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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天魔神     都市伪仙txt下载     都市伪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七节 我想要的未来,没有你

    (在游戏上瘾与自我控制之间……说着容易,做着难。)

    “两万块,三个月到期就得还出三万六。你在水站干一个月,也就是三千多不到四千块的工资。这还是我往高处算了。我知道水站那边是计件拿钱,做得不好,当月只能拿到一块二的保底。”

    “我一直不敢怀孕,我偷偷背着你吃避孕药。你总说我为什么不生个孩子?你也不想想,我们现在这种情况,孩子生下来怎么养?你好像从高中毕业以后就没长大过,还是从前的样子。不管家,不管你爸爸,对我也是不闻不问。也许是我跟着你的时间太久了,你对我已经没了当初的新鲜感。以前你还会小小的烂漫一下,虽然穷,却会在情人节的时候用纸折一朵玫瑰花给我,还会在我生日的时候买个小蛋糕庆祝一下……这些年你断断续续的上班,所有工作都干不长。你都说是单位上领导故意整你……呵呵,李啸,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究竟是你每天惦记着游戏偷懒跑到网吧?还是你呆过的那些工作单位真有问题?”

    李啸已经被于丽丽说的找不到语言反击。他也没有力气发火,只是看着站在于丽丽身边的陈和平,心中充满了怨恨。他冷笑道:“好,好,好,一切都是我的错。没想到在你于丽丽眼睛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背着我偷偷摸摸跟别人领证结婚也就罢了,还要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来挖苦……你口口声声说我借了高利贷,还说李跃雷要你陪他……你觉得撒谎有意思吗?”

    于丽丽注视着他:“撒谎?你说我撒谎?”

    “难道不是吗?”李啸怒道:“从我找李跃雷借钱到现在,已经四个月了。他根本没打电话催过我,也没派人找我提过还钱的事情。于丽丽,明明是你自己变了心,想要另找新欢,还要用这种借口来……”

    “够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陈和平脸上肌肉拧起,发出无比暴怒的吼声:“李跃雷没打电话给你,那是因为你欠的钱我已经帮你还了。”

    李啸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于丽丽一声不响,转身朝着房间里走去。过了一会儿,她手里拿着一张对折的纸走出来,递给李啸:“你自己看吧!”

    是自己当时写的那张欠条。末尾下方原本空白的位置,有一行清晰的字欠款已清。

    上面留着一个红色指印,估计是李跃雷的。

    “丽丽对你已经没了想法。她很绝望。她求我帮帮她,也帮帮你。”陈和平的说话声很重,充满男性阳刚的愤怒力量:“李啸,丽丽为你做的够多了。她来找我的时候,说是她和你都没办法还这笔钱。李跃雷那个人我多少知道些,你恐怕没见过还不起高利贷被砍断手脚的人。他就是这个样子。已经明摆着说了要丽丽过去陪他,三个月时间一到,你是肯定拿不出钱来。到时候怎么办?你真的让丽丽过去?还是你去找李跃雷拼命?”

    “李啸,不是我看不起你,我一直在追求丽丽,但是她对你一直死心塌地。就你他吗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能有丽丽这种女人陪着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是你的造化。我不介意丽丽跟过你,也不介意她的过去。我是真心喜欢她。钱我帮你还了,连本带利总共是六万四千八百零一块。好好看看你手上的欠条,数字都在上面写着呢!你要是认为……”

    “混蛋!”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李啸高声叫道:“六万块钱……你就是用这个威胁我老婆,让她跟你结婚的吗?”

    “我是自愿的。”于丽丽发出冷静的声音:“我想过了,我不能继续跟着你这样过下去。李啸,我很害怕,你连结婚证都不愿意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这次还好有和平帮忙,可是下次呢?你玩起游戏来就不顾一切,白银出了买白银,黄金出了买黄金。如果只是三十块钱一张点卡的《魔兽世界》,我觉得忍忍也就过去了。毕竟我是爱你的,你可是我的初恋啊……但是现在,我对你真的很绝望。你有没有想过以后?《魔灵》那个游戏是个无底洞,以后肯定还会推出什么钻石套装、神灵套装、王级、皇级、帝级套装……跟着你这些年,这些名词都是从你那里学会。李啸,我们都知道吸毒会吸得倾家荡产,可是照你这个样子,玩游戏一样会玩得倾家荡产啊!”

    “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和平是个好人,既然他愿意要我,我就愿意嫁给他。还有,不准你用那种眼光盯着和平。他不欠你什么。要不是和平帮你填上窟窿,李跃雷早就带人跑到你家里抓人,连你爸爸都挡不住。”

    “我只问和平愿不愿意跟我去民政局领结婚证。他答应了,我就去了。”

    “这里是我的家,我的房子。和平是我的丈夫,我的男人。”

    “我跟你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本想着过完年找个时间跟你好好谈谈,既然你今天来了,我就把话说开。李啸,我们已经结束了。就算我骗你、欠你、没有跟着你走到最后,我们之间的账也随着这张欠条结清了。我不恨你,也不怪你。真的……你让我快乐过,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情,也是你让我知道了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一切一切美好的幻想到了最后,终究没有一个馒头来的实在。”

    “我就不跟着你去吃饭了。”

    “顺便帮我给你爸爸拜个年。他是个好人,改天有时间,我会过去看看他。”

    “还有就是你放在我这里的那些东西,衣服什么的,这几天我会收拾出来。后天你来一趟,把东西拿走。房子我打算简单装修一下,三月份跟和平把婚事办了。”

    “到时候我会给你发帖子,记得来喝酒。”

    ……

    李啸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德源饭庄”,又是怎么推开包间房门走进去的。

    浑浑噩噩,眼睛里没有丝毫光彩,扶着椅子坐下,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精气神。尽管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都是平时从未接触过的昂贵菜品,李啸却丝毫没有胃口,就这样半瘫在椅子上发呆。

    李毅松从旁边凑过来问:“啸啸,丽丽呢?她怎么没来?”

    谢浩然与贺明明看出情况有些不对,都没有说话,坐在那里安静地观望。

    泪水从眼睛里忍不住流了出来。李啸也顾不得有外人在,低声抽泣着说:“丽丽……她跟别人结婚了。”

    把整件事情重新复述一遍,花费了近三个小时。李啸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省去了其中对自己颇为不好的部分内容。尽管如此,无论李毅松还是谢浩然,还有贺明明,都对事情有了充分的了解。

    李毅松恨铁不成钢地挥手给了李啸脑袋上一巴掌:“你啊……丽丽那么好的孩子,硬是被你气跑了。”

    贺明明脸上全是冷漠。

    房间里的气氛沉闷。谢浩然在这种事情也不好发表意见。他拿起筷子,不再去看李啸,对李毅松说:“李叔叔,咱们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

    这顿饭吃得很长,从中午到下午,离开“德源饭庄”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李啸随便找了个借口,在餐厅门口与三人道别。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夜幕下的背影,李毅松无奈地摇着头,叹了口气。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谢浩然却大体可以猜出李啸的去向:“李叔叔,他这是又去网吧了?”

