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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天魔神     都市伪仙txt下载     都市伪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零一节 高速堵车

    徐恒宇迟疑了几秒钟,答应了一声“好吧”。

    他随即问:“白公子,洛底那边的消息:青灵集团有批货正在申请报关,预计明天上午十点钟左右通关进入国内。”

    手里拿着电话的白平江怔了一下,脸上随即显出兴奋的神情:“这么快?”

    徐恒宇在电话那端说话很小心:“他们申报的送检文件上标注品为“灵玉橘三万枚”。白公子您的意思……是不是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先给他们一个教训?”

    白平江知道徐恒宇的说话语气为什么会突然间变成这样。按照之前商定的计划,对付青灵集团必须双管齐下。唐威仪扮演一个离婚后的多金男人,负责与苏夜云接触,最好能够在短时间内成为苏家的女婿。只要沾亲带故,就有了与谢浩然正面对话的资格,能够插手青灵集团的内部事务,然后寻找适当的机会,先分权,再分股。

    只要父亲在省府主管官员的位置上,在滇南省境内,白平江就有绝对的说话权与控制权。他在洛底海关安排了眼线,青灵集团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白平江的眼睛。

    思考了很久,白平江终于下定决心:“老徐,就按照之前我们商量好的做吧!先给青灵集团一个教训,让他们吃点儿苦头……不,计划就从现在开始启动。我们不能再等了。”

    徐恒宇还是有些迟疑:“白公子,那老蔡那边……要不,咱们再等两天看看,如果他那边有消息的话……”

    “唐威仪那边与我们这边没有关联。”白平江打断了徐恒宇的话:“他做他的,我们做我们的。何况我们这边的计划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变相的帮助。洛底那边一旦开始动作,谢浩然的注意力就会被吸引过去。到时候,他家里的问题就无暇顾及,哼哼……后院起火,货运方面也陷入瘫痪,我倒要看看,他这个手里掌握着千亿资本的大老板,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

    吕梦宇接到电话,一分钟也没有耽误,立刻安排好手上的事情,当天驱车赶到了普自。

    普自是一个民族自治州,位于滇南省东南地带,距离洛底九十多公里。吕家与谢浩然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合作,现在俨然是青灵集团众多受益者之一。清凉山被谢浩然全面掌控后,吕梦宇挑选了一百多名吕家年轻后辈前往雷极门受训。这是表达忠诚的方式,也是扩大且增强家族实力的必须手段。

    三万枚灵玉橘在规定时间通过了洛底口岸,进入国内。吕鑫是吕梦宇的侄子,这一趟他负责押车。灵玉橘是特殊商品,包装运输都需要很高的条件,公司专门安排了一辆大型货柜。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刚开到普自州境内没多久,就遇到了山体滑坡。

    一路上车开得很快,下午三点多,吕梦宇已经到了普自。距离事发地点还有约十公里,高速公路被长长的车龙堵得水泄不通。这个季节很热,不时有阵雨,人们纷纷走下车来,站在公路上,焦急地朝着一动不动的正前方翘首望去。

    现场已经有交警在维持秩序,只是吕梦宇看看四周,没有发现挖掘机之类的大型工程器械。

    随口对司机交代了几句,他带上身边的几名家族近侍,穿过一辆辆被迫停下的车子,朝着远处的事发地点大步走去。

    前面的公路被彻底堵死。走到近前的时候,吕梦宇发现:几乎小半个山头坍塌,成吨的山石掩埋了长达近百米的路面,如果从天空俯瞰,灰白色的公路就像一条被埋入泥土内部的粗长线条,前后两端密密麻麻全是被挡住的各型车辆。

    对修士来说,这种障碍根本不算什么。吕梦宇带人越过高速公路围栏,穿越山岭,很快找到了被挡在道路另外一端的吕鑫。

    面对吕梦宇的询问,吕鑫认真地说:“的确是山体滑坡。我们从洛底出发的时候就在下雨。天气预报说这里昨天就下过中雨,今天雨停了,但还是有阵雨。说起来也是运气不好,没想到刚出来就遇到这种事。”

    吕梦宇却不这样认为。他站在巨大的货柜车前,仔细观察四周,冷笑着摇摇头:“小鑫,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算了,有些事情不是你能知道的。这样吧!告诉你手下的人,在车子四周给我看好了,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

    吕鑫连忙点头道:“我已经让人在车的周围设置了警戒标志,不让外人靠近。”

    吕梦宇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守着,我来的时候,已经给洛底那边的公司分部打过电话,他们很快就能把食物和水给你送过来。最多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就会有人来接你的班。”

    吕鑫明显误会了吕梦宇话里的意思。他笑道:“二叔,没关系,就是押个车而已,没必要惊动那么多人。照我看,这路大概还得堵上一段时间,也许一两天呢!让公司里的人别忙了,车上货箱里有水,只要多给我们带点儿吃的就行。”

    吕梦宇笑着摇头道:“你以为呆在这儿守车?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只是暂时的。”

    吕鑫不太明白:“怎么,公司会派人过来,我要去做别的事情?”

    吕梦宇没有把话点透:“打起精神,只要守住这车上的东西,就是大功一件。”

    ……

    天很快黑了。

    这个季节的夜晚非但不冷,而且很热。蚊虫在车灯的吸引下纷纷聚集过来,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

    按照吕梦宇的命令,包括吕鑫和他带来的所有人在内,分为六组,分别守在货柜车的不同方向。四盏大功率应急灯放在货柜顶端,发出极其醒目的光芒。

    很多人都有过在高速公路上塞车的经验。但是他们绝对没有见过如此特别的等车人。

    那辆体积很大的货柜车应该是运载某种特殊货物,红色警示标志沿着车身放了一圈,周围不准靠近,与后车之间至少距离十米左右。下午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几个身穿浅灰色运动衫的人,加上与货柜车前后押送你,那两辆黑色“萨博班”越野车上下来的人加在一块儿,总共十六个。他们带着短棍之类的武器,神情冷肃,对于好奇心很重的人一再发出警告:不要越过警戒线,否则后果自负。

    居然专门有人给他们送吃的,这很令人羡慕。

    交通阻塞,后面的车无法开过来。吕梦宇给洛底分公司打过电话,得知他们正在与普自州管交通部门协调,希望能够得到帮助。只是得到的回答与预料中没什么区别对方根本不买账,声称:正在安排大型机械解决问题,严禁外人介入。

    吕梦宇一直在冷笑。他得知消息后,连忙从昭明赶过来,路上耗时超过七个小时。可是到了现在,近在咫尺的普自州管部门居然连一辆挖掘机都没能派出来,还有脸说什么“正在解决问题”。

    想要借助逆行车道送餐的事情就此泡汤。幸运的是,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小型无人机。只要在遥控距离内,运送十多个人的晚饭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就这样,等在路上的吕梦宇等人在日落时分吃上了热菜热饭。虽说青椒肉丝颜色没有刚出锅那么好看,黄焖鸡也凉了,糟辣子炒牛肉变得有些硬,黄瓜炒鸡蛋也不那么好看,可是对于在公路上久候了一整天,只有火腿肠和饼干充饥的人来说,这些东西意义重大,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对于自己陌生且很少接触的东西,人们会产生本能的畏惧心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动用无人机运送饭菜的资格。这种事情以前只能在电影里才能看到。很自然的,人们对于同样被堵在路上的这支车队产生了好奇,也不再像白天那样,不时有人走过来询问,甚至与押车人员聊天。黑暗中,他们站在很远的地方,对这些正在埋头吃饭的人流露出羡慕目光,同时做着各自的猜测。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吕梦宇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一群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表面看似周围村民的家伙出现了。他们手里拿着篮子,肩膀上背着箩筐,摸黑在公路上做起了生意。

    熟鸡蛋五十块钱一个。

    煮熟的土豆五十块钱一个。

    城里小商店卖的“滇南山泉”,平时只要两块钱一瓶,到了他们这里,变成了五十块钱一瓶。

    这些人刚一出现就引起了吕梦宇注意。

    价格太高了,从远处走过来的吵嚷声很大。

    “太夸张了吧!一个鸡蛋竟然要五十块钱?”

    “你还不如干脆去抢比较好。要我看,这些家伙简直是想钱想疯了。”

    “前面到底要堵到什么时候?都一整天了,连动都没有动一下……要不咱们把车子锁好,先放在这儿。后面不远就有一个加油站,我们走路过去,吃点儿东西,顺便休息一下,然后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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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二节 守株待兔

    黑暗可以掩盖很多事情。

    吕梦宇从一开始就发现情况不太对劲。他要求其他人打起精神,密切注意周围动静。

    世界大了,什么人都有。趁着高速公路上塞车,高价卖食物和水的事情不算新闻,经常可以看到。但谁也不是傻子,很少,甚至根本没人愿意花五十块钱买一个熟鸡蛋。挣钱的人也具有同样思维,十块钱一个鸡蛋已经很贵了,算是这门生意的极限。如果价格再往上走,五十块……恐怕在这条路上叫卖一个通宵,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那些人打着手电筒,明晃晃的光柱由远及近,速度很快。看着那群在黑暗中迅速接近的人影,吕梦宇皮肤粗糙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冷笑。

    “五十块一个鸡蛋,果然是个迷惑人的好借口啊!”

    那些卖鸡蛋的人,为首者已经走到了近处。他们走得是逆向车道,翻越道路中间隔离栏的动作很是矫健。嘴里纷纷叫嚷着“要不要鸡蛋?要不要洋芋?要不要矿泉水?”

    哪怕是再笨的人,此时此刻也看出这些人有问题。吕鑫“嗖”的一下拔出佩在后腰上的硬化橡胶自卫短棍,用力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手电筒明晃晃的光束笔直射向对方,发出紧张的喊叫声:“这里是私人车队,不准过来。再说一遍,不准过来!”

    警告没有任何效果。这些人工作敏捷,单手撑在公路隔离栏上,腿脚在地面一蹬就翻身越过。就像警匪片里相互追逐的抢匪和警察,一个个都是久经训练的高手。动作太大,背在肩上的箩筐里不断有黑乎乎拳头大小的东西“骨碌碌”滚落下来。吕鑫清清楚楚看到那是一个个土豆和鸡蛋。判断它们其实很容易,黑色就是土豆,白色就是鸡蛋。

    五十块钱一个……这么贵的东西,简直就是糟蹋粮食。

    吕鑫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紧紧握住手里的棍子,一时间有些懵懂。不是因为害怕,只是有种本能的畏惧在和平环境里呆久了,就会对暴力有着本能的排斥,甚至抗拒心理。哪怕你体能过人,而且还是散打全国冠军,有着不俗的身手,可是突然间遇到这种事情,脑子里还是会产生下意识的思维空白。

    他猛然听到身后货车顶上传来吕梦宇凶狠高亢的咆哮声。

    “往死里打!一个也不要放过!”

    黑暗中根本分不清楚具体位置。吕鑫虽说是刚刚跨入炼气阶段的修士,橡胶自卫棍这种东西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多余。他很清楚,吕梦宇所说的“打死”,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没多想,抡起手里的棍子,朝着距离最近的对手砸过去。只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惨叫,那人头上狠狠挨了一下,他踉跄着后退,双手死死捂住中创的部位,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哀嚎声。

    “我的眼睛……救命……我的眼睛啊!”

    棍子形状有些特别,是警用款式。靠近前部的位置有垂直握柄,抓在手里,可以像刀子一样直线捅出去。吕鑫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只是没想到第一下就那么准,棍子前段直接命中对方眼眶。他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橡胶辊,发现棍子前面湿漉漉的,挂着一颗黏糊糊的圆形物体,乒乓球大小,好像是从那人眼眶里被挤出来,脱落的眼球。

    吕家的人在清凉山受训,一方面是因为那里有得天独厚的修炼环境,另一方面,也算是吕家与雷极门之间的修为交流。

    《大威德金刚》是一部实战型功法。对于修为高深的强者而言,这种功法的威胁力有限。但是对于刚刚迈入修道之途的新手来说,注重力量与速度,招式简单的《大威德金刚》功法就很合适。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成为战士,而且还是实力远超同一修炼阶段的那种类型。

    一个黑影纵身跃过公路隔离栏,还没有落地,尚在空中的右脚就被一名护卫抓住,用力拖拽着狠狠往下拉。这种力量就像突然间在腿上捆绑了重达数百公斤的铅坠,黑影一下子失去平衡,无法控制着腿脚,只能被对方牵扯,裆部重重跌落在金属护栏上方。然后被护卫顺势按住头部,直接朝着坚硬的地面狠砸下去,鲜血四溅。

    袭击者手里也有武器。他们人手一根撬棍,经过特别打磨的式样,全钢制成,外形有点儿像冰球运动员使用那种,只是没有那么长。第三个翻越护栏的袭击者双脚刚落地,就发现握在手里的撬棍被一名护卫抢过去,耳边随即传来“呼呼”的风声,左臂上立刻挨了一下,他惨叫着,右手捂住左臂的伤口,倒在地上拼命翻滚,手指却清清楚楚摸到那个位置已经软了,就像被无形的刀子劈开,骨头断裂。

    吕梦宇没有参与战斗。他站在货柜车顶,借助那些大功率应急灯发出的光线,默默注视着周围的变化。

    围观者很多,却大多站在很远的位置。有几个好奇心重的家伙走得近了些,被袭击者们当做车队成员,要么一棍子撂倒,要么稀里糊涂被裹进来对打。但是他们反应很快,没有继续纠缠。

    周围,车下,到处都是混乱的黑影。有些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有些在地上翻滚惨叫,有些干脆连动都不会动……普通人根本不是修士的对手,他们的确是做足了准备,计划也不错,趁着天黑,打着买东西的名义接近这辆货柜车。却做梦也没有想到,守车这些人看似普通,下手却异常狠毒。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夜空里传出很远。

    吕梦宇站在车顶,如同镇压一切妖魔鬼怪的人形铁塔。

    有些事情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既然要来,就用最凶狠,最残忍的方法应对。

    打吧!

    重伤!

    死人!

    甚至死相难看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出来收拾残局。

    ……

    白平江很少在晚上出来玩。

    他觉得,那是十六、七岁少年人的专属世界。那个年龄段的白平江也喜欢灯红酒绿,也在酒吧夜场混迹了两、三年。那时候还没觉得父亲的权威有多管用,口袋里要是没钱,漂亮小姐姐和妹纸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但是白平江有很多朋友,他们都愿意替他买单,甚至还会带上漂亮妹纸过来,直接塞进他的怀里,然后告诉他:今天晚上她是你的,你想做什么都行。

    白平江身边从来不缺这样的“朋友”。他后来才知道,很多人就是靠着这样的关系,搭上了父亲那条线。

    我是一个宝啊!可惜……以前我没有这样的觉悟。不过白平江是个聪明人,也有着足够自律的能力。在疯狂、女人和酒精中麻醉玩乐了几年,他走了出来,开始寻找自己想要的一切。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除非有特别的安排,否则他一向睡得很早。早睡早起有助于身体健康。这是白平江从书上看来的知识。

    摆在床头柜上电话响起来的时候,白平江特意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凌晨四点三十八分。

    徐恒宇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是惶恐,明显失去了平时的正常语调:“白……白公子……出事了……出大事了!”

