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七节 进入我的世界
这段时间,唐威仪给苏夜云的感觉相当不错。
从第一次在车库里认识到现在,两个人约着在外面吃了几次饭,喝过几次咖啡。唐威仪每次都表现的文质彬彬,从不突破男女之间的障碍,谨守着必不可少的礼仪。
这是一个很懂得打扮的男人。
有时候是花格子衬衫配长裤,脸上的胡须经过修饰,有种独特的成熟魅力。
有时候他脸上挂得光光的,一套年轻人喜欢的运动衫,昂贵的品牌,悄然衬托出他不菲的身家。
还有些时候比较随意,短裤t恤的混搭很适合这个季节。他笑起来很好看,身上也没有浓烈的汗臭,非常注重保养和化妆。
他不是一个张扬的人,每次外出也都显得彬彬有礼。无论是对苏夜云,还是餐厅服务员,唐威仪都报以微笑。
苏夜云的朋友不多,异性朋友就更少。但她觉得,唐威仪算是其中之一。
她很清楚唐威仪对自己的态度,也能感觉到来自对方的热情。那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看着自己,充满了喜爱,更多的还是热切。
“结婚”这种事情对苏夜云来说,曾经显得很遥远。早逝的丈夫是个普通人,他没有英俊过人的外表,也没有令人羡慕的身家。苏夜云之所以直到现在都对他念念不忘,是因为亡夫在自己遭遇不公平的那个特殊时期,表现出男人才有的勇气,以及豪迈。
就像历史上那些留下名字的英雄,他们其实就是普通人,但是他们的行为令人瞩目,永远不会忘记。
面对唐威仪,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人到中年,就会觉得夜里凉了,身体有更多的需要,思维情感也比任何时候都要丰富。
很多时候,苏夜云都在问自己:我是不是应该找个男人,第二次结婚?
唐威仪轻轻触及自己小手指头的那一刻,苏夜云觉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就像触电,却没有立刻缩回来。僵硬的动作就这样持续了近半分钟,直到唐威仪胆子变大,直接拉住她的整个手掌。
“做我女朋友好吗?”这是他当时说的一句话。
有了第一次良好的开端,后面的事情,就会顺理成章。
苏夜云没有立刻做出回答,也没有拒绝。她用自己觉得更加合适的话进行了中和:“我们是朋友。”
从那天起,两个人在一起吃饭的次数更多了。
苏夜云收到了一束很大的玫瑰花,九十九朵,装在豪华漂亮的纸盒里,表面扎着缎带,西装革履的礼仪公司人员直接把花送到办公室,引起了空前的轰动。
一帮老女人带着说不出的嫉妒冷眼旁观,冷嘲热讽。
“哼!不逢年过节的,送哪门子的花啊?”
“那么大的一把,肯定得不少钱吧?玫瑰花挺贵的,啧啧啧啧……真是浪费。哎,对了,那个送货的小伙子你别走,那个……我想问问,你送给苏老师的这束花得多少钱?什么?你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三百块?那么贵?”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这么玩。不过我听说小苏老师有个女儿读初中,还有个上高三的儿子……咝,她男人不是死了吗?我记得她当初进学校的时候,个人信息表上填的是“丧偶”,那这花是谁送给她的?”
“你这是老黄历,死脑筋了。人家丈夫没了就不能再找一个?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包括毛晓丽在内的年轻人很是羡慕。
“哇!苏老师好幸福啊!”
“苏老师,改天把你男朋友带出来给我们见见啊!别藏得那么严严实实。怎么,怕我们撬你的墙角啊?哈哈哈哈……”
“我男朋友什么时候也送我一把花就好了……那是个榆木脑袋,我旁敲刺激跟他提过好多次,他却跟我说什么“玫瑰花就是中看不中吃的摆设,与其买花,不如多买几斤肉炖了吃……”气死我了。”
苏夜云有些发慌,也很紧张。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唐威仪紧接着打来电话,约着晚上一起吃饭,顺便问:“收到花了吗?”
苏夜云反问:“你送的?”
唐威仪的笑声很爽朗:“喜欢吗?”
苏夜云沉默片刻,答应了晚上一起吃饭,却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就这样,持续到下班时间。
还是唐威仪第一次带她去的那家豪华西餐厅,还是那几样她喜欢吃的菜。只是今天多要了一瓶葡萄酒,乘着酒意,唐威仪直言:“夜云,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可以更进一步。”
他今天很大胆,改变了称呼。
苏夜云还是那个样子,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两个人离开餐厅的时候,唐威仪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次,苏夜云没有挣扎,也没有抗拒。
一切都那么正常,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这个周末,苏夜云没有像往常那样呆在家里。她跟着唐威仪,去了他的公司。
这是唐威仪的邀请。按照他的说法:让喜欢的女人了解自己,才能更好的进行、安排以后的生活。
他的公司位于市区,在高楼大厦之中租了整整一层楼用作办公。门前挂着醒目的金字招牌,虽是周末,却仍有着多达数十名员工在忙碌。
商贸公司的具体事务苏夜云不是很清楚。唐威仪是个很贴心的男人,他拿着各种文件与单据,详细做着解释。循循善诱,让苏夜云很快从茫然无知的门外汉,完成了大体知晓的全过程。
她认识了唐威仪的秘书,认识了他手下的几名主管,还认识了不少与唐威仪关系较好的公司员工。这些人笑着与苏夜云打招呼,管她叫“老板娘”。
可以听出来他们并无恶意,这样的称呼在他们看来也理所当然。从不适应到适应,苏夜云很快就认为对方这样说没什么不对,她甚至没有察觉到唐威仪好几次从后面扶着自己的肩膀,动作亲昵。
公司里事情很多,一直忙到下午,秘书给唐威仪叫了盒饭,只是菜品比平时多了些。几只餐盒在办公桌上摆开,唐威仪把一盒饭递给苏夜云,笑着对她说:“随便吃点儿,平时忙起来都是这样,有什么就吃什么。”
苏夜云觉得这样才真实。如果唐威仪每天都带着自己频繁出入高级餐馆,那也未免太假了。
对唐威仪的打分,比平时又高了一些,越来越接近苏夜云心目中的“合格”标准。
吃饭的时候就容易交流。唐威仪大口扒着饭餐,看似无心,随意地问了一句:“夜云,听说你们家里有亲戚也是做生意的?”
这问题很正常,苏夜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举着筷子点点头:“我侄子开了家公司。”
唐威仪对此表示出浓厚的兴趣:“哦,什么公司?”
说起谢浩然,苏夜云有些自豪,声音也比平时高了些:“青灵超市听说过吗?”
唐威仪眨巴着眼睛,流露出疑惑的目光:“青灵超市?当然知道。怎么了?”
看他脸上的表情,显然是没有把青灵超市与苏夜云的家人联系在一起。也难怪,就像某人用平淡无奇的语调说“****是我家邻居,我儿子小时候经常去他们家玩儿……”你的第一感觉,肯定不会相信。
苏夜云很满意自己说话的效果:“青灵超市是我侄子的产业。”
唐威仪“哈哈”笑了起来:“夜云,你挺幽默的。我一直以为你们当老师的都很严肃,一本正经,没想到你今天说的这个笑话还挺有意思。”
苏夜云属于那种倔强且不服输的性子。她微微皱起眉头:“我没骗你。”
唐威仪笑着却不接话,这是把话题当做笑话的正确反应。
如果换个时间地点,这些话苏夜云说说也就过去了。可今天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忽然有种一定要让对方明白的执念。她并未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正在促使自己朝着这方面说话,唐威仪对自己的心理诱导与暗示是那么的深重。很多在苏夜云看来极其重要的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这一刻,她更像是个初设爱河,迫切想要在喜欢男人面前彰显实力的小女孩,丝毫没有中年女性的稳重与深沉。
“催眠”是一个很神秘的话题。很多人都觉得催眠师是堪比神灵的存在。其实催眠也分很多种,只要的合适的地方营造环境,诱导目标产生认同心理,就能产生催眠的效果。
被催眠者很难察觉自己被诱入其中。那是一种思维上的束缚,是被催眠对象主动走进牢笼,然后自己伸手关上门,扣上锁的非主动意识行为。
唐威仪不是高明的催眠师,他只是在这方面颇有涉猎,知道在具体情况下该说什么样的话。苏夜云不是无知小女孩,把她诱骗上床之类的事情必须一点点逐步进行。现在,要的就是她这种倔强与固执。
半个多钟头过去了。唐威仪终于在苏夜云喋喋不休的语言轰炸之下,“相信”了青灵超市是她的侄子开办。
第五百八八节 满足感
看着唐威仪脸上充满震惊的表情,苏夜云有种空前的满足感。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
唐威仪那张充满男性魅力的面孔先是显出怀疑,然后变得呆滞,目光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成分。到了最后,他放下筷子,站起来,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连贯。
“你……你说的真的?青灵超市真是你侄子开的?”
“夜云,你是在开玩笑吧?”
“天啊……我……你……这怎么可能……不是,我的意思是,这……这太不真实了。”
女人最大的满足,就是在心仪男人面前因为关于自己的某种成就,让对方感受到惊讶、震撼与佩服。
唐威仪完美的完成了这个过程。他做得非常贴切,每一个动作,每一丝表情都无可挑剔,甚至就连也苏夜云视线接触的高度都经过精心预演,确保达到最佳效果。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保持着想坐又不敢坐的半站姿势,看着他脸上的肌肉因为震惊而扭曲,还有他那张无法长时间无法合拢的嘴,苏夜云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他有种强大的掌控能力。
接下来的奉承,就顺理成章。
“乖乖,青灵集团啊……这可真不得了。夜云,没想到你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还有这么一门亲戚。”
“以前我与青灵超市打过一次交道。那时候我朋友想给他们供货,我就跟着去了。具体谈没谈成我不知道,那是后来的事情。不过青灵集团规模真的很大,他们在全国都有超市门店,这种规模的产业,至少也得几百个亿吧!”
“夜云,说穿了,我这个商贸公司其实也是卖货的。要不你跟你那个侄子说说,有机会的,介绍咱们认识认识?做生意嘛,多个熟人,多个朋友,就多条路。对他那种大老板来说不值一提的东西,说不定在我这里就能赚上不少。呵呵……你别多心啊!我没有别的意思,虽然钱不能代表一切,但不管怎么样,我想给你一个家,让你生活得更加幸福。”
甜言蜜语在女人面前永远都能发挥超乎核弹头爆炸的巨大威力。苏夜云虽然不是小女孩,却对“爱情”这个词同样没有抵抗力。她并不觉得自己陷入了精心编制的圈套,因为唐威仪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显得正常。
“没问题,我回头给小然打个电话,下次他来泽州的时候,我把他约出来一起吃顿饭。”
听到这样的答复,唐威仪笑了。
手伸过去,紧紧握住苏夜云的手。
想要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目前来看是不可能的。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刚上来就毛手毛脚搂搂抱抱,只会把目标吓跑,在对方心里徒增反感,没有任何好处。
耐心点儿,会有收获的。
……
燕京。
谢浩然与廖秋走进“镌意”西餐厅的时候,晏恒像往常那样从收银柜台后面走出来迎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刻板,没有平时那么随和。
谢浩然有着敏锐的观察力,不由得问:“你怎么了?”
晏恒微怔了一下,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谢浩然看看晏恒紧绷的面皮,认真地问:“晏老板,你好像有心事啊?”
“哦……是的。遇到一点小麻烦,不过没什么的。”晏恒干笑着掩饰,他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两名客人走进后面的包间。
这个时间餐厅里的人不多,周围很安静。大热的天,廖秋穿着一件薄款外套,戴着一顶浅灰色鸭舌帽。这副打扮在路上就被谢浩然嘲笑了很久,说他是“具有复古风装逼不成功的老男人。”
现在还不到四点,吃晚餐无论如何都显得太早。但是廖秋的作息时间很少有准点的时候。今天如果不是他找到青灵集团总部,说起自己从早上起来还没有吃过东西,谢浩然也不会临时想到带他来这里。
餐前零食上得很快,廖秋显然饿了,直接点了两个十寸加芝心的鲑鱼披萨。他属于那种从不顾忌吃相的人,将两块热乎乎的三角形披萨从中间合拢,把馅料夹在中间,两块并作一块,张开嘴,照准味道最好的三角形中央狠狠咬了下去。
谢浩然要了一杯黑咖啡慢慢地喝着。看着坐在对面狼吞虎咽的廖秋,他笑着问:“你该不会是从昨天就没吃东西了吧?”
廖秋把嘴里的一大块食物吞下去,拿起装有柠檬水的杯子喝了一口,带着说不出的舒服道:“从前天早上到现在,昨天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吃了几块饼干,那是三天来我的第一顿饭。”
“怪不得你会这么好心来找我。我就知道你每次找我都没有好事,想着各种法子从我口袋里掏钱,不是请你吃饭就是请你喝酒……认识你,我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在讥讽声中开过玩笑,谢浩然认真地问:“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廖秋一口气扫光了两个披萨的大半部分。他没有一次吃太多,牛排还没有端上来,那东西需要时间。他用叉子挑起一块奶酪蜗牛送进嘴里,慢慢嚼着:“小子,难道你不觉得你身边的女人太多了吗?”
谢浩然将上身前倾,左肘撑在桌子上,手掌慢慢捏弄着自己的下巴:“你什么时候变成计划生育委员会的人了?连这种事情都管?”
廖秋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他:“我得提醒你,在我们国家,重婚罪是要在坐牢的。就算你是方外之人,就算你在防保局有正式编制,目前的法律同样对你有限制效果。”
手掌杵着脸,谢浩然的面孔被挤压得明显变形:“我没说我要去民政局打结婚证啊!这种事情,说穿了都是自觉自愿。”
“那就好。”廖秋的神情有些严肃:“管好你的那些女人,不要让别人抓住你的把柄。”
谢浩然反应很快:“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对付我?”
一盘十二颗蜗牛,顷刻之间就被廖秋吃得干干净净。他用餐巾擦着嘴角的油渍:“想要对付你的人多了。你现在就是虱子多了不愁痒。你以为龙虎山那边一直没派人过来找你,就意味着那些老道士会心甘情愿认输?你以为你弄出灵玉橘这么一个逆天的玩意儿,里里外外就没人眼红?”
谢浩然淡淡地笑了:“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当然明白。让他们来吧!”
未雨绸缪很有必要。
谢浩然一直关注着龙虎山方向的动静。上次明真道人走后,他就加派了监视龙虎山的人手。如果没有亲自接触过药神院,很难想象那是一种何等庞大的势力。请注意,是“庞大”,而不是“强大”。方玉鲲等人在漫长的岁月里收拢了方方面面的大量修真者。顶级世家不屑于加入这种组织,只有那些没有祖传典籍,没有大量灵药为基础的普通修士,才会成为其中一员……就这样,药神院的规模越来越大,尤其是修士数量,的确多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也许正是出于对药神院的忌惮心理,龙虎山方面一直很平静。
至于灵玉橘……关注它的人就更多了。国内国外都有,这东西现在就是一块自带强烈吸附效果的超大型电磁铁,人人都从它表面看到了清晰巨大的美元符号。
晏恒亲自把牛排端了上来。很大的一块,七分熟,厚厚的肉排看起来就让人觉得舒服。廖秋直接用餐刀把西蓝花之类的配菜挪到一边,西餐规矩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效果,慢慢一杯黑椒汁浇上去,再用刀子对准最厚的部位用力深切,第一块牛肉送进嘴里非常烫,他一边吸呵着冷气一边嚼,同时抬起头,冲着站在餐桌旁边还未离开的晏恒叫道:“再给我来一块。”
看着正在胡吃海塞的廖秋,谢浩然发出充满恶意的声音:“你上辈子是饿鬼投胎吧?吃了那么多还不够,小心被活活撑死!”
