式:“这需要时间。至少今天午夜十二点以前是不可能的。”
焦恒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说吧,你到底需要多久?”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天亮以前应该可以找到。”谢浩然补充了一句:“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焦恒认真地问:“你想要什么?”
谢浩然回答得字正腔圆,清清楚楚:“一辆足够宽敞的车。另外,至少给我准备五十只公鸡。也许……还要更多。”
……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警用冲锋车缓缓开出了市局大门。
这是一辆经过特别改装的车。车体很大,后排与前座之间用栅栏与金属网格挡住,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正常情况下,多用于押运犯人。按照谢浩然的要求,焦恒让人把市局会议厅里的几块白色记事板拆下来,将表面的字迹抹掉,平平摆在车厢后面。
在这辆车后面,紧跟着另外两辆满载警察的冲锋车。他们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等待着来自前车的命令。
第一辆车上,邬钢与谢浩然坐在车厢后面临时摆放的马扎上。现在是深夜,车子停在十字路口不会引起交通拥堵。
第六百二九节 内幕
微凉的夜风让人清醒。几个人走到被黑暗笼罩的绿化带角落里,廖秋拿出香烟,散了一圈。谢浩然接过递给自己的那支,没有忙着用打火机点燃,他把香烟夹在指间,转过身,注视着远处那幢楼上“一一零二”房间窗户透出的灯光,若有所思地问:“这是一个缉毒的案子?”
廖秋仰着头,从鼻孔里喷出的烟雾随着夜风缓缓散开:“刚才在屋里抱着尸体哭的那个警察,是死者的弟弟。双胞胎,孪生兄弟。”
邬钢在旁边叹息着插了一句:“椅子上那个人死得真惨。他就是陈雄?怎么,是警方安插在贩毒集团内部的卧底?”
廖秋说话的声音很低,不会被附近的人听见:“陈雄是在之前任务过程中,被那些家伙抓住的。这帮混蛋真他吗的下得了手。我在防保局这么多年,各种案子见得多了,虐杀的也不少。但是虐归虐,那些凶手大多是先把人杀了,然后再对尸体泄愤。你们刚才在屋里也看到了,那些贩毒的家伙是把陈雄剥皮剔肉,眼睛挖出来……我估计,陈雄熬了很久,被折磨得很惨。”
谢浩然低着头,弹了一下烟灰:“那张纸条是骗人的。什么十二点以前杀人,全都是假话。捆在椅子上的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
邬钢点点头:“难怪追踪法术会失灵。刚才在屋子里的时候,我就注意到房间四个角落里摆着拘魂灯。还有死者坐的那把椅子,我估计上面钉着棺材钉之类的东西。他的魂魄被关在房间里,四周墙壁都是隔音材料建的……他们是故意的,设下这个局,让我们来找。看来,贩毒分子当中也有修士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在场的也都是人精。谢浩然闷闷不乐地吸了一口烟:“这大概是为了给他们争取时间,离开这座城市,顺便给警方一个下马威?”
廖秋不置可否地说:“应该是。具体情况还得看老焦他们的调查结果。”
魏苏和李文庆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李文庆才摇头叹道:“修炼之人应该潜心向道。走得正,站得直,这才能无愧于心。像这样帮着贩毒分子为非作歹,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魏苏看了他一眼:“师兄,没想到你也相信报应?”
李文庆脸上浮起一丝愠色:“我之前就觉得这件事情不同寻常。追踪法术失灵,只是我没想到那些人会在纸上空口白话,留些没用的假消息误导我们。”
他随即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站在侧面的谢浩然:“还好谢道友及时发现,这才没有让我辈修炼之人被人小觑。谢道友……等天亮了,咱们找个地方,我请你喝酒。”
这是一个性子直爽的人。
谢浩然随口谢过,算是打着招呼。他现在没心思考虑与同道之人联谊,转过身,注视着远处释放出灯光的“一一零二”号房间:“这些混蛋正他吗的有钱,看来他们从一开始买下这套房子的时候,就已经把这里当做刑讯室,根本没想过要住,也不考虑房产本身的价值。”
旁边传来廖秋的声音:“贩毒是真的很赚钱啊!你想想,金三角那边大面积种植罂一粟,先熬鸦片,然后提纯制成海一洛一因。早年的时候,金三角产出的毒品在全球供应里占据着很大份额,后来联合国专门给当地农民提供特别贷款,让他们改换种植物,这才让情况好了很多。电影里经常有毒贩在金三角买货的情节,什么当场吸上一些检验纯度,全都是假的。高纯度海一洛一因直接吸食相当于自杀,必须添加很大分量的附加物质才能使用。那个添加比例相当高,一份海一洛一因可以添加为六至十几份,甚至二十多份。换句话说:你花一万块钱从境外买回来的毒品,转手就能赚上几十倍的利润。区区一套房子,他们怎么会放在眼里?”