    白平江一个激灵,困顿的睡衣瞬间全无。他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双脚一边套着拖鞋,一边忙不迭连声追问:“到底怎么了?”

    “我们的人被打了,伤的很重……非常重。”徐恒宇的语句无法连贯,充满了说不出的恐惧,甚至伴随着“得得得得”的牙齿撞击:“青灵集团的人下手太狠了。我……我派了五十个人过去,全部被他们打成重伤。”

    “什么?重伤?”白平江正在拢着睡衣带子的那只手一下子僵住,整个人愣住了。

    这件事情是计划的一部分。

    “延误灵玉橘的运输时间”,是计划的重要内容。现在的商人都讲究信誉,约定的时间就必须把货物送到。白平江和徐恒宇虽然神通广大,却也没有直接从青灵集团内部得到机密情报的本事。但是白平江在洛底海关有人,知道青灵集团每次报关送货的时间。只要抓住机会,就能人为制造延误。

    徐恒宇更狠,他想要趁着堵车的机会,直接抢走青灵集团运送的货物。按照他的说法:这是直接从根子上给谢浩然一刀。

    白平江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问题。他认识徐恒宇的时间够久了,知道这是一个没有绝对把握就不会行动的家伙。倒不是说徐恒宇手里掌控着很大权力,而是这家伙心狠手辣,该花钱的时候也绝不吝啬,如此一来,也能找到很多愿意替他卖命的人。

    普自那一带算是徐恒宇的地盘。青灵集团在洛底海关申报的时候,白平江就知道对方有两辆小车,一辆大型货柜,加起来总共十一个人。

    五十个打十一个,绝对是十拿九稳。

    这件事情,徐恒宇当着白平江的面,在桌子上做过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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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节 插手

    之所以选择晚上,而且还是深夜,是因为白天在公路上堵了一整天,青灵集团的押车员会精神疲惫,失去警惕性。而且在公路上等待很无聊,就算带着足够的干粮,食谱也很单调。谁也不会对一群卖东西的“附近村民”多加注意。何况这帮“村民”心黑透顶,尼玛一个鸡蛋居然要卖五十块,无论是谁听了都会想要骂人。

    在徐恒宇的计划中,他没打算杀人。最多就是把青灵集团的押车人员揍一顿,然后控制起来,逼迫对方打开货柜车,把车上的所有灵玉橘全部抢走。备用车辆会在“村民”们控制局势后出现,走逆向车道。如果货柜车里的橘子数量太多,一下子带不走,那就把剩下的部分用刀子割开,彻底破坏。

    这是给谢浩然最好的教训,也是送给他的“礼物”。对于不知趣的人,就要这样对付。

    只要控制的好,这件事情根本无从查起。他谢浩然再有钱又怎么样?他的青灵集团规模再大又能怎么样?这里不是合众国,“重商主义”在这片土地上从古至今就没有发芽生长的环境。我虽说不能做到一手遮天,但是抢你几个橘子,把你手下的人胖揍一顿,恶心恶心你……嘿嘿嘿嘿,这点儿本事,我还是有的。

    双管齐下!只要唐威仪那边得手,顺利进入苏家,成了你谢浩然的亲戚,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你的青灵集团想不垮都难!

    可是白平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徐恒宇会在电话里说“我们的人被打成重伤?”

    他迅速调整思维,深深吸了口气,带着浓重的疑惑,认真地问:“老徐,你的意思是,你派去的那些人把事情搞砸了?”

    徐恒宇在电话里的声音透出浓浓的苦涩:“……白公子,咱们得到的情报有误。青灵集团押车的人不是十一个,而是十六个。”

    白平江微微一怔,一股怒意随即从心底升起,直冲脑门,不过他涵养很好,没有立刻发作,冷冷地说:“十一个与十六个有区别吗?老徐你别忘了,你之前可是说过,你在普自那边有的是人。”

    徐恒宇急了,连忙解释:“不,不,不,白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青灵集团押车的那些人太强了……我……我……我实在是没有想到。”

    白平江冷静下来。他用力吞了一下喉咙,尽量让说话语气听起来与平时没什么区别:“有多强?”

    徐恒宇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钟:“我派去的五十个人全部重伤。有十三个的腿被打断了,四个人被打成瞎子,二十一个双手被折断,其余的……彻底失去生理功能。”

    最后一句话白平江听得不是很明白,他愣了一下,追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失去生理功能?”

    徐恒宇的声音明显是因为恐惧而发抖:“他们……他们被打得很惨,生殖器……被打烂了。”

    “打烂?”白平江没多想,他皱起眉头,按照自己的正常逻辑思维问:“对方带着刀?”

    徐恒宇在电话那端打了个哆嗦:“……他们用脚……跺烂的。听说当时人已经被打倒,但是对方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我的人已经求饶,他们还是一脚又一脚的踩上去……腿脚被打断的那几个也是这样,都已经打完了,青灵集团的人还是轮着棍子朝他们身上招呼。所有人都是粉碎性骨折,还有几个连膝盖骨和脊椎都碎了……不要说是站起来走路,下半辈子估计连轮椅都坐不成,只能躺在床上。”

    这么狠?

    白平江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他下意思裹紧了身上昂贵的丝质睡衣,强压下心中那股从愤怒瞬间转变过来的恐惧与震惊:“十六个?老徐……他们真的只有十六个人?”

    徐恒宇在电话那端赌咒发誓:“白公子,我要是有一句假话,我就不得好死。”

    白平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你那些人现在在哪儿?都送医院了?”

    “是的。”徐恒宇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阴沉:“还有一个问题……白公子,军方的人介入了。”

    “军方?”这两个字所含的信息量太大,也超出了白平江原先的预计。他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足足愣了三秒钟,才猛然醒悟,连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一个字也不准漏!”

    按照预定计划,从打人到劫车,所有事情应该很顺利,前后安排每个环节都有衔接。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两小时。因为是晚上,徐恒宇的人都有伪装,很难被人认出。就算周围的人用手机拍摄,也会因为光线问题显得画面混乱,而且模糊。总之,这会成为一桩无头公案,再高明的警察也破不了。

    徐恒宇大概是想让白平江听明白,他说得很慢:“两个小时以前,军方的人到了。整整一个连,当时就控制了全场。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安排的人守在公路基道下面,他们看到军车过来,觉得情况不对,就远远看着。等到后来医院的急救车来了,走到里面,跟围观的人一打听,这才知道麻烦大了。”

    白平江很精明,听出徐恒宇话里有话:“既然是这样,那你怎么知道你手下那人具体有多少受伤?”

    “都是听现场围观的人说的,还有一些是我自己猜的。”徐恒宇连忙改口:“白公子,我绝对没有骗你的意思。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你想想,连旁边看的人都这么说,实际情况肯定要比我告诉你的严重多了。有些消息是我从医院打听到,虽说还没有核实,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白平江觉得事情一下子变得很棘手。他手持电话喃喃自语:“青灵集团怎么会与军方搭上了线?不对啊……那个人明明告诉我,谢浩然与他爷爷之间的矛盾属于不可调和类型,他连他奶奶都不放过,军方怎么可能会替他出头?”

    徐恒宇很乖觉,连忙道:“白公子,出现在现场的那几辆军车我让下面的人拍了照片。车牌我查过,是普自州军分区的。”

    白平江眉头皱得很紧:“先等等,你让我好好想想……这样,电话里说话不方便。老徐,你马上到我这儿来一趟。我先打电话问问普自那边的朋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

    虽说是晚上,消息反馈的速度却不慢。

    普自州警察局的朋友在电话里直言:“白公子,这件事情很突然,我也是刚收到消息。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而是这事儿我真的帮不上忙。你不知道,上面下了命令,军分区那边接管了现场,现在连我的人都进不去。你打电话过来之前,我正在跟州委那边联系,看看能不能把事情落下来,由我们处理。不过我劝你别抱什么希望,这次的事情可能搞大了,想要收场……估计很难。”

    公路局那边的人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主动给白平江打电话:“白公子,你这次可是把我坑惨了。你说你安排好了一切,只要我尽量拖延,不把情况上报,隐瞒十二小时就行。现在你看看事情闹得有多大?州纪委已经派人到了值班室,下面办事的人得到消息跑了。我估计天一亮单位上就有人找我核查情况,工程机械也派出去了,不是我下的命令,是通过别的渠道走的……白公子,你行行好,这次你无论如何也得帮我。否则我要是进去了,咱们大家都落不了好处啊!”

    有些消息让白平江听了不寒而栗:“老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胆子真的很大啊!竟然敢跟军方对着干?我现在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跟你说一声,这件事情我没办法管了。别跟我扯什么交情,这种时候只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好歹有个在省府的爹,我可是什么罩头也没有。我把话撂在这儿要是没有查到我头上,那么你好我好大家好。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从来不会出卖朋友。可要是上面查到我,那就对不起了。该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反正我不是主谋,主意也都是你出的。到时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白平江在军方认识的人很多,有几个还颇有身份。可是电话打过去,对方要么不接,要么接起来含含糊糊随便说上几句就挂了,根本没给任何实质性的承诺。

    徐恒宇来得很快。他进了房间,抓起摆在桌上的杯子,从饮水机上接了一大杯水,仰脖喝得干干净净。放下来,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带着脸上惊恐不定的神情,低声问:“白公子,你这边情况怎么样了?”

    白平江毕竟是一个思维慎密的人。他凝神思考片刻,认真地问:“老徐,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安排做山体滑坡的那几个人,到底可不可靠?”

    山体滑坡当然不是自然事件。在这个多雨的季节,只要在指定位置稍稍用点“外力”,很容易就能达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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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节 你怎么办的事情?

    徐恒宇不是那种做事情没有把握的人。他点点头:“绝对可靠。得到消息后,我立刻就让他们出去了。来你这儿之前,我一直在安排这件事。三个人,每人给了十万,订了今天去港城最早的机票,现在估计他们正在去机场的路上。”

    白平江一直高高吊起的心脏略微落下了一点:“也就是说,我们目前的麻烦,只是在于“公路抢劫”这件事。”

    徐恒宇用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白平江冷静的样子让他安心不少,也没来由的多了几分信心。他压低声音,试探着问:“白公子,听你的口气,好像有办法了?”

    白平江看了他一眼:“老徐,你一直说你在普自那边地头很熟。我问你,有没有办法带话给你在医院里被打伤的那些人?”

    “带话?”徐恒宇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白公子,你想让他们怎么说?”

    徐恒宇进来以前,白平江已经想好了整个后续安排。他认真地说:“你手下那些人不是以村民的名义在高速公路上卖吃的吗?就说是青灵集团的人先动手。五十块钱一个鸡蛋很贵,他们问了价钱,想买又不愿意付钱,两边说着说着就打了起来。”

    徐恒宇不由得呆住了:“这……这也行?”

    “为什么不行?”白平江很不高兴地看着他:“你的人又没有打开他们的车门,现在那辆货柜车上的橘子完好无损。就凭这一点,完全可以把事情弄成普通的民事纠纷。”

    徐恒宇用力眨了眨眼睛,脸上全是疑惑:“白公子,这……这能行吗?”

    白平江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你先想办法让人把话带进去吧!抓紧时间,我估计他们不会在医院里呆太久。现在警方和军方都有人盯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听到这里,徐恒宇有些发急:“怎么能这样啊!白公子,这次事情闹得很大,你无论如何都得帮帮我。”

    白平江心里也是觉得一阵烦恼:“我当然在帮。徐恒宇,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别耽误时间,赶紧给你在普自的那些人打电话。”

    徐恒宇急了,不断地搓着手:“可是……可是……白公子,这怎么看都不太行啊!下面那些人就算串供,我估计也没什么效果。要不还是走走你这边的路子,找找你家里和省里的关系,直接把人从医院里弄出来?”

    与白平江这种人联手,其实有着很大的风险。徐恒宇很清楚,白平江表面上看着文质彬彬,心肠狠起来的时候,任何事情都敢做。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畏惧的人和事情不多,也都被禁锢在一个个看似封闭的圈子里。有好处的时候,白平江从来不肯让步分毫。遇到麻烦,他总是第一个考虑自身安危。

    就像这一次,虽说堵路抢车的主意是徐恒宇提出,但白平江对此持赞同意见。他甚至非常热心的帮着参考具体路线,对照地图选定动手的位置……现在,事情有了变化,他隐隐有着翻脸不认人的心思。

    让我派出去的人在下面自行串供……这种要命的主意,真亏你白平江说得出来。徐恒宇是在道上混了很多年的滚刀肉,警察审讯用的那些法子对他来说早已熟记于心。“串供”这种事情需要天时地利,最重要的,还需要串供者心似钢铁,坚硬无比。最简单的串供就是两个人,警察验证起来也不会有太多偏差。只要一个咬死一个,想要查找其中的破绽就很困难。

    可是像这次的情况就完全不同。整整五十个人,只要其中有任何一个说话不同,就能成为整件事情的突破口。何况他们不是以“寻衅滋事”之类的名义抓进去,高速公路上那么多的人看到了事情经过,青灵集团那边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如果真的公事公办,一切走程序,那么想都不用想,徐恒宇的这些手下谁也落不了好,他自己也会被牵连。

    在徐恒宇看来,串供这种事根本行不通。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白平江动用他和他家里的关系,以官威压人,强令普自那边的管事官员放人。

    可是,白平江却拒绝了,还口口声声要求自己“尽快打电话给医院里那些人”,要求他们串供。

    这可能吗?

    你他吗的是把老子当傻瓜玩?

    徐恒宇眼底闪过一丝愤怒,他很好的掩饰住情绪,尽量把声音压低,不软不硬地说:“白公子,您得抓紧时间啊!趁着现在警察和军方的人还没有掌握情况,现在捞人……是最好的时候。”

    看着他这副样子,白平江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怒意,用力一拍桌子,声音陡然间大了起来:“徐恒宇,当初我只说是让你把山上的沙土弄下来,让青灵集团的车子在路上耽误几天。你却说什么“必须给谢浩然一个教训”。当时我就问你到底有没有把握,你说普自是你的地盘,就算在那里杀人也没有问题。听了你这句话,我才把事情交给你来做。现在出问题了,我帮着你解决,你倒好,反过来问我行不行……行啊!我是做不了,换你来啊!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白平江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

    只要事情没滇南省,那么一切都在自己的控制之内。可是谁能想到突然间从天上掉下个“军方”。无论在任何国家,这都是一个足以令所有人畏惧的特殊存在。那怕自己的父亲是封疆大吏,同样也要仔细掂量一下其中的取舍。

    白平江做事很精明。他仔细调查过谢浩然,研究过他的发家史。种种迹象表明,谢浩然的突然发迹与国外资金有关。那是来自大洋彼岸合众国的“王氏财团”。尽管不明白王家的人为什么要把海量资金交给谢浩然负责运作,还有一个年轻貌美的王倚丹陪在身边,但无论如何,这样的人生际遇很令人羡慕,白平江也不例外。

    谢浩然是一个家族弃儿。谢老将军威名赫赫,但是谢浩然在家族内部的地位,在白平江身处的这个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传言就像无孔不入的苍蝇,“嗡嗡”乱飞。什么谢浩然活活打死了他的亲堂兄,什么他把谢老将军的大儿子打成残废,甚至就连他自己的奶奶也没有放过,连续痛打了好几顿,满地找牙……当然,谣言也得分人,虽说传言会根据流传时间与范围有所演变和夸大,但这些流言基本上是真实的,也没有涉及到男女方面的私生活。

    圈子里的事情都有一条底线。你可以编造说某人品行有问题,但是绝不能说这个人与家中异性发生混乱关系。那样的话,相当于自己给自己脖子上套上绞索。等到对方报复的时候,你连申辩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徐恒宇没来的时候,白平江在电话里听他说到“军方”两个字,就知道事情已经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白平江需要一颗弃子。尽管自己与徐恒宇关系不错,这家伙是一条非常听话的狗,也帮着自己赚了很多钱。但狗就是狗,必须有着随时为主人挡子弹的觉悟。

    让那些在医院里被监控的人私下里串供,根本就是一个笑话。白平江从未想过这一招会管用。他只是想让调查者的注意力转到徐恒宇身上,让他替着自己成为真正的目标。

    真正是胆战心惊啊!白平江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本看来应该是很好欺负,完全可以通过官场手段遏制的谢浩然,竟然有着如此大的能量。难道,圈子里盛传“谢浩然与家中不和,谢老将军根本不认他这个孙子”的说法,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白平江压根儿没想过要打电话给普自军分区的熟人。那样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军队不得干涉地方事务”是一条铁律。军方既然动了,就说明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和依据。

    白平江已经顾不得去想那么多“为什么”。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离开燕京,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最好立刻回到滇南。在他看来,那里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

    至于军方为什么会插手?