这些话对廖秋完全没有效果。他很快把一大块牛排吃光,用舌头在口腔里清理着牙齿,慢吞吞地问:“局座让我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没有对我们说明灵玉橘的全部功效?”
这问题很突然。谢浩然不由得眯起眼睛,疑惑地注视着对面。
看到他不太明白的样子,廖秋换了另外一种问法:“灵玉橘在国外引起了轰动效应。有不受吃过灵玉橘的人现身说法,说是吃了你的橘子,身上的病情明显有所好转,甚至彻底康复。你大概没注意看这方面的新闻吧?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知名人士,相当于给你的橘子做了免费活广告。现在,灵玉橘在国外已经成了真正的灵丹妙药。可是回过头来看看你当时给局里的那份灵玉橘实际功效报告,上面没提到有这方面的作用啊!”
停顿了一下,廖秋眼里目光变得越发深邃:“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第五百**节 你那果子,包治百病?
“隐瞒?”谢浩然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我有什么好隐瞒的?有那个必要吗?你说的这些事情我知道,我在国外分部的人之前就传回了消息。怎么说呢……其实一切都很正常。”
廖秋眼里蒙上了一层迷惑。他下意识地伸手去衣袋里摸烟,手指刚触到烟盒,立刻缩了回来,抬起头,冲着坐在对面的谢浩然道:“给支烟来抽抽。”
谢浩然怒视着他:“你自己就有,为什么不抽你的?”
廖秋显得很无赖:“我能跟你这种亿万身家的大老板比啊?你抽的烟比我的好多了。别废话,赶紧的,给我一支。”
这种时候谢浩然除了认倒霉就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闷闷不乐拿出香烟,扔了一支过去,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种物质对人体都能产生不同效果。基因决定了人类个体上的差异,所以无论食物还是药物,对每个人产生的作用都有区别。”
廖秋听懂了他的话。他用打火机点燃香烟:“你的意思是,那些吃了灵玉橘重病痊愈的人,是因为他们的个人体质差异?”
“灵玉橘不是抗癌神药,也没办法根治艾滋,更不可能对付埃博拉病毒。”谢浩然神情坦然:“就像十个癌症患者向同一个医生求医,开出了同样的药方,这对医生来说没什么错。因为他的所学,以及对癌症细胞的认识,决定了他只能开出这样的药方。可是一年以后,五个病人死了,五个病人活着,而且活下来的这五个人生命力越来越强,甚至出现了康复痊愈的迹象……你说说,这种事情,你怎么理解?你怎么解释?”
廖秋抽着烟,不置可否道:“接着说,我听着呢!”
“区别在于癌症患者自己,而不是在于医生。”谢浩然认真地说:“病人体质肯定有差异,有些人就算吃了药也还是觉得悲观无望,每天都在计算着自己什么时候死。有些人很强悍,就算得了绝症也不肯认输。他们拼命锻炼,除了吃药,还额外增加了很多对抗性康复举措。态度决定结果,生命力旺盛的人,自然与奄奄一息的半死鬼有着本质区别。”
廖秋从鼻孔里慢慢喷出烟雾,点点头:“你的意思是,国外那些吃了灵玉橘治好疾病的人,只能算是歪打正着?”
“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谢浩然并不隐瞒自己的观点:“灵玉橘最大的好处在于增强体质,促进人体细胞活化。用简单平实的话来说,就是增加一个人的寿命极限。其实他们吃过橘子以后病好了这种事情不难理解。你想想,年轻人与老年人之间的患病比例是多少?细胞活化就意味着可以从基础上解决很多问题。当然,包治百病是不可能的。何况我们也从未在这方面做过广告。”
廖秋点点头:“这倒是。你的青灵集团在国内国外的广告很少,尤其是灵玉橘,除了那个叫什么的小明星……就是长得很清纯的那个,叫什么名字我一下子想不来,她是你们公司的代言人。”
谢浩然笑得浑身颤抖:“吕静蓉,以前南方卫视《我们爱唱歌》那个节目的比赛第六名。怎么,你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廖秋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别用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灵玉橘的事情算你过关了。不过你赚钱归赚钱,千万不要自毁长城,让别人抓住你的把柄。”
谢浩然很有耐心。等到晏恒给廖秋端上了第二份牛排,看着廖秋再次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满足地用手轻抚着圆凸的肚皮,这才轻轻地说:“有件事情,我得麻烦你。”
廖秋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他看看杯盘狼藉的餐桌,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会好心请我到这么高级的餐厅吃饭。说吧,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我需要武器。”谢浩然脸上全是认真:“数量相当大。”
廖秋觉得很意外,只是想想又觉得很正常:“你指的是清凉山那边?”
谢浩然点点头:“高棉国下个月要大选,我安排在那边的人发回消息,反对派这次上台的几率很大。”
廖秋用牙签掏着塞进牙缝里的食物:“你支持哪一边?执政党还是反对派?”
谢浩然的回答模棱两可:“谁能确保清凉山目前的状况,我就支持谁。”
“这种话说着容易,做起来很难。”廖秋用用舌头轻触着牙齿,陷入思考:“高棉国很乱,从上个世纪战争年代就一直这样。政客这种该死的生物你是知道的,需要你的时候就各种承诺,恨不得把你当爷爷供起来。不需要你的时候就一脚踢开,就算你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也是一样。”
谢浩然顺着廖秋的话头说下去:“所以我需要武器,还有大量的弹药。”
廖秋用敏锐的目光注视着他:“你想在高棉国搞武装政变?”
谢浩然摇着头笑了:“你太高看我了。我怎么会有那个胆子。我只是需要一支军队,一支能听我指挥的军事力量。雇佣兵,仅此而已。”
廖秋不再说笑,他眼睛里全是警惕:“你从哪儿招募的士兵?既然你说到武器,就表明你已经在做这件事情。说吧!你现在的军队是什么规模?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当地人。”谢浩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隐瞒:“高棉国与南越国是仇家。他们这些年虽说没有明刀明枪的干,边境上你来我往打冷枪小规模的战斗却一直不断。高棉国政府对这些老兵不是很重视,我给出了足够高的价钱,自然有人过来卖命。”
廖秋思维转换的很快:“我想起来了,一家雇佣兵公司,你以前跟我提过这个事情。”
“所以我想跟你做成这笔生意。”谢浩然压低声音:“我需要的武器弹药数量相当大。我可以按照市场价格进行交易。当然,购买军火的渠道很多,我手上就有欧洲和北俄的路子。但我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处,还是先考虑咱们自己人比较好……你觉得呢?”
廖秋沉默了。
要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军火买卖历来是利润最丰厚的生意之一。对于国家和军方,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良久,廖秋认真地问:“我有两个问题。”
谢浩然看了他一眼:“说吧!”
“先说第一个。”廖秋满脸严肃:“你能确保这批军火全部用在境外,那怕一颗子弹也不在国内出现?”
谢浩然点点头:“当然可以。这是底线,你们都必须遵守的底线。”
廖秋脸上的神情略有缓和:“那么我们再谈谈第二个问题:你打算购买多少武器弹药?”
这问题谢浩然已经考虑过:“按照国内甲级野战军的正式编制,不少于两个师的装备。”
廖秋瞪大了眼睛:“你疯了,这么多?你知不知道两个师的装备是什么概念?”
“你先冷静一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谢浩然继续道:“我要的不仅是普通枪械,还包括重型武器。”
“这不可能!”廖秋断然拒绝:“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绝对不可能。”
“那我只能找别的路子。”谢浩然已经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说实话,我不太愿意用毛熊和欧款的兵器。其实以我们的国家实力,完全可以参与更多的国际事务。”
廖秋眼睛里已是一片冷然:“有些话你最好不要说,有些事情也不是你能做的。”
“我明白。”谢浩然叹了口气:“两耳不闻窗外事,积蓄实力,强大自身。想法是好的,也真正做到了实处。但是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彰显一下自己的拳头。否则的话,身边伺服窥视的野狼太多了。”
停顿了一下,谢浩然认真地说:“能不能单独生产一瓶武器装备?没有编号,也没有语言标示的那种?”
廖秋思考了几秒钟:“我可以替你向上面反应一下。不过我得提醒你,最好不要在这方面有太多期望。被否定的可能性很大。那怕你爷爷是军事联合会议的副部长,他也必须遵守这方面的规则。因为……我们是爱好和平的华夏人。”
不等谢浩然回答,廖秋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大有深意的笑:“不过,我挺佩服你的。”
谢浩然也笑了:“怎么,你也赞同我在高棉国的雇佣兵计划?”
“别臭美了。我指的你在女人方面的超优秀能力。”廖秋发出毫不掩饰的讥讽笑声:“以前没看出来,你小子在勾引女人方面真的很有一手。王倚丹在美国也算是名人,贺明明现在是青灵集团响当当的头面人物,还有燕京大学的梁欣丽……啧啧啧啧!你小子眼光很高的,身边全是些九十五分以上的大美女,真正是坐享齐人之福啊!”
谢浩然很清楚廖秋话里所指:“你开玩笑就开玩笑,别把布兰妮扯进来。”
第五百**节 你那果子,包治百病?
“隐瞒?”谢浩然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我有什么好隐瞒的?有那个必要吗?你说的这些事情我知道,我在国外分部的人之前就传回了消息。怎么说呢……其实一切都很正常。”
廖秋眼里蒙上了一层迷惑。他下意识地伸手去衣袋里摸烟,手指刚触到烟盒,立刻缩了回来,抬起头,冲着坐在对面的谢浩然道:“给支烟来抽抽。”
谢浩然怒视着他:“你自己就有,为什么不抽你的?”
廖秋显得很无赖:“我能跟你这种亿万身家的大老板比啊?你抽的烟比我的好多了。别废话,赶紧的,给我一支。”
这种时候谢浩然除了认倒霉就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闷闷不乐拿出香烟,扔了一支过去,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种物质对人体都能产生不同效果。基因决定了人类个体上的差异,所以无论食物还是药物,对每个人产生的作用都有区别。”
廖秋听懂了他的话。他用打火机点燃香烟:“你的意思是,那些吃了灵玉橘重病痊愈的人,是因为他们的个人体质差异?”
“灵玉橘不是抗癌神药,也没办法根治艾滋,更不可能对付埃博拉病毒。”谢浩然神情坦然:“就像十个癌症患者向同一个医生求医,开出了同样的药方,这对医生来说没什么错。因为他的所学,以及对癌症细胞的认识,决定了他只能开出这样的药方。可是一年以后,五个病人死了,五个病人活着,而且活下来的这五个人生命力越来越强,甚至出现了康复痊愈的迹象……你说说,这种事情,你怎么理解?你怎么解释?”
廖秋抽着烟,不置可否道:“接着说,我听着呢!”
“区别在于癌症患者自己,而不是在于医生。”谢浩然认真地说:“病人体质肯定有差异,有些人就算吃了药也还是觉得悲观无望,每天都在计算着自己什么时候死。有些人很强悍,就算得了绝症也不肯认输。他们拼命锻炼,除了吃药,还额外增加了很多对抗性康复举措。态度决定结果,生命力旺盛的人,自然与奄奄一息的半死鬼有着本质区别。”
廖秋从鼻孔里慢慢喷出烟雾,点点头:“你的意思是,国外那些吃了灵玉橘治好疾病的人,只能算是歪打正着?”
“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谢浩然并不隐瞒自己的观点:“灵玉橘最大的好处在于增强体质,促进人体细胞活化。用简单平实的话来说,就是增加一个人的寿命极限。其实他们吃过橘子以后病好了这种事情不难理解。你想想,年轻人与老年人之间的患病比例是多少?细胞活化就意味着可以从基础上解决很多问题。当然,包治百病是不可能的。何况我们也从未在这方面做过广告。”
廖秋点点头:“这倒是。你的青灵集团在国内国外的广告很少,尤其是灵玉橘,除了那个叫什么的小明星……就是长得很清纯的那个,叫什么名字我一下子想不来,她是你们公司的代言人。”
谢浩然笑得浑身颤抖:“吕静蓉,以前南方卫视《我们爱唱歌》那个节目的比赛第六名。怎么,你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廖秋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别用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灵玉橘的事情算你过关了。不过你赚钱归赚钱,千万不要自毁长城,让别人抓住你的把柄。”
谢浩然很有耐心。等到晏恒给廖秋端上了第二份牛排,看着廖秋再次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满足地用手轻抚着圆凸的肚皮,这才轻轻地说:“有件事情,我得麻烦你。”
廖秋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他看看杯盘狼藉的餐桌,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会好心请我到这么高级的餐厅吃饭。说吧,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我需要武器。”谢浩然脸上全是认真:“数量相当大。”
廖秋觉得很意外,只是想想又觉得很正常:“你指的是清凉山那边?”
谢浩然点点头:“高棉国下个月要大选,我安排在那边的人发回消息,反对派这次上台的几率很大。”
廖秋用牙签掏着塞进牙缝里的食物:“你支持哪一边?执政党还是反对派?”
谢浩然的回答模棱两可:“谁能确保清凉山目前的状况,我就支持谁。”
“这种话说着容易,做起来很难。”廖秋用用舌头轻触着牙齿,陷入思考:“高棉国很乱,从上个世纪战争年代就一直这样。政客这种该死的生物你是知道的,需要你的时候就各种承诺,恨不得把你当爷爷供起来。不需要你的时候就一脚踢开,就算你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也是一样。”
谢浩然顺着廖秋的话头说下去:“所以我需要武器,还有大量的弹药。”
廖秋用敏锐的目光注视着他:“你想在高棉国搞武装政变?”
谢浩然摇着头笑了:“你太高看我了。我怎么会有那个胆子。我只是需要一支军队,一支能听我指挥的军事力量。雇佣兵,仅此而已。”
廖秋不再说笑,他眼睛里全是警惕:“你从哪儿招募的士兵?既然你说到武器,就表明你已经在做这件事情。说吧!你现在的军队是什么规模?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当地人。”谢浩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隐瞒:“高棉国与南越国是仇家。他们这些年虽说没有明刀明枪的干,边境上你来我往打冷枪小规模的战斗却一直不断。高棉国政府对这些老兵不是很重视,我给出了足够高的价钱,自然有人过来卖命。”
廖秋思维转换的很快:“我想起来了,一家雇佣兵公司,你以前跟我提过这个事情。”
“所以我想跟你做成这笔生意。”谢浩然压低声音:“我需要的武器弹药数量相当大。我可以按照市场价格进行交易。当然,购买军火的渠道很多,我手上就有欧洲和北俄的路子。但我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处,还是先考虑咱们自己人比较好……你觉得呢?”
廖秋沉默了。
要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军火买卖历来是利润最丰厚的生意之一。对于国家和军方,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良久,廖秋认真地问:“我有两个问题。”
谢浩然看了他一眼:“说吧!”