这些事情谢浩然是知道的。贩毒集团头子还有一个特殊称呼,叫做“毒品拆家”,就是源自这个道理。
远处的天空微微泛出了光亮,小区里活动的人渐渐多了。警方封闭了通往楼上的步行通道,只留下电梯供上下住户通行。焦恒分派完现场工作,叫着廖秋等人上了车,一路驶出了小区大门。
“宝骏”改装的警用冲锋车内部很酣畅。焦恒坐在靠前的一把座椅上,有些疲惫,却很认真地对廖秋说:“廖处长,感谢你对我们肃州警方的支持。之前我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海涵。”
廖秋“嘿嘿”一笑:“别这么说。谁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焦局长,记住我给你看过的《保密条例》,那个很重要。”
焦恒点点头,从座椅上转过身,颇为感慨的目光顺序从谢浩然等人身上扫过:“以前我是坐井观天,现在才是眼见为实。这次要不是得到各位鼎力相助,恐怕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陈雄。”
公式化的打交道在任何时候都有其效果。只是廖秋没有开口,谢浩然等人也不好作答。就这样,焦恒说着感谢的话,把他们一路送到市局专用的警务招待所,看着他们下车走进宾馆大堂,叹了口气,这才下令司机掉头前往市局。
廖秋与谢浩然被安排在一个房间。进了门,谢浩然拿起一瓶摆在桌上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问:“焦局长这是找你寻求帮助?”
廖秋脱掉脚上的鞋,侧身仰躺在柔软的床上,望着天花板:“你也看出来了?”
小区那个血腥房间里的画面在谢浩然脑子里不断回放。他走到靠近窗前的沙发上坐下,思考了几秒钟,问:“在车上的时候,你怎么不答应他?”
廖秋回答的很直接:“防保局与司法部门不是同一个系统。何况我们身份特殊,很多地方上的事情,不方便插手。这次要不是有人发话,让我们出手帮焦恒一把,我和你也不会来到这里。”
谢浩然有些疑惑:“修炼世界的力量很强大,你们为什么不用?”
“因为你们规矩太多。”廖秋说话速度很快:“你们不会轻易出手对付普通人,尤其还是在普通人没有冒犯修士的前提下。超然的地位,强大的能力,这是两个世界最大的隔阂。以前我见过一个性子很傲慢的修士,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卑贱的老鼠永远不会翱翔于九天神龙的境界,俯视大地的眼睛不会关注最阴暗角落里发生的故事”。”
谢浩然冷笑着发出讥讽:“他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廖秋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但是必须承认,各种规则最你们的限制太多了。这注定了你们对特殊能力的使用必须限制在一个狭窄的范围。”
停顿了一下,廖秋从床上坐起来,注视着谢浩然:“我知道你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修士。你脑子里的条条框框没有那些老怪物多。怎么,你是不是对焦恒手上的这个案子感兴趣?”
谢浩然看了他一眼:“是你在电话里说,这是个临时征召任务。”
廖秋站起来,走到床的另外一侧躺下,翻身注视着谢浩然,认真地问:“你想参与?”
谢浩然的右手指尖在慢慢搓动着:“我是不是应该在你这里报备一下,得到你的允许?”
廖秋脸上显出一抹苦笑:“说真的,你把我难住了。以前有过类似的先例,但是限制条件很多。”
谢浩然皱起眉头:“限制?什么限制?”
廖秋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难道你想主动在公众面前展示能力,被无数的记者用话筒活活堵死?还是你打算出现在明天的新闻头版,标题叫做《华夏版本的新漫威超级英雄》?”
谢浩然眉头依然紧皱:“这就是你们坐视不管的理由?”