    白平江根本不想知道答案。

    他不是徐恒宇那种事事都要问个“为什么”的圈外人。没错,我老爸是省府高官,我也的确想要插手青灵集团的生意,得到灵玉橘的销售代理权。但很多事情只要有了苗头,就能看出全部。徐恒宇之前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他派出去的那些人统统被打成重伤,青灵集团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留手。这表明他们有足够的依仗,有够硬的靠山。

    这样的人,绝对不能招惹。

    我当初到底是哪根筋不对,鬼迷心窍要从谢浩然那里虎口夺食?

    冷汗就这样沿着后背脊梁骨一下子冒了出来。只是白平江控制得很好,没有让徐恒宇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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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节 抓

    他有着从容不变的冷静表情,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的正常语气:“老徐,就照我说的做吧!赶紧的,打电话给你手下那些人。早安排了早好,等到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徐恒宇被白平江指着鼻子说了一顿,心里实在是没有谱。但他不傻,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彻底脱离了当初的计划。他低声哀求着白平江:“白公子,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我一直都是跟着你,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这一次……你无论如何也得帮帮我。”

    白平江叹了口气:“老徐啊!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不帮呢?都说了咱们在一条船上,这次的事情要是你被抓了,我也跑不了……话说到这个份上,要是你还觉得我在骗你,那就没办法了。”

    徐恒宇收起脸上装模作样的悲伤表情,连忙凑过来点头道:“我信!我当然信!”

    “那就抓紧时间。”白平江站起来,下了逐客令:“老徐你先忙,我去换身衣服。老呆在燕京也不是事情。这样吧!你等会儿订两张飞机票,咱们尽快回去。”

    ……

    事实证明徐恒宇的智商远远不如白平江。

    对于白平江“返回滇南”的说法,徐恒宇多少有些怀疑。可是白平江既然说了要自己“订两张飞机票”,徐恒宇脑子里的问号和被打消了大半。白平江声称有事情要处理,让徐恒宇离开办事处,先忙别的,两个人约了在机场碰头。结果徐恒宇带着行李心急火燎去了机场,还没走进航站楼,刚下了车,就被尾随在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人截住,当场带走。

    药神院燕京分部现在属于谢浩然。徐恒宇被直接送进位于地下三层的房间。挣扎与喊叫都没用,从机场被强行塞进车上的时候,他就被两名彪形大汉死死按住双手,一根韧性十足的粗绳勒住他的嘴,在脑后打了个结实的绳扣。胳膊被反拧着,两只大拇指在身后并拢,用一根粗大的铁丝牢牢栓紧,还用钳子拧成麻花。

    这是一个装修风格很奇怪的房间。地板、墙壁、天花板都是灰黑色,整体色调偏暗的那种。偏偏灯光明亮,光线充足。有着良好的通风设施,还有一个功率很大的排气扇。

    抓住徐恒宇的那些人给他解开后脑的绳索,直接把他推了进去,然后重重关上房门。

    徐恒宇被吓得半死。

    唐威仪被挂在墙上。

    那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做法:墙上有几个凸出的部分,就像建筑的时候,有多余砖块堆砌在那里,上上下下形成一个模糊的“大”字。唐威仪不偏不倚被卡在其中,他的手脚分开,肩膀与胳膊上扣着铁链,脖颈中央被一条二指来宽的皮带束缚着。坚硬的铁链从他大腿和腰部穿过,浑身**,也没有穿鞋。

    刚走进房间的时候,徐恒宇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认识唐威仪,而且很熟。可是他从未想过唐威仪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直到朝前走了几步,在明亮的灯光下,徐恒宇看到唐威仪的一只手没了,他脸上的皮肤也被割开,露出一根根粗大的肌肉纤维。那是类似于菜市场鱼贩的做法,就像用锋利额刀子切生鱼片,皮肤被割得很细,一条条沿着面部散开,乍看上去,仿佛唐威仪脸上扎着几颗颜色诡异的肤色海胆。

    贴在墙上的瓷砖很光滑,用料很是考究。血水即便喷溅开来,也很少沾在墙上。它会向下缓缓滑落,用水随便一冲,就能变得干干净净。

    徐恒宇被吓惨了。他感觉心脏仿佛被一股力量死死抓住,透不过气。站在唐威仪面前,他脸色煞白,拼命想要挣脱被铁丝反拧在背后的大拇指,却被勒得双手生疼。徐恒宇随即放弃了挣扎,用颤抖的语调冲着唐威仪连声叫喊:“老蔡,你怎么了?醒醒,你快醒醒啊!”

    喊叫声对唐威仪多少有些用处。他从昏迷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皮,好不容易看清楚徐恒宇的面孔,脸上随即浮起说不出到底在哭还是笑的神情,艰难地翕张着嘴唇:“徐哥……你……你怎么……”

    后面的问题尚未说出口,唐威仪用哭一般的悲惨腔调发出声音:“徐哥,救救我……救命啊……”

    徐恒宇觉得身上的血液几乎停止流动,各种恐怖的念头密密麻麻在大脑里闪现。他顾不上回答唐威仪的话,忙不迭问:“老蔡,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唐威仪显得很虚弱。虽然没有致命伤,他却被恐惧和惊吓消耗了太多的力气:“我……我是被他们带过来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徐恒宇被吓得魂不附体,颤抖着问:“那个……是不是谢浩然?还是……苏家人对你下的手?”

    唐威仪被他问得顿时“呜呜呜呜”哭了起来。他很伤心,哭声中透出无穷无尽的惊恐:“我的手被吃掉了,被一条狗吃掉了……呜呜……我从没见过那种狗,它……它真的是会吃人啊!”

    狗?

    狗吃人这种事情徐恒宇当然知道。他见过很多残忍冷酷的事情,也亲手做过一些。想要从下层社会靠着打打杀杀发际,不狠一些,心肠硬一些,就绝不可能有什么将来。徐恒宇替高利贷要过债,把欠债的家伙割断喉咙,然后扔进天坑,连尸骨都找不到。他也见过某人被关在房间里,被几条饿疯了的野狗爬在身上乱咬……据说那是用人肉养大的狗,狗主人花大价钱买来尸体,放在冷库里,需要的时候就割几块下来扔给那些狗。有精心挑选的藏獒,也有高大威猛的狼犬,它们这辈子估计从未有过吃饱的时候,永远都是半饥饿状态。平时养在地窖里不出来,只要看到人,眼睛里就会释放出冷森森的绿光。

    难道青灵集团的主人谢浩然也养着这种狗?

    想到这里,徐恒宇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死死攥紧反扣的身后的手指,看着脸上一片破烂的唐威仪,问:“老蔡,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他们对你怎么了?”

    唐威仪眼睛里透出无限的痛苦与后悔:“他们说我就靠这张脸欺骗女人。他们说要给我做个手术,于是就变成了这样。”

    徐恒宇不太明白他的话:“手术?什么手术?”

    唐威仪脸上全是惨然:“……徐哥……你这次真的是把我害苦了。我……我被他们废了。”

    只要是男人,都会对这句话心领神会。徐恒宇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唐威仪被分开的双腿中间,那团雄性象征物软塌塌的,瘫在从墙面外凸的砖块上,就像一团被毛发与皮肤裹住的烂肉。

    徐恒宇的眼角在抽搐,战战兢兢,试探着问:“他们……给你切掉了?”

    唐威仪哭着回答:“……我不知道……他们只说是手术,打了麻药我昏过去,睡得死死的,什么也没有看见。等到醒过来,就在这个房间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动也动不了,一直没吃东西。有人会过来给我打针,那时候我还有力气,问了几句,他们也愿意说话,告诉我那是营养针。但是我总觉得……他们没安好心,不会放我走。”

    走?现在还走得了吗?

    看着浑身破烂,与废人没什么区别的唐威仪,徐恒宇后退了踉跄几步,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恐惧。

    “我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他喃喃自语,却对自己提出的问题找不到答案。

    徐恒宇不是没见过狠人。可即便是再狠毒的家伙,也没有做出过如此可怕的事情。现在想想,那时候以为搭上白平江这层关系,就能大小通吃,对国内其他人看不上眼,实在是太愚蠢了。要知道谁也不会心甘情愿坐以待毙,何况古话说得好,“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谢浩然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他对他自己的亲戚都能下狠手,更不要说处心积虑对付他的外人。

    门开了。

    一个美艳到极点的女人走了进来。

    这让徐恒宇觉得很意外:布兰妮的金色长发表明她不是华夏血统,身上那条紧身包臀裙非常的紧,尽显出两条尺度惊人的长腿。裙子虽是黑色,却与她外露的肩膀与双臂形成鲜明对比皮肤颜色白得有些渗人,看上去没有一丝血色。

    她推开房门,做了一个恭恭敬敬“请”的姿势,给谢浩然让出足够宽敞的通行空间。

    房间里空无一物。一名侍从抬进来一把椅子,在距离徐恒宇五米左右的位置放好,转身对着谢浩然行了个礼,走了出去。

    满面平静的谢浩然坐下来,有着傲人身材的布兰妮站在旁边。黑色高跟鞋对她来说很合适,不是一种束缚,而是展示身体的最佳道具。只是她的嘴唇颜色过于鲜红,看起来像血。

    “徐恒宇,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弄到这儿来?”谢浩然的问题很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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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六节 内部消息

    徐恒宇感觉自己此刻的表现就像无脑傻瓜。但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回复字句,只能呆呆地,机械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针对我的家人。”谢浩然说的一针见血。他面色阴沉,略低着头,强烈灯光在脸上制造出大片黑色阴影面积。站在身边的布兰妮是最佳陪衬,仅仅只是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我没有……不,那些事情不是我做的。”徐恒宇身体颤抖得厉害,他从未感觉大脑运转速度是这么迅猛,无论有用还是没用的信息,各种混乱的念头,统统在此刻涌现出来。被铁链固定在墙上的唐威仪就是例子,徐恒宇清清楚楚知道,坐在面前的谢浩然,就是那种杀人不眨眼,残忍到极致的类型。

    可惜……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一点?要是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再给徐恒宇一百个胆子,他也绝对不会与谢浩然之间产生纠葛。

    看着满面惊慌的徐恒宇,谢浩然冷冷地笑了:“名震滇南的徐老大,跺跺脚普自州就能晃三晃的徐龙头。你以为我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情一无所知吗?徐恒宇,你在滇南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以前混的是黑道,后来洗白,又搭上了白平江,真正是黑白通吃。其实对你这种人,我从来就没什么兴趣。你有你的圈子,我有我的世界,只要大家互不干扰,井水不犯河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这次不同,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然这样,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徐恒宇听得亡魂大冒,腿脚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慌慌张张,双手杵着地面朝前爬过去,想要抱住谢浩然的大腿哀求一番,只是刚爬到近前,却被布兰妮抬起脚,尖锐坚硬的鞋跟准确踩中他的额头,将徐恒宇整个人当场踢开,后仰着倒在地上。

    他反应很快,没有重复之前的动作,顾不得伤痛,连忙翻身继续保持跪姿,不断冲着谢浩然磕头,连哭带喊:“谢大哥……谢爷,我错了,求求您饶我一命吧!”

    “饶你一命?”

    谢浩然平静地注视着他,良久,才慢慢吐出几个清晰的发音:“凭什么?”

    徐恒宇怔住了,脸上随即显露出更加卑微凄惨的哀求神色。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流露出丝毫强硬或报复之类的情绪,否则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无论白平江还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放过我。”谢浩然注视着他,冷冷地说:“人人都想赚钱,想要图谋青灵集团的人多了,也不缺你们两个。若是正常的生意手段,能让我吃亏,我还会高看你们一眼。其实你们不明白,我这个人很讲究规矩。商场上的规矩我会遵守,法律法规也一样。可如果你们想要乱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他俯下身子,居高临下死死盯住徐恒宇那张被眼泪和泥巴抹脏的脸:“知道为什么我要把唐威仪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说不出的恐惧笼罩着徐恒宇。他茫然地摇摇头,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就站在深不可测的死亡坑洞边缘。

    “我二姑很喜欢他,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比较优秀的那种男人。”谢浩然说话声音很轻,就像教师对学生在循循善诱,引领他们进入一个全新的未知领域:“我二姑甚至动过想要结婚的心思。说实话,唐威仪很会做人,在我二姑面前,他低眉顺眼,主动放低姿态,甚至在我外婆家里表现也很不错,家里人对他都有着很好的印象……徐恒宇,你们的计划差点儿成功了。我指的可不是青灵集团,而是唐威仪与我二姑之间的事情。你还别说,要是他们俩真的领了结婚证,既成事实,我对唐威仪还真不好下手。”

    “你们很贪心,也太急了些。如果你们没有直接把目标瞄准灵玉橘的代理销售权,说不定事情还真的成了。呵呵……唐威仪在对付女人方面很有一手,但他也是个普通人,他想要钱,想要尽快结束你们的委托。我随便用公司股份试探了一下,他就暴露了。一个年盈利几百万的商贸公司,突然间得到几千万的注资,而且还只占公司股份的百分之三十……连这么优厚的条件他都拒绝接受,一门心思的想要灵玉橘代理权,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是为我考虑”。”

    徐恒宇觉得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嗡嗡”乱响,他甚至无法思考,完全是凭着求生本能,不顾一切张口尖叫:“谢爷,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所有事情都是白平江做的,是他出的主意,找人接近你家人也是他提出来,我就是个跑腿的啊!”

    谢浩然阴测测地笑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徐恒宇脑袋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咚咚”作响,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跪在那里连声嚎哭:“真的不是我啊!谢爷您一定要相信我,白平江那个生儿子没**的家伙,全都是他干的,我就是帮着他找了老蔡……就是唐威仪。我真的是什么也没有做啊!”

    谢浩然把身子坐直,他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徐恒宇:“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过来,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话?为了给你个机会?”