“先说第一个。”廖秋满脸严肃:“你能确保这批军火全部用在境外,那怕一颗子弹也不在国内出现?”
谢浩然点点头:“当然可以。这是底线,你们都必须遵守的底线。”
廖秋脸上的神情略有缓和:“那么我们再谈谈第二个问题:你打算购买多少武器弹药?”
这问题谢浩然已经考虑过:“按照国内甲级野战军的正式编制,不少于两个师的装备。”
廖秋瞪大了眼睛:“你疯了,这么多?你知不知道两个师的装备是什么概念?”
“你先冷静一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谢浩然继续道:“我要的不仅是普通枪械,还包括重型武器。”
“这不可能!”廖秋断然拒绝:“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绝对不可能。”
“那我只能找别的路子。”谢浩然已经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说实话,我不太愿意用毛熊和欧款的兵器。其实以我们的国家实力,完全可以参与更多的国际事务。”
廖秋眼睛里已是一片冷然:“有些话你最好不要说,有些事情也不是你能做的。”
“我明白。”谢浩然叹了口气:“两耳不闻窗外事,积蓄实力,强大自身。想法是好的,也真正做到了实处。但是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彰显一下自己的拳头。否则的话,身边伺服窥视的野狼太多了。”
停顿了一下,谢浩然认真地说:“能不能单独生产一瓶武器装备?没有编号,也没有语言标示的那种?”
廖秋思考了几秒钟:“我可以替你向上面反应一下。不过我得提醒你,最好不要在这方面有太多期望。被否定的可能性很大。那怕你爷爷是军事联合会议的副部长,他也必须遵守这方面的规则。因为……我们是爱好和平的华夏人。”
不等谢浩然回答,廖秋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大有深意的笑:“不过,我挺佩服你的。”
谢浩然也笑了:“怎么,你也赞同我在高棉国的雇佣兵计划?”
“别臭美了。我指的你在女人方面的超优秀能力。”廖秋发出毫不掩饰的讥讽笑声:“以前没看出来,你小子在勾引女人方面真的很有一手。王倚丹在美国也算是名人,贺明明现在是青灵集团响当当的头面人物,还有燕京大学的梁欣丽……啧啧啧啧!你小子眼光很高的,身边全是些九十五分以上的大美女,真正是坐享齐人之福啊!”
谢浩然很清楚廖秋话里所指:“你开玩笑就开玩笑,别把布兰妮扯进来。”
第五百九十节 教派之争
“我想说的还就是她!”廖秋正色道:“黑暗生物为什么一直不被我们这个世界所接受?就是因为它们与人类的区别太大,甚至根本不能算是人类。对于食物的理解和选择,注定了我们与它们之间只能是敌人。”
谢浩然笑了:“说得真好,请继续你的演讲。”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廖秋收起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虽然我们目前对黑暗生物整体态度处于淡漠,但我们从未放松过警惕。你得明白,无论吸血鬼还是狼人,它们的首要掠食目标都是人类。”
“我得更正一下。”谢浩然打断了廖秋的话,认真地说:“它们的首要掠食对象是教廷的神职人员。”
廖秋并未放弃自己的观点:“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布兰妮也不会得到局里签发的入境许可证。”
“我明白。”谢浩然认真地点头:“说说你的规矩,我听着呢!”
“无论你对这个女吸血鬼产生什么样的感情,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干预。”廖秋再次变得严肃起来。
谢浩然又笑了:“你真是想得太多了。她只是血族送给我的一个奴仆。我用特殊功法搜过她的脑子,仆从协议一旦生效,她永远只能服从我一个人。”
廖秋对此置若罔闻:“布兰妮的实力不能超过一等伯爵。还有,如果因为她的擅自猎食行为,在国境内部出现任何一个初拥者,或者吸血鬼奴仆,你就必须为此承担一切后果。”
谢浩然没有直接答应。他思考了几秒钟,认真地说:“关于她的具体实力,这个能不能商量一下?”
廖秋眯起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我在做一个实验。”谢浩然压低了声音:“说起来也是凑巧,我以前从未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你知道我现在执掌药神院,对于黑暗生物,我们也许可以改进它们的身体特质,说不定……黑暗议会有可能为我们所用。”
廖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你确定?”
谢浩然缓慢地摇着头:“目前为止,只是一种猜想。这需要大量实验才能证明。”
不等廖秋发话,他继续道:“所以这直接关系到你刚才说的第二个问题。我觉得你们能不能改变一下规则?初拥者,或者吸血鬼奴仆……只要不是拥有华夏国籍的公民,就应该没关系吧?”
廖秋目光变得越发森冷:“谢浩然,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很少用如此正式的口吻说话。
思考了很久,谢浩然缓慢回答:“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我自己也没有明确的研究方向。只是一种想法,一种猜测。我需要先进行实验,然后才能得出第一批数据。不过我可以保证,这期间的所有实验都不会在国内进行。我知道规则,而且我是一个华夏人,有些事情就算你不说,我也绝对不会去做。”
……
高棉国,甘诺城。
年轻的时候,诺温素来过一次甘诺。
这是一个繁华的城市,也是高棉国的第三大城市。超过百万的人口远远不是小小的河头镇能够比较。这里有太多的人,太多的寺庙,还有军人,以及警察。
双头神已经成为一个教派崇信的神灵。按照上个月得到的调查数据显示,双头神教派的信徒数量超过十五万,而且这个数字每一天都在增加。
诺温素是双头神教派唯一的祭司。尽管很多人都觉得他应该有着更加辉煌的称号,比如“大教宗”、“大祭司”,或者“佛爷”,但是诺温素从不采纳这些建议。他很清楚,祭司就是祭司,就像人类在熔岩边缘无法越过的那条线,一旦迈进去,就是必死的结局。
双头神在梦境中不止一次告诫过他:你只能担任教派祭司。
当然,在祭司以下,执事之类的职位,你可以自由任命。
高棉国是一个崇拜多种神灵的宗教国家。在信仰这个关键问题上,大多数高棉人选择了“佛”。虽然他们从未见过真正的佛是什么样子,是男是女,却并不妨碍信徒们在广袤土地上修建起一座有一座庙宇,为心目中的佛陀打造金身,并且根据信徒们的实际需要,塑造出男性的大佛,女性的菩萨。
诺温素对此不屑一顾,嗤之以鼻。成为祭司后,他开始研读关于各种宗教的历史。诺温素很清楚,佛陀最初是男性,后来才出现了女性的菩萨。原因很简单:生殖崇拜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很多时期,很多地方都有出现。为了求子,为了在生产的时候确保安全,人们就需要从头脑层面麻醉自己,需要寻找更适合自己的崇拜神灵。所谓“送子观音”,就是同样的道理。
那些统统都是伪神,只有双头神才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神。
不同教派信徒之间的争执,最初都停留在语言阶段。不外乎我说“你信仰的神灵是个傻逼”,然后你说“你信仰的神灵才是傻逼”。就这样,口头上的争论迅速演变成咒骂,两个谁也不甘心成为傻逼的家伙口水喷溅,然后怒火上冲,直接用上手脚,用暴力彰显并且捍卫自己崇信神灵的威严。
从河头镇来到甘诺市,双头神教派的信徒大大小小经历了无数战斗。口水骂战不计其数,武装械斗多达数百场。信徒们的装备也在升级。从最初路边随便捡起几块石头扔过去,到后来从市场上购买棍棒。打起来真是不过瘾,木头棍子造成的伤害有限,脑子灵活的人们把伤害行为发扬光大,在棍子前端包上铁,钉上大头钉……长柄锤和狼牙棒就这样出现了,后来直接发展为古代战争常用的连枷。用力甩起来带着“呼呼”的风声,砸在对方身上立刻变得血肉模糊。
疯狂的信徒根本没有什么理智可言。没人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我在捍卫神灵的尊严,我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我是神的仆人……无论是谁挡在我的面前,统统该死,统统要杀。
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原始时代。媒体网络每天都在播放来自世界所有角落的所有变化。双头神教派的信徒很快从电视上看到了另外一群盘踞在亚洲中部的狂信徒。他们信仰星月标志,他们用最疯狂的行为限制妇女,他们甚至成立了一个可怕的宗教国家,经常在电视上播出用刀子割人喉咙的残忍行为,以此来警告所在国政府与周边国家,甚至包括全世界军事力量最强大的合众国。
这一切距离我们太远了。
但是可以从中吸取到经验,非常可怕的经验。
连诺温素这个祭司都不清楚,究竟是谁先提出“武装护教”的口号。总之,武器弹药出现了,还有一些自称为“生意人”的家伙,源源不断给自己送来了各种物资作为日常补给,还有数量庞大的金钱。
武装护教卫队最初只有一百人的名额。他们使用的武器全是仿制ak。很旧的款式,却结实耐用,子弹供应也没什么问题,每人三个弹匣九十发的数量管够。队员们身上都带着双头神标志,脖子上挂着双头神小型塑像。据说这样做可以让他们在战斗中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悍不畏死。
信仰光头的那些人全都是疯子。他们拒绝了双头神信徒进入甘诺市的要求,还召集了各个寺庙的僧侣,共同怒斥着人们信仰的所谓伪神。
高棉是一个混乱的国家。这里曾经出现过伟大的历史人物。遗憾的是,领袖死后,一切规矩消失,所有回到了从前。西方世界鼓吹的皿煮,成为了谋求政治利益野心家的最佳依仗。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国家”,实际上却是为了己方党派争权夺利。总之只要是你赞同的,我就一定要反对。无论这件事情对国家和人民是否有好处。
选票数量够多,是上台的决定性因素之一。为了拉拢选民,高棉国各个政党都在使出浑身解数。这种拉拢是无条件,也是无底线的。寺庙里的僧侣之所以能够享受特权,很大程度上是政客们的默许。如此优质的票仓谁也不愿意放弃,于是更多的教派出现了。你支持你的,我支持我的,至于神灵是否真有传说中的神妙能力,那其实不是问题的关键,也不重要。
信徒数量多达十五万的“双头神教派”,很快就成为高棉国各个党派争夺、拉拢的重点。诺温素每天都会接到无数电话,还有很多上门拜访的人。钱的数量越来越多,他发现自己可以提出更多的要求,那些人在仔细斟酌得失后,大部分都会答应下来。
政客不会在明面上操纵军队,但是他们对于教派之间相互倾碾就喜闻乐见。诺温素打定主意:一定要进入甘诺市,全面扩大神灵的召唤,让更多迷茫的信徒走进这个大家庭。
私下制订的口号很简单:杀光寺庙里的僧侣,让双头神成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神。
第五百九一节 斗法
一开始就直接进入武装斗争层面并不明智。诺温素虽说是新近执掌一个教派的祭司,却也明白“以德服人”的道理。
维持一个神灵在信徒心目中强大存在力的基础方法,就是“斗法”。
寺庙里的僧侣对双头神教派使者提出的斗法要求嗤之以鼻。他们声称:伟大的佛陀无处不在,只要你静下心来虔诚崇拜,就能感受到来自神灵的触摸。
双头神信众直接放言:我们崇信的神灵能够呼风唤雨,你们的佛陀行吗?
又是一场毫无秩序的争吵,习惯了傲慢的庙宇僧侣们根本不做答复。
诺温素在甘诺城外举行了一场法会。他宣称:神通广大的双头神会听到它信徒的声音,在烈日之下,驱走炎炎烈日,降下甘霖。
寺庙里的僧侣对此报以冷笑。装神弄鬼的事情大家都做过,也见过太多。什么油锅炸鬼、血纸砍人、灵剑杀恶鬼、空手化冰……若是时间上溯几百年,处于蒙昧时期,这些把戏的确有很大概率被当权者认为是神奇魔法,将你当做上宾款待,还能封你一个“国师”的称号。可是现在科技发达,大家都很清楚彼此口袋里卖弄的那些“神迹”是什么情况。你口口声声说要在夏天求雨,我只能说你心很大,玩得起,也能另辟蹊径吸引眼球。其实想想就知道,那估计是预先做好了埋伏,用强力洒水机做出来的一场把戏。
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双头神教派,天气预报都说了,明天是个大晴天,气温高达三十摄氏度以上。可能偶尔会有一片雨云,但那种事情,做不得准。
在诺温素的祈求下,雨水如约降下,整整两个小时以后才停歇。
对于普通民众,神迹这种事情真正是喜闻乐见。何况是两个教派之间的争斗,当地电视台绝对不会放过这种绝好的新闻题材。很多记者抱着“老子去现场一定要揭穿这个神棍”的想法去了。可是他们从头到尾就没能发现其中有任何异常。雨水从天空中洒落,那绝对不是任何机械操作产生。乌云仿佛听懂了诺温素的话,按照他的指挥,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毫无预兆的出现,然后形成降水,足足下了两个小时。
这的确是一场神迹。更多的人开始放弃原有宗教,成为了双头神教派的新信徒。
寺庙里的僧侣们有些发慌。他们引经据典寻找各种所谓的证据,企图证明诺温素在斗法过程中作弊。然而摄像机拍下了完成的过程,多达数万双眼睛看到了一切。人们开始怀疑佛陀,对僧侣们也没有从前那么尊敬。
想要维持在信徒中间超然的地位,就必须破釜沉舟的装逼,把装神弄鬼那一套进行到底。
僧侣们向双头神宣战了。斗法就斗法,老子怕过谁?你要求雨是吗?好,好,好,如你所愿,老子就跟你们所谓的神灵比比,看谁能先求下第一场雨。
高棉土地上到底有多少位僧侣?这个问题恐怕谁也说不清楚。但是多达数千名身披黄色袈裟,脑袋光秃如鸡蛋的僧侣集体出现,那场面的确很是震撼人心。别的不说,光是身上的服装整齐统一,颜色鲜亮,就足以对双头神教派只有孤零零一个诺温素祭司形成碾压。
求雨法会规模很大。几千个光头一起诵经,无数的法器一起晃动。铃声、铙钹、木鱼,咿咿呀呀唱个不停。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空,就像一个永远不知疲倦,朝着地面释放光和热的巨型饼干。
从清晨直到下午,天空中没有半点下雨的迹象。
僧侣们慌了:尼玛这天气预报为什么不准呢?昨天晚上看网络和电视,都说今天有雨,而且还是降水量很大的那种。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媒体记者大批出动。现场搭起台子,多达上百台摄像机纷纷用镜头对准双方,主持人在现场不遗余力拼命解说,可除了一颗颗光头,却没有半点雨水。
诺温素显得很大度。他一次次派人过去询问僧侣:你们的求雨仪式结束了没有?要是你们没本事求下雨水,那就该轮到我们上了。
肥头大耳的和尚咬牙切齿:我们正在进行,多等会儿,耐心点儿。
私底下,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的僧侣们在打电话。甘诺本地的气象局预报不准,那就打位于首都的国家气象部门。尼玛的,僧侣也是人,谁没有个亲戚。我侄子的闺女的三姨表弟在气象局工作,他有内部消息,人家说了,这种事情说不准的,气象云图已经散了,甘诺地区未来三天内都不会有降水。
胖大和尚不放心,连续多次确认以后,这才让人通知诺温素:我们的法会结束了。抱歉,今天佛陀不在家,也许是出去**未归,你们要是有本事,就把雨水球下来给我看看。
我做不到的事情,你也一样做不到。这心态和想法都很正常。
诺温素再次求下了大雨。
胖大和尚傻眼了。看着天空中密密麻麻落下的豆大雨点,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选错了人生方向。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有神灵。
佛陀大概只是传说,就算他真的是神,也距离现在太远,估计已经死了。
求雨成功引起了非常可怕的连锁反应。更多的信徒如潮水般跪倒在双头神像面前。看着这些原本是佛陀信徒的民众,僧侣们心如刀割,纷纷不顾颜面,指着诺温素放声唾骂。
“骗子,这场雨明明是我们求下来的,你们只是跟在我们后面捡了个便宜。”
“不要相信双头神,那就是个怪物,佛陀才是真的。”
“他们的求雨是假的,是假的啊!”