“我们什么时候坐视不管?”廖秋被他说的一下子来了怒气:“我只是告诉你,做这种事情需要服从规则。防保局是个特殊部门,正常情况下,我们不会插手国内事务。我们的职责只是守住国内,然后清除国内特殊力量直接导致,或者是可能引发的不稳定因素。小子,别被电影里的超级英雄迷住眼睛,我知道你有一拳砸爆一幢大楼的实力,但是你得想想,就连钢铁侠都得为他自己对普通人造下的杀孽负责,何况你还是一个知法守法的良好公民?”
廖秋随即道:“这段时间你先休息一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会把你的要求转给上面,由他们酌情安排。”
谢浩然明悟地微微点头:“大概需要多久?”
“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短。”廖秋的回答模棱两可:“总之不会超过一个星期。这不仅仅是审核,还需要得到特别批准。”
谢浩然很不满意地冷哼了一声:“真是官僚主义作风。”
廖秋白了他一眼:“要不咱俩换换,你来坐我的位置,专门负责给我擦屁股?”
第六百三十节 灵感来源
那种事情,谢浩然从来就没有兴趣。
他买了下午的机票,直接飞往燕京。
被梅潇雨弄坏的项链得尽快送往卡地亚驻燕京公司分部进行修理。说实话,三十万的修理费的确有些虚高,但这就是品牌的价值。正常的商业行为不考虑所谓“人情”。一个品牌能够做到这种高度,靠的是大量顾客认同感,进而提升自身。
暑假很长,梁欣丽会在安州呆上两个月。谢浩然本想让手下把项链送去燕京,自己就此返回,只是偏偏遇到这种事情,再加上廖秋请示局里也需要时间,谢浩然觉得,如果呆在燕京,说不定可以缩短这个耗时过程,也顺便看看自己从国外订购的飞机是否到了,有没有在国内机场完成繁琐的飞行停靠手续。
国内航班很少有准点运行的时候。谢浩然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幸运之神光顾,这次航班居然极其难得的准点起飞。下午,他走进青灵集团燕京总部办公室的时候,贺明明正与坐在沙发上的一男一女交谈。看见他推门走进,脸上先是露出意外的神情,随即笑着给那两人介绍:“这就是我们集团公司的谢董事长。”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显然是陪同。很年轻,也颇有姿色。她站起来,礼貌地对着谢浩然伸出右手:“你好。”
谢浩然略碰了碰她的手指便松开,转身走到贺明明给自己让出来的主位上坐下,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对面。贺明明用在旁边轻声解释:“这位就是我上次对你说过的高红原。”
谢浩然当然记得这件事。他收起公式化的微笑,认真地问:“广告代言的事儿?”
贺明明点点头,把一份在桌上摆开的文件拿过来:“这是他们拟好的合同条款,我在电话里对你说过。条件还是很不错的,你先看看,再做决定。”
沙发距离办公桌的位置很近,贺明明的话被高红原一字不漏听在耳朵里。他是一个有着高大、健壮身材的中年男子。通过薄薄的夏款衬衫,隐约可以看到结实的肌肉。他平静地注视着谢浩然,对这位年轻的董事长似乎很有兴趣。
一股没来由的火气就这样从谢浩然身体里蹿了起来。他右手从下巴上张开,握住两边面颊,低头看着面前的文件,头部在掌心里缓缓摇动,感受着下巴上胡须坚硬的扎刺感。
“高先生是吗?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谈了。”谢浩然只是粗粗看了一遍,就把文件夹关上,合拢,朝着前面用力一推:“青林集团不会聘请你作为广告代言人。”
他随即加了一句分量极重,声音低沉的狠话:“永远不会。”
之前握过手,坐在高红原身边的那个女人应该是他的助理,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的声音有些尖,神情有些发急:“为什么?”
谢浩然没理她,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坐在对面的高红原,拿起文件夹,在手里扬了扬:“”不仅如此,我还会在我的朋友圈里发一条信息,让所有人,所有企业拒绝由你出演的广告,也不会让你成为什么代言人。
漂亮的女助理张大嘴,脸上全是惊愕。高红原也被谢浩然突如其来的这些话搞得一下子乱了方寸。但他毕竟是演艺圈里的人,心理素质不错。很快调整好情绪,高红原坐直身子,将上身前倾,拉近了与谢浩然之间的距离,认真地问:“谢董事长,我们以前见过吗?”