    徐恒宇停止了动作,他颤抖着直起身子,战战兢兢看着谢浩然的眼睛。

    “我觉得,让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去死,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在他临死之前,有权知道他为什么而死。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进枉死城。”谢浩然说的很慢,很认真。

    徐恒宇彻底呆住了。

    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狠辣残酷的人不是没有见过,可是像谢浩然这样,明白直接告诉你“你必须死”的人,徐恒宇还是头一次遇到。

    也是最后一次。

    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悔意,冲上了徐恒宇的头顶。

    我为什么要去动他的家人?

    ……

    白平江没去机场。

    让徐恒宇帮忙订票就是个幌子。站在楼上客房的窗钱,看着他驾车离开,白平江一秒钟也没有犹豫,在三分钟内迅速完成了洗漱,穿好衣服,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旅行箱,快步下楼,上了自己的车。

    回滇南的方法很多。除了飞机,还有高快和公路。白平江打算自己开车回去,这样会慢一些,也能通过电话随时掌握普自那边的情况变化。

    徐恒宇现在就是一个肉包子。扔出去就回不来的那种类型。不过在白平江看来,这个“包子”其实没多少价值,扔了也就扔了,不值得为此伤神,还能给自己带来一些便利。

    车上有电源插孔,手机开着一整天也可以使用。白平江戴着蓝牙耳机,驾车往城外方向走,他心不在焉握着方向盘,脑子里想着一个个熟人的电话号码。这个时候,他迫切需要帮助和指点。

    父亲的电话打通了,他像小时候那样在电话里连声咆哮:“你还好意思问……那些人都已经招了,是徐恒宇的手下,这件事情也是他安排的。不是我说你,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竟敢在高速公路上抢劫,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还好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徐恒宇,暂时与你没有牵连……我警告你,马上与这个人断绝往来,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警方内部的朋友是这样回答:“老白,你说的是昨天晚上省道公路上抢劫的那件事儿吧?你怎么想起问这个啊?是不是有人托你帮忙,想把人弄出去?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你千万碰不得,连沾都不能沾。现在这事情闹大了,已经不是普通的拦路抢劫。那些人胆子真大,连军队的货物也敢打主意……什么,你说运输方是青灵集团的车子?嘿,看来你了解的还挺清楚。没错,当时的确是青灵集团的人负责,但是这批货是运到南山省给南山军分区的。昨天事情一出,普自这边的驻军接到命令,立刻出动。现在自治州与省里都派人过来,军方和检察机关共同核查。不要说是捞人了,谁要是敢碰,立马就是一个“死”字。”

    “对了,有个事情我得告诉你,我们对这次山体滑坡进行了实地勘察,残留痕迹表明极有可能是人为制造的事故。老白,我可不是故意向你通报案情。咱们那么多年朋友了,你对我也很照顾,那个托你捞人的家伙根本就是在害你,管他是谁,绝对不要搭理。”

    不好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根本没有一星半点儿朝着白平江希望方向转化的意思。他实在无心开车,但是已经上了高速,无法调头。白平江随便找了个加油站,开进休息区,把车子熄了火。他把驾驶座位往后挪开足够宽敞的距离,把腿脚伸直,仰靠在椅子上,无力地闭上双眼,在惊慌与恐惧中思考未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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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节 你以为你是谁

    真他吗的……我做什么不好,怎么偏偏就惹上了这么一尊瘟神?

    后悔的念头牢牢占据着大脑,可是再怎么想也没有用。事情已经出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解决。

    可是,该怎么解决呢?

    学着廉颇一样负荆请罪?

    还是公对公,直接上门说明一切?

    别开玩笑了,这是不可能的。暂且不说谢浩然会不会接受,光是面子上的问题白平江就觉得自己做不到这一点。他甚至觉得有些恼怒:明明是两个人较量,凭什么你谢浩然就能动用军方的力量?你他吗的这不是破坏规矩嘛!照你这样,大家都别玩了。

    要不,还是像上次那样,让滇南省驻燕京办事处的人出面,再搞一次老乡联谊会,把谢浩然请过来,在酒桌上众人劝着,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思来想去,这大概是最靠谱的办法。当然,破财消灾是免不了的,关键在于他谢浩然胃口到底有多大,得花多少钱才能平息他的怒火?

    正想着,外面有人“梆梆梆”敲着车窗玻璃。白平江被打断了思路,一股无名鬼火猛然间冒了出来,他想也不想,按动车里的电钮放下车窗,冲着站在外面那人怒声咆哮:“搞什么名堂,这里是公共休息区,我车停在这儿,碍你什么事儿了?”

    开车进来的时候,白平江特别留意过周围环境。他选了一个角落,不会挡住其它车子进出。只是没想到这样做还是无法得到安静,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身穿青灰色外套的年轻男子。他脸上挂着令人猜不透的微笑,第一句话就让白平江彻底熄灭了心中怒火。

    “白公子,没想到你躲在这儿,真是让我们好找啊!”

    呆了两秒钟,白平江终于反应过来。他像发疯一般死死按住电钮,想要把落下的车窗玻璃升上去,却被那人直接将胳膊伸进车里,牢牢扣住他的喉咙,就像一把铁钳,差点儿没把白平江活活掐死。

    旁边走过来另一个人,同样伸手探进车内,拔起车门上的插销,打开车门,用力给了白平江肚子上一拳。他觉得肠子瞬间就绞在一起,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剧烈的疼痛感随着时间一点点淡化,等到白平江满头大汗终于缓过去的时候,他吸咝着空气,抬起头,忍痛对着来人问道:“你们……是青灵集团的人?”

    两名男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为首者冷冷地注视着他:“走吧!我们老板在等你。”

    ……

    白平江被带进青灵集团燕京分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虽说是另外一个房间,格局与之前徐恒宇和唐威仪所在那间却没什么两样。一样的封闭,一样的沉闷,一样的简单。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一把给白平江坐着的椅子。

    谢浩然带着布兰妮走进来的时候,白平江内心的恐惧已经达到了最高点。他甚至等不及谢浩然在自己对面那把椅子上坐下,就迫不及待张口发出怒吼声。

    “姓谢的,你……你竟然派人跟踪我?”青灵集团的人能够在加油站休息区把自己找到,这足以说明一切。

    “跟踪你?我可没有那个兴趣。”谢浩然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我只是让人在你车上装了个信号发射器。白平江,说起来,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谋划着要计算我。我被你整得很累啊!前几天刚飞到泽州,昨天晚上就连夜赶着回来。哼……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倒好,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白平江用颤抖的手扶住眼镜,强作镇定,恶狠狠地说:“识相的,现在就放了我。”

    “你把我这儿当什么地方了?你以为这是在你自个儿家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谢浩然冷笑道:“我也实话告诉你,唐威仪已经死了,尸体被我喂了狗。徐恒宇在写悔过书,不过那只是暂时的。他活不了多久,等到我把他肚子里那点儿东西掏出来,他一样要死。”

    白平江心中不由得一颤,在愤怒和恐惧中下意识提高了音量:“你……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谢浩然仿佛找到了说话发泄的源头:“只准你们对我谋划下圈套,就不准我把你们抓起来一个一个收拾?白平江,别以为你有个在省府担任职务的爹,你就能在外面胡作非为。听清楚,这件事情是你先招惹我的,我现在不过是从你们身上收取该有的利息。”

    “你们下手太狠了。”不等白平江说话,谢浩然继续发出森冷的声音:“居然瞄准了我的家人……白平江,我得承认,你们看得很准,那的确是我的弱点。但只要被我发现了,无论是谁,都会很惨。”

    白平江被他凶狠残酷的样子震慑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几秒钟,他再次张开嘴唇:“现在毕竟是法制社会……谢浩然,谢总,古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这次是我输了,我给你赔礼道歉,该给的补偿我一分钱也不会少给你。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咱们罢兵言和,你觉得怎么样?”

    别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这一刻,白平江是真正觉得,什么理想啊,抱负啊,统治商业帝国啊之类的念头,统统都是空的。只有活下去,活着走出这个房间,才是真的。

    谢浩然把腿翘起来,身子后仰,换了一个颇有威严,也更舒服的坐姿。他注视着白平江的眼睛:“说吧,在背后主使你的人是谁?”

    停顿了一下,谢浩然放缓了语速:“或者应该说,在背后撺掇着你对付我的人,究竟是谁?”

    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夜晚,谢浩然非常忙碌。

    从清凉山发出的那车灵玉橘的确是前往南山省。接收对象也是白平江在电话里打探得知的南山军分区。一切都按照正常程序,额定的人员押车。吕梦宇之所以带人从昭明在第一时间赶到普自,同样是之前就商定好的应急措施。

    只要发出的货物没有按时抵达,药神院和雷极门两边都会及时派人过去。这是谢浩然定下的规矩。

    可是连他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那么大胆,打起了劫车抢货的主意。

    吕梦宇那些人下手非常狠辣,数十名抢劫者全部当场打成残废。第一批审讯结果在普自医院里就出来,所有矛头都指向白平江和徐恒宇。

    在白平江车上安装信号发射器,只是未雨绸缪的备用措施。这主意还是南宫镇平提出来的。没想到白平江真的驾车出逃,谢浩然这边派去抓他的人也根据信号,在加油站找到了目标。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差不多就可以打上一个句号。但是贺明明昨天晚上陪着谢浩然整夜处理各种事务,她提出一个谢浩然从未想到,也符合常理的问题。

    青灵集团与军方的合作虽说没有公开,却也是经过了防保局这条路子。从古至今,只有一个人知道,并且永远死在心里的东西,才能称之为“秘密”。只要落到第二个人耳朵里,就有很大的泄密可能。换句话说,青灵集团向军方无偿供应灵玉橘这件事,在上层阶级几乎是公开的。

    虽然军方从未对谢浩然做出任何承诺,但是通过防保局和廖秋,谢浩然知道军方高层对自己很是感激。这相当于为他们节省了一大笔军费,而且还能确保在市场需求的前提下,优先保障对军方供应。谢浩然付出了这么多,却没有提出任何要求,甚至没有得到过任何官方说法,也没有得到一枚勋章。

    有一件事不可否认青灵集团得到了军方的肯定,站在了同一条船上。

    白平江不是傻子,这很重要。

    白平江还有一个在省府担任职位的父亲。

    退一步来说,就算白平江脑子有问题,那么他父亲总不可能也是个疯子吧?难道他对青灵集团对军方之间的事情一点儿也不知道?难道他不明白这种合作意味着什么?非但不出手阻止,还眼睁睁看着白平江自己往枪口上撞,一个劲儿的往死路上奔?

    谢浩然与贺明明花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讨论,最后得出结果:有人在背后“指点”白平江,授意他这样做。

    这结论有些令人心里发寒。谢浩然按照正常逻辑推测:在背后授意白平江的那个人,只可能比白平江父亲的职位更高,权力更大。

    可是按照这个逻辑推下去,放眼整个华夏,估计能这样做的人没多少,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昨天晚上,怀着阴郁的怒火,谢浩然拨通了廖秋的电话。当头第一句就不留情面张口问道:“你们是不是要对付我?”

    廖秋被问得莫名其妙。过了半天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哭笑不得的回答:“你想多了,也想岔了。对付你?你觉得这种事情可能吗?你的青灵集团规模这么大,上面的人还准备把你当做成功的商业典型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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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节 背后的人

    “他们怎么会自己打脸?小子,我跟你说,你的灵玉橘现在名气大了,属于那种很高端很了不起的东西。我提前给你透个信儿吧,上面已经把你种的橘子列入“战略性可持续发展项目”名单。我们巴不得你发展得越来越好,怎么可能会把你当做肥猪宰了……喂,说真的,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何况,你不是普通人。你的雷极门可不是过去贺家执掌的样子。再加上药神院,两边加起来,已经明显超过了龙虎山。就算上面真有脑袋瓜子被门夹过的白痴想要动你,也得掂量一下他能不能承受由此带来的一系列损失。”

    廖秋虽然不是官方发言人,却是谢浩然与上层沟通的最佳渠道。他虽然喜欢开玩笑,却从不用在这些方面。

    谢浩然注视着白平江,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

    沉默了很久,白平江抬起头,疑惑地问:“我背后有人?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在这里,你没有跟我正面谈话的资格,也没有选择的权利。”谢浩然的目光和声音都很冷:“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给你一分钟考虑时间,然后嘛……”

    白平江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这些。冷笑着,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你想怎么样?难不成,你还真想弄死我?”

    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对于自己陌生的环境一无所知。白平江永远无法想象死亡的真实与血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与家世,也对“衙内”这个圈子很熟。你来我往,磕磕碰碰,利益争夺总是有的,但是大家都谨守着最后的底线,即便是再过分的报复,也是可以用金钱解决。只要事情摆开,在明面上认输,付出足够多的利益,那么结束以后大家还是朋友,可以做在一起喝酒,甚至两人同玩一个妞。

    谢浩然眼底浮起一层森冷的杀意:“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着,他抬手捏了个响指。站在旁边的布兰妮心领神会,转身走出房间,很快就折返回来。她手里多了一个盒子,银白色铝合金制成,方方正正,边长大约半米。布兰妮把盒子摆在白平江面前的地上,用那双摄人心魄的蓝色眼珠看了他一眼,嘴角向上弯曲,露出一个意义莫名,很是妖媚的笑脸。

    盒子是**式的,就像一个抽屉,表面是薄薄的盖板。白平江对这个盒子充满了好奇,视线也随着布兰妮的动作,从她脸上很快移到了盒子本身。就这样看着她,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细长手指抓住盒盖边缘,朝着开口方向轻轻拉动。在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中,盒子打开了。

    白平江怔住了,他的双眼随着瞪大,瞳孔骤然紧缩,难以言喻的惊恐就这样迅速爬上面孔。他瑟瑟索索浑身颤抖,眼角也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搐。心里有种想要站起来,拔腿逃出这个房间的冲动。可是两条腿仿佛灌了铅,无限沉重,连挪开步子这种最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只能下意识的站起来,晃动的身体推到了椅子,绊带着裤子将白平江拖着失去平衡。他在那里踉跄了几下,重重摔倒,发出不似人声的可怕尖叫。

    “天啊!你……你真的杀了他?”

    盒子里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是白平江曾经见过,亲口指派委托任务的唐威仪。

    双眼翻白,嘴唇张开,灰白色的皮肤上看不到一丝血色。脖子断口边缘有些发干,表明头颅砍下来很久,至少也是好几个小时。

    “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谢浩然的神情与声音一样冰冷:“我给过他机会。他那时候的反应就和你刚才一样,觉得我是说大话故意恐吓,觉得你们有依仗的靠山,认为我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这些话白平江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耳朵里“嗡嗡”乱响,在尖叫声中拼命后退,一直退到墙边,后背死死靠在墙上,双手向后摸着坚硬的壁面,动作就像壁虎想要往上爬,却只能呆在原地,无法挪动。

    白平江没见过死人。他只听说过有人被杀,尸体被“处理掉”之类的事情。他对那种事很厌恶,觉得会脏了自己的手,一切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可是现在,唐威仪的人头真实无误摆在面前,他这才觉得,自己对谢浩然,以及青灵集团的所有想法和念头,统统都是误判。

    冷漠锐利的目光足以看透一切。谢浩然活动了一下肩膀,盯着被吓得半死的白平江,发出威严的声音:“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说,谁指使你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白平江靠着墙,整个人无力地瘫软下来。他单手撑着地面,努力仰起头,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喉咙里发出带有“嗬嗬”声的回答:“我……我……我……真的没有人,没有啊……”

    谢浩然的眉头微皱了一下。

    白平江没有坚强如钢的意志,对付这种人,一颗人头就足够了。如果使用更强硬残忍的方法,估计这家伙根本受不了,当场就会精神错乱,被活活吓疯。

    没有人指使?