僧侣们的恐惧不是没有原因。信徒数量减少,那意味着寺庙里的香火钱急剧缩减。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发明了用“钞票买通神灵”以表示虔诚的做法,但是这样做对僧侣们的确有着实实在在的好处。能够关起门来吃香的喝辣的,还可以在攒够了钱以后还俗,娶妻生子,用最简单的方式,成为人生赢家。
诺温素站在雨中,身边簇拥着手持雨伞的信众。他注视着站在对面的僧侣:“现在,可以让我们进入甘诺了吗?”
肥头大耳的和尚恼羞成怒,想也不想张口就说:“不行!”
诺温素愤怒了:“为什么?我们已经证明了双头神的灵验,它施展了神迹。”
肥头大耳的和尚理屈词穷,斗法输了却不输人。他在雨中放声嚎叫:“总之就是不行,这里是佛陀的地盘,不准你们进来。”
诺温素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汽的空气:“很好,希望你记得这句话。”
杀戮在午夜进行。
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冲进寺庙,把猝不及防的僧侣们逐一射杀。
诺温素手上人员有限,他只从靠近城市边缘的几座寺庙下手。
杀戮很快演变成混乱。多达数万名双头神信徒开始动了,他们手持棍棒,浩浩荡荡进入城市,把僧侣们从寺庙里拖出来,在大街上活活打死。推倒佛陀神像的过程中也有人站出来阻止,这些人无一例外遭到了死亡。他们死得很惨,有人被砍掉头颅,有人被捆起来塞进车轮下面活活碾压,还有人被浑身浇上汽油,用打火机点燃,带着凄厉的惨叫声,在禁锢的铁笼子里像疯狂老鼠那样来回蹿动。
宗教战争从来都充满了野蛮与残忍,没有丝毫的情面可言。
混乱过后,双头神教派成为了甘诺市的最大教派。无法统计具体有多少人在混乱中被杀,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残忍,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会觉得不寒而栗。
这在很大程度上,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操纵的结果。
军队没有出面,警察也在旁边漠视。
打压敌对党派势力,是政客们最喜欢的事情。何况双头神教派实力不弱,等到事件结束,收拾好残局,他们就会成为自己在下一届的新票仓。
不过,双头神也的确拥有令政客们为之震撼的能力。
神迹是真的,并非作伪。
诺温素也得到了更强大的保护。
双头神教派武装卫队在迅速扩张,数量超过了六千人。
这片土地上局势混乱,有太多的敌人。
叛军。
反对者教派武装分子。
其它敌对国家的小股军队。
最好的战士都是打出来的。为了双头神而战死,会很光荣。
你是信徒,神灵会指引着你手中的枪口瞄准方向。
……
泽州机场。
谢浩然走出“国内到达”通道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出口位置迎接自己的姑姑苏夜云,还有站在她旁边,满面堆笑,高高大大的一个中年男子。
唐威仪的车很不错,内部宽敞,谢浩然与贺明明坐在后面,苏夜云一路上从副驾驶座上好几次回头,不断为他们做着介绍。谢浩然很快明白了唐威仪的身份,也知道他有很大几率成为自己的新姑父。
他在这种事情上不方便说话,也不好现在就发表意见。
毕竟,大家都很陌生。
第五百九二节 家宴
苏夜云与唐威仪的事情没有瞒着家里人。谢浩然看着唐威仪把车子开进小区,陪着姑姑上了楼,进了门。外婆方芮对唐威仪很热情,大姑姑苏叶灵也在,打过招呼后,她一直开着苏夜云的玩笑,问她:“到底什么时候办酒席?”
贺明明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有些发呆的谢浩然,用手肘轻轻捅了他一下,轻声笑道;“看来在你这个侄子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啊!”
谢浩然有些无可奈何,他想了想,低笑道:“总之是好事,不是吗?”
贺明明对此表示赞同:“的确是好事。唐威仪看起来不错,你姑姑能找到这样的男人,也是一种福气。”
晚些时候,表兄苏慎和表妹苏芷兰都回来了。
苏慎一直觉得在谢浩然这个年龄比自己小,却早早上了大学的表弟面前很没有面子。最初的心理疙瘩很快解开,他与谢浩然坐在一起,面对“你觉得你妈妈找的那个男朋友怎么样”的问题,苏慎只能耸耸肩膀,回答“随她高兴吧!我在这种事情上没什么发言权的。不过就目前看下来,唐叔叔这个人还不错。”
苏芷兰不喜欢唐威仪。她悄悄找到谢浩然,很是担忧:“表哥,我妈要结婚了。可是……我不想叫那个人“爸爸”。”
谢浩然笑着安慰她:“不愿意叫就不叫了。没什么的,只是一个称呼。”
在这样一种看似不错,实际上却很复杂的气氛中,家宴开始了。
“在家里吃饭”,这是方芮定下的规矩。一大家子人围着餐桌热热闹闹吃着,杯盘碗盏之间挤挤挨挨。“无酒不成席”是华夏人的古谚,后来改革开放,可口可乐等饮料进入国内,国人在年节家人团聚的时候,也喜欢在节日宴席上添加饮料,小孩子喜欢,大人看了也觉得喜庆。
菜很丰盛,鸡鸭鱼肉全齐了,而且品种颇为特别。烤火鸡是唐威仪做的,那是西餐的典型做法:将火鸡斩头去尾清洗干净,掏去内脏,用盐和香料抹遍鸡身,填料是两个苹果,外加一片酸菠萝。整只鸡用锡纸包裹,送进微波炉里烘烤。因为做法简单,家里也有现成的烤制工具,所以很多人都喜欢。
上次离开泽州的时候,谢浩然就叮嘱大姑姑苏叶灵找一户乡下人家,在年节的时候买上几只放养的鸭子。泽州这边的公鸭名气很大,是平时很少游水,都是像鸡那样在地上行走的类型。用滇南人的话来说,这叫“旱鸭”。这样放养出来的鸭子皮下脂肪没那么厚,肉质紧密,宰杀以后洗净切块,用麻辣佐料大锅炖煮,待到收干汤汁,鸭肉也就变得味道浓郁,是一道下酒的好菜。
肉是真正的野猪肉。唐威仪有个朋友在城郊开了一家农场,搞了些野猪崽子,专门划出一块区域放养。这种野猪体型不大,其实肉质也没有外面传说的那么好吃。腥味很重,肉质也较粗。其实就是为了吃个新鲜,吃个名气。
鱼也是唐威仪带来的。那是一条足有成年人手臂长短,很是肥大,刚从冷库里提出来的大西洋鲑鱼。唐威仪估计是上过一段时间厨师培训班,鱼肉切片的活儿做的很漂亮。当然,一家人吃饭,肯定吃不掉那么多的鱼。他对埋怨自己买了太多的苏夜云笑着解释:“多就多了,今天难得大家聚在一块儿,浪费点儿也没什么。”
方芮坐在正中主位上,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很是感慨地说:“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果不过年过节的,谁家也不会做这么多的菜。你看看,现在只是过个周末,满桌子都是菜啊!”
苏叶灵笑道:“妈,你怎么能跟那时候比啊!你也不想想,那时候的人均工资才多少钱?四十几块就算高的了,要养一大家子人呢!”
方芮很念旧,有些话尽管她知道不该在这时候说,可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就叹息着说了出来:“要是你爸爸在就好了。我们那时候多难啊,现在熬过来了……真的熬过来了……”
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冷场。看着众人情绪都变得有些低落,谢浩然举起手里的杯子,左手搂着外婆方芮的肩膀,认真地说:“外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外公他在天上看着我们,咱们日子过得越好,他就越开心。”
方芮用手帕轻轻抹着眼角,连连点头。
谢浩然环视全场,把酒杯举至餐桌中央:“来,咱们干一杯。敬外公,还有我的爸爸妈妈,以及两位早逝的姑父。”
众人纷纷站起,只是唐威仪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这种事情倒也可以理解,他与苏夜云的关系虽说已经确定,却还没有突破最后的界限。从这个层面来看,他在这个家里,其实是个外人。
沉重的话题一晃而过,接下来就是放开一切,在各种美味的食物中寻找幸福。
苏芷兰很喜欢生鱼片。那条鲑鱼很新鲜,唐威仪片的很薄,柔软的鱼肉裹着蘸料,在口腔里散发出熟制食品无法产生的鲜甜。
苏慎喜欢那道烤火鸡。他这个年龄正是吃饭狠劲的时候。火鸡可不比普通养殖鸡,一条大腿上的肉颇有分量。苏慎一个人就消灭了一条鸡腿,外加大半的鸡胸肉。用作填料的苹果被他吃得干干净净,还颇为遗憾地嚷嚷:“下次能不能多塞几个苹果进去?这东西比鸡肉好吃多了。”
唐威仪带来一箱飞天茅台,谢浩然也带了一箱王昌远送给自己的陈年汾酒。方芮和苏夜云不喜欢烈性酒,她们单独开了一瓶葡萄酒。苏叶灵倒是陪着他们喝了几杯,连声称赞汾酒味道醇厚,比茅台好喝多了。
平心而论,谢浩然对唐威仪的感觉不错,觉得这是个颇为本分,魅力十足的男人。有了酒,男人之间就容易产生共同话题。聊天自然是从如何认识苏夜云开始,后来就逐渐转到了两个人都感兴趣的商贸方面。唐威仪对谢浩然年纪轻轻就成为青灵集团董事长这件事感到惊讶,佩服流连于脸上,充满了羡慕。
“夜云以前跟我说,青灵集团老总是她侄子的时候,我根本不相信。那实在太夸张了。远的咱们就不说了,光是在泽州,只要说起青灵超市,谁都知道那是现如今最热火的生意。发展速度真正是快啊!你看看这才几年的功夫,泽州上上下下就开了六家门店,把其它超市的生意都抢走了。”
“我这些年在外面跑生意,各个地方走得多,也见得多。谢总,你这生意做得真是大啊!你看看全国,好像就没有什么地方找不到你的青灵超市。沪州、燕京、帝都、南厦,还有圳州,青灵超市遍地开花……对了,还有港城,上个月的《华夏周刊》有过一片关于你们青灵集团的报道,说是你们在港城也开了分店,而且规模很大。”
这些话听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谢浩然知道唐威仪在拍自己的马屁,但是奉承也要讲究手段,唐威仪属于很会说话的那种类型。他只说你做出了什么成绩,而这些,也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没有假大空。如此一来,你会觉得很满足,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更重要的一点:这是在自己家人面前的吹捧。
他谦虚地摆了摆手,一边笑着,一边说着场面话:“哪有那么夸张,只是普通的生意罢了。”
唐威仪立刻抓住了这个话题的核心:“普通生意也了不得啊!现在可不比从前,网络电商把开实体店的人甩得远远的,几乎是彻底摧毁了实体店的生意。大家都知道网购便宜,而且还有货运公司把东西直接送到你家里。不瞒谢总,我这些年是觉得生意越来越难做,以前认识的很多朋友纷纷收山不做了。大家宁愿买房,或者跑到国外,也不愿意在国内这种经济环境下做买卖。实在是没奔头啊!你说说现在还能做什么?服装?食品?还是机械?挖煤的行当大不如前,钢材是越做越赔本。房地产还算勉强,但是现在国家管控严格,不像从前,随便拍上一块地皮,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谢浩然脸上虽然挂着笑,但他一直在关注着唐威仪说的这些话。对于这个追求自己姑姑的外来人,他多少抱有戒备与警惕心理。只是现在听唐威仪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谢浩然的戒心也在一点点消除。
只有生意人才会说这些话,只有圈子里的人才明白这些道理。
“别谢总谢总的,就叫我小然好了。”谢浩然笑着举起杯子:“唐大哥,我敬你一杯。”
既然是要成为自己的姑父,该有的礼仪就不能少。
唐威仪脸上的笑意比之前越发浓厚:“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小然”。来,来,来,喝酒!咱们喝酒!”
第五百九三节 微妙的话题
话题很自然的转到了灵玉橘方面。转折点也并不突然。
唐威仪这个人很有意思,他显然很在意苏夜云的态度。喝了几杯,谢浩然再倒酒的时候,唐威仪就看似正常地转过身,看看坐在旁边的苏夜云,脸上陪着笑:“今天高兴,我多喝几杯,你没意见吧?”
苏夜云被他说的羞红了脸,低着头,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你喝就喝,干嘛问我?”
唐威仪笑道:“我这不是征询一下你的意见嘛!你要是允许我就喝,你要是不准我就不喝。”
方芮被惹得笑了起来。
苏夜灵在旁边看着有些眼红,不由得带着几分酸意,很是羡慕地笑道:“老二,你从哪儿找到的这么一个宝贝,对你挺关心的。你福气真不错,可一定要看紧了。像老唐这样的男人,很多女人都喜欢。”
苏慎与苏芷兰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合自己。兄妹俩吃饱了离开餐桌,把时间与空间留给成年人。
唐威仪仿佛是从苏夜云那里得到了尚方宝剑,他谈话的兴致更浓了,话也更多。
“小然啊!现在做生意根本就是在给房东挣房租。太高了,一年下来十几万,甚至上百万的利润,全都交了房租,几乎没有什么赚头。”
“大家都在找好的投资项目,可是转来转去好像就那么几样。你说做网络吧,我们这些人老了,对那些东西不熟悉。都说隔行如隔山,做生不如做熟。可是老行当现在没人买,年轻人喜欢时尚,买衣服都在网络上看看图片就下单。当然质量与店里的正品货区别很大,可是人家胜在便宜啊!几十一百块钱的买回来,就是图个款式新鲜。反正穿几次不喜欢就扔了,算不上浪费。”
“我是拿不到奢侈品代理权的。那需要资金,还需要人脉。以前我想过约着几个朋友,一起把奔驰或者通用汽车的北方几省代理权拿下来,后来一打听,人家要的投标金额高得离谱,当时犹豫了一下,就再没有机会了。”
看着唐威仪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谢浩然微笑着劝道:“机会肯定还是有的。只是可能你暂时没有发现。不要急,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唐威仪苦笑着摇摇头:“我可没有小然你那么好的眼光,也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说真的,我挺羡慕你。你们青灵集团的灵玉橘,就是一款很不错的商品。很独特,而且你控制着卖出去的数量,能够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啊!”
因为是在家里的缘故,谢浩然没把事情往深处想,他随意地笑笑:“那是我们的专利产品。从商标到后续开发系列,都是注册过的。”
唐威仪半开玩笑,顺着话头问了一句:“能不能让我来做你的销售代理商?有好处的话,咱们合伙分分?”