“没有!”谢浩然的回答很干脆。
高红原再次疑惑地问:“那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也没有。”谢浩然的话语平淡,目光中充满了冷意:“事实上,我曾经是你的粉丝。小学和初中,我都看过你主演的电影。我们班有很多女生是你的疯狂拥护者,男生也喜欢你在电影里的硬汉作风。那时候还有人说你是“华夏的施瓦辛格”。”
高红原脸上的神情略有缓和。他笑了笑,带着尚未得到解释的疑惑说:“承蒙夸奖。”
看着这个年龄远超过自己的中年人,谢浩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目光随即变得锐利起来:“你为什么要吸毒?那样做……有意思吗?”
高红原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深邃:“谢董事长拒绝我成为贵公司的广告代言人,就是因为这件事?”
谢浩然的话语依然冷漠:“这还不够吗?”
“这不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高红原那两条很好看的眉毛朝着中间拧紧,他拿起摆在旁边沙发上的一顶帽子,在手中慢慢抚弄着:“搞艺术需要灵感,一部伟大的作品,需要高超的演艺技巧,还需要足以打动人心的美妙情节。一首歌,一幅画,一部电影都是如此。没人能够在毫无灵感的情况下进行艺术创作。看看历史上那些留下名字的人:梵高是个疯子,佛洛依德是同性恋,毕加索与很多女人都发生过关系,还有历届拿到过奥斯卡金像奖的那些优秀演员,他们当中也有……”
谢浩然抬起手,打断了高红原的长篇大论:“停一下。你说的这些人我没有任何兴趣。怎么,你想用他们与你作为对比吗?”
高红原被抢白的一下子有些不太适应。他脸上不由自主浮起一丝愠色:“灵感来源于生活,但生活本身无法确保灵感随时随地都能产生。这需要源源不断的刺激。必须香烟,那其实同样也属于毒一品。只不过香烟对大脑的刺激性没有那么强烈,可是尼古丁上瘾与毒品上瘾都是同样的症状。就像喝酒与酗酒,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谢浩然毫不客气的做出回应:“香烟可以在商店里买到,但是你拿着钱,在外面小卖部里买不到毒一品。”
高红原被激怒了。他脸上泛起阵阵红晕,言语也比刚才激烈了许多:“这是我们国家法制制度不健全所导致的。看看枫叶国,他们的政府就很开明,大一麻在那边已经合法化了,甚至还有很多含有古柯碱的食品和药品,在枫叶国同样可以……”
谢浩然再次以冰冷语调将其打断:“你好像忘记了,这里是华夏,不是枫叶国。”
高红原骤然提高音量,他显得越来越激动:“有什么区别呢?很早以前就有人提出“地球村”的概念。为什么我们不能学习其它国家的先进经验,抛弃无用的糟粕,就像女人裹小脚,必须立法禁止。生活需要更多的创造与激情,但是我们完全没办法从合法渠道得到它们。”
谢浩然慢慢做了一个深呼吸:“这就是你吸一毒的理由?”
高红原没有从正面进行回答。他站起来,神情很是悲愤:“为什么你们不能理解我?不肯给我一个机会?你们无法理解灵感对一名演员的重要性。难道你们心甘情愿去看那些毫无创意的平庸之作?瞧瞧电影院播放的那些国外大片,哪一部不是著名导演与演员合作的结果?维多利亚长期吸食大一麻,布拉德也有注**神类药品的经历,还有希区柯克,他自己也公开承认是瘾君子,我也……”
谢浩然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打断对方。他冷笑着发出讥讽:“如果你想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其实可以改换目前的国籍,离开华夏,前往你认为自由的那个世界。”
高红原紧紧攥着两只拳头,那么的用力,骨节将皮肤高高顶起,真真发白。良久,他仿佛耗尽了精力,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
“我因为那件事,失去了一切。演艺公司倒闭了,在监狱里关了几年,在公众面前公开……很多人骂我,说我教坏了他们的孩子。但是我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我坐牢,我在监狱里洗清了我的罪。”
“出来以后,我一直想要演戏。可是没人找我,也没人愿意与我接触。以前的朋友会约我吃饭,有演员,有导演,还有制品人和公司老总。现在的电影比过去热火了很多,每年有那么多的片子上映,电影院线简直供不应求。尤其是网络剧,观众数量每天都在增加。”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想演戏,想像从前那样在剧里担任角色。那是我熟悉的工作,我知道我现在名气没有以前那么大,但是我在观众当中仍然有着号召力。可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拒绝我?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谢浩然脸上的冷意略有缓和:“看来,你来我这里之前,已经被其它公司拒绝了很多次?”