    难道是我想错了?

    看着满面惊恐,侧身趴在墙上,像溺水濒死者那样张开嘴,大口喘息着的白平江,谢浩然略微收起自己释放开的气场,淡淡地问:“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对付我?我和你无冤无仇,甚至在这之前根本没有见过你。”

    “我……我不知道……不,让我想想,给我点儿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白平江没有胡言乱语,他知道这大概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无论该说的,还是不该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会憋在肚子里。只要能够活下去,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思考需要时间。白平江没有想太久,他畏畏缩缩偷眼看着谢浩然,此时此刻,那就是可以决定自己未来命运的帝王:“……我……我想起来了,因为你是谢老将军的孙子,所以……我才觉得有机可乘。所以就……”

    谢浩然眼睛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随即变成毫不掩饰的讥讽:“真没想到,连你也觉得我是好欺负的人。看来是我安静沉默的太久了……老虎如果不张牙舞爪,果然会被别人当做一只家猫。”

    “不,不完全是这样。”白平江此刻的思维速度变得飞快,与想要摆脱罪责之人一样,他绞尽脑汁想要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摘得干干净净:“有人给我分析过青灵集团的现状,还有你面临的各种问题。如果没有从他那里得到启发,我也不会对你……”

    谢浩然立刻打断了他的话:“那个人是谁?”

    白平江迟疑了几秒钟:“……是个外国人。”

    谢浩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具体是哪国人?叫什么名字?”

    白平江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说话速度却很快:“她叫沙尔娜,是个女的,美国人,是滇南大学心理学专业的外聘讲师。”

    这答案完全出乎谢浩然意料之外:“美国人?”

    “是的。”白平江连忙点头:“有一次朋友聚会,她跟着过来,人长得还可以,中文也说得很好。我们那个圈子,很少有她这种在心理学方面的专业人士。在饭桌上就聊了起来。后来熟了,我单独约她吃了几顿饭。她很健谈,那次说起你的时候,连我都觉得很意外。”

    谢浩然凝神注视着白平江,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出疑似撒谎的痕迹:“她认识我?”

    “这个……说真的,我不知道。”白平江苦笑着摇摇头:“沙尔娜说她正在研究不同的心理学案例,你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家庭变故对你的打击很大,父母也是因为上一代的打压被迫离家出走,他们的死与家中老人有很大关系。所以你在性格方面有缺陷,只是不知道你突然间从什么地方得到了一大笔资金,创办了规模庞大的青灵集团。所以从心理学角度分析,你的企业根基不稳,甚至可能因为你个人的缘故,在某个特殊的时候一蹶不振,然后没落。”

    说到这里,白平江仿佛摆明态度般提高了嗓门:“这些不是我说的。我只是转述她当时的原话。”

    沙尔娜?

    谢浩然在沉默中迅速思考。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甚至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但是她对自己的事情一清二楚,尤其是家庭变故,清楚得就像亲身经历,亲眼看到一样。

    良久,谢浩然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去年十二月份。”白平江早已在脑海中搜索到对应答案,就等着谢浩然发问:“去年的圣诞节。那个……金碧广场每年平安夜的时候,都有很多人到那里狂欢。那天晚上我和几个朋友约了吃饭,出来以后想要从金碧路转到国防路那边去玩,但是在广场上的人太多,车子开不进去,只好临时找个地方停车,我们下来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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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节 关于信仰

    谢浩然很精明:“你是说,你在那个时候遇到了沙尔娜?”

    “是她主动打电话给我。”白平江用力咽了一下喉咙:“她在广场上被人喷了一身的“飞雪”,很狼狈,附近也打不到车。因为之前约过,她觉得我们可能在附近,就打电话问了试试。我们碰头以后,先给她找了家酒店洗澡换衣服,然后在酒店咖啡厅里坐了一会儿。原本想着只是随便聊聊,后来话题就转到商业管理方面,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心理案例探讨。”

    谢浩然满面讥讽地看着白平江:“就这么简单?”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骗你!”白平江急急忙忙地说:“当时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另外几个朋友在。他们都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谢总,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谢浩然偏过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布兰妮:“拿纸笔来,让他把当时的时间、地点、参与者都写下来。包括每个人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不要有任何遗漏。”

    ……

    后面的事情交给布兰妮,谢浩然离开房间,上了电梯,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窗外阳光明媚,站在这里,俯瞰着脚下的城市,面无表情的谢浩然心中充满了怒火与怀疑。

    白平江说的这些话,应该是真的。

    一个人被逼到这种程度,如果还要满口胡言乱语,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疯子,二是白痴。

    如果是悍不畏死的凶徒也就罢了。白平江身家丰厚,家中有钱有势,他不是那种为了保守秘密愿意放弃活路的人。

    一个美国女人,还是滇南大学的心理学外聘讲师?

    他忽然觉得事情变得有些莫名其妙。白平江显然不是在故意推脱,他所说的这些话绝大部分都是真的。从心理学方面进行分析,再加上有意无意的诱导,难道真是他对付青灵集团,想要从自己这里虎口夺食的真正原因?

    谢浩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没有转过头,任由来人从后面伸手将自己抱住。那两条洁白光滑的胳膊穿过自己的臂弯,在身前合拢,后颈上感受到阵阵温热,以及嘴唇的柔软。

    贺明明的声音充满温柔:“怎么,还在想那件事?”

    谢浩然感受着那种在衣服外面抚摸自己的指尖游动,闷闷不乐道:“对付我的人藏在暗处,想要把他挖出来……有些困难。”

    贺明明在微笑,声音听起来带有嗔怪的成分:“你对布兰妮的信任,好像比对我更多一些。”

    这句话打散了不少谢浩然脑子里的愤怒。他在贺明明看不到的位置释放出一丝苦笑:“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很大度的女人。没想到你还会争风吃醋?”

    “大度可是要分对象的。”贺明明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一个跟我争男人的女人……我没有杀了她,的确是很大度了。”

    谢浩然站在那里,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大山脉:“别用布兰妮跟你做对比。她和你不一样。她是我的奴仆,一条必须听从命令的狗。而你……再有几个月,会成为我的妻子。”

    他慢慢补充道:“狗如果不听话,我会把它宰了吃肉。”

    贺明明抚摸的动作明显缓慢下来。她从背后紧贴着谢浩然,话语当中带上了更加清晰的笑声:“你这张嘴真会说话。如果不是我对你知根知底,一定会认为你骗了很多女孩子。”

    谢浩然没兴趣说笑话。他凝神注视着窗外的城市,声音变得冷硬而坚决:“等会儿布兰妮会把白平江写的资料送过来。你留下一份存档,按照上面记录的内容,立刻展开调查。我要尽快知道结果,一分钟也不要耽搁。”

    贺明明有些迟疑,她安慰道:“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我觉得,这件事应该是白平江自己的意思,与其他人无关。”

    谢浩然沉默片刻:“查一查总没有坏处。如果确认那个美国人与这件事情没有联系,那么就此作罢。如果有……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贺明明的思维被“美国人”三个字点醒:“对了,差点儿忘了,今天下午,你得见一个人。”

    “谁?”

    “李湛新。他是华夏教区燕京分部的主管神父。”

    谢浩然转过身,皱起眉头注视着贺明明:“教廷的人?”

    “是廖秋安排过来的。”贺明明认真地说:“他昨天打来电话,说起这件事。当时你正忙着,我就忘了告诉你。我帮你约了今天下午的时间,见一下,没什么坏处。”

    谢浩然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对教廷的好奇心挺重的。”

    贺明明笑着躲开:“我想看看脑袋上有光环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哈哈哈哈!而且还是个华夏人。”

    ……

    五十五岁的李湛新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淡绿色教袍穿着身上显得宽大。他剃着短发,透过稀疏的发丝,可以看见头皮。就这样走进房间,面带微笑,坐在椅子上。

    开场白与正常见面没什么两样。双方都知道彼此的身份,握手之后,大家分坐两边。

    谢浩然还是开门见山很直接的谈话方式:“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湛新端坐在椅子上,他拿出一个做工精美的银质十字架,微笑着递过来:“谢先生,这是我代表教会送给你的礼物。”

    谢浩然坐在高背椅上没有动,也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李湛新的胳膊就这样僵在半空,他调整姿势,把十字架放在两人中间的桌面上,脸上没有丝毫尴尬,依然笑道:“谢先生,你有信仰吗?”

    “信仰?”谢浩然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你指的是什么?民族信仰?国家信仰?文化信仰?还是家族信仰?”

    李湛新很不喜欢这样的谈话,但他没有在脸上表露出不悦:“我指的是宗教,宗教信仰。”

    谢浩然笑了:“我信仰道祖。”

    “道祖是不存在的,你应该相信上帝。”李湛新说的很认真。

    谢浩然脸上的笑意明显有些淡化:“这就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

    李湛新连忙解释:“在说明来意之前,我想先与谢先生谈谈宗教信仰的问题。作为唯一的神,上帝是全人类的上帝,他向那些相信他的人表现出极大的爱,但也怜悯那些不相信的人。上帝是耐心的,他一直在等待那些不信者从迷梦中醒来,并在他的面前改变信仰。我们所有人都应该认识到,上帝才是那位滋养人类生命,并为所有创造物提供生命的神灵。也许,在人类看来,那些不相信上帝的人,上帝不会允许他们的存在。但是上帝没有这样做……”

    “你先等等。”谢浩然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么请你告诉我,《圣经》里记载的洪水是怎么回事?还有蛾摩拉,整整一座城市毁灭了,那应该是上帝的功劳吧?”

    李湛新显然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微笑表情丝毫未改,语气还是那么风轻云淡:“那是对罪人的惩罚。上帝是博爱的,尼尼微就是最好的例子。虽然那里的人从不敬拜上帝,并且充满了邪恶与暴力,但上帝对他们的态度很宽容,一直表示同情。谢先生,这就是上帝与人类之间的差异。”

    谢浩然注视着李湛新:“虽然你是上帝的信徒,但你毕竟是个华夏人。你应该知道,华夏自古以来就有这样一句话:敬鬼神而远之。”

    李湛新点点头:“当然知道。”

    谢浩然道:“如果把这句话用在你信仰的宗教上面,就意味着你可以尊重上帝,但不必相信他。其实大多数华夏人都是无神论者,我们不相信鬼神,但是会在固定的时间祭拜祖先。这是不是迷信,而是一种缅怀,同时告诫子孙不能忘本。呵呵……在这里,华夏,燕京,如果你每天早上出门,站在大街上,用最大音量喊叫着“上帝保佑”之类的话,我敢用任何东西打赌,你会被嘲笑,甚至可能被认为是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所以,别再跟我说什么宗教信仰,别用你那套理论来改变我的想法。”

    李湛新没有生气,微笑就像是他脸上永远的表情:“谢先生,你应该多来教堂感受一下,参加我们的弥撒。”

    “那你为什么不来参加我们的敬道仪式?”谢浩然毫不客气地反问。

    “两者之间没有可比性。”李湛新脸上洋溢着迷人的笑:“上帝是唯一的神。”

    “我凭什么要相信上帝?”谢浩然没有给他长篇大论的机会:“你之前的问题实在太生气了。这个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的神灵。早期波斯的拜火教,印度就是最好的例子,那里的神灵遍地都是,而且长相稀奇古怪。还有长久以来一直与你们敌对的衣教,还有佛教……凭什么说你的信仰就是正确的?在华夏,这里的人口超过十亿。如果按照《福音书》上的说法,就因为我不相信上帝,所有华夏人都要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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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节 我的规矩

    即便李湛新的涵养再好,还是被谢浩然说的心中冒出一股怒意。他控制着情绪,看起来有些皮肤僵硬:“谢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但是你的经书上明明白白这样写着。”谢浩然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不相信上帝的人都得下地狱。这是多大的怨念啊!如果你的上帝如此普通,仇恨心理是如此强烈,那么不信也罢。客观的说,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有上帝。但即使有,我也不认识他,更不会跪在他面前祈求保佑。顺便说一句:对于华夏人来说,上帝就是我们自己。”

    李湛新拢了一下教袍。

    简单的对话让他明白了对方态度。这是一个无法通过正常手段感化的人。简单来说,他很难,甚至根本不可能成为上帝的信徒。这让李湛新觉得有些沮丧,心里充满了失望。

    接到来自梵蒂冈方面命令的时候,他觉得很高兴,甚至可以说是欣喜。李湛新觉得教廷命令对自己来说没有任何困难,而是彰显自己的最佳时机。只要把谢浩然拉进教会,成为上帝的信徒,自己就能得到梵蒂冈的青睐。不要说是区区一个燕京地区神父,就算是亚太地区总主教,也绝对没有问题。

    尽管希望破灭,他还是想尝试着最后做一次努力:“谢先生,我们能不能换个角度看问题。信仰……其实是流于表面的存在。如果你愿意成为上帝的信徒,是可以得到很多好处的。”

    “好处?”谢浩然对这种说法很是意外,随即脸上露出好笑的神情:“你指的是什么?”

    “我可以确保你拥有合众国国籍。”李湛新脸上全是认真:“我保证,你可以在合众国大使馆那边得到签证许可,不会有任何困难。”

    谢浩然语音平稳:“我没想过要改变我的国籍。”

    “留在华夏是没有前途的。”李湛新继续着自己的劝说:“这个国家太腐朽了,从很早的时候就是如此。这里没有皿煮,民众没有希望。只要是受过高等教育,稍有资产的人,都想离开这个国家。外面是自由的,那是你无法想象的广阔空间。没有高昂的赋税,也没有压制到令人喘不过气的冷酷**。青灵集团在国内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期,生命之果已经卖到了国外。这就是最好的例子。你应该离开这个国家,就算不愿意去合众国,也可以去别的地方。比如瑞士,或者加拿大。人往高处走,精英就该去全是贵族的地方。”

    谢浩然发出讥讽的笑声:“没看出来啊!你不仅是教廷的狗,而且还兼做移民中介的生意。说给我听听,介绍出去一个人,你能拿多少钱的回扣?对了,既然你把外面说的那么好,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是是华夏国公民?”

    李湛新沉默了。

    最后的问题,是他的软肋,也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部分。

    如果没有华夏国籍,他就不可能担任燕京分部神父这个职位。

    “教廷希望与青灵集团进行合作。”他已经放弃了劝说的想法,那已经被证明是不切实际的。李湛新重新整理思绪,从衣袋里拿出一封信,摆在桌面上,朗声道:“这是克莱恩大主教给你的私人信件,请签收。”

    谢浩然丝毫没有伸手去拿那封信的意思。他目光微沉,注视着李湛新:“你们要买灵玉橘?”