之前谈的很愉快,谢浩然现在已经没有太多戒备心理,但是他很清醒,知道什么是关键问题,什么是能够给予家人的福利。摇摇头:“代理商就算了,灵玉橘不需要代理。不过,你要是在别的方面遇到困难,能帮的我一定帮。”
唐威仪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哦”了一声,不再提起这件事。
……
家宴结束,贺明明陪着谢浩然下了楼,走出小区,在外面的马路上散步。
夜空清朗,这个地段不是闹市,往来的车辆不多,空气也很凉爽。
贺明明挽着谢浩然的胳膊,轻声笑道:“真不知道你姑姑究竟是从哪儿找到这么一个男人。看起来挺不错的。”
谢浩然对贺明明的性子很是熟悉,他放缓了脚步,偏头看了她一眼,奇怪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距离很近,贺明明可以闻到从谢浩然口鼻中喷出的浓浓酒气:“你喝得太多了,又不愿意用功力把酒逼出来。呵呵……先声明,我说这话可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只是觉得,唐威仪这个人太优秀了,已经超出了“好男人”的正常范畴。”
“太优秀了?”谢浩然停下脚步,皱起眉头。
“是啊!”贺明明干脆把手从他的臂弯里抽出来,板着指头一样一样数给谢浩然听:“先说外表。像他这种英俊的男人不多见吧?虽说年纪大了点儿,但是很成熟。现在的年轻女孩子都喜欢大叔,尤其是像他这种身家丰厚的中年男人,就更是抢手。”
“他的谈吐不错,一看就是受过高等教育。但是很奇怪,他没有提过毕业院校,我插空问了一次,不知道他是没有听出来,还是不愿意回答。总之没有说,我也不方便再问。”
“会做菜的男人很多,像他这样连买带做一条龙的也不少。咱们老祖宗自古以来就有句话“君子远庖厨”。什么是君子?唐威仪这种有钱有模样,谈吐有见识的人就是君子。我见过很多有钱人,也见过不少自认为对老婆孩子很好的男人。但是唐威仪这样,对你姑姑百依百顺的类型,真正是极其罕见。”
月光下,谢浩然注视着贺明明那张精致的脸庞:“你到底看出什么了?”
贺明明仰着头,认真地说:“我觉得唐威仪之所以这样,很大程度是因为你。”
谢浩然有些不解:“因为我?我又怎么了?”
“因为你的钱比他多得多。”贺明明用手指在谢浩然胸口轻轻滑着:“你二姑姑长得很漂亮,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喜欢。换了我是唐威仪,也会花力气追求。但是他今天的态度放得很低,而且话里话外都在说着青灵集团。他对你有点儿畏惧,很羡慕,可能还有点儿嫉妒。”
谢浩然回味着刚在在家宴上的一幕幕场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不奇怪,很正常。”
“是很正常。”贺明明加重了语气:“我想说的是,唐威仪对灵玉橘有浓厚的兴趣。”
谢浩然对此并不在意:“赚钱的生意谁都想做。但他不可能成为我们的销售代理商。这是原则,没得商量。”
贺明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会松口。但我担心这件事会在他与你姑姑之间产生矛盾。他们肯定会吵架,说不定……还有可能会分手。”
谢浩然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明明,你想多了吧!哪儿有那么严重?”
贺明明精致的脸上浮起一丝忧虑:“别忘了,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句话无论放在任何时候都管用。唐威仪好是好,就怕他表里不一。他可是离过婚的人。虽然我没有见过他的前妻和家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离婚,但他身上必定存在某种缺陷,不可能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完美。从另一方面看,如果唐威仪真的那么优秀,他们为什么还要离婚?难道,问题出在他前妻那边?”
谢浩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他希望自己的家人幸福,也愿意看到二姑姑苏夜云找到喜欢的人结婚。
贺明明说的很对:如果因为灵玉橘销售代理权的问题,导致唐威仪与苏夜云之间产生矛盾,争吵不休,恐怕自己就得仔细掂量一下其中的亲情与利益问题。
良久,他缓缓地说:“我可以做出一些让步。我指的是在商场经营,以及普通货物销量方面。可以让唐威仪成为青灵集团的下属供货商,等级最高的那种,给他一点儿实实在在的好处。”
贺明明注视着自己喜欢的这个年轻男人:“灵玉橘呢?销售代理权也要给他?”
谢浩然认真地摇着头:“这条规则是不可能变的。哪怕是我的姑姑也不行。谁也不可能在灵玉橘销售方面做到像我们这样严格。一旦松懈,开了个口子,以后就再也不可能扎起来。到了那个时候,价格方面,就真正是一泻千里了。还有军方的供货,我们会变得很被动,非常被动。”
贺明明笑了,调侃道:“最高等级的合作商,你还真舍得。那可是一年十几个亿的生意,你这真是带着唐威仪往致富道路上走啊!”
谢浩然对此也是颇为无奈:“谁让我姑姑喜欢他呢?何况他今天把话说出来,我多多少少也得对他这个未来姑父表示一下。钱是赚不完的,让给他一些,很正常。”
停顿了一下,谢浩然继续道:“对了,明天去公司的时候,你顺便让下面的人查一下唐威仪。”
贺明明有些意外:“查?怎么查?”
谢浩然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随口道:“就查查他的过往,还有他的前妻和家人。说起来,还是你给我提了个醒。咱们提前做在前面,以后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解决起来也没有那么麻烦。回头我把调查资料给我姑姑一份,让她心里也有个底。”
贺明明觉得有些好笑:“都快成你家亲戚了,你还是不放心。怎么感觉你像是克格勃出来的?”
谢浩然一本正经的回答:“其实我是中央情报局的人。”
第五百九四节 面试
苏夜云有些烦躁。
唐威仪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一直对自己提着灵玉橘的事情。“销售代理”这四个字整天在自己耳朵旁边转悠,苏夜云听得头昏脑涨。
同一件事情说的多了,听也听烦了。苏夜云开始的时候还会与唐威仪客套着说说,等到后来,干脆就是一句话:“代理权的事情,你自己去找小然说啊!”
“你不是他姑姑嘛!”唐威仪的理由也很充分:“你们是一家人,说话也比我方便。夜云,你看我们这眼瞅着就要结婚了,我想让你过得更幸福些。我想好了,我那间商贸公司结婚以后给你一半的股份,咱们俩共同经营。那天晚上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你也听到我和小然说话。现在生意难做,找到一个好的投资项目更难。灵玉橘是一个不错的项目,如果我们可以从小然那里得到销售代理权,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夜云虽然喜欢唐威仪,却没有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她毕竟是过来人,还有两个孩子,孰轻孰重,苏夜云分得很清楚:“我不要你的股份,那是你的公司。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我只想在学校里当老师教孩子。以前我爸就是这样,就算我和你结婚,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职业。”
唐威仪连忙改口:“那你总得帮帮我啊!小然是你的侄子,在他面前,夜云你说话比我管用。”
苏夜云脸上浮起显而易见的烦躁:“我说了,我帮不了你。小然的事情他自己能做主,无论我妈还是我姐,都不会,也不可能在小然那里帮你说话。生意归生意,家庭归家庭,这是两码事情。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你想要投资项目也好,销售代理权也罢,你得自己去找他。”
唐威仪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深深的失望控制着大脑,那是强烈期盼,希望光辉就在眼前,突然被头顶降下的流星砸中,将一切灰飞烟灭的无力与失败。就像某人花了几万块的积蓄,买了一大堆在他看来必中五百万大奖的彩票。可是等到开奖号码播出,才发现自己固守的那份坚持就是一个滑稽笑话,连一分钱的补偿也没有。
有那么几秒钟,唐威仪真的很想甩手不干,转身离开。可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他只能咬咬牙,用力抹去脸上皮肤下面的愤恨,将扭曲的肌肉扯平,做出一副与平时看来没什么两样的和悦笑容,耐心劝说:“夜云,就算你不为我考虑,也得为小兰和小慎想想啊!小然再有钱,那毕竟是他自己的产业。小兰和小慎才是你的亲生儿女。他们会长大,也要结婚生子。做父母的都得为孩子考虑,我挣那么多钱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呵呵……说真的,就公司里每年的收益,我和你足够用了。每年两个假期,都可以到国外度假,什么也不缺。但是小兰和小慎就不一样了。”
“你看看现在国家经济膨胀到了什么程度?就说说咱们小时候,上个世纪九零年,那时候的物价多便宜,一百块钱足够吃上一个月。可是现在呢?一百最多就是一顿饭钱,而且还是比较低档的馆子。夜云你现在一个月工资四千多,换在那个时候,就是一笔足够买下房子的首期巨款。但是现在,连新楼盘的一个平方都买不了。”
“我们现在有几千万,可是以后呢?这手上要是没有足够的钱,谁都生活的不安稳。我这是在帮你留条后路,给小兰和小慎多个选择。”
苏夜云是个很要强的女人。但她身上有着所有女人的通病:只要涉及孩子,再精明的女人也会变得糊涂,失去判断能力。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答应去找找谢浩然,跟他说了试试。
……
天亮了。
谢浩然与贺明明走进青灵集团泽州分部主管办公室的时候,年轻的贺罡正在对一名应聘者进行面试。
集团发展很快,盘子越来越大,在全国各地开设的门店越来越多。尽管有着从药神院抽调的大批管理人员,集团内部仍然显得人手不足。每年夏秋季节,都会举办大型招聘会。
现在的青灵集团,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名不见经传,默默无闻的小公司。在全国拥有数千家门店这种庞大规模,放眼全世界没有几家企业能够相比。人们在惊叹于青灵集团一夜之间从幕后走到台前完美转化的同时,也对青灵集团产生了更多了的依附效应。
谢浩然对泽州分部的建设历来很重视。他要把这里打造成继清凉山之后的另外一个公司大本营。对于真正的人才,他从不吝啬。泽州的消费水平远远不如帝都和沪州,在这里能够拿到万元收入,绝对算是高新阶层。
近水楼台先得月。泽州大学的应届毕业生,成为了招聘会上的主力军。
贺罡面前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两人正在说话。谢浩然与贺明明进来的时候不知道办公室里有人,恰好这时守在外面的秘书也临时有事走开,两个人就这样推门进来。发现情况不对,想要转身推出去,贺罡已经看到他们,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见状,谢浩然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只好笑了笑,拉住贺明明的手,在靠近墙壁的沙发上坐下,安静等待着贺罡结束面试。
贺罡对公司里的事务分得很清楚,否则也不可能做到泽州分部主管的位置。只是他有些说不出的烦躁公司招聘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偏偏当地政斧部门里有些人自以为手中有权,频频给青灵集团这边递条子,要求“照顾”一下他们安排过来的人。
比如眼前这个叫做李宽云的年轻人,就是其中之一。
贺罡很清楚自家老板谢浩然对这种事情的坚决态度。不过贺罡觉得,凡事都有两面性。如果递条子要求照顾的人的确有那个能力,倒也不妨将其任用。这样一来,于里于外都得到好处,说不定还能给公司带来某些便利。当然,如果政府官员要求照顾的对象是一头猪,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那就趁早将其撵出去,越远越好。
李宽云是泽州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今年的毕业生。正因为看到他个人简历上的这部分介绍,贺罡才决定让其进入面试阶段,由自己亲自考核。
小伙子看起来很是挺精神的,崭新的西装,皮鞋擦得铮亮。领带打得也很标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际鬓角两边各有一道比皮肤颜色略浅的痕迹,表明他长时间带着眼镜,只是为了今天的面试,特意用上了隐形眼镜,就为了在考官面前流下个好印象。
个人资料做得很漂亮,精美的封面,昂贵的专用打印纸,页面图案选择也恰到好处。贺罡随手翻了翻,在“细致”与“用心”两个方面,摸摸的给李宽云打出了较高分数。
可是越往下翻,贺罡却渐渐皱起了眉头。
这份资料的确做得很精致,内容却大多是重复的。超过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李宽云在学校里参加各种活动的照片。数量多达上百幅,配图文字也洋洋洒洒多达好几万。贺罡真正想看,也最为需要的东西,其实寥寥无几。
他慢慢合拢这份资料,正视着坐在对面的李宽云,认真地问:“能谈谈你的个人工作经验吗?我指的是在学校期间的兼职经历。”
工作经验这种事,对于刚毕业的学生来说,就是一片空白。但是现在与过去不同,国家提倡“学校教育不能与社会脱节”,提倡在校学生多与社会接触。勤工俭学在大学生中已是普遍行为。无论在餐馆里抹桌子洗碗,还是在快餐店里炸薯条做销售,或者是二十块一天站在大街上向行人散发广告的工作,都是一种必不可少的人生经历。
李宽云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我负责统筹管理,我在学校里的专业就是经济管理。贺经理,您可以看看我的成绩单,还有我的个人简历,我在学校里担任过学生会副主席,连续三年的考评等级都是优秀。”
贺罡微怔了一下,随即问:“统筹管理?能说得具体些吗?”
李宽云普通话说得很好,字正腔圆:“从前年开始,泽州大学每年的年度晚会都是我一手安排。从节目挑选到参演人员的确定,我参与了每一个环节。我们学院与敬老院之间的帮扶贫困工作,也是我在安排。在我的倡议下,总共筹得捐助款六千五百零一元,购买了大米和面粉,还有食用油,另外还有……”
“等等!先停一下。”贺罡打断了他的话,非常耐心地说:“这些事情你的个人资料上已经有了。我重申一下之前的问题:在大学期间,你都做过些什么工作?”
停顿了一下,贺罡补充了一句:“我指的是勤工俭学那种。”
第五百九五节 职位与选择
眼高手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其实贺罡从未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他甚至觉得光是凭着“泽州大学经济管理专业毕业”这一点,就可以在集团内部给李宽云安排一个职位。当然,是从底层干起的那种。只要他表现出色,很快就能得到提拔。
国家提倡“多给年轻人机会”,企业也是如此。青灵集团正处于全面发展阶段,只要耐住性子工作,经验早晚都会有。贺罡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经营主管,集团内部也会对新进员工进行各种技能培训。了解一个人曾经做过什么很重要,那怕是再普通,再不起眼的行当,都会成为人生中最具价值的存在。
李宽云想也不想张口回答:“我没有做过勤工俭学。”
贺罡对这个回答并不表示意外。他笑了笑:“看来你的家境不错。”
没做过就没做过,这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只不过,贺罡在心目中对李宽云的职位安排,比刚看到那份资料的时候,略微降低了一些。
正当他思考着,准备下一个问题的时候,李宽云却皱起眉头,认真地说了一句:“贺经理,我是学生会副主席,我有很强的组织能力。”
贺罡看了他一样,平静地说:“我觉得销售类岗位可能比较适合你。”
李宽云张开嘴,愣了几秒钟,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销售岗位?那个……您指的是什么?”
贺罡解释道:“我们公司有很多业务需要对外联系,主要是商品推销,还有与厂家方面的联系。你在学校里担任过管理干部,我觉得你应该更擅长于人际关系的把控,也有一定的处世经验。”
李宽云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我想问一句,销售岗位的具体待遇都有些什么?”