    “除了那个地方,他还能去哪儿?”李毅松满面苦涩:“他妈妈去的早,我退伍回来又断了一条腿,对他管教的少。我们那个时候有句话,叫做“未来必备的三种基础技能:第一是英语,第二是驾驶,第三就是电脑”。我没读过书,只在部队里上过几个月夜校。那时候我以为网吧是让人学电脑的地方,没想到这孩子一下子就陷进去,到现在也拔不出来。”

    谢浩然默默点点头。良久,才慢慢地说:“给他换个环境吧!”

    听到这句话,李毅松不禁望着他:“小然,叔叔没本事,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如果你能拉他一把……”

    “这件事情我管了。”谢浩然抬起手,把李毅松后面的话挡了回去:“另外,李叔叔你的事情我也一块儿解决。”

    李毅松有些迷惑:“我的事情?”

    “我指的是李叔叔你的老兵补贴。”谢浩然解释道:“我之前用手机上网查过,国家政策从未变过。尤其是对你们这种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的退伍军人,每个月的补贴都会按时发放,从不拖欠。”

    李毅松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说……”

    谢浩然认真地点点头:“李叔叔你的个人资料肯定被更改过。有人冒名顶替,一直拿着属于你的那份补贴。我得把这个家伙找出来,还你一个公道。”

第四百三八节 抓人

    过年就是好,高高兴兴。

    高麦英喜欢外出旅游,尤其喜欢自驾。

    到了五十多岁年纪,膝下一双儿女都已经成年,各自组建了家庭,高麦英现如今有了两个上幼儿园的孙子,比起以前,更喜欢玩了。

    过年的时候,高速公路不收费。叫上儿子儿女两家人,开着各自的车,在周边地区选定一个位置,出去散散心,尝尝当地的风味小吃,生活过得惬意又轻松。

    玩的地方有些远,再加上又是边走边玩,中途选了个酒店住下,明天再走。

    按照高麦英的理解,睡觉就应该睡得舒舒服服。所以价格低廉的旅馆永远不要去,要住就住高档酒店,有很大很宽很软的床,还要有卫生干净的环境。

    她是被突如其来的刺激从睡梦中吓醒的。

    浑身上下一片潮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地上,脸上头上全是水,面前还站着几个男人,全是高大魁梧彪悍的类型。尤其是为首那个家伙,五官相貌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人。

    高麦英本能的想站起来逃跑,却发现手脚都被捆住。那是双手绕到背后,被绳索固定在一根木桩上的绑法。很紧,没有丝毫松动。

    三个男人,自己一个也不认识。

    重点在于他们都穿着黑色马甲,敞开前襟的那种。房间里空调开得很大,不冷,可以看到他们纹在胸前后背,以及胳膊两边的醒目刺青。

    老虎的刺青很难看,尤其是被谢浩然狠狠揍了一顿之后,皮肤表面的刺青有些破损,胸前虎头图案也缺了两颗牙齿。

    房间很空,也在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可以听见窗户外面“呼呼”刮着冷风,还有冰粒之类的东西“沙沙”撞击着玻璃。

    “别看了,这里不是你住的酒店。”老虎嘴里叼着一根竹牙签,他坐在椅子上,左腿踩着高出地面的横杠,用最肮脏的动作剔着牙,懒洋洋地问:“你就是高麦英?”

    高麦英警惕性非常高,心理素质也优于普通人。她想也不想就连连摇头:“不是,我叫范琳琳,你们……抓错人了吧?”

    “范琳琳?码的……你怎么不说你叫烦冰冰?”老虎想也不想,嘴里骂着,挥手朝着高麦英脸上抽了一记耳光。他下手极重,没有留情,高麦英被抽得眼前直冒金星,皮肤表面传来剧烈疼痛,她顿时如杀猪般惨叫起来。

    “别她妈的的跟老子装模作样。”老虎很不耐烦地伸手插进裤袋,拿出来一张卡片,在高麦英眼前晃了晃:“臭老婆子,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没有抓错人,这是从你包里搜出来的身份证。”

    五十多岁的高麦英曾经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危险。可是这一次,现在,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对方没有抓错人,他们从一开始就瞄准了自己。

    脑子里充满了混乱的念头,高麦英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睡衣裤。估计是在酒店里休息的时候,中了眼前这些人的暗算。

    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住颤抖的身体,高麦英朝前挺了一下肥大的肚子,让紧紧捆绑的胳膊略微松缓,问:“你想干什么?为什么抓我?”

    老虎把手中的身份证举高,侧着脑袋看着半天:“我受人之托,问你几个问题。”

    高麦英很警惕:“受人之托?谁?”

    老虎把目光转向她,耸了耸肩膀,随手把身份证像卡牌一样平平扔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线:“老太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恼怒与惊恐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高麦英用力咬咬牙齿,低声道:“你想问什么?”

    老虎很直接,也没有浪费时间:“我听说,你男人的名字,叫做李毅松?”

    高麦英觉得心脏猛然间如失控飞机般轰然下坠,直沉海底。

    良久,眼皮抽搐了几下,她勉强挤出一丝讪笑:“那个……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我家老李……你认识他?”