    “克莱恩大主教希望你成为教廷的“水果特别供应商”。”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湛新脸上流露出一丝羡慕:“梵蒂冈每年都要购入大量水果,包括所有种类。价格方面没有问题,都会比市场提高两成左右。当然,首先要确保水果足够新鲜,以及品质。”

    谢浩然拿起摆在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青灵集团是做超市的,不做水果批发。”

    李湛新从鼻孔里发出轻蔑的冷哼:“生命之果难道不是水果?”

    “那不一样。”谢浩然已经看出李湛新只是一个普通神父,他身上没有灵能波动,也对教廷内部一无所知。对此,他懒得解释。

    “我觉得没什么不同,水果就是水果。”李湛新控制着内心的不满:“生命之果目前在欧洲的单枚售价超过五千美元,在美洲超过六千。克莱恩大主教觉得这价钱实在太高,希望你能降低一些。当然,贵公司的利润不会因此而减少。无论销往梵蒂冈的生命之果数量有多少,我们都会在第一时间全部买下。”

    看着脸上充满自信的李湛新,谢浩然不由得笑了起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吃过灵玉橘吗?”

    李湛新摇摇头:“没有。”

    “看来我得在公司营销规则里加上这么一条:无论在任何宗教担任神职人员的华夏国公民,均不得以国内价格购买灵玉橘。”谢浩然用右手食指冲着李湛新点了点:“这条规定从现在开始生效,如果你想吃到这种橘子,必须按照国外售价购买。”

    毫不掩饰的敌意,瞬间激怒了李湛新。他目光变得阴沉:“谢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谢浩然手指弯曲,将那份摆在桌上的信弹了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这个人没有偏见,但他不要觉得自己很高贵,随便弄个白痴就想从我这里弄到好处。灵玉橘我可以卖给他,想要多少都行。前提是,必须按规矩来。市场价具体是多少,他就一分钱也不能少。而且供货数量有限,他得排队,不是嘴上说要,立刻就能有货。”

    李湛新脸上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实在无法想象,你竟然拒绝了?”

    “这在你看来是极其难得,做梦都想要的优厚条件是吗?”谢浩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下了逐客令:“我和你不同,我们不是同一种人。”

    ……

    沙尔娜并不难找。

    青灵集团在全国各省都有分部。虽说这部分力量是新设,却得到了药神院的全力帮助。

    购买飞机不是简单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私人飞机真正到位以前,谢浩然还得像从前那样,老老实实购票,忍受着国内航班无休无止的误点。在他印象中,无论任何时候在昭明市机场起降,航班从未有过准点的时候。尽管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当天晚上九点钟的飞机,谢浩然直到八点二十才乘车赶到燕京机场,还是在候机大厅里像傻瓜一样呆坐了七个多钟头,听着广播里一遍又一遍“流量控制”的误机解释,直到第二天凌晨,才走进机舱,坐进自己的位置。

    大概国内航空公司觉得所有乘客都是傻瓜,才会以重复不断地相同理由误点。

    谢浩然很羡慕传说中的仙人。他们拥有说走就走的高速飞行器飞剑。

    《珍渺集》上对此有过专门的注解。可是打造一把飞剑的材料即便在上古时代也非常稀少,到了现在,早已绝迹。

    药神院滇南分堂堂主是杨涛,一个看上去相貌和蔼,面带微笑,颜值颇高的中年男人。

    他已经九十多岁了。

    这年头,最稳妥的生意就是搞房地产。杨涛在昭明也拿了一块地盖楼。这是药神院前些年三位副院主执政时期定下的规矩:各省分部手上尽量留钱做房产,确保药神院的财富不至于大幅度贬值。

    快要竣工的工地上看不到工人,大门紧锁。这是杨涛为了方便的故意安排。他带着谢浩然一路走进工地地下室,吩咐外面的人在四周警戒,按下电灯,漆黑空旷未经装修过的地下停车场里,顿时变得敞亮起来。

    在一个半封闭的小房间里,谢浩然见到了沙尔娜。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白种女人。三十多岁的年龄,身材有些胖,长得却很有看头。栗色头发很乱,身上穿着凉薄的夏装。杨涛让手下给她解开眼睛蒙布,还有勒在嘴里的布条,却没有松开胳膊与脚上的绳索。等到她慢慢适应房间里的光线,看清楚站在面前这几个陌生男人,脸上立刻显出恐惧的神情。

    “你们是谁?”

    “为什么要抓我?”

    两个问题都无人回答。

    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沙尔娜,谢浩然偏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杨涛,问:“她的身份搞清楚了吗?”

    杨涛连忙点头回答:“弄清楚了。的确是滇南大学的外聘讲师,担任职务已经是第三年了,心理学课程教的很好,历届学生反映都不错。她的各种证件与护照我派人查过,都没有问题,走的是公家路子。”

    公家路子?

    谢浩然有些奇怪。他转过身,注视着神情惶恐的沙尔娜,认真地说:“别害怕,我找你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这些话对沙尔娜没有发挥太大作用。她被吓得不轻,整个人都在颤抖:“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求求你放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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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一节 邻居

    “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当然会放了你。”谢浩然观察着她的情绪变化,随口吩咐杨涛:“把她的绳子解开,让她活动活动。”

    这个命令在沙尔娜看来,是善意的表现。她还得到了一瓶矿泉水,尽管很渴,她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没有喝太多。抬起头,用明显缓和下来,不那么畏惧的语调说:“你想问我什么?”

    谢浩然很直接:“你认识白平江吗?”

    “白平江?”沙尔娜的记忆力不错:“记得,他的父亲是省府官员。”

    谢浩然继续提问:“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你是不是与白平江在一起?”

    沙尔娜开始思考,她点点头:“是的。”

    谢浩然的发问速度很快:“说说你们那天晚上都做了些什么,还有你们谈论过的话题。说仔细点儿,最好给我复述一遍。”

    沙尔娜有些法懵,她完全不明白对方想要干什么:“复述?为什么?”

    长时间在机场等待,已经把谢浩然耐心消磨得所剩无几。他对这件事的重视与猜测,同样让他不愿意继续等待。向前走了几步,低下头,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沙尔娜:“你给我听好,这里不是外面,这里我说了算。你应该感到幸运,因为你中文说得不错。如果换了别人,现在已经被我割下舌头,扔出去喂狗。”

    沙尔娜脑子转的很快,她战战兢兢地问:“你们是恐怖分子?我……我可以给大使馆打电话吗?如果你们要赎金,我必须让他们知道,否则你拿不到钱。”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谢浩然的声音听起来无限阴沉:“我没什么耐心,所以你最好记住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不要尝试在我面前撒谎,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沙尔娜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希望:“是不是我把你想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你就会放我走?”

    谢浩然点点头:“是的。”

    沙尔娜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发誓?”

    “我发誓。”谢浩然道:“好了,现在说吧!”

    沙尔娜的叙述与白平江没什么区别。时间和地点是一样的,事情经过也没有变化,参与者的名字、数量都对的上。看得出来,她的确很用心,尽量回忆着谢浩然想要的内容。

    “我们谈了很多,主要是对世界经济与华夏经济的现状。话题是关于房地产泡沫,后来就延伸到电商买卖与实体经济。我尝试着从心理学角度进行解释,因为每个人对物质的需求都不一样。”

    “我在华尔街有几个朋友,他们对此的看法要客观一些。白平江当时问我,对目前现有的投资项目是怎么看的。他告诉我,任何项目都要由市场决定,不会因为个人主观意见产生变化。我对此持不同意见,因为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比如国家之间的战争,很大程度上由经济主导。如果银行家拒绝给交战国足够的支持,该国就无法维持下去,彻底战败。白平江觉得这种情况不适应现代社会,于是我想到一个现实案例。”

    沙尔娜所说的“案例”,就是谢浩然父母与家庭之间的纷争。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很认真,也很专注。

    谢浩然一直等到她把整件事说完,才张口问道:“这个故事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沙尔娜很精明:“你认识故事里的这些人?”

    谢浩然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你好像忘记了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如果你记性不好,我可以用刀子之类的东西让你回忆起来。流点儿血,或者割掉你的耳朵,你觉得那种方法合适你?”

    沙尔娜眼睛里透出强烈的恐惧,整个人也变得颤抖起来:“我……我是听我朋友说的。”

    谢浩然眯起了眼睛:“你的朋友?男的还是女的?哪国人?”

    “女的。”沙尔娜一秒钟也没有犹豫:“她的父亲是华夏人,她跟着她母亲移民去了合众国。在纽约的时候,我们是邻居。她现在也在华夏,这个故事就是她告诉我的。”

    谢浩然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黄洁。”

    ……

    月光笼罩着象牙白的大理石地板,反射出一层仿佛具有实质的柔和光芒。

    黄洁伸手推开卧室的玻璃门,迈着轻盈的步伐,穿过用细磨砂白石铺成的步道。这是一个具有岛国式古典风格的庭院。面积不大,栽种的植物经过精心挑选。罗汉松是专门从华夏运过来的昂贵大型盆景,喷灌系统隐藏在绿萝叶片下面,从外面无法看到。百合花与郁金香每个星期都会更换一次。那是一个个位于绿化景观中央的石制平台,中间流出位置,盆栽刚好可以放进去。从暖房里移过来的花卉将在这里绽放,短暂的花期结束,它们会被收走,由另外全新的同类代替。

    无论任何时候来到这个地方,都能感受到令人愉快的清新空气,以及灿烂鲜艳的各色植物。

    赤着脚,走过式样古朴的石灯笼,步道尽头变得地势往下,那是一个浅碗形状的水池,面积很大,超过上千平米。

    在这个炎热的季节,蓝色池水给人以非常舒服的清凉感。黄洁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下去,任由池水没过足面,然后上升至小腿,直至腰部。身体弯曲,以标准的仰泳动作将身子侧翻,仰面朝天,整个人漂浮在水面上,尽情享受着夏夜里这份难得的凉爽。

    这里是纽约的富人区,却不是随便什么富人都有资格在这里购买房产。这间别墅价格很贵,黄洁从上一任主人手里买过来的时候,整整付出了三亿美元。

    她在想着沙尔娜的事情。

    那个女人的老家是亚特兰大,虽说在心理学方面颇有建树,智商却低得实在可笑。在多达上千个备选目标里选中她并不容易,黄洁为此专门在沙尔娜的住处隔壁买了一套房子。两个人成了邻居,按照美国人的习惯,用自己亲手烤的苹果派作为邻居之间的礼物,很容易就能拉近关系。何况自己还是与她年龄相仿的女人,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共同话题。

    之所以成为目标,当然有其特殊性。沙尔娜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能够得到滇南大学的聘书,前往遥远的国度任教,其实是黄洁在暗地里一手操办。接下来的很多事情也就因此变得顺理成章:她在华夏国肯定会有新的朋友,这些朋友会带着她在有空的时候外出,喝喝咖啡,享受阳光,一起喝酒、吃饭,还会因此认识更多的人。

    有钱人的朋友就是有钱人,衙内的朋友圈也必须经过挑选。必须承认,沙尔娜在心理学方面有着极强的能力,各种分析说的头头是道。对于真正有知识的人,无论富豪还是衙内都不会拒绝,他们同样也在挑选朋友。像沙尔娜这种没有后台背景,自身能力颇为出众的外国教师,因为不会产生利益纠纷,就很容易融入这个圈子。

    与沙尔娜成为邻居的那段时间,黄洁对她说过很多故事。

    都说好酒需要时间沉淀,故事也是一样的道理。第一次听很新鲜,第二次就会觉得有所回味。当然,同样的内容听多了会令人厌烦。还好黄洁的故事虽说是同一个,里面的人物却随着时间变化,发生着不同的人生轨迹。

    一个年轻英俊的军官,背叛了自己的家族,为了所谓的“爱情”,带着心爱的女人,悄悄离开。

    这个故事立刻在沙尔娜那里引起了共鸣。向往爱情与自由是所有女孩的憧憬。她们都做过“英雄与白雪公主”的梦,都幻想过自己是被齐格菲尔德王子深情所爱的天鹅公主,即便是被卡西莫多守护的艾丝美拉达,那也是幸福的女人。

    只不过,故事后续没有沙尔娜想象的那么美好。年轻军官与女人结婚了,他们在第一时间遭到家族诅咒。家族封闭了他们的一切经济来源。然后女人怀孕了,却遇到了术后感染。被逼无奈的年轻军官四处求救,却没人愿意伸出援手。女人给他留下一个儿子,然后死了。

    沙尔娜听到这段的时候,忍不住哭了起来。

    黄洁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这表明沙尔娜是个思维逻辑正常的女人。她很有正义感,是个心理健康的人。

    故事在随着时间而变化。

    年轻军官找了一个喜欢他,也愿意接受这个孩子的女人。尽管他并不喜欢这个女人,却对她充满了感激。因为那是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军官对后来的妻子充满愧疚,想要用最具男人的方式进行报答。他上了战场,想要通过勇气与血性得到更好的未来。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得到,战死了。

    沙尔娜觉得故事到了这里就应该结束。

    其实没有,故事才刚刚开始,后面很长。

    重点不在于军官与爱情,而是那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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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二节 冰冷的女人

    这个世界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黄洁从未想过一个计划能够永远、恒定的发挥效果。决定与沙尔娜做邻居的时候,只是未雨绸缪。故事变化也并非黄洁编造,而是她从华夏国源源不断得到的消息。

    我要暗害一个人,在他每天经过的路上挖下陷阱。可是我无法保证明天是否会下雨?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出门,或者陷阱会被雨水冲开,让人看到近在咫尺的危险。

    也许会遇到地震,陷阱被土石掩埋。

    也可能会有顽皮孩子发现了那个地方,当做玩具,把覆盖在表面的伪装掀开。

    总之,没有任何事情是恒定的。

    选择对象不仅仅只是一个沙尔娜,还有沃尔肯、拉格、拉尔迪胡娜、伊丽莎白、中村光直、马胡克拉塔……

    黄洁从小就喜欢历史。她可以把整部《资治通鉴》完整背诵下来,《东周列国志》是她童年时代的启蒙读本,她精通《论语》,典故字句信手拈来。

    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如今已被糟蹋的差不多了。草原上的野蛮人入主中原,然后又是脑袋上挂着猪尾巴的一帮野人住进了紫禁城。虽然远在国外,黄洁却不明白为什么国内电视全是所谓的清宫剧。拍什么朝代不好,非要给满清那些傻兮兮妄自尊大的家伙立碑树传?难道上面那些人不知道,之所以造成今天这种局面,就是那些“宁予外邦,不予家奴”废物们一手操作出来的吗?