贺罡回答的很快:“三个月试用期,这期间是三千块底薪,没有奖金。试用期结束后,按照各人表现,还有部门主管给出的综合评价分数,决定你的工资收入。三千五是底线,也就是综合评价表上的“六十”及格分。不过你也别担心,以你的水平,拿个八十来分不成问题。按照这个标准,月薪至少也是五千以上,加上奖金和各种补贴,还是挺丰厚的。另外就是五险一金,试用期结束,与公司签订用工合同,保险从合同签订即日起生效。”
李宽云眉头皱得很紧:“对不起,我想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应聘的是贵公司管理人员,不是什么销售业务员。我在学校里就是学生会干部,是学生会副主席,对比政府部门的实际编制,至少也是科级干部。”
“科级干部?”贺罡再次愣住了。这一次,他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然后摇着头笑了:“我们这里是私营企业,不是招考公务员。”
李宽云白净的脸上全是严肃:“我觉得你们应该给我对应的职位和待遇。我不是普通的应届毕业生,你们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的糊弄我。”
“糊弄?”贺罡收起脸上的笑,神情逐渐变得冷肃起来。他用手指点了点摆在桌上的那份个人资料:“好吧!那你说说,什么样的条件,你才觉得满意?”
李宽云仰起头,丝毫没有畏惧的表情:“至少应该是公司中层管理职位,才能配得上我这么多年的学习和努力。我要求至少得到一万元以上的月薪,另外每年还有三十天的带薪休假时间。”
贺罡把身子后靠在椅子上,冷冷地问:“还有吗?”
李宽云平静地回答:“目前就这些。”
“有自信是一件好事。但是我不明白,是谁给了你如此强大的自信?不……应该说是狂妄。”盯着对面这个如同骄傲天鹅般的年轻人,贺罡毫不客气地说:“一万元的月薪不是不可以商量,中层管理职务我也并不吝啬。三十天的带薪休假要求合情合理,毕竟人人都想把生活安排的更加丰富多彩,让工作与休息契合得恰到好处。但是我想问一句:在你得到这些东西的同时,你能给公司带来什么呢?”
“我给你算一算,实发给你一万元的薪水,其中包括了必须上缴国家的税金。这部分钱是公司帮你出的,而且还要根据你当月所得奖金的具体数量有所增加。安排岗位得看两方面,一是公司的具体需要,二是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李宽云打断了贺罡的话,他态度强硬:“我是学生会副主席,我有着很强的组织管理能力。”
“很好!我现在就给你安排一个任务。”贺罡说话的速度非常快:“我手上现在就有一个问题需要处理。南源食品厂有一款休闲零食想要进入我们超市销售。麻辣豆腐干,有三种口味。他们要求的最低零售价是每公斤十五块钱,但是我们只能给他们十三块。让价浮动不能超过三毛钱。如果你能说动南源食品厂,让他们接受我们开出的价格,那么我可以凭着你带回来的商业合同,让你担任青灵集团泽州分部的销售副主管。”
一股红色爬上了李宽云的面颊,然后在莫名的白色与青色之间不断改变运行方向。从他脸上紧绷的皮肤看来,他正在暗暗咬着牙齿,努力控制情绪,过了好几秒钟才张开嘴:“我是来应聘管理职位,我在大学的专业也是经济管理。”
贺罡平静地注视着他:“也就是说你不能胜任这份工作?很遗憾,这恰恰是我们公司对管理人员必备的考核项目之一。如果连底层的基础工作都做不好,还谈得上什么管理?”
这些话其实很普通,也很正常。贺罡在贺家有过悲惨痛苦的经历,他很清楚语言杀伤力能够对一个年轻人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说这些话的时候,贺罡没有使用挑衅、讥讽之类的语气。平平淡淡,只是陈述着一个事实。
李宽云却不这样想。他坐直身子,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发出声音:“贺经理,我想请你再看一遍我的个人资料。我是学生会干部,是学生会副主席。另外……泽州市工商管理局经济科的科长,是我爸爸的高中同学。他经常来我们家吃饭,与我爸爸关系很好。”
贺罡目光变得冷淡下来:“这就是你所说的“管理能力”?”
李宽云毫不畏惧地看着他:“这是我的个人加分项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收到过一张小纸条?”
沉默片刻,贺罡抬起头,认真地说:“在你之前,所有给我递条子的人,都被赶出了这间办公室。之所以留下你,是我觉得你可能与他们不一样。你毕竟是大学毕业生,而且你也证明了你的部分能力与自信……算了,跟你说再多也没用。这里不适合你,你还是另外找找别的工作单位。去报考公务员吧!对你来说,那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李宽云什么也没说,拿起自己的个人资料,站起来,转身离开。
走到房门前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谢浩然,什么也没说,拉开门,走了出去。
贺罡从高背椅上站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快步走到近前,恭敬地行了个礼:“董事长、总经理,你们来了。”
谢浩然指着旁边的沙发笑道:“没有外人,用不着这么客套。来,来,来,坐下说。”
看着贺罡依言坐下,贺明明好奇地问:“刚才出去的那个年轻人,是过来应聘的?”
贺罡与贺明明是亲戚,他苦笑着点点头:“表姐,再有几个月就到了毕业季,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应聘。有些学生很不错,能力优秀。有些就像刚才那个,家里有关系托人递条子,他自己也自视甚高,眼睛长在头顶上。”
谢浩然笑道:“我们就是过来随便看看,这里还是以你为主,你说了算。”
贺罡在贺明明面前很放得开:“对了表姐,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谢浩然与贺明明的婚礼在雷极门中不是什么秘密。去年就有人提起过,谢浩然也当众承认“明年结婚”。算算时间,也就是今年。
贺明明脸上飞起一片羞红色:“暂定是年底,也许会提前。”
贺罡很是兴奋:“到时候,所有的兄弟姐妹都会来?”
谢浩然提贺明明做出肯定的回答:“所有人都会,一个也不能少。”
正说着,忽然谢浩然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姑姑苏夜云的号码。
“小然,你在哪儿?”她的语气有些焦急。
“我在公司这边。”谢浩然问:“二姑,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大对啊!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儿事情想找你聊聊。”苏夜云明显是在掩饰:“这样吧!我现在去你公司,你等我一会儿。”
“好的。”
看着谢浩然结束通话,贺明明脸上露出思考的神情:“我觉得,你二姑这个时候过来找你,会不会与唐威仪有关?”
第五百九六节 一家人
“唐威仪?”谢浩然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昨天晚上说过的那件事?”
贺明明没有直接表明态度,她仔细做着分析:“你二姑是个要强的女人,以前你外婆家里那么困难,也没见她对谁认输。那怕是吃不上饭,家里没个男人,她也一个人咬牙坚持下来……你想想,从你回泽州以后,她什么时候对你提过要求?”
“……这个……还真是没有。”谢浩然缓慢点着头,若有所思。
“你二姑不是那种主动打扰别人的性子。”贺明明继续道:“你表妹兰兰在泽州上学,说实话,成绩不是很好,算是中上,这与你外婆家之前的情况有关。还有你表哥苏慎,虽说在高中很努力,但是想要以现在的成绩考取国内一流院校,还是有些麻烦。你的经济实力你二姑很清楚,但她从未对你开过口。她很要强,是一个骄傲的女人。”
谢浩然看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我二姑这次来,如果是开口求我,一定是唐威仪的缘故?”
“除了他,我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贺明明叹了口气:“我也是女人,我也想要幸福的生活。除了孩子和丈夫,我们还能有什么寄托?”
……
苏夜云以前来过青灵集团泽州分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在沙发上坐下,面对着谢浩然与贺明明,犹豫了很久,终于提出了要求。
“灵玉橘的销售代理权?”谢浩然对此已是心知肚明,从贺明明口中得到证实后,他认真地问:“二姑,这是你自己的个人想法?还是唐威仪的要求?”
苏夜云迟疑着回答:“……是……他说的。小然,姑姑终究是要嫁人的。如果没什么变化,唐威仪应该是你的新姑父。我知道这种事情不该向你开口,但是……帮他,就等于帮我。”
谢浩然注视着很是窘迫的苏夜云,微微笑道:“二姑,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
苏夜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什么事?”
谢浩然转过身,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贺明明。后者会意地站起来,与陪在一旁的贺罡走出办公室。过了几分钟,贺明明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厚厚的黑色文件夹。她解开表面的封绳,将其在苏夜云面前的茶几上摊开。
“这是一份股权转让授权书。”谢浩然指着文件页面,侃侃而谈:“去年我回家的时候,就做好了这份文件,让外婆代表你们在上面签名。”
“股权转让?”苏夜云仔细看着文件内容,满头雾水:“小然,这究竟是什么股权?”
“青灵集团的股权。”谢浩然温和地说:“转让的数量不大,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外婆、大姑姑、你、小兰、苏慎,还有晓凝表姐,每个人都有一份。你们虽然是持股人,却不能买卖,更不能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将股权擅自转让。但是你们可以得到分红。这部分收益算下来还是很可观的。就以二姑你来说吧!按照公司目前的经营状况,你今年至少可以分到六百万,甚至更多。”
苏夜云不是那种毫无见识的女人。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被“六百万”这个庞大的数字吓了一跳,就连说话声音也变的颤抖起来:“……小然,别跟姑姑开这种玩笑。”
谢浩然伸手过去,将苏夜云的手握在双掌中间,认真地说:“我原本打算今年晚些时候,就是我回来办婚宴酒席的那几天再把这件事情公开。外婆也是这么想的。她说了,还是不要太早让你们知道,一下子有了太多的钱,只会让人性子变懒。大姑姑开餐馆的各种花费,是从她的分红里提前扣除。二姑你和小兰、苏慎的份额加在一起,光是今年的分红,就足以让你们成为银行存款的大客户。”
苏夜云觉得脑子很乱,太多的念头一下子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她没有抽回那只被谢浩然握住的手,闭上眼睛,仰靠在沙发上,喃喃自语:“先等等……你让我静一静。我得好好想想,这事太突然了……我……这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贺明明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贺罡,后者心领神会,转身走出了办公室。贺明明紧挨着苏夜云坐下,两个女人靠在一起,她凑近苏夜云耳边低声笑道:“其实这很正常。小然是担心你们以后没有依靠,这才未雨绸缪,提前为你们考虑。”
苏夜云睁开眼睛,目光中闪烁着坚决。她把摆在面前的文件缓缓推了过去,语气有些严肃:“小然,姑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些股份我不能要。”
谢浩然立刻发出比她更加坚决的声音:“这些股份你必须要!一定得要!”
不等苏夜云回答,他继续道:“金钱的确买不到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但是如果没有钱,就算你想要守护,或者执着于自己的想法,那也是根本不可行的。没有钱就低人一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坚守清贫的意愿在现代人看来,就是一个无聊的笑话。咸菜清粥可以过日子,顿顿大鱼大肉同样也是生活。二姑,我知道你是一个在精神领域有洁癖的人,但物质的重要性是任何精神都无法取代的。”
“我至今记得我第一次来泽州,在那个小院子里看到你和外婆的时候。我做了一桌子菜,都放凉了,二姑你直到晚上才回家。你得工作养活一家老小,就算你生病、痛苦、劳累,都得风雨无阻继续下去。你心里有太多的担忧,你咬牙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倒下去。你从来就是一个坚强的人,令我佩服的人。”
说着,谢浩然把文件用力推到苏夜云面前,不容置疑地说:“这是我送给二姑你的礼物。还有小兰和苏慎。我希望你们快乐的生活,而不是为了钱财方面感到困扰。你们是我的家人,我有这个能力。”
这番话说得很诚恳,苏夜云心里充满了感动。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小然……我……你不能……”
“收下它!”谢浩然凝神注视着苏夜云,就这样张开双臂,把她整个人用力搂在怀里。面颊在苏夜云的头发表面轻轻摩挲,皮肤感受着从她身上衣料表面透出的体温,从她的后背上慢慢发出声音:“二姑,我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人……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把你和大姑姑当成我的妈妈……经常会这样。”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苏夜云眼眶里涌了出来。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总之这个时候只有眼泪才能代表一切。
“对不起,小然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帮帮他,我真是没有别的意思……你……明白我说的话吗?”苏夜云亲吻着谢浩然的头发,有些语无伦次。
谢浩然一直耐心等到她的情绪渐渐回落,变得沉稳下来,这才将苏夜云从怀里放开。他注视着从贺明明手里接过纸巾,正在擦抹着眼泪的姑姑,认真地说:“二姑,这种事情你还是不要掺合了。对于你们,我从不吝啬。只要你们想要,不要说是区区六百万的分红,就算是六千万,六个亿也绝对不成问题。”
他随即加重了语气:“但是有一点很重要这些钱是你们的,必须保证属于你们。还有,无论是谁,都不能以威胁、诱骗之类的手段,让你们交出这些钱的使用权和支配权。”
苏夜云听懂了他的意思:“小然,你是说,唐威仪他……”
“我什么也没说。”谢浩然做出了冷静的回答:“二姑,你还是让唐威仪自己来找我吧!他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不确定他的真实意图以前,我不会对这件事下任何定论。唐威仪他现在还没有与二姑你结婚,他不是我的姑父,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外人。”
……
从苏夜云那里得到回复的时候,唐威仪足足站在原地发了近半分钟的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如果可能的话,唐威仪真的很想当场冲着苏夜云那张漂亮脸蛋上狠狠抽几记耳光,给这个该死的,愚蠢透顶的女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连这么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居然还想让我娶你?
强压下内心的火气,唐威仪尽量让自己变得和颜悦色:“夜云,小然怎么会让我过去找他?”
苏夜云坐在书桌前备课,头也不抬地回答:“这是他的原话。”
唐威仪还是有些不死心:“你们毕竟是亲戚,你是他的姑姑,你说话比我管用。照我看,这件事情还得你出面才行。”
听到这里,苏夜云放下手中的笔,从椅子上转过身,用颇为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唐威仪:“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既然是你想扩大经营,想要找到更好的经营项目,就应该你身体力行才对。我就不明白了,这公司究竟是你的?还是我的?”
第五百九七节 亲情牌
唐威仪抽搐了几下眼角,干笑着随口应和:“当然是我的……那个……你说得对,嗯……你说的没错。”
苏夜云脸上的冷漠略有缓和。她认真地说:“小然的公司位置你知道吧?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帮你约个时间,你们好好谈谈。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当面对他说。”
尽管脑子里充斥着想要抓住苏夜云的头发,把她捆起来狠狠揍一顿的想法,唐威仪还是强迫着自己脸上露出微笑:“行,你看着办。具体时间你来安排。”
说着,他走过去,伸出双手抱住苏夜云的肩膀,用富有男性魅力的声音温柔地说:“夜云,我买了两张电影票,是明天晚上的。咱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
虽说事情办砸了,可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唐威仪现在有些急,他觉得应该早点儿对苏夜云下手,尽早确定两个人的关系。虽说她默认了彼此之间男女朋友的关系,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除了牵手,最多就是拥抱一下,连接吻都从未有过,更不要说是在床上发生亲密关系。
唐威仪很清楚,男人和女人只有真正走到那一步,很多事情才能真正决定下来。“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句老话可不是随便说的,当身体真正属于某个男人,女人才会对你变得死心塌地。
苏夜云挣扎了一下,她扭动着肩膀,抬起胳膊,从唐威仪的怀里挣脱出来。她脸上明显有些不悦:“不要这样。”
这对唐威仪来说是个不好的信号。他不敢用强,张开双手保持着固定的姿势,疑惑地问:“你今天怎么了?”