    老虎拿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根慢慢地抽着:“我倒是认识一个叫做李毅松的人。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你的丈夫。”

    “这个……同名同姓的人多了,这种事情不好说的。”高麦英迅速找到了答辩之辞。

    老虎透过烟雾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伸展胳膊,弹了弹烟灰。

    房间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被绑着的感觉很糟糕。高麦英很胖,一百一十二公斤的体重,浑身上下都是肉。她平时喜欢打麻将,一坐就是一整天,连吃饭都是打电话叫外卖,或者让麻将馆里安排。肥壮的胳膊被强行向后反拧着,左右后肩上的肌肉与脂肪被挤压隆起。抓住她的这些人没用绳子,而是用汽车内胎剪成的橡胶带。非常牢实,弹性极好。她的手腕在柱子后面交叉,被橡胶带一层又一层死死裹住,动弹不得。

    老虎很有耐心,也可能是在思考某个重要的人生问题。他仿佛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恶棍,扬着脑袋,嘴唇撮成圆形,不断喷出一个个烟圈。

    《变相怪杰》是部老电影。老虎看过,他对里面的主角,就是那个带着面具绿脸的家伙很是崇拜。尤其是其中一个情节,主角喷出烟圈,然后吸了一大口烟,按住一边的鼻孔,从另外一边喷出一道箭形烟雾,从之前喷出悬浮在半空的烟圈里准确穿过……老虎觉得这一招很酷,一直在练习,只是没有掌握诀窍,从鼻孔里喷出的箭头形状烟雾要么太浓,要么太淡,总之无法达到那种传说中的境界。

    十分钟过去了。

    半小时过去了。

    一个钟头过去了。

    高麦英觉得自己的肩膀快要断了。是硬生生被反拧的胳膊掰断。那种酸痛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她实在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太疼了,求你给我松开,放了我……”

    老虎悠闲的坐姿丝毫没有变化:“李毅松是不是你的丈夫?”

    高麦英仍然没有松口:“是,是,是!他不是我丈夫还能是谁?哎哟……疼死我了,放了我吧!”

    “抱歉,我想听的不是这个。”老虎耸了耸肩膀,淫邪的目光在高麦英身上移动这:“你太老了,而且太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说真的,你应该为此感到幸运。”

    这样的问答没什么意思,也无法对高麦英构成威胁。她觉得很烦躁,肩膀两边疼痛难忍,尖叫声更大了:“哎哟你放了我吧!我给你钱……放了我就给你钱。”

    老虎轻蔑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片刻,房门从外面推开,几个手里拿着刀,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连推带搡,把一群人撵了进来。

    高麦英一看,顿时怔住了。

    那是自己的儿子、女儿、儿媳、女婿,还有自己的两个孙子。丈夫蜷缩着身子跟在后面,六十多岁的老头头发已经花白,他双手插在袖子里,佝偻着背,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所有人的嘴巴都被毛巾勒住,双手照例还是用橡皮带子捆绑起来。高麦英看见两个小孙子在哭,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她顿时变得愤怒起来,想也不想就冲着老虎张口喊道:“我都说了他是我丈夫,你还想怎么样?”

    老虎也许是厌倦了这种毫无进展的语言对抗,他扔掉烟头,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高麦英的女儿面前。

    那是距离他最近的女人,虽然被毛巾勒住嘴,说不出话来,却可以看出长得与高麦英很像。

    “你闺女保养得不错啊!”老虎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阴测测地发出冷笑:“皮肤又白又嫩的,很光滑,肯定有很多人喜欢。”

    高麦英觉得巨大的恐惧就站在面前。她连声尖叫:“你,你想干什么?”

    老虎瞟了她一样:“放心吧!我是文明人,何况你女儿和儿媳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嗯,我打算把她们卖了。没办法,现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男多女少。你是不知道,这大山里面有太多的男人找不到老婆。她们虽说老了点儿,但是卖个三千块钱绝对不成问题。”

    高麦英看见女儿和儿媳脸色瞬间变了。她们在挣扎,在抗拒,嘴里发出“唔唔”声,却被站在旁边的壮汉抡起胳膊两记耳光,当场打得老老实实,再也不敢动弹。

    “我给你钱。三万……不,三十万。”这是高麦英能够想到的唯一解救方法。

    老虎笑了:“你的钱我可不敢要。很脏,带着浓浓的臭味儿。你他吗的就是臭不要脸的老巫婆,还想用你的脏钱来污染我?”

    停顿了一下,老虎把视线转移到高麦英的儿子与女婿身上。他的冷笑中透出无限邪恶:“他们俩长得不错,我认识一个人,切除手术做得很漂亮。现在很多有钱人玩腻的女人,他们喜欢男的,尤其是前面被割掉的那种男的。这可是一笔好买卖,能赚很多钱。”

第四百三九节 抗洪英雄

    高麦英已经没有力气听下去了。她被眼前这个男人的阴狠邪恶活生生吓破了胆。“心狠手辣”四个字在老虎身上被淋漓尽致体现出来。虽然尚未动手,可是看他的样子,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眼看着老虎转身要走向自己的两个孙子,高麦英仿佛疯子那样连声大叫起来:“够了,不要说了。我说,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

    很多故事的开头都是这样的: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的高麦英是个农村妇女,刚结婚不久,文化程度不高。

    那一年,雨下的特别大。村子上有有条河,河水暴涨,直接威胁到下游的村庄。市里下发了紧急防洪令,村里组织防汛队日日夜夜守在河堤上。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穷,都把家里那点不多的东西看的很金贵。高麦英担心着地里的庄稼要是被洪水冲走了,那就真正是没了一年的口粮。在防洪问题上她比任何人都拼,也是她第一个发现水情变化,发出警讯个,让休息待命的防汛队员及时赶到,迅速加固堤坝。

    因为这件事,高麦英成了村里的妇联小组长。防汛期结束,她作为“在防汛期间表现突出人员”去了市里参加会议,接受表彰。当时的高麦英很淳朴,她拒绝了市领导将自己升职上调的建议,直言自己文化不高,还是留在基层工作比较好。

    淳朴与诚实无疑是珍贵的。了解到高麦英家里情况后,上级领导更觉得她是一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就这样,高麦英获准去了党校学习,然后连续几年担任村委会干部、村长、支部书记等职务。等到后来城区范围扩大,原先所在的村子就变为城中村。按照具体的区划,村子升级为镇,纳入市府统一管理。

    人心是会变的。

    那些年,社会变化对高麦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思想触动。

    村里有名的二流子,一贯游手好闲,甚至因为调戏妇女被村委会抓起来,被勒令下地干活儿的王黑子发财了。这家伙南下去海州,先是倒腾从港城那边过来的电子表,然后在本市与南边之间买卖服装,一下子发了大财,现在是身家数十万的大老板。

    刘傻子人如其名,上小学的时候成绩在全班排名倒数第一,尤其是数学,每次考试得分都是个位数。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在众人眼里与白痴没什么区别的家伙,居然在沪州靠着一种叫做“股票”的东西赚了上百万。

    还有杨二拐子。“拐子”这称呼从来就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拐卖人口的人贩子。杨二拐子他爹就是因为拐卖儿童被警察带走,关在监狱里一直没有放出来。也许是血脉遗传,杨二拐子从小就在村里坑蒙拐骗,可是随着“经济开发”,这家伙也发财了。听说是开了个食品厂,仿冒南方一个很有名的品牌。