也许是觉得在谢浩然这个年轻人面前没有压力,高红原也没有了之前的顾忌。他点点头,显得很痛苦:“以前都是我挑剧本,我挑角色。那时候整天都在忙碌,有时候要连续跑好几个片场。从我出狱到现在,没人再找我演戏……你们……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那怕是一部很普通的广告,对我来说也是好的啊!”
第六百三一节 艺术家
“机会?”谢浩然毫不掩饰的发出冷笑:“凭什么要给你机会?”
声音很大,谢浩然是真正愤怒了。
看着他满面怒容的样子,高红原也“嗖”地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怒视对方,一扫之前的颓然:“你们这是要联合起来封杀我吗?姓谢的,你们是不是要用你们手里的资本,让真正的艺术从此衰亡?”
谢浩然抬手对着他连连虚点,笑着怒骂:“你算个狗屁的艺术家。”
高红原对这句话置若罔闻,他扯着嗓子咆哮道:“我在牢里呆过,我出来了。法院没有判我的死刑,不就是吸了点儿东西而已,罪不至死。但是你们……你们封杀我,这样做,比真正杀人还要惨无人道。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们怎么能这样?”
声音很大,房间外面的公司保安冲了进来,贺明明连忙走过去,在她的示意下,保安随即离开。
“惨无人道?”谢浩然被高红原嘴里冒出的这个词惹得笑了起来:“亏你说得出来。那我问问你,高先生,你现在是没钱买粮食,快要饿死了?还是生病了没钱买药,没有医院愿意收你,就快活活病死?”
不等高红原回答,谢浩然继续道:“你不缺钱。你出道的时间很早,吸一毒被抓以前名气很大。别以为我没有了解过你,高先生,你的片酬曾经达到过几千万,税后的收入也很丰厚。你名下有价值不菲的房产,你自己也做着投资。法院判你入狱,却没有没收你的财产。你现在过着富足的生活,比国内大部分人要富裕得多。”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生活有些无聊?没有粉丝,也没人像过去那样围着你跑前跑后?你不再走红,也不可能从演艺方面赚到钱,捞不到金。所以现在的生活在你看来,就是所谓的惨无人道?”
“我草拟吗的,你还想怎么样?”
谢浩然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肃州小区里那具被捆绑在椅子上,残缺不全的尸体,顿时变得暴怒起来。他猛然起身,大步走到高红原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脖子,以不可抗拒的巨大力量将推倒,死死按在地上,恶狠狠地发出吼叫声。
“如果没有像你这样的混蛋渣子花钱购买毒一品,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贩毒行为。几百块钱一克的毒一品在你看来当然很便宜。反正你有的是钱,几千万上亿的身家,随便花个几万、几十万买点粉末娱乐一下,找找所谓“灵感”,还要在吸食的过程中骂几句“多管闲事的该死警察”。你他吗的倒是舒服了,你怎么不想想,很多人为此而死?他们为此又付出了什么?”
漂亮的女助理在旁边看着慌了,连声尖叫起来:“放开高先生,否则我会告你对他进行人身侵犯,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
谢浩然被她说的一阵火大,挥手就给了高红原脸上重重一记耳光,抬起头,冲着那个女人咆哮:“告啊!电话就在你手里,报警抓我啊!尼玛的,老子倒要看看,惹怒了我,你们今天还能不能走出这扇门?”
高红原倒也硬气,他忍着痛,大声叫道:“华夏是法治国家,你要是敢动我,我让你迟不了兜着走!”
直到现在,高红原还是不明白自己与这位年轻的“谢董事长”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谢浩然阴森森地回答:“那你去告啊!”
拳头从空中落下,准确砸中高红原的面颊。他一下子感觉面孔瞬间麻木,嘴里多了一些温热的液体。舌头尝不出味道,只觉得黏黏的不是很舒服。几秒钟后,谢浩然将高红原从地上拎起,右拳冲着他肚子上狠狠来了一下。这一击很重,高红原双眼瞬间瞪大,嘴巴不由自主张开,唾液混杂着血水从嘴角缓缓流淌出来。他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仿佛肠子被打了很多疙瘩,无法像从前那样顺直。
“我刚从肃州过来。昨天晚上,有个警察死了。”
谢浩然贴近他的耳朵,发出足够让高红原听清楚的语音:“他死得很惨,两条腿上的皮肤被贩毒分子剥掉了,肉被一块一块割下来。还有他的眼睛也被挖出来,碾碎了,泡在他的血里。那些人对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一直保持清醒……高先生,你现在是不是很疼?是不是觉得很难受,有种随时想死的感觉?想想那个警察,你现在的痛苦与他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凭什么你吸了毒还要振振有词站在我面前说什么“这个社会对你不公平,不给你机会和活路”?你怎么不想想那些警察,死去的那个人,又何尝有过机会?”