    之所以选择外国人,黄洁对此也很无奈。

    国人额膝盖跪了几百年,他们当中很多人已经站不起来了。以前在国内的时候,黄洁就亲眼看到过在公共汽车上,有人给外国人让座的事情。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白人,让座给他的那个老头年纪至少超过六十岁。(九九年,我亲眼目睹。昆明二路车。对方一再推让,老头却说什么“你到我们国家来就该坐着,我站着为你服务挺好。”)

    如果换了是国内的学者,黄洁不确定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毕竟要接触的那些人一个个身份都不低,而且心高气傲。若是无法拿出真材实料,就很难融入他们那个圈子。何况,如果用国内的人进行计划,被识破的几率就很大。要知道,自己对付的目标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名声显赫谢老将军的孙子。

    她知道那个孩子名字叫做“谢浩然”。

    其实报复计划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只不过,除了黄洁自己,谁也不明白其中究竟,也无从察觉。

    虽然黄洁远在纽约,对于大洋彼岸发生的事情,她却一清二楚。

    谢浩然刚生出来的时候的了黄疸住院,黄洁让人联系过医院里的护士和医生,想要暗暗在药水上做文章,让幼小的婴儿因为“医疗事故”变成哑巴、聋子、瞎子,或者是不小心自己从小病床上摔下来,手脚骨折,成为永远的残疾。

    如果不是当时负责看护的那名护士良心发现,用命令式的口气告诉谢浩然母亲:“你儿子病快好了,院里现在床位紧张,你还是把他带回家去,还能省点儿住院费……”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青灵集团。

    大人都很忙,要工作讨生活。父亲和母亲永远不会知道有效地的谢浩然遭遇过白雪公主与黑心王后的现实版本故事。那是一块来自陌生人的糖,小孩子剥去糖纸,高高兴兴把糖块塞进嘴里,却不知道里面夹着一块碎玻璃。舌头和口腔被玻璃的锋利边缘切开,还好谢浩然没像其他孩子那样,很是贪馋的直接把糖块嚼碎,他含了很久,直到糖块化开……虽说嘴里受了伤,却不是很严重。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去碰那些东西。

    有钱,可以驱使很多人替自己办事。

    黄洁把目标牢牢锁定了谢浩然。诸如玻璃糖果之类的事情,只是其中一个小插曲。黄洁要求办事的人每次都躲在暗处拍照,然后把照片带回来。有小孩子走在路上不小心被人从旁边伸腿绊倒,摔得满脸泥灰;有谢浩然在家中大人不在的情况下,被人抓住头发从地上拎起;包括那张玻璃糖果划破了嘴,到处是血的照片……黄洁看得乐不可支,她每次收到这些照片,都觉得心情愉快,于是邀约着朋友外出聚餐,还会点上几支价格昂贵的红酒。

    黄家的财富积累,可以上溯到黄洁的曾祖父那一代人。战争年代,黄家的家主眼光超卓,慷慨的拿出大笔财物支援革命。建国后,在“三反五反”时期,黄家主动站位,向政斧交出了账本和国内资产,要求公私合营,得到了来自上层的一致赞许。

    与历朝历代的大家族做法一样,黄家其实没有把所有产业重点都放在国内。那是内外各占百分之五十的做法。黄家出来得早,甚至比那些“卖猪仔去金山”的华人早得多。家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得到了很大份额的军方订单,财富增值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黄洁知道同样的事情不能做太多次,否则就会引起怀疑。她很小心,每次对谢浩然下手,都会更换不同的人,而且从不会直接联系。那是通过手下亲信的做法,他联系她,她找到他,他又寻找另外一个她,三转两绕,等到具体实施在谢浩然身上的时候,至少也经过三次意图转达。这样一来,具体执行者根本不可能知道是谁在背后策划,即便不小心失手被抓,也不会找到黄洁的头上。

    “那个小孩挺有意思的,走,过去绊他一下,看看他摔倒了会不会哭?”

    “弄点脏东西给他尝尝,他会以为是糖。”

    “拔掉他几根头发,记得捂住他的嘴,别让附近的大人听见。”

    “用针扎他的胳膊……扎下面把,深一些,从眼儿那个部位扎进去看看。”

    这些主意都很变态,比正常的惩罚可怕得多。有些时候运作起来,需要两个人一起商量,有时候只要防备着不被别人看见就行。因为本身就很随意,就算被旁人看到,也可以谎称“是我不小心碰到他。”

    黄洁的心态正在发生变化。她已经没有了谢浩然小时候在医院里,要把他整死整残的那些想法。她那段时间经常呆在洛杉矶的一个幼儿园里,那是朋友开的,有几十个孩子。近距离接触孩子,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看,去听,然后才会知道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最期待什么,最恐惧的又是什么。

    报复,不是嘴皮子上说说那么简单。黄洁要让谢浩然付出更多的代价。她要让这个幼小的孩子尝尝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让他感受到什么叫做“恐惧”,彻底摧毁他的童年时代。

    必须承认,谢振国很有眼光,喜欢他并且愿意为他付出的那个女人也尽心尽责。她放弃了很多在女人看来宝贵的东西,像一只面对凶恶老鹰,天不怕地不怕的老母鸡,张开翅膀,把自己的崽子严严实实护在后面。

    谢浩然只在幼儿园呆了半年就回家了。这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受伤,黄洁的很多计划根本无法实施。但她对此并不在意。她很喜欢那句老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有足够的耐心,我会慢慢的等他长大。

    道理其实很简单。人大了,想法就多,就会想要更多的东西,对未来也充满了憧憬。再没有比摧毁一个年轻人前途,看着他爬上人生事业巅峰,然后重重摔下来更解恨的。黄洁甚至想过自己出手,勾引成年后的谢浩然,然后像垃圾一样将他抛弃,让他痛不欲生。

    黄洁对此很有信心。她从小时候就是班花,然后变成了校花。都说外国人的审美观很是独特,他们从不会给予亚洲女人太多的赞美之词。可是黄洁来到纽约,围在身边的外国男人比苍蝇还多。她每天三餐都排得满满的,只要愿意,有的是男人陪她共同进餐。

    早在三年前,黄洁就精心做了个计划。她想要扶着谢浩然上位,让他成为国内耀眼的“高考状元”。当然分数什么都是假的。只要愿意花钱,花足够的钱,运作这一切都不成问题。等到“谢浩然”这个名字家喻户晓,黄洁就会把深埋在黑暗中的秘密公开,让所有人都知道谢浩然是靠作弊上位,他真正的实力最多只能考上国内的三流大学。

    只要你痛苦,我就会快乐。

    而且我还要把这种快乐继续下去。

    在所有人都责骂你,嘲讽你,抛弃你的时候,我会出现。当然,也可能不是我,而是一个非常漂亮,对你温柔贴心的女人。她会引导你渡过所有困难,帮助你走出人生低谷。她会成为你心目中最理想的妻子人选,你会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生活会朝着打开另外一扇门,你会挣更多的钱,你会觉得上天对你还是仁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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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三节 蛇

    你会向那个女人求婚,她会答应,然后很贴心的帮助你操持婚礼所需的一切,帮着你打电话通知亲朋好友,跑酒店,订酒席,装修新房,快快乐乐……等到一切做完做好,就在结婚前几个小时,你开着花车高高兴兴去接自己的新娘,在她家门口,你会发现门没关,推开走进去,看到心爱的女人被一个熟识的朋友搂在床上做那种事情。然后他们告诉你:我们这样都好几年了,孩子都有了。

    那一刻,你会觉得人生无比灰暗。你会觉得所有一切都离自己很远。

    觉得丢人现眼,想自杀是吗?

    不要死,千万不要死!

    还是与从前一样,在你最痛苦绝望的时候,一个陌生人会出现在你面前,给予你帮助和温暖,带着你走回灰暗地带,重新奔向光明。

    再然后,还是从前那样的老套路,你会在觉得走上人生巅峰的时候,再一次狠狠摔下来。

    这是一个疯狂的游戏,永远萦绕在你身边,把可怕恐怖的事情循化下去。你永远找不到根源何在,永远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针对自己。一点点刚刚起来的信心,会因为一次次打击而破灭。太阳每天升起,你却不会感觉那是光明的来源。

    黄洁已经不去想要把谢浩然整死整残之类的事情。那样做毫无意义,精神摧残的效果远远超过了**伤害。尤其是看着谢浩然站在深渊底部,抬起头,仰望着高高的天空,想要上来却无路可寻,那种感觉是最好的思维治愈药,也能让她觉得这样做很值,产生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才叫做报复。

    必须隐藏自己,永远呆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这对黄洁来说很重要,所以她一切都做的小心翼翼。不管怎么说,谢浩然毕竟是谢老将军的孙子,如果被谢家知道自己做过这些事,那就不是简单几句话能够说得清楚,自己也很难脱身。

    黄洁没有特别选定白平江。就算他没有对青灵集团巨大的利益动心,还会有张平江、刘平江、王平江……黄洁很熟悉那个圈子,因为她自己就是同样的出身。傲慢,有些目空一切,只关注获利巨大的投资项目,很多时候甚至不择手段。其实这在圈子里的人看来很正常,因为他们拥有资源,以及权力。而这些,恰恰是普通人不具备的。

    沙尔娜只要把消息告诉白平江,就达到了黄洁的目的。为了让那个男孩崛起的故事在沙尔娜脑子里形成固定思维,大家一起做邻居的那些年,黄洁没少在沙尔娜身上下工夫。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当某件事情在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你会不自觉的把身边其它事物将其进行对比。男人会把妻子与初恋之间做对比,女人会把丈夫与自己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做对比。等到工作上班,你会把现在的老板与过去的老板对比,工资收入多少进行对比……总之,这是一种潜意识的行为,只要产生了固定思维,就很难扭转过来。

    沙尔娜与白平江的认识,是黄洁在背后一手推动。只要这两个人成为朋友,沙尔娜肚子里那些故事,总有机会传入白平江的耳朵里。

    谢老将军的孙子,白平江当然不敢动。可如果这个孙子在谢家根本不受重视,甚至是个谢家的弃子,白平江就可以像鳄鱼那样,张开大嘴,肆无忌惮嚼吃下去。

    这才是世界上最高明的报复。

    没人会察觉其中的问题,没人会发现其中有蛛丝马迹。即便出了问题,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黄洁头上。因为她什么也没有做。没有挑唆沙尔娜,也没有告诉白平江该怎么对付青灵集团。

    潜意识诱导,这是心理学与催眠术的最高境界。黄洁虽说不是专业大师,但她明白,自己掌握着巨量财富,只要花上一点儿时间和精力,就能站在旁边,端着一杯红酒,看着一出出好戏上演。

    月光下的黄洁很美。白色游泳衣将身形完美衬托出来。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却有着十八岁少女都为之羡慕的傲人身材。她的体脂含量不高,能做出高难度的柔软动作。精心保养的皮肤光滑细嫩,没有哺乳过的胸部丰满挺拔。走在外面,如果不看身份证,没人会认为她年过四十,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年轻美貌的二十岁女人。

    她有着皇后般的高雅气质。这一点,得到了很多追求者的公认。迷恋黄洁的人很多,从公司高管到家族继承人,甚至还有皇室成员。她知道如何在这些男人当中周旋,知道如何把自己的资源利益最大化。当然,付出身体是最愚蠢的行为,黄洁从未考虑过这种可能。在她的潜意识当中,最爱的,也是最有资格得到自己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泳池旁边的平台上放着一个冰桶,开过塞子的红酒倒在高脚杯里,在银白色月光下浮泛出一层令人迷醉的光晕。

    端起杯子,黄洁仿佛看到了那张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醒来以后仍然还是冷冰冰现实的面孔。

    “振国哥哥,你为什么不要我,偏偏娶了那个姓苏的女人?”

    “我们小时候一起玩,你背着我在大院里跟别的孩子玩捉迷藏,我摔伤了你抱着我去卫生院包扎,难道你都忘了?”

    “我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包括家庭和财产……可是你为什么不要,跟着那个女人去边疆吃苦?”

    这些问题注定了永远不可能找到答案。黄洁慢慢抬高酒杯,把杯子里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带着残留在嘴角的那抹淡红,抬头看着月亮,如女巫般“格格格格”笑了起来。

    “振国哥哥,我会好好对付你的儿子。谢浩然……你真不应该让他姓谢,你要是让他跟着那个女人姓“苏”该多好?我不会去招惹你爸爸,那是一头老迈的狮子。放心吧,我会让你的儿子尝到人世界最美好的东西,却只是用舌头轻轻舔一下。然后,他会知道什么叫做痛苦和绝望,就像你当初拒绝我,告诉我,你和那个姓苏的女人结婚了。”

    ……

    “仇恨”这种东西是可以延续的。上一代的恩怨,往往要等到下一代才能彻底解决,或者清算。严格来说,谢浩然不能算是谢家的人,他从未在爷爷的那个家里呆过哪怕一天。对于父辈之间的恩怨更是所知甚少。

    父亲留下的遗书里,没有提到过“黄洁”这个人。因为在他生命中,黄洁就从未占据过足够分量的位置。为了家庭和妻子拼命的男人很少,甚至根本不会考虑别的女人。谢振国也不例外。他那段时间连养活儿子都很困难,更不要说是与有多余的精力,想别的事情。

    很难相信因为爱情产生的恨意会延绵至今,然而谁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黄洁做得很小心,她有足够的财力驱使更多人为她效力。从谢浩然的幼年时代开始,她就尤为关注这个男孩。一直以来,黄洁认为自己牢牢占据这上风,无论谢浩然再怎么翻腾,也逃不出自己的手心。令她奇怪的是,谢浩然偏偏与合众国的王氏财团搭上了关系,还得到王氏财团倾力相助,成为了令人瞩目的财团首领。

    那段时间,黄洁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报复者必须隐藏在暗处,即便是与莎尔娜之间的沟通,她也完完全全把目标遮盖起来,仅仅只是把自己与谢振国之间的往事当做一个故事说给她听。

    莎尔娜肯定会去华夏。滇南大学的聘请并非空穴来风,而是黄洁通过各种渠道在暗中促成。就算她不会因为各种制造出来的“机会”认识白平江,还会认识张平江、王平江、周平江、李平江……这样的人很多,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只要嗅到钞票的味道,他们立刻就会像蚊子看到活物,不顾一切飞过去死死盯住,直到吸饱为止。

    民营企业在他们看来就是一头头肥大的猪。从猪身上割肉是再正常不过的做法。何况这些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权力。他们有的是办法对付刚刚在市场上做起来的青灵集团。只要谢浩然感觉到麻烦,感觉到有心无力,因为各种接踵而来的问题愁眉苦脸,黄洁就觉得心情愉快,每天都是笑着度过。

    多年前,她看过一部电影,讲述一个奴隶与一个美女之间超越身份的爱情。黄洁最喜欢里面一位女神对凡人冷酷无情的话语你还会失去更多。

    是的,你还会失去更多。现在,仅仅只是开始。

    你父亲欠我的一切,必须从你身上得到偿还。你不会察觉到我的存在,我会小心翼翼。你永远不可能抓住我的把柄,因为我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当中。我会注视着你,从你身上一点点剥夺应有的好处。等到你失去一切,我会给予你一点点施舍,把这个残忍的游戏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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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四节 麻烦合成体

    廖秋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谢浩然同样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都是很熟的人,彼此之间就没有那么多客套。办公室廖秋来过很多次,他属于那种秘书永远不会拦下来的人。直接走到谢浩然旁边,拉开抽屉,拿出放在里面的一盒香烟,然后返回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掏出打火机把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明显流于脸上的不悦,在滚滚浓烟中发问:“白平江是不是在你这儿?”

    谢浩然看了他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监控”吗?”廖秋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说正经的,他怎么惹到你了?”

    谢浩然从抽屉里拿出另一盒烟,抽出一支却没有急于点燃。他把香烟用手指夹住,在桌面上点了几下:“你是来做说客的?”