    价值观被扭曲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再没有人对高麦英当年守在大坝上为全村人担忧的壮举表示认同。很多年轻女人离开了村子,听说是到了沿海城市里操持皮肉生意……伤风败俗,不要脸,简直就是不要祖宗……村里老人和男人们骂归骂,却对她们口袋里那一摞摞厚厚钞票表示出向往和羡慕。这年头就这样了,笑贫不笑娼。没钱没本事,那才是真正的“伤风败俗”。

    高麦英觉得很疑惑,她带着问题去了市里,想找到从前的老领导好好问问,指点迷津。这样的想法不能说是有错,他们毕竟德高望重,经验丰富。

    说起来也是凑巧,老领导的秘书恰好有事情走开了一阵子,高麦英又是经常来市府走动的熟人。门卫没有拦她,直接上了三楼。领导也许是工作繁忙,忘记锁门,办公室的门开着,高麦英走了进去。自家做的布鞋底子很厚,而且很软,走在地上不会发出响声。她听到办公室里面的小房间有声音,于是走过去,从门缝里看到领导正抱着一个年轻女人在亲嘴。

    那个女人绝对不是他老婆。

    高麦英没有吱声。

    她没在那里多呆,转身离开,然后回家。

    是啊!整个世界都在变,为什么我还要老老实实原地踏步,死守在这里?

    那天晚上,高麦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觉得脑海里一种叫做“信仰”的东西轰然崩塌,从前被灌输的价值观与逻辑框架荡然无存。她想不通,把头埋在被子里,捂着脑袋哭了一整夜。

    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在黑白老电影里看到:***托着炸药包引燃导火索的时候,口中高喊着:“同志们,为了新中国,前进!”

    ***在火场里被活活烧死的时候,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直到战斗结束,人们才在他趴过的地方,发现一块被人油浸透的焦黑痕迹。

    那一年,军医大学学生跳进粪坑里把老农救上来,自己却被活活溺死的时候,很多人都说“那个人很傻”。

    当年防洪抢险结束后,高麦英被市里安排着去了重庆学习。她去了红岩村,还去了渣宰洞。**的《红梅赞》很多人耳熟能详,却没人想过当年那些被关在监狱里的地下党员,眼看着解放军打过长江,自己即将获得解救的时候,迎来的不是希望,却是国民党带有强烈报复意味的子弹……那些人死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

    他们是有信仰的人。他们用口号与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做“为了实现**而奋斗。”

    可是现在,全社会的信仰都崩塌了。

    我该怎么办?

    想要把一百个人划分为两个群体,分法有很多种。五十对五十是最平均,也是唯一均衡的分法。除此之外,永远都是在“五十一对四十九”这个不均等基础上浮动。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少数群体,与一个多数群体。

    钱!钱!钱!

    从那些年到这些年,高麦英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个字。

    她发现自己实在是没得选。连上面的人都是如此,被自己当做老师的领导也是如此,我还能有更好的选择吗?

    李毅松是周麦英最早选中的“实验对象”。

    当年的复转军人每月补贴其实不多。那时候国家穷,军费拨款也不多,分摊到个人头上的数字就更小。可蚊子再小也是肉,抱着“试试看”的念头,高麦英偷偷改换了李毅松的个人资料,把自己那个无能没用,呆在家里常年务农的丈夫,摇身变成了曾经在战场上受过伤,立功受奖的复转军人。

    高麦英对自己有着非常清楚的定位与认识。她知道自己文化程度不高,也不认识那些神通广大的有钱人。说起来,也是自己耽误自己。要是当年能有现在这份“觉悟”,抓住机会,凭着身上“防汛先进人物”的光环,无论如何也能弄个处长之类的实权职位……要是那样的话,想要钱,路子就比现在宽多了。

    城市的区划改变。很巧,李毅松的所在单位恰好与周麦英在同一个镇。她那个时候是镇办事处副主任,负责辖区内居民的人口普查工作。李毅松的单位也在那个时候进入了全面改制阶段,再加上新旧身份证的更换制度正在实行。作为“实验对象”,高麦英对李毅松很是花了些心思。她仔细核查李毅松的家庭情况,发现此人在本市没有亲属,家庭成员也很简单,没有任何背景。再加上所在单位改制,一次性买断工龄,高麦英趁机将李毅松与自己丈夫的基础资料对换,将镇办事处往上报送的人口普查资料里,填上了一个全新的,从未有人见过的“李毅松”。

    说实话,这件事情做下来,高麦英一直都在提心吊胆。她好几次从睡梦中被惊醒,无数次梦见警察找到自己,亮出逮捕证和手铐。她很后悔,也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向上面坦白,主动交代问题……

    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巧合。

    如果李毅松接受过更高层次的教育,知道一些基础常识,他肯定会对自己的处境产生疑问。可是李毅松只在军队里上过短时间“文化培训班”,他认识的字不多,没有看报纸的习惯,也不会使用后来的智能手机,再加上妻子去世,家中贫穷,朋友圈子就越来越小……自卑、穷困、艰难的生活挣扎,导致他不好意思向与从前的老战友联系,觉得面对那些人的时候很丢脸,就这样默默苦守着贫寒,默默挣扎。

    生活就像一张纸,很薄,很透,只要轻轻一触,稍微用点儿力气,就能穿透。

    但是有两个前提:这样做需要勇气,也需要对生活更加深刻的理解和认识。

    每个月转到自己丈夫账户里的钱其实不多,也谈不上什么发家致富。可就是这一次,让高麦英看到了系统内存在着巨大的可利用漏洞。她开始寻找更多的机会,做大做强。

第四百四十节 你的问题

    钱,的确是个好东西啊!

    从系统内贪下来的钱已经很多了。高麦英不再是从前那个心系民众财产,甘愿冒着生命危险舍身上大坝的女英雄。她开始变得颐指气使,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信不信老娘用钞票砸死你?”