苏夜云从椅子上站起,快步走到房间的另一端。她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受惊小女人本能的防卫姿势。就这样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了好几圈,缓缓开口,认真地说:“老唐,我们之间的事情……我觉得……应该再好好考虑一下。”
这话仿佛一根钢锥深深扎入了唐威仪的大脑。刺激着他瞬间产生了警惕与焦虑:“考虑?那个……我都去你家里吃过饭了,你也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夜云,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苏夜云站在原地没有动:“我对你还不够了解。”
唐威仪眨了眨眼睛,平时能说会道的嘴皮子这时候忽然变得迟钝起来。他好不容易从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干笑:“……我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你也去过我的公司。包括我的前妻和孩子,我真的是什么都说了。我不明白,你到底还想知道什么?”
“我指的不是这些。”苏夜云认真地摇着头:“你和我,都是三十多快四十岁的成年人了。说实话,你给我的感觉很不错,也是我遇到过最优秀的一个男人。但是我对你的过往一无所知,我甚至没有去过你家里,没有见过你的父母,也没有见过你的孩子。”
“这些都不是问题。”唐威仪连忙回答:“我明天就可以带你去见他们……不,现在就去。”
“现在?”听到这里,苏夜云下意识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已是昏沉的暮色,一个大大的问号迅速在脑子里升起:“这么晚,你带我见他们,合适吗?”
唐威仪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与剧怒中冷静下来。他恢复了以往沉稳的状态,脸上露出充满魅力的微笑:“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你是我的女王,在面前,我会服从你的任何命令。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台词一般的话语是打动女人心理的最佳武器。苏夜云曾经对唐威仪这一点很是喜欢,觉得他是个很有教养,文化层次很高的男人。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看起来有些假。但具体是什么地方有问题,苏夜云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其实不难理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不喜欢,甚至厌恶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对于唐威仪,苏夜云当然不能说是厌恶。但是今天与往日不同,她在谢浩然那里得到了极其震撼的消息,知道自己名下有着堪比天文数字,而且还是可以自由支配的一笔财富。很多必须考虑的问题就这样灰飞烟灭,未来生活也对自己开启了很多从未想象过的辉煌大门。都说“女人有钱会变坏”,其实应该是“有钱就会产生更多的想法”。苏夜云也不例外。她忽然觉得,自己与唐威仪之间的事情实在有些草率,应该从更多,更深层次的方面进行思考。
没错,我的确想要结婚,想要找到一个真心实意对我好的新丈夫。但人类终究是一种进化不算很成功的生物。没有读心术,也没有看穿对方大脑的超灵敏眼球。一切只能通过表象来判断。到底什么才是真实,恐怕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骗子就是在这样一个前提下产生的。
仔细想想,对自己来说,唐威仪的确是一片空白。对于他,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苏夜云缓缓摇头,用缓和的方式婉拒:“太晚了。明天我还要上课,改天再说吧!”
唐威仪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在心里对这个愚蠢的女人发出轻蔑嘲笑,脸上却做出一副关切的表情:“那就看你方便吧!要不这个周末也行,去我家里,尝尝我妈做的菜。”
苏夜云思考片刻,点点头:“好的,到时候我买点儿礼物。”
唐威仪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经验,他对捉摸女性心理与婚姻这一套玩得纯熟,开着他认为合适的玩笑:“新媳妇上门见公婆,总得花费一下,打扮一下。呵呵……东西还是我来买吧!第一次见面,你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要是留下个不好的印象,小心我妈以后给你小鞋穿。”
听到这些话,苏夜云略有舒展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老唐,你……以后不要这样说了。”
唐威仪对此没有在意,他笑嘻嘻地随口敷衍:“好,好,好,我尊敬的老婆大人,这样说可以了吧?”
“我们还没有结婚。”苏夜云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希望你能尊重我,不要把这样的话随时挂在嘴边。别人听到的话,会产生误会的。”
一抹不易察觉的怒意从唐威仪眼底飞掠,他控制着情绪笑道:“你今天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了,我是你男朋友吗?”
“我什么也没有答应过。”苏夜云的口气很坚决:“我只是答应与你相处着看看,具体是否合适,还得看以后才知道。我们目前只是朋友,所以,刚才那种话,希望你不要再说了。”
唐威仪深深吸了口气,神情有些尴尬:“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勉强。”
看到他这副模样,苏夜云心中也有些不忍,语气变得缓和下来,柔声道:“多给我点儿时间,结婚是件大事,我真的要仔细考虑以后才能给你答复。”
唐威仪思维转换的很快:“没关系,我愿意等。”
苏夜云想了想:“这段时间你不要来学校找我了,也不要把车子停在学校外面。我不想惹人闲话。”
唐威仪有种正在失去控制的感觉。他努力想要把这种控制力重新抓回手里,笑着点头道:“好吧!我会努力工作,随时等候你的召唤。”
……
两天后,唐威仪走进了青灵集团泽州分布总经理办公室。
说实话,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真的不愿意来到这个地方。
这不是唐威仪熟悉的主场,他也很不适应这种场合。
但是没办法,事情都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不是唐威仪能够控制,恐怕还很难按照预定剧本演下去。
除了硬着头皮上,他找不到第二种解决方法。
办公室里的摆设都很常见,谢浩然与贺明明分别坐在沙发两边。贺罡带着唐威仪走进来,他在对面的空位上坐下去,用羡慕的口气笑着打招呼:“小然,我是第一次来青灵集团,没想到你的公司规模这么大。”
谢浩然淡淡地笑着,更正着唐威仪话里的口误:“你还是叫我谢总吧!”
唐威仪怔住了,他迅速调整着情绪,用力搓了搓手,讪笑着点点头:“好的,好的。”
谢浩然没有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问:“我听我二姑说,你想要灵玉橘的销售代理权?”
唐威仪来的时候,已经抱定了“豁出去”的想法。他是个思维慎密的人,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确定没有任何破绽,这才笑着点点头,诚恳地说:“谢总,只要是男人,都希望自己的事业能够更上一个台阶。我知道我这要求有些过分,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以后肯定要与夜云结婚的。我得多为她考虑考虑,还有小兰和小慎。有钱了,才能过更好的日子。”
定位是准确的,唐威仪很清楚,想要打动谢浩然,只能是亲情牌。
第五百九八节 注资
谢浩然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想要赚钱不是什么坏事,我可以给你机会。”
这简直是出意料之外的好消息!尽管唐威仪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还是被这句话砸得晕晕乎乎。他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刚坐下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幸福来得很突然。
唐威仪下意识问了一句:“真的?”
谢浩然偏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贺明明,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互相明白的笑意。
“当然是真的。”谢浩然把视线移动到唐威仪身上,和颜悦色地说:“你毕竟是我二姑看中的人,外婆对你也很满意。只要你好好对小兰和苏慎,我就愿意给你想要的东西。”
“会,我一定会好好对她们。夜云是我这辈子遇到过最好的女人。”激动无比的唐威仪忙不迭连声回答,就差没有拍着胸脯一口承诺下来。
谢浩然淡淡地笑着看了一眼贺明明,后者会意地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摆在那里的一份文件,转身返回,放在唐威仪面前的茶几上。
事情就这么简单?
根本用不着多费口舌,甚至连谈判程序都省了,直接进入最后的签约?
亲情牌果然好用,这的确是拿下谢浩然的最佳途径。
心中充满狂喜的唐威仪连忙拿起文件,只是目光与纸面接触的一刹那,他脸上表情瞬间变得无限丰富起来。
“注资协议……怎么是注资协议?”唐威仪使劲儿眨了眨眼睛,还用右手用力揉了揉,确定自己没有看做文件标题的黑色粗体文字。他抬起头,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坐在对面的谢浩然,不解地问:“谢总,注资协议……这是什么意思?”
谢浩然神色平静,淡淡地说:“你的那家贸易公司,市值大约在一千两百万左右。这个数字,你觉得怎么样,应该是准确的吧?”
唐威仪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话题转换到了这方面。他小心翼翼地点着头:“差不多,一千二百万还高估了一些。”
想要设置骗局,就必须在某些方面说真话,承认事实。
“我可以帮助你扩大公司经营规模。”谢浩然把身子朝前挪了一些,上身前倾,左手横杵在膝盖上,认真地说:“你仔细看看这份文件,我现在给你的商贸公司注资三千万。公司的主导权归你,具体怎么运作,还是你说了算。”
说着,谢浩然脸上露出温和贴切的笑容:“这部分注资只占你公司股份的百分之三十。唐先生,如果你和我二姑能有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果,到你们结婚那天,我会把所有股份送给你们做新婚礼物。”
唐威仪傻眼了。
三千万元注资?
百分之三十公司股份的新婚礼物?
尼玛,这些东西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说好的灵玉橘销售代理权呢?不是说了让我做分销商的吗?
他迅速调整着混乱的思绪,结结巴巴地说:“这个……三千万注资,实在太多了。谢总,您误会了。我没想过要这么多钱。我只要您拉我一把,把灵玉橘让给我代销一部分,就足够了。”
谢浩然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为什么你一定要灵玉橘的代销权?”
这问题很直接,唐威仪从谢浩然那双黑色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疑问,他知道必须对此作出回答。
“我去过青灵超市,灵玉橘卖得很好。”唐威仪的确是一个脑子转得很快的人:“这种水果在市场上独一份,外人很难仿造。谢总,既然你有心对我和夜云支持,还是让我时实际的做点儿事情吧!你放心,我不会砸你们青灵集团的牌子,我保证会让灵玉橘的销量登上一个新台阶。”
“呵呵!那样不好吧!你毕竟是我未来的姑父。”谢浩然笑道:“我对家里人一向很照顾。这样吧!我给你一个亿的注资,还是占你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各种条件与之前一样。你就好好经营你的商贸公司,好好跟我二姑过日子。只要你们幸福,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贺明明随即把一支黑色的笔递过来,笑吟吟地说:“唐先生,在协议上签字吧!这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却求都求不来的。”
唐威仪内心急得像热锅上蚂蚁团团转,脸上去不得不保持着僵硬的刻板神情。他没有伸手去接那支笔,双手死死按住摆在茶几上的文件,急迫心情控制下的说话速度不由自主快了起来:“谢总,这笔钱我不能要,真的不能要。夜云知道会怪我的。那样的话,我就……”
“这件事情我跟二姑说过了。”谢浩然轻描淡写地说着,视线牢牢锁定唐威仪,语句当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很难听出来的讥讽:“她不反对我的做法。唐先生,我二姑很重视你。”
唐威仪在心里已经把苏夜云咒骂了一万遍。他好不容易在脸上挤出一丝看似温和的微笑:“夜云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谢总,这笔钱我不能收。我是个男人,必须依靠自己努力养家挣钱。希望你明白,也请你谅解。”
谢浩然笑了。他“啪啪啪啪”用力拍着手掌,用赞许的目光打量着唐威仪:“果然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啊!有志气!有抱负!的确是人中楷模,令我辈仰望啊!”
不等唐威仪说话,谢浩然的语气瞬间一转,整个人彻底变得冰冷下来。他将身子前倾,凑到很近的地方,恶狠狠地盯着唐威仪:“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找我要灵玉橘的销售代理权?姓唐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画面话锋转换的实在太快,唐威仪无法适应如此剧烈的变化。前后差距是如此之大,没有给他哪怕一秒钟的缓冲时间。他张大了嘴,望着几乎是整个人扑到面前的谢浩然,本能地后缩着,满面惊骇,颤抖着结结巴巴:“谢总……我……你……那个……”
看着惊恐万状的唐威仪,谢浩然冷冷地笑了:“人人都想发财。赚钱嘛,当然是路子越多,本钱越厚,机会也就越大。灵玉橘现在的国内售价是每个一百块钱,就算你卖出去一百万个,也只能得到一个亿的销售款。按照公司规定,这些钱有百分之九十五必须上缴运作成本,只有五个点的利润,甚至更低。换句话说,就算我看在我而二姑的面子上,把这部分好处全部给你,你最多也只能得到五百万的收益。”
“有件事情很重要:灵玉橘的销售从来就不是按照重量计算,而是以单枚计数。所有购买者信息必须确认无误,才能把对应的橘子卖出去。这是一个非常繁琐的过程,即便是在国外市场,这个规矩也不会变。唐先生,花了很大力气辛辛苦苦才能赚五百万,坐在这里签个字就能拿到一个亿。呵呵……就算是一年级的小学生也会明白其中差别。你是智商有问题?还是小时候脑袋被门夹过?”
事情到了现在,唐威仪明白自己落入了圈套。
他面色微沉,目光在谢浩然与贺明明两个人身上迅速移动。走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唐威仪就仔细观察过沿途路线,他牢记着电梯与楼梯的位置,外面有多少人值班也熟记于心。通往楼下出口最快,也是最短的逃跑路线迅速在脑海里生成。
暗自咒骂着苏夜云,用更加恶毒的语句诅咒着谢浩然。脸上却必须保持用作迷惑对方的微笑。在对面两个人当中,唐威仪迅速选定了贺明明作为突破口。他拿起摆在面前的文件,装作想要翻开的样子,嘴里说着:“谢总,我真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想依靠别人,我只想自己经营公司。只要你给我一个合适的项目,我就能……”
话音未落,唐威仪如猎豹般从沙发上跃起,一个箭步跨过低矮的茶几,直接蹿到贺明明身旁。他以最快的速度抓起那支摆在桌上的黑色签字笔,手指灵活地拔掉笔套,将锐利的笔尖对贺明明白皙的脖子,另一只手以巨大的力量牢牢扣紧她的肩膀。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唐威仪脸上的温和笑意彻底消失,整个人变得凶狠狰狞。
“站起来,跟我走。”这句话是对贺明明说的。
唐威仪用精明的目光注视着谢浩然,发出半是解释,半是威胁的声音:“谢总,是你逼我这么做的。我本来没想过要鱼死网破。合作一下有什么不好?不就是一个水果项目而已,你让出一些好处,与人方便,你自己也能得到方便,何乐而不为呢?”
谢浩然坐在那里没有动,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手持签字笔,神情紧张的唐威仪:“动作挺快的啊!你这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让我猜猜,你是军人出身?还是练过散打?”
唐威仪脸上浮起一片傲然:“我是跆拳道三段。”
谢浩然笑着问:“这么有恃无恐,看样子,你的后台好像很硬?”
第五百九九节 揭穿
“谢总你知道就好。”这种场面上的话,是唐威仪此刻最想听到的。他扣住贺明明肩膀的那只手略微松了一点力道:“没想到谢总今天会设下这个局,看来谢总知道有人在对付你?”
谢浩然发出轻蔑的冷笑:“宁愿不要一个亿,偏偏选择五百万。只有傻瓜才会做这种选择。”
唐威仪眼眸深处透出贪婪与遗憾的目光。他认真地说:“你放我走,我保证不会伤害贺小姐。这是你们大人物之间的事情,我只是个具体办事的小卒子。谢总,既然被你看穿了,我也无话可说。也算是咱们认识一场,只要你不为难我,我也不会让你难堪。”
谢浩然目光逐渐转冷,他轻轻“哼”了一声:“唐威仪,你在我家里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苦心积虑接近我二姑,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被蒙在鼓里?怎么,现在被我拆穿了,随便拿支破笔就想当做凶器威胁着走人?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唐威仪心中一凛,刚刚松开的左手再次加大了力量。他紧张又愤怒:“谢总,不要得理不饶人。我说了,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做事。”
谢浩然仿佛并不在意贺明明被控制这件事。他略低着头,手指慢慢地搓着:“说吧!你替谁做事?”