    廖秋忽然显得有些情绪低落,他很不高兴的低声骂了起来:“他吗的,要不是白平江有个在省府当官的亲爹,鬼才懒得管他的事情。”

    谢浩然顿时来了兴趣,笑道:“怎么,防保局还管这种事?要我说,你们干脆开家托儿所算了。”

    廖秋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让你的人把白平江放了。我知道你肯定已经收拾过他……老谢,谢兄弟,你就大度一点儿,算了吧,别为了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跟个普通人过不去。我在防保局这么多年,见过的修士没有一万也有九千。从没有谁像你这么斤斤计较。今天杀人像宰猪,明天干脆连别人老家一块儿端了……你是修士,要清修的好不好!”

    谢浩然干咳了一声:“你怎么就不问问白平江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事情?”

    廖秋脸上没有任何变化:“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会盯着让他给你足够的补偿,这总行了吧?”

    谢浩然眼睛里透出森冷的目光:“他想要得到灵玉橘的销售代理权,然后以这个为借口,进一步得到青灵集团的股份,然后把我架空,并吞我的公司。”

    “我猜着也是为了钱。”廖秋叹了口气,却没有退让的意思:“老兄,你得分清楚“计划”和“已经实施”两个概念之间的区别。白平江只是做出了这个计划,他还没有真正进行到最后一步。你不能就因为这个,把一个还没有犯罪的人关起来……”

    谢浩然张口打断了廖秋的话:“他派人接近我在泽州的二姑,追求她。表面上说是要与我二姑结婚,其实是想要侧面迂回,渗透进入青灵集团,谋夺一切。”

    廖秋怔住了:“……你说的是真的?”

    谢浩然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辣:“那个人我已经杀了。脑袋砍下来,送给白平江做礼物。我估计他现在正抱着那颗脑袋做人生幻想。哼……活人与死人共处,才能让他更好的看清楚现实世界。”

    廖秋脸上显出几分怒意:“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这种事情应该让我来解决。”

    “我不想让你为难。”谢浩然沉默片刻:“因为……我们是朋友。”

    这句话是双关的。

    廖秋参与,肯定不会杀人。唐威仪就算受到惩罚,也只是流于表面。但是廖秋必须为谢浩然考虑,上面有压力,下面有规则,他夹在中间很难做。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谢浩然自己动手,一了百了。

    廖秋抬起右手,食指不断冲着谢浩然虚点:“你,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廖秋叹了口气:“听我一句话,白平江……你还是放他一马吧!”

    看着他那张在尴尬与无奈中反复纠结的面孔,谢浩然宁定地问了两个字:“理由?”

    “我知道你下手非常的狠,只要是得罪你的人,你不会给他们机会。”廖秋把抽了一半的烟卷捏在指尖慢慢转动:“把唐威仪的脑袋割下来送给白平江,这种事情在别人听来只是恐吓,但我知道你不会开玩笑。还有徐恒宇,虽然你没说,但他的下场我估计与唐威仪没什么区别。白平江……他落到你手里,不是做成人肉叉烧包,就是炖成浓汤排骨。”

    谢浩然说的很认真:“他在自寻死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修士,就他做的那些事情,足以把人活活逼死,让我的整个家庭四分五裂。尤其是我二姑家的两个孩子,说不定会因为这件事情流落街头,我二姑也会因为名誉受损,做出极其不理智的举动。”

    停顿了一下,谢浩然语气变得越发森冷:“我没有夸大事实。廖秋,你可以想想,唐威仪无论如何也不会跟我二姑走到一起。让一个守寡很多年的女人重新爱上一个男人,她会全身心的投入感情。可是到了最后,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还被这个男人骗走了家产,搞得家族内部一片混乱。以我二姑的性子,她会觉得没脸面对我。说不定,她会以死亡给我一个交代。”

    他很少这样直呼其名,廖秋也颇为尴尬地不断点着头。他狠狠吸了一大口烟,带着很是烦躁的表情连声叹息:“是的,是的,你说的没错。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谢浩然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局长给你压力了?”

    廖秋没苦笑道:“怒风是个好人。我可不是故意在帮他说话。在这件事情上,局座站在你这边。但是他的压力也大啊!怎么说呢……只能说,白平江有个好老爸啊!”

    “白培生找你们要人了?”谢浩然目光变得沉凝起来。

    “差不多吧!”廖秋不置可否地回答:“他毕竟是省府大员。何况在这件事情上,白平江没有实质性的犯罪事实。想要拿下他……很困难。”

    谢浩然慢慢皱起了眉头:“之前我跟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说过,普自那边的高速公路塞车是人为造成的?”

    “那个对白平江没用。”廖秋的话语很平静:“他们事先就安排好了一切,实际操作的人不会供出他们。两方面的原因,一是下达命令的方式,白平江不会直接让那些人去做,也从不出面,即便出了问题也扯不到他身上。二来嘛……他给足了价钱,那些人愿意花钱卖命。这样一来,也就谈不上什么证据。”

    谢浩然语气开始变得严肃,带有一丝讥讽:“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讲究证据的。”

    廖秋愣住了。

    他很熟悉谢浩然的做事风格,也清楚这家伙说话不会无的放矢:“你想干什么?”

    “白培生不是要他的儿子嘛,我可以给他。”谢浩然英俊的脸上充满了邪恶冷笑:“完全没有问题,我也不会让防保局难做。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人可以给,但是给出去的后果,必须由他白培生自己承担。”

    廖秋觉得后背上升起一股莫名的冷意,整个人有种汗津津的冰凉感:“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浩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你听过杨乃武与小白菜的故事吧?”

    廖秋不知道他东拉西扯究竟想说什么:“听过,怎么了?”

    “当年小白菜被人诬陷,杨乃武因此下狱,等到后来小白菜面见慈禧太后的时候,慈禧曾经说过:你害了我一百多名官员,罪孽不小……呵呵,区区一个杨乃武案,案情本身并不复杂。只要愿意查,这大清国一百多名官员总不至于都是睁眼的瞎子。这句话放在现在同样适用:只要愿意查,都会有结果。”

    说到这里,谢浩然脸色陡然变得冷厉起来:“我就不相信区区一个白培生屁股会那么干净。你们不愿意查,那就我来做。”

    廖秋抬手按住额头,轻轻抚摸着,发出沉重的叹息:“你这是存心要把事情闹大啊……”

    谢浩然的声音铿锵有力:“我是被逼的。既然他觉得他自己很牛逼,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把白平江要回去,那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

    开车回局里的这段路,廖秋心不在焉,差点儿出了状况。还好他及时稳住方向盘,这才没有发生交通事故。

    在停车场把车子停稳,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进了防保局局长办公室。

    胖胖的怒风像弥勒佛一样坐在椅子上。听完廖秋的汇报,他足足坐在那里沉默了两分钟。

    “这么说,这小子执意要对滇南的白培生下手了?”

    廖秋叹了口气:“他理由充分,该说的我都说了,拦不住的。”

    怒风慢慢抚弄着自己胖乎乎的短粗手指:“说起来,谢浩然其实没有破坏规矩。如果不是普通人首先招惹修炼之人,后者就不能向前者出手。这是普通世界与修炼世界共同遵守的规则。”

    廖秋眼中一亮:“头儿,你是说,这件事情咱们不用管?”

    怒风看了他一眼:“白平江连派人破坏高速公路这种事情都敢做,还敢拦路抢劫军方的物资。就算咱们给白培生面子,军方那边又该怎么交代?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他白培生不是有能耐嘛,居然还能通过关系,知道谢浩然是咱们的人,打我的电话找我要人,那我就索性把问题交给谢浩然自己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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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五节 我的处理方式

    怒风看了他一眼:“白平江连派人破坏高速公路这种事情都敢做,还敢拦路抢劫军方的物资。就算咱们给白培生面子,军方那边又该怎么交代?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他白培生不是有能耐嘛,居然还能通过关系,知道谢浩然是咱们的人,打我的电话找我要人,那我就索性把问题交给谢浩然自己去处理。”

    廖秋苦笑着摇摇头:“头儿,让我说你才好……那小子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交给他去做……他会像孙猴子大闹天宫,把滇南闹个底朝天的。”

    “让他闹吧!”怒风淡淡地说:“谢浩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再说了,他也不是无理取闹。白培生在滇南那么多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就拿省会昭明来说吧,以他们的资格,其实没有达到修建地铁的条件。结果呢,他们从其它部委那边找了关系,不能上也硬上了。从零七年开始,地铁到现在也没修好。偏偏这帮家伙厚颜无耻,上个月还派人去帝都,申报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哼!他们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廖秋倒是没想那么多。他试探着问:“那么谢浩然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你还是随时注意他的消息吧!”怒风认真地说:“那小子属猴子的,必须得有你这尊如来佛镇着。只要有你在,无论他闹腾得有多高,还得老老实实落在地上。”

    ……

    一个上午,白培生被各种求救电话搅扰得无法安静。

    小舅子出事儿了。他通过省建委的关系,拿到了一个三千万的工程项目。现在被人举报,说是工程被他打包卖给了别人。而且买房同样也是打包下卖,等到工程实际开建的时候,工程总款只剩下八百多万。

    自家亲弟弟出事儿了。滇南这些年大搞绿化,这本来是好事情,但是在绿化树种的选择问题上,省设计院与绿化局偏向于选择本土树种,原因移植成活率高。偏偏白培生的弟弟认识一帮在沿海地区做苗圃的商人。他们向他极力推荐马褂杨,这是一种在南方沿海常见的绿化树种。白培生的弟弟走了上层关系,不顾省里专业人士反对,从沿海苗圃一口气买了六十万株马褂杨,去年的时候运到昭明移栽,到了今年,下面的人报上核查数据,已经全部死亡。

    姑妈那边打电话过来哭诉,说是姑父在外面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家务事本来不该在拿出来说,可是姑父保养的那女孩不是省油的灯。她知道姑父与白培生的关系,以此为要挟,从姑父那里得到了一个翻修马路的工程,硬生生套头了好几千万。这是去年发生的事情,账目本来被姑父在单位上压下去并且抹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被人翻出来,现在账本照片发到网络上,姑妈一家被闹得鸡飞狗跳。

    最重要,也是最可怕的电话,是老婆打来的。她告诉白培生,家里进贼了。

    这个小偷很有意思,他在白培生家里翻箱倒柜,搜出了大量现金,还有银行存折,以及多达十一本房产证,连同各种金银首饰、茶叶烟酒、名贵字画……所有东西摆在一起,用手机拍摄下来,然后网络传输。现在很多网站都贴出了照片,发布了视频。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几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白培生脸色一片煞白。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所有这些都不是孤立事件,有人在针对自己,而且要把自己连根拔起。

    直到纪委的人敲门进来,白培生才迷迷糊糊想到:会不会是儿子白平江的事情牵连到自己?

    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没关系,可以到监狱里去慢慢想。

    谢浩然从未想过要把白平江放走。人已经抓到手,怎么处理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修士有修士的规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没了那个在省府的爹,我看你能怎么样?

    ……

    在美术学院的日子很是惬意。从油画系转到国画系,那件事情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却仍会在时间的魔力下,逐渐被人们遗忘。一个星期,一个月,乃至更久……渐渐的,人们已经淡忘了油画系那位被学生打成重伤的女教授,也淡忘了苏恒联教授的学生谢浩然。

    梁欣丽经常过来找谢浩然。自从约定了“结婚”这件事,她就对两人之间的关系看得很开。经常在一起吃饭是热恋男女的必须行为。只是梁欣丽运气不怎么好,每次过来找谢浩然,都会遇到苏火山在场。

    胖子并不觉得夹在两个人中间吃饭有多么尴尬。何况他很有自知之明,吃完饭也抢着买单,虽说谢浩然并不在意这点儿钱,但毕竟是个意思。

    “老谢,你不在学校宿舍里住,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苏火山用筷子夹起一块鱼,放进面前的碗里,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梁欣丽,目光回转到谢浩然身上,叹了口气:“我是真羡慕你,上个大学,人生婚姻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谢浩然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些别的意思,不由得问:“宿舍里怎么了?”

    苏火山也不说话,拿起摆在旁边的手机,滑开屏幕,递到谢浩然面前。

    那是一张在学生宿舍里拍的照片。有三个人,面前各自摆着一台电脑,屏幕上都开着同一个游戏画面。

    苏火山指着手机解释道:“咱们班人少,我是跟同级六班的人住在一块儿。你看看,一个房间四个人,除了我,他们天天都在打游戏。”

    梁欣丽插进话来:“打游戏没什么啊!我宿舍里的同学也在玩,很正常啊!”

    苏火山摇摇头:“他们玩得太过了。天天都在玩,逃课、熬夜。以前逃课只逃文化课,现在干脆连专业课也不上了。”

    听到这里,谢浩然不由得放下筷子,很是意外地问:“专业课也不上了?这么夸张?”

    美术学院不比普通大学,文化课程在这里不是很受重视,专业课就不同。那意味着是否能够正常毕业的基础。

    苏火山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麻辣鱼片,不断地摇头:“我就不明白,当初咱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考进来。都说学美术的人没有前途,高中时候我选了艺考,班上很多人都瞧不起我。哼……艺考怎么了,这个世界没有了艺术家还真不行。老谢,你是个明白人,咱们学美术的累啊!人人都只看到咱们艺考生高考分数要得低,却没人想过咱们是从初中,甚至小学就开始练习。小学也就罢了,那时候时间多,家里大人也愿意在孩子身上花钱投资,算是多学一门本事。上了初中,科目多了,时间紧张,每周还得挤出时间去外面学素描和色彩。”

    “不是我看不起现在学校里的美术老师,而是他们自己也没办法。你说在初中和高中学校里能学到什么美术?以前都说是画画,只要谁画得好看就能得高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想要参加艺考,必须从基础的素描练起。还有音乐也是这样。在这方面,咱们付出的辛苦和汗水,不比其他考上大学的同学少啊!”

    谢浩然颇为奇怪地看着苏火山:“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感慨……你平时没这么多话啊?”

    苏火山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啤酒,带着几分微醺道:“我宿舍里那些人你不认识,其中有一个是我老乡。他今年期中考的时候,有四科不及格,就连专业考试也没有画完。老方也带他们那个班,我听老方说,那家伙要是再这样下去,估计是毕不了业。”

    “我也许是杞人忧天,但是我真的有些看不下去。老谢,你说说,辛辛苦苦读那么多年书,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进来以后就天天玩游戏不上课。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但他们这样做肯定会付出代价。有几次我听他给家里打电话,张口就是要钱。借口编的多了,什么买颜料纸笔,什么考试要买复习资料,还有就是燕京这边生活水平高,家里给的生活费不够用……有时候我真想给那小子几耳光,要换了是我儿子,干脆打死算球。”

    看着脸上全是困顿与颓然的苏火山,谢浩然劝道:“你喝多了。”

    梁欣丽要来一杯浓茶,不等完全放凉,苏火山就拿起杯子喝了个干净。他用衣服袖子很是不雅地抹着嘴:“我知道我今天话有点儿多,老谢你就随便听听。现在期末快放假了,咱们聚在一块儿的时间也少,我说话别人不爱听,也就你把我当朋友……唉,现在的学校里乱啊!人人都想着钱,人人都想着过轻省日子,我也不知道毕业以后该怎么办。”

    谢浩然微笑着劝道:“现在就想着毕业,太早了吧!”

    “我跟你们不一样,得未雨绸缪。”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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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伪仙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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