    同样的事情,她没有做过第二次。

    因为那样做已经不值得,划不来,危险系数很大,而且没什么意义。

    丈夫是个懦弱的老实人。他并不喜欢自己那张标注着“李毅松”三个字的新身份证。为了这件事,他与高麦英吵过。起初的时候高麦英心中有鬼,不敢多说。到后来,往家里搂的钱多了,腰粗了,自我感觉也就膨胀。再加上高麦英是农村妇女出身,年轻时候操持农活,打下了良好的健康基础,丈夫每次提起这件事,她干脆吵也不吵,直接脱下脚上的鞋,冲着自家男人脑袋上狠狠招呼。

    打多了,而且打不过,丈夫也就偃旗息鼓,默默承认自己是“李毅松”。

    村里老人都记得他的本名,在外面,他从来都管自己叫那个陌生的名字。

    叫多了,假的也变成真的。现在,要是谁管丈夫叫本名,他基本上不会回答,反倒是对“李毅松”这个名字尤其敏感,一说就答。

    事情不算复杂,只是高麦英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其中掺杂了很多年轻时候的往事。就这样从天黑说到天亮,老虎却听得津津有味。他旁边放着一只录音笔,完整记录了一切。

    ……

    拷贝下来的录音连夜送到了帝都,交到廖秋手上。很快,谢浩然接到他打过来的电话。

    “你小子什么意思?大过年的也不安生,偏偏在这个时候给老子找事情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闲,而且每次都得帮你擦屁股?”

    廖秋说话从来都是这样。听起来像是在发泄不满,其实这才是他的正常状态。

    谢浩然笑了笑,说:“我是送个好处给你。”

    这话可没有乱说。

    像李毅松这种身份被冒用,老兵补贴被别人冒领的情况极其罕见。毕竟军队的震慑力摆在那里,就算想要发财,也很少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高麦英当时之所以这样做,也是趁着因为时代变更,制度新旧更替的机会。总之这件事情有太多的巧合,如果不是李毅松当年借给谢浩然父亲那笔钱,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事情真相。

    “这件事情你办的还不错。录音资料我已经交给上面,军部那边估计会承我们这边一个人情。”廖秋在电话里叹了口气:“现在可不是从前,老百姓对军人的认识已经没有那么高,想要招收优质兵源越来越难……我估计军部会把李毅松这件事情当做一个典型,要求基层武装部宣传处理。一方面对地方上形成威慑,一方面也变相的提高军队存在感。”

    停顿了一下,廖秋问:“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这个李毅松是你的什么人?小子,很少看到你对某个人在这么上心。怎么,又是你家里的亲戚?”

    “他是我爸当年的老战友。”谢浩然解释道:“那时候我爸急需用钱,周围的人都不肯借。”

    廖秋好像明白了什么:“李毅松把钱借给了你父亲?”

    谢浩然在电话这边点点头:“他是唯一愿意这样做的人。”

    “原来是这样……那你还真得好好感谢人家。”廖秋若有所思地说:“还有两件事情,我想跟你谈谈。”

    谢浩然问:“什么事?”

    “先说说你的那种橘子吧!”廖秋的话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有些严肃:“质管和商监部门收到很多投诉,全都是关于你卖的橘子。”

    谢浩然微微一怔:“你是说,灵玉橘有问题?”

    “橘子本身没有问题,是你卖的方式有问题。”廖秋道:“有投诉说一百块钱一个价格太贵了,但更多的投诉是关于你卖的数量。每人只能买一个,而且还要配合身份证才能购买。其他人不能代购,买到之后必须在现场在销售人员监督下吃掉……说真的,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做生意的。太繁琐了,真的很麻烦。”

    谢浩然不禁笑了:“很正常。当初制定销售计划的时候,我就想过会有这一天。”

    廖秋在电话里问的很认真:“你能不能改改这个规矩?适当的放宽条件,不那么严格?要知道我一直在帮着你把事情压下去,怒风老大那边也很头疼。”

    谢浩然沉默了几秒钟,慢慢地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灵玉橘还没有投入市场的时候,我就给过你一份这种橘子的营养成分数据表。”

    廖秋在电话那端点点头:“对,我记得。那张表现在还存在我的档案柜里。”

    谢浩然的说话速度依然缓慢,一字一句咬得清清楚楚:“灵玉橘具有活化细胞,延长寿命的特殊效果。在这个项目上,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在国内赚钱。定下一百块一个的价格,只是针对平民阶层。对于那些买不起橘子的人,我会免费赠送他们。其实我想做的事情你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全华夏这么大,我想让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都能吃上一个灵玉橘。只是因为产量的缘故,计划要一点点实施,事情也得一步步去做。”

    廖秋在电话里发出善意的苦笑:“我理解……其实很多事情何尝不是如此。很多人都在骂我们的国家,都在拼命往国外跑。其实……不是上面制定的政策不好,而是被下面执行的人改头换面钻空子跑偏了。天底下的好处就这么多,大块的蛋糕分给老百姓,他们自己落到口袋里的就少了。”

    谢浩然也在苦笑:“肯定会有人想要多买几个我种的橘子。他们掌握着最新的信息,知道灵玉橘是好东西。可是他们买多了,其他人就没了。”

    廖秋问:“你就不能扩大产量吗?”

    “这件事情我正在做,但是需要时间。”谢浩然补充了一句:“另外……我也不瞒你,修士与普通人的体质区别很大。对我们有用的东西,对普通人其实是致命毒药。”

    廖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连忙追问:“你的意思是,那种橘子吃多了会死?”

    “不,不,不,我只是打个比方。”谢浩然连忙解释:“灵玉橘其实是一种灵能效果极其低微的水果。它对普通人体质的改良程度有限。正常情况下,一个橘子就够了,多吃没什么作用,也不会产生“一加一等于二”的叠加效果。正因为如此,从一开始我就对国内销售定位为“大部分人群赠送”。这个秘密我永远不会公开。”

    廖秋思考了一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把矛盾扩大化?我觉得你是不是可以换种思路。比如针对那些有能力,也有购买意愿的人,可以将橘子价格提高,满足他们的要求?”

    谢浩然回答的很快,他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那其他人怎么办?尤其是位于社会下层的普通民众。他们不会知道这样做是为他们好,他们只会看见有钱人想买多少橘子就买多少橘子,吃不完甚至可以当做垃圾到处乱扔。如果说激化矛盾,这才是真正引发危机的做法。我必须从源头上进行控制,把危险程度降到最低。”

    廖秋再次陷入了长达五秒钟的沉默,然后慢慢地问:“我可以帮着你把事情压下去。但这样做只是暂时行为。如果……我说的是如果,你被逼迫着必须全面放开灵玉橘的销售,你会怎么办?”

    谢浩然笑了:“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我会毁了清凉山,把山上所有的果树一把火烧掉。既然这东西不能造福于我的国家人民,还要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觊觎,我就让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廖秋也笑了:“那么大一座山,你烧得过来吗?”