唐威仪摇摇头:“这我可不能说。总之,那是你惹不起的大人物。”
“你的意思是,我是你惹得起的人吗?”谢浩然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森冷目光:“趁着我现在还不是那么愤怒,你还有来得及补救的机会把明明放了,说出你背后的那个人,还有你知道的一切,然后从我的办公室里滚出去。”
谢浩然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毕竟是在国内,不是国外。而且牵扯到自己的家人,他就愿意息事宁人。何况唐威仪自己也说了,他就是一个小卒子。既然没有对苏夜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那就索性放他一马。
有些问题可以交给廖秋解决,还可以请求军方出面。毕竟免费供应了那么多的灵玉橘,让他们帮着解决一些麻烦,也是分内的事情。
唐威仪密切关注着谢浩然的每一丝变化。看得时间越久,他心里的傲慢与愤懑就越是膨胀。
实在太年轻了!
这个姓谢的小子拥有太多自己羡慕的东西。
那天晚上在苏家吃饭的时候,第一眼看到贺明明,唐威仪就觉得眼睛仿佛被牢牢粘在她身上。虽说以前也见过贺明明的照片,那是为了任务顺利,提前辨识谢浩然身边经常出现之人所做的准备工作。但是照片与真人之间的区别很大,一颦一笑,举手抬足,充满了优雅且令人高贵的气质。无论容貌还是谈吐,苏夜云都远远不及,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谢浩然今年连二十岁都不到,竟然拥有如此海量的财富。唐威仪不止一次从发派任务的那人口中听到这方面数字。以“百亿”为单位,国内所有银行都在巴结,在国内外多个城市拥有大量不动产,超市业务遍及全球。只是青灵集团的公司员工数据属于保密资料,没有对外公开。但是猜测下来,整个集团雇佣的员工数量,应该不会低于七万人。
这还是非常保守的估计。
愤怒的产生并非毫无缘由你拥有的太多了,可是我……什么也没有。
我哪一点不比你强?
相貌上,我长得比你差吗?
能力上,我哪一点比你弱?
男人该有的我都有,综合数据远远超过普通人。但我的出身没有你那么好,没有你那么有钱。
在怒意与沉默中僵持了很久,唐威仪从鼻孔里长长喷出一股浑浊的气息。他不软不硬地说:“我还是那句话:放我走。否则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解决。谢总,有些人你是惹不起的。”
谢浩然目光中透出一丝奇怪的成分:“你觉得我会报警抓你?”
“报警?”唐威仪差点儿笑起来:“你凭什么报警?我是诈骗你公司财物?还是对你构成了人身威胁?你有金钱上的损失吗?就算你报警的借口是我手里的这支笔,那也不能算是凶器。这不是刀,换了落到你手上,根本戳不死人。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有些话最好不要说那么明显,有些事情换个人操作,结果也不一样。当然,如果谢总你一定要报警,那是你的自由。我丑话说在前头,最多进去二十四小时,就有人把我捞出来。但是你这样做,我就必须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谢浩然平静地注视着他:“你想干什么?”
唐威仪紧握着签字笔,放声狞笑:“你二姑是个骄傲的女人。我在她那里可从未讨到过半点好处。喜欢我的女人多了,我也追求过很多女人。从来都是最多不超过三天就能得手。苏夜云打破了这个记录,她让我很没面子。谢总,今天的事情最好还是到此为止,只要你放我走出你公司大门,我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如果你让我吃了苦头……我就有办法让苏夜云在学校里呆不下去,甚至让她后悔成为一个女人。”
唐威仪笑得很得意。
他的确有这方面的依仗。
不是随便什么人的委托他都愿意接。要不是这次的任务获利巨大,而且委托人来头不小,唐威仪连理都不会理。
他一直做得小心翼翼。他很清楚,自己在整个事情中没有越雷池一步,也没有与苏夜云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只要谨守着这一点,谢浩然就不会对自己发难。何况就算对方报警,警察也拿自己无可奈何。辩护律师完全可以说自己手持签字笔挟持贺明明的行为是“大家闹着玩”。那东西不是法律上认可的凶器,再加上那位来头很大的委托人,自己绝对是安然无恙。
看着整个人透出傲慢与优越感的唐威仪,谢浩然慢慢地发出叹息:“我给过你机会了。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你的名字不是叫做唐威仪,而是叫做“蔡志东”,我说的对吗?”
看着唐威仪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谢浩然阴测测地笑了,他继续道:“你是东山省凝州人,九九年的时候,你搞过一次物资诈骗,后来攀上一个很有势力的女人,把你的案底销掉了。后来你觉得通过女人往上爬这条路很不错,从零七年的时候开始连跆拳道,同时在凝州当地接一些类似的委托。只要是关于女人的部分,你都会接,而且做得很不错,在这个地下市场名气很大。”
唐威仪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然后一片铁青。
“你结过两次婚,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你家里人不知道你做这个行当,你的那个商贸公司倒是不假,但是每年的生意额度没有那么大,最多也就二十来万的样子。你只是把公司当做一个幌子,你真正赚钱的业务,还是通过委托收取各种费用。”
谢浩然看到他紧握签字笔的那只手在发抖,不由得嗤之以鼻:“你觉得我会报警吗?那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吧!”
说着,谢浩然拿起摆在茶几侧面的一个小笔记本,在手中扬了扬:“你以为我对你相信你说的那些话?我二姑是个老实人,跟她交往的男人我肯定要调查。她的车子在小区里被人砸了,停车位还被占用……说真的,这种事情的发生几率不高,却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但是你的出现时间太巧了,而且不关你的事,你却从头到尾都在帮着我二姑。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活**,也相信有男人会喜欢上我二姑,但是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身边居然连一个女人也没有,这就很值得怀疑。”
唐威仪感觉包在身体表面的伪装被一层层剥下。他怒视着谢浩然,咬牙切齿道:“你在调查我?”
“钻石王老五这种事情,大多是小说里虚构的情节。”谢浩然翻开笔记本:“我有你的家庭住址,还有你家里人的详细信息。你把你自己包装得太好了,好得简直令人羡慕。伪装过头就是一种破绽,何况你的破绽还不仅仅是伪装方面。你从一开始就对我的公司表示出兴趣,尤其是对灵玉橘,你的占有**实在太强烈了。哼……宁愿不要整整一个亿的股份注资,偏要选择区区几百万的灵玉橘销售款,你真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
“怎么可能才几百万?”唐威仪发出不甘心的怒吼:“他们明明告诉过我,灵玉橘的销售权至少值几百个亿,而且还是美元。”
“他们到底给了你多少钱?”谢浩然淡淡地问:“我真的很好奇。”
唐威仪第一次从谢浩然那里感受到真正的威胁。他握签字笔的那只手颤抖得厉害:“放我走……我保证,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去。”
谢浩然摇着头笑了:“你之前就放弃了机会。还有……你觉得,区区一支笔,就能对付我的女人吗?”
第六百节 失踪者
唐威仪完全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意。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贺明明,视线在她洁白如凝脂脖颈上略作停留的时候,唐威仪忽然感觉两只手被巨大的力量分开,几乎将自己整个身子朝着左、右两边扯平。那股力量根本不可抗拒,就这样死死握住自己的手腕,伴随着一阵眩晕,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被硬生生拖离了地面,在空中翻转了三百六十度,“啪”的一下摔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身体落地的角度应该是经过计算,尾椎骨与地板之间发生了碰撞,钻心的剧痛在脑子里蔓延,唐威仪头部后仰,左手朝前伸,右手以扭曲姿势拼命往后摸,死死捂住发出疼痛的那个部位。他大张着嘴,伴随着剧烈颤抖,发出不断抽搐的“呵呵”声。这一击疼得他根本说不出话来,思维也通过手指触摸产生了更加可怕的念头。
身后,原本应该是坚硬的地方变得松软。隔着皮肤,可以明显感觉到有些刺硬的东西在肌肉下面随着手指按压移动着。
那是我的骨头……我的骨头碎了。
贺明明抬起脚,高度超过十公分的鞋跟踩在唐威仪小腹上端,让他产生了更加惊恐,直接关系到男人核心的可怕思维。随后,他听到她爽朗且鄙夷的冷笑:“跆拳道三段就这种水平?学什么不好,偏要去学韩国棒子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废料技术。”
躺在地上的唐威仪看见门开了。
那不是办公室的正门,而是另外一扇通往隔壁的小门。一个身材高挑,美貌程度与贺明明有得一比的金发白人女子走了进来。她手里牵着一条狗,毛色金黄,看上去很可爱,体型不大,体长也就是半米左右,未成年的那种。
至于狗的品种,好像是叫“可卡”。
谢浩然从沙发上站起,走过来,在挣扎着的唐威仪旁边蹲下,认真地发出声音:“说吧,你的委托人是谁?”
唐威仪怒视着他,眼睛里充满恐惧,却仍然有着不甘的坚持。
恐惧来源不仅仅是谢浩然,其中还包括自己的委托人。在唐威仪看来,那才是自己真正惹不起的大人物。如果不是考虑到对方身份,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接下这个单子,与名声赫赫的青灵集团作对。
谢浩然侧过身子,瞟了一眼被布兰妮牵在手上的那条狗:“唐威仪,看见这条狗了吗?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现在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来,我可以让你不用吃那么多苦头,最多揍你一顿,然后你就可以滚蛋了。”
说着,谢浩然慢慢转过身子:“可如果你不知好歹,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呵呵……我这里可不是放狗咬人那么简单。这条狗……会吃人的。”
可卡犬会吃人?
如果是咬人,这话唐威仪相信。但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条可卡会吃人。而且还是这种明显还在生长期,尚未成年的小狗。
选择在此站在了委托人那边。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会做出与唐威仪相同的选择。
谢浩然眼睛里释放出一道厌恶目光。
他站起来,对布兰妮下达命令:“吃掉他的左手……不,右手!”
那条可卡不是机器狗,却能不打折扣的执行布兰妮的命令。它张开嘴的时候,唐威仪惊恐的发现:狗嘴里的牙齿非常可怕,上下两排全是长达一厘米左右,锋利如刀的獠牙。它一口咬住自己的左手,毫不费力啃断了指骨。唐威仪清清楚楚听到可怕的骨裂声,看到自己的右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那张不断溅出鲜血的嘴里消失。
先是手指,然后手腕,再然后是前臂……布兰妮对谢浩然命令执行得非常彻底。她知道不能让这个男人死去,直接对唐威仪实施了血族秘法,封住了他右肩部位的血管神经,不让他因为流血过多致死。
血犬,是血族饲养的宠物。转化方式与初拥区别不大,转化后的血犬与主人之间会建立起感应联系,血犬对于食物的概念也会产生变化,它们不光是吸血那么简单,对于新鲜的肉类,也有着更加浓厚的兴趣。
血犬不同于人类初拥者。如果拥有的血犬数量太多,饲主无法给与足够的食物,饥饿的血犬就会把獠牙对准自己的主人。它们毕竟是思维能力低下的物种,没有善恶观念。长久以来,血族内部很少有人饲养血犬,因为谁也不愿意在身边有这么一个连主人也会翻脸不认的诡异怪物。
让布兰妮临时转化一头血犬,是谢浩然想出来的主意。在他看来,只要使用方法得当,血犬同样可以发挥作用。比如现在,至少可以让血犬饱餐一顿,然后再把这头地球生物圈非自然产生的怪物一拳打死。
唐威仪疼得死去活来,在地板上不断翻滚,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听不见。就算是听见了,也不会有人进来干预。
谢浩然低头注视着脸色发白的唐威仪:“说吧!你的委托人是谁?”
痛苦恐惧的他仍想做着最后的挣扎:“……你……如果我不说,你会杀了我?”
谢浩然脸上一片冷漠,他的话语透出令人发寒冷的残忍:“我会让这条狗吃掉你的另一条胳膊,然后是左腿、右腿。先从下面吃起,腹部破损不会立刻对人体造成致命伤害。我计算过,你至少可以活三天。等到你受够了这一切,我才会让它啃掉你的脑袋。”
唐威仪现在相信了。
他不再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有着凶狠残酷到极点的信心。他很后悔为什么要接下这个委托,也后悔为什么之前没要谢浩然给予的机会。然而事已至此,来不及了。
人类思维就是如此奇妙。拥有一切的时候,对这些东西漠不关心,甚至觉得并不重要。可等到真正失去一部分,才会发现失去之物是那样的珍贵。
“不要杀我,别吃我……让,让那东西离我远点儿。求求你,让它离我远点儿。”唐威仪不要命的连声发出哀求。他已经看出来了,那条可卡根本不是宠物狗,而是一头可怕的,以血肉为食的怪物。
谢浩然正在逐渐失去耐性:“你的委托人是谁?”
“徐恒宇给了我一百万订金,他后面的主使人是白平江。”这一次,唐威仪回答得很迅速:“他们答应事成之后再给我四百万。另外还有灵玉橘销售代理权每年百分之一的分红。”
“白平江?徐恒宇?果然是他们。”
谢浩然思考片刻,低头注视着被贺明明踩在脚下的唐威仪:“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我姑姑真的对你动心,你会怎么处理?”
唐威仪没有回答。
可能是因为疼痛,也可能是无法找到答案。
……
大清早,白平江就接到徐恒宇的电话,听到极不愉快的消息。
“你说什么,唐威仪不见了?”穿着咖啡色宽松睡衣的白平江忽然间没了胃口,松开手里精致的兰花瓷汤匙,任由它滑落在碗中的鱼片粥里。
徐恒宇在电话里的声音明显有些紧张:“我从昨天晚上就联系不上他。按照约定,每天早晚他都会给我来个电话,报告一下当天的进程。如果临时有事情不方便打电话,就发个约定的暗号短信给我。以前一直是这样,昨天却什么消息也没有。”
白平江的目光闪烁:“会不会是他忘记了?”
“不可能。”徐恒宇直接否定了他的猜测:“唐威仪……也就是老蔡,这家伙的脾气我很清楚,只要是答应了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做。尤其是他接了我们的委托,就必须与我们保持联系。白公子,做老蔡这行必须有靠山,这次咱们要对付青灵集团,老蔡本来是不愿意的。因为他也怕啊!跟谢浩然比起来,老蔡就是个随手捏死的蚂蚱。如果不是我开出的价钱够高,还有白公子您这尊大佛坐镇,老蔡他打死也不会出来帮我。”
徐恒宇为人粗中有细,即便是这种很紧张的时候,他仍然不留痕迹拍着白平江的马屁。虽然是在电话里,白平江却很受用。他重新拿起汤匙,在粥碗里轻轻晃了一下,问:“老徐,你觉得会不会是谢浩然发现了我们的计划?还是唐威仪露出了什么破绽?”
徐恒宇犹豫片刻:“这个……还真不好说。但是我估计可能性不大。老蔡做事情很谨慎,没有绝对把握,他绝对不会把事情说开。前天他还打电话告诉我,说是事情进展顺利,他盯着的那个女人,就是苏家在学校里当老师的那个,已经动心了,两个人说不定再有一段时间就会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白平江阴冷的面色稍微变得缓和下来。他点点头:“这件事情你跟我说起过,我记得。既然是这样,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也许唐威仪真是临时遇到了什么事情,暂时不方便跟我们联系,就暂且放他一放。耐心点儿,说不定他今天会有电话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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