高红原一直在挣扎,他连声惨叫:“不是我做的,那不是我做的。我……我没有贩毒啊!”
谢浩然置若罔闻。那名女助理已经打完报警电话,看着高红原被谢浩然抓在手里奄奄一息,连忙冲过啦想要帮忙。她挥舞着没有多少力气的拳头,却被谢浩然反手抓住肩膀一甩,整个人从空中飞过,落到了沙发上,摔得头昏眼花。
办公室窗户开着,谢浩然把高红原的上半身塞出去,右手抓住他的小腿,就这样将大半个人倒提在空中。极不舒服的失重感几乎把高红原活活吓死,他的双手不顾一起在空中乱抓,指甲在光滑的玻璃表面擦过,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错了,我不敢了。快拉我回去,拉我回去啊!”他脸色如土,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声。
谢浩然的音量比他更大:“你不是口口声声叫嚣着“只有刺激才能激发灵感吗?”我就让你体验一下从楼上掉下去活活摔死的感觉。我保证,这是你前所未有,以后也不可能再有的最强烈刺激。”
高红原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要……我不要这样!”
站在楼上,以谢浩然超卓的视觉能力,可以看到从楼下公司大门开进来的警用摩托车。他把高红原拉了回来,像垃圾一样扔在地板上。
“从我的办公室滚出去!”谢浩然发出森严的命令:“想告我就告吧!老子奉陪到底!”
高红原心中充满了怨恨,却丝毫没有在脸上流露出来。他强忍着身体疼痛,忙不迭说着“不敢”,搀扶着摔在沙发上的女助理,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一瘸一拐走出房间。
安静下来的房间里,贺明明走到满面怒容的谢浩然面前,颇为担忧地望着他:“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故意的?”
谢浩然“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贺明明叹了口气:“我下去看看,估计警察差不多到了。你呆在这儿冷静一下。”
不等她转身,就听到谢浩然充满冷意的凶狠声音:“把吕静蓉给我叫来。”
贺明明停下动作,眼里释放出奇怪的目光:“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谢浩然脸色铁青:“给她个教训,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带进公司。就算是她的朋友也得分分,青灵集团永远不可能与高红原这样的人合作。”
看着谢浩然那张冷酷到极点的面孔,贺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毫无商量。她点点头,抬手按住谢浩然的肩膀,柔声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你别想那么多。今天……你的确是有些冲动了。”
谢浩然面无表情地挥挥手,贺明明暗自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走出房间。
在近乎死寂的环境里坐了很久,谢浩然拿出手机,拨通了廖秋的号码。
“我决定了,肃州的事情我要管。”
他的声音很清晰,一个字也不会错:“我打这个电话不是为了询问你的意思,只是通知你一声。无论局里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现在就要去肃州,我要去做我认为该做的事。”
……
梁欣丽对自己养父的评价没有错,王荣祥真的是个老实人。
在家里吃饭,接到电话,被领导叫出去……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老实人身上。若是换了性情暴躁,胆敢与领导正面硬来的单位职工,领导根本不会在这种时间打电话过来,更不可能在电话里说出“小王,你到我家里来一趟”之类的话。
街道办事处是一个小单位,却是权力很大的一个衙门。办事处主任虽说只是一个科级干部,却有着很大的话语权,尤其是在辖区内部,真正是说一不二,能够在某些方面影响,或者决定上层领导意见的人物。
正常情况下,街道办主任这个位置轮换很快。通常两至四年一换。也有更短的,那是从其它地方过来“挂职”的干部。遇到这种情况就不好说,有些任职时间最多半年,有些就会呆得很久,甚至超过两届八年。
在主任面前,王荣祥从来都很客气,也很听话。当然,主任住的不远,就在院子里,对面那幢楼就是。
“小王啊!听说你闺女从燕京回来了。呵呵,你怎么不带上丽丽一块儿过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