    谢浩然的回答完全是修炼世界的特有方式:“三味真火可不是凡火,不要说是区区的果树,就连整座山都能烧得精光。”

    廖秋在电话那端叹了口气:“你小子就是个疯子,谁要招惹上你,简直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谢浩然很精明,他从廖秋的话里听出了别样口气:“你刚才说,有两件事情要找我谈。第二件是什么?”

    廖秋直言道:“你是不是想在匡州搞事?”

    谢浩然有些意外:“这个你也能查到?”

    “我是防保局的人,不是素餐尸位的官僚。”廖秋没好气的在电话里说:“你小子在匡州搞出那么大的阵仗,早就引起我们安排在当地的眼线注意。其实你用不着那么麻烦,不就是一个仿冒灵玉橘品牌的无良商人而已,你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就是。”

    谢浩然的笑声很是阴冷:“那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匡州都姓“伍”?”

    廖秋回答得很快:“这个问题上面正在协调解决。”

    谢浩然问:“什么时候才能解决?能不能给我一个具体时间?”

第四百四一节 新居

    这句话问到了廖秋的死穴上,他被难住了,电话那端过了好半天才发出声音:“……这件事情有些麻烦,如果处理不好,会引起社会动荡。”

    谢浩然微微摇头:“那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廖秋有些紧张:“我警告你,千万不要乱来。你可以在国外随便怎么搞都行,但这是在国内。”

    谢浩然轻轻“哼”了一声:“要治病,就得用猛药。”

    电话那端再次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良久,廖秋幽幽地说:“我感觉你越来越像个做事情不讲规矩疯子。”

    谢浩然轻笑道:“你说错了。其实我一直很讲规矩,但是讲规矩的人永远都会被不讲规矩的人欺负。吃多了苦头,守法好公民就会变成地痞流氓。”

    廖秋懒得跟他多说,也实在找不到共同话语,干脆挂了电话。

    ……

    被谢浩然扶着走进新居的时候,李毅松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

    这里是宏州市内最好的住宅区。四室两厅的大房子,建筑面积一百六十平米。装修和家具都是现成的,只要带着个人用品随时可以搬进来。

    看着光洁如镜的地面瓷砖,李毅松有些迈不开腿。他用力抓紧谢浩然的胳膊,紧张地说:“小然,你……这个,不能这样,这房子我不能要。”

    来的路上,谢浩然就把事情说开:李叔叔,我送你一套房子。

    李毅松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就像做梦,一桩接着一桩。

    高麦英被抓了,区武装部长直接找到李毅松,从核对血型开始,仔细核查身份。对当年在部队里的经历,以及参加战斗的种种细节,没有漏掉丝毫。最后,区武装部长和辖区办事处主任一起向自己诚恳道歉,一直说着“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

    这些年的所有老兵补贴一次性下发。拿着银行卡,看着手机短信上那串存款数字,李毅松那天晚上睡得无比踏实。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产生“踏实”的感觉。上一次,还是作战回国,被战友们从卡车上搬下来,在野战医院里,亲耳听到医生说“你回国了,这里是华夏”的时候。

    有些事情谢浩然没告诉李毅松。比如老虎在这件事情起到的作用。

    药神院在富平省设有分堂。修士与官场上的人联系不多,他们是隐藏在民间的特殊力量。那天在水果批发市场被谢浩然收拾了一顿,老虎回头就约人想要把面子找回来。说起来也巧,被老虎约到的一个人,其父亲恰恰是药神院富平分堂的成员……就这样关系互相牵扯,那人没对在老虎面前泄露谢浩然的身份,只是告诉他:今天打你的那个年轻人,是我老大的老大的老大的老大……具体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被吓破胆的老虎主动找上门,心悦诚服跪下去磕头认错的时候,谢浩然正好也在考虑着应该怎么解决李毅松的身份问题。既然有药神院的内部成员从中牵线,他也不能不给面子。于是就把事情扔给老虎,让他帮着解决。

    基本上,算是一种考验吧!

    只要愿意去做,敢打敢拼,不计后果,再困难的事情也能办好。

    现如今,老虎算是药神院富平分堂的外围成员。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操持黑道,而是租了个铺面,认真经营水果生意。

    打打杀杀永远成不了气候。古惑仔是电影里虚构的存在。给人指点一条赚钱的正路,比指示某人用刀子砍人,然后给他十几二十万要好得多。他会对你感恩戴德,永远牢记你的名字。

    谢浩然笑着把李毅松几乎是推了进去:“李叔叔你就不要推辞了。辛苦了这么多年,你也该享享福了。”

    李毅松哪里肯收:“不,不,不,这绝对不行。你要说是请我吃顿饭也就算了,可这毕竟是一套房,好几百万的东西,这怎么行?”

    谢浩然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诚恳地说:“那天我来的时候就说过,我是来替我爸爸还账的。”

    李毅松急得一再摇头:“就算你要还,也没有这么多啊!当年我只借了你爸爸五十块,根本没有……”

    谢浩然打断了他的话,认真地说:“我妈当时就缺几十块钱买药打针。快饿死的时候,一个馒头能救活一条命。肚子饱的时候,就算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也吃不下去。李叔叔,安安心心住下来吧!如果我爸还在,他也会像我这样做的。”

    看着满面坚决的他,李毅松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我就暂时住下来。还有,小然你千万别给我办房产证……那个,我的意思是,房产证上不要写我的名字。”

    谢浩然很精明:“李叔叔你是担心李啸?”

    李毅松心情沉重地点点头:“这孩子,从那天吃完饭就跑了出去,一直没回来。我找人打听过,他这段时间都呆在常去的那家网吧。丽丽结婚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可是人家丽丽说得也没错:就他那个不负责任,一心只想着玩游戏的性子,换了谁都不可能跟他过下去。咱们穷归穷,青菜豆腐粗茶淡饭,就希望过得平平安安啊!”

    “小然你是个好孩子,也不枉你爸爸当年拼了命的也要把你养大。李叔叔没本事,非但不能帮你什么忙,还要住在你买的房子里……叔叔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好,谢谢之类的话我就不说了,但是这套房子你绝对不能给我。如果李啸改不过来,还是跟从前一样,这家里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会被他搬空吃完。”

    李毅松说的是实情。谢浩然微微点头,不再坚持。只要他住在这里,报恩的目的就已经达到。

    除了核实补发的那些补贴,谢浩然在李毅松的账户上另外存了二十万。这件事没有告诉他,否则肯定会被拒绝。谢浩然想过,自己完全可以一次性给李毅松几百万,甚至更多的钱。可是那样做极有可能会产生负面作用。

    从美国订购的假肢昨天都送到了。李毅松很喜欢。方便灵活,丝毫没有不适感。很多年了,他第一次可以扔掉拐杖,走在大街上。

    青灵超市在宏州设有分店,谢浩然给李毅松安排了一个相对轻松的工作岗位。

    帮助一个人不是一下子送给他大量财富,而是应该让他对生活充满希望。

    李毅松很清楚,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是谢浩然带来的。他心里充满了感激,一直握住对方的手不肯放开:“小然,叔叔还有个请求。”

    谢浩然安慰地笑道:“李叔叔你说的是李啸?”

    李毅松脸上浮起专属于父亲的严肃神情:“帮帮他,拉他一把。”

    ……

    夜幕下的宏州,到处都是灯光。

    车水马龙的市区比白天还要繁华。虽是冬天,寒冷却没能阻止人们在夜晚外出的热情。经营火锅的餐馆在这种时候生意忙碌,因为满座在外面等候的客人排成长队。

    空气中飘散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浓香,令人馋涎欲滴。

    李啸坐在冰冷的街边长椅上,用呆滞的目光看着马路对面。

    那里是宏州有名的餐饮一条街,集中了大大小小上百家餐馆。旁边是繁华的商业区,商店里的货物来自国内外,是整个宏州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

    一丝冰冷的水滴落在李啸脸上。

    黑夜里看不见阴沉的天空,却可以感受到正从天空中偶尔滴落的雨水。这是狂风暴雨即将来临前的预兆,却又随时可能变化,因为云层被风吹着,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在那儿。

    丽丽的身影在眼前晃动着。

    她以前很喜欢来这个地方。尤其是上高中的时候,每逢周末,总要自己陪着她来这里逛逛。那时候李啸还是学生,两个人口袋里都没有钱。所谓逛街,其实就是在各个商店里看来看去。丽丽总会盯着挂在玻璃橱窗里的漂亮衣服看个不停,对一件件精美昂贵的首饰发出惊叹。又一次,她穿了一套成人装,装作要买高跟鞋,在鞋店里试了好几双鞋,最后带着大人才有的遗憾口气说“这些鞋子不适合我”。

    女人天生就对漂亮衣服和化妆品没有抵抗力。

    李啸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可惜太晚了。

    那天离开“德源饭庄”,李啸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需要找个地方舔着伤口。他不想回家,脑子里下意识想到的地方就是网吧……通宵达旦的玩,身上的黄金套装让他产生了在现实世界永远不可能获得的满足感。哪怕不吃饭不睡觉,我只想活在专属于我的世界里。

    他是今天早上被网吧老板撵了出来。在那里呆了好几天,口袋里的钱全部花光。老板是熟人,也厚道,免了李啸一天的上机费用。可是看着他毫无所动仍然坐在那里继续赊账,老板只能走过去强行关机,拔掉电源。

    开店做生意可不是为了做善事。我也要养家糊口。

第四百四二节 打死你

    李啸没想过要回家。

    水站那边也没有去。连续几天不去上班,工作已经丢了。

    以后该怎么办?

    这问题李啸没有想过。

    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几个人影从热闹喧天的火锅里走出来。李啸看着他们进了停车场,于是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因为坐久而酸软的腿脚,越过马路,朝着那边走去。

    对方有三个人,两男一女。

    李跃雷今天晚上喝了几杯酒,有些头晕。旁边这女的很漂亮,是朋友介绍的一个平面模特。女人嘛,只要有钱,总是愿意主动脱下衣服。何况自己这么年轻,长得也不错,带着这小妞出来吃了两顿饭,再加上自己的这辆“奔驰”轿车做配,还没有拿出钱包,她就已有了八分主动,九分愿意。

    身边带个保镖,这一招是李跃雷向自家老爸学的。他其实不太愿意身边随时有这么一个人跟着。李家虽说有钱,却没有没有达到身家亿万的程度。充其量也就是千万左右的家产,放眼全国,算是一个小富翁。可是换在宏州,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大老板。

    保镖是个学武的拳师,据说散打很厉害。他也是看在老爸面子上才跟着李跃雷。其实现在社会安定,哪有那么多暴力冲突?跟着李跃雷大半年了,出手揍人的机会一次也没有,反倒是整天充当临时司机,还有酒后代驾的身份。

    就在那保镖掏出钥匙打开车门的时候,李啸从黑暗里走出。他手里拿着一个啤酒瓶,里面装满了液体。乍看上去,就像是拿着酒瓶慢慢在喝。看着正在车前与那个女人调笑的李跃雷,他发出冷冷的笑声。

    “真巧啊!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很熟悉的声音,李跃雷下意识转过头,看见朝着自己走来的李啸,迷蒙的醉眼深处不禁闪过一丝讥讽。他很快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装作热情的样子,抬手朝着那边挥舞,热情地笑道:“李啸,怎么你也过来这边吃饭吗?”

    “是啊!跟一个朋友过来。”李啸缓步走到面前,看了一眼站在车子侧面的保镖,举高瓶子,抿了一口,笑着问:“要不要来一口?”

    啤酒瓶是路上捡的。之前就准备好,用一些液体灌进去。只要不凑到近处,没人知道瓶子里装的到底是酒,还是水。

    李跃雷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厌恶。他装作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喝得够多了。要不咱们改天另外约个地方?”

    李啸脸上挂着诚挚的笑:“对了,我欠你的钱能不能先缓一缓?这段时间手头紧,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来。老同学……帮帮忙。”

    欠我的钱?

    李跃雷感觉酒一下子醒了大半,晕晕乎乎的他很快变得冷静下来。想了想,他试探着问:“李啸你这几天没回家吗?”

    李啸回答得理所当然:“单位上事情多,我在那边弄了间宿舍。回家……呵呵,恐怕要下个月了。”

    李跃雷故意问:“丽丽一个人在家,你就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都是老夫老妻,分开一段时间也好。”

    听李啸这么说,李跃雷心里的警惕也打消了大半。他很快变得完全放松下来,皮肉不笑地看着李啸:“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钱的事情咱们回头再说,你先用着,不着急。”

    “那我可真得好好谢谢你。”

    李啸脸上全是感激,他晃了晃手上的啤酒瓶子,走到近处。因为是熟人,之前的对话也很正常,保镖对走过来的李啸根本没有提防,李跃雷这个时候也把右手插进衣袋里去摸烟盒,身边的女人也用挑剔且轻蔑的目光打量着李啸。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面带微笑的人会突然举起手中的瓶子,朝着近在咫尺的李跃雷头顶狠狠砸下。

    夜幕下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李啸完全陷入了疯狂。他手里拿着小半截碎裂的瓶颈,当做刀子朝着双手捂住头部伤口躺倒在地的李跃雷身上猛戳。

    “混蛋,老子把你当朋友,你狗日的却想着坑我的钱,还要我老婆陪你睡觉……尼玛的,老子今天要整死你!”

    他现在就是一个毫无理智可言的疯子。碎裂的瓶颈边缘锋利,在李跃雷脸上和身上割开一道道伤口。

    事情来的很突然,毫无预兆。无论保镖还是女人,谁也没有想到几秒种前面带微笑,言谈举止甚至很是卑微的李啸会突然暴起,说动手就动手。人类大脑在遭遇突然变化的时候,会陷入短暂的空白状态。虽说时间不长,可是对于一心想要报复,想要在李跃雷身上把失去尊严找回来李啸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很有心计,选择啤酒瓶作为武器,也是从网络游戏里学到的经验。老版本《魔兽世界》里有一把盗贼常用的匕首,名字叫做“酒吧凶器”,其实就是一个砸碎瓶身,只剩下瓶颈的啤酒瓶子。

    锋利的玻璃边缘在李跃雷脖颈上轻轻划过,带着突然加重的力量,朝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死命狠戳。

    李啸终究还是没有下狠手。他只想报复,没想过要杀人。既然老同学都要从自己身上吸血,还不要脸的以高利贷欠款为借口,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毁你的容!

    啤机瓶里装的其实不是水,而是李啸的尿。人体尿液直接泼洒在伤口表面,即便李跃雷进了医院,他那张脸也会被感染,永远都是这副模样。

    用力向下,然后往上反撩,一个醒目带血的“v”字,立刻以触目惊心的方式在李跃雷脸上凸显出来。

    “你这个混蛋!快住手!”

    “杀人啦!救命啊!”

    保镖和女人几乎同时喊叫起来。一个以最快的速度绕过车子,带着震惊与狂怒,挥拳砸向继续朝着李跃雷施暴的李啸。另一个仿佛电击般瞬间跳起来,花容失色,高跟靴子不要命地来回跺着,被吓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

    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就是不一样,保镖一拳砸中李啸脖颈的侧后位置,那里神经密集,骤然遭受重击会导致目标当场失去行动力。李啸虽然早有防备,还是被巨大的拳力当场打倒。他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就是强烈的眩晕感。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咬紧牙关,用膝盖支撑着想要站起来,又被保镖冲上去狠狠一脚踢中腹部……他疼得再也忍不住了,发出“哇”的一声惨叫。

    陷入狂怒的保镖丝毫不想放过他。保护李跃雷是自己的职业,现在李跃雷受伤,脸上的伤势看起来极其严重,外翻的肌肉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恐怖片里被病毒感染的丧尸。如果就这样直接报警,说不定暴怒无比的李父会把怒火倾斜到自己身上。

    “狗杂种,老子要打死你!”保镖怒吼着一步跨到李啸面前,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将整个人从地上拎起来。李啸觉得头皮仿佛要被这股巨大力量硬生生从身上扯脱。他不顾一切用双手死死按住抓住头发的那只手,发出自出娘胎以来的最凄惨尖叫。

    狠归狠,剧烈疼痛让他觉得死亡就在眼前。双脚拼命乱蹬,整个人像泥鳅一样来回乱扭,不断翻滚,这越发激起了保镖殴打愤怒,沉重的拳头一下又一下砸过来。李啸觉得眼睛仿佛被狠狠砸进了眼眶深处,凹进去一样。面颊上挨的那几拳导致牙齿有些松动,鼻子从中了第一拳的时候就不听使唤,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呼吸必须依靠张开嘴才能完成,也闻不到任何气味。一股热热的,粘稠的液体正沿着嘴唇上方的皮肤缓缓向下流淌,落进嘴里,在舌尖上迅速弥漫开浓烈的血腥味。

    李啸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他看到了丽丽。很年轻,非常漂亮,就像很多年前在高中的时候,活泼可爱,无论做什么都会围在自己身边。那时候的时光多美好啊!口袋里虽然没什么钱,却过的很开心。五毛钱一个游戏币,可以在电子游戏厅里玩《三国志》,一次通关。一块钱的炸洋芋就够两个人吃饱。无论去哪儿都不会坐车,一直走,无论再晚回家也是如此。两元钱就能在街上疯一整天,五元钱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笔足以购买快乐的巨款。

    泪水沿着眼角流了下来。

    丽丽……她还是走了。

    在爱情与面包面前,她终究选择了后者。李啸虽然气愤,却实在找不到指责她的依据。一个女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陪着自己那么久的时间,的确已是仁至义尽。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怪我自己稀里糊涂不上进,没能抓住上天赐给我的机会。

    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呵呵!那是不可能的。这个世上买不到后悔药,哪怕出再多的钱也不行。

    失去力量的身体软软的,保镖把已经不会挣扎的李啸扔在地上。他喘着粗气,发泄般冲着李啸后腰上踢了一脚,然后转过身,快步走到倒在地上双手捂住面部鬼哭狼嚎的李跃雷面前。

第四百四三节 想证明自己吗?

    急切地问:“你怎么样,还好吗?”

    李啸下手非常狠,巨大的伤口贯穿了李跃雷的两边面颊。那是弯弯曲曲如锯齿般的线条,外挑的皮肤无法裹住肌肉,即便是到了医院修复,也必须用针线缝合,还会在脸上留下状如蜈蚣般的难看疤痕。

    “……傻(杀)了他……改(给)窝(我)杀了他……”剧烈疼痛使李跃雷发音含糊不清。他在惨叫中释放着怒火,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不顾上那么许多。无论犯法也好,家里以后要为这件事情花钱也罢,总之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李啸的命!

    保镖双手托住李跃雷的肩膀,将他上身扶起,然后急切地抬起头,冲着蜷缩着身子站在远处朝这边张望的女人连声大喊:“快打电话叫救护车。车里后座上有个包,快给我拿来。”

    当保镖的人都学过一些简单的急救知识。女人虽然惊恐,却还是给他拿来了皮包,然后站在旁边,从手袋里拿出手机,瑟瑟抖抖想要点开。

    就在保镖给李跃雷做过简单处理,站起来,走到李啸身边,想要再给他按照之前的套路狠狠收拾的时候,从街灯照不到的黑暗深处,缓缓出现了几个人影。

    黑色长款大衣把谢浩然修长的身形完美烘托出来。他双脚分开站在那里,仿佛主宰一切的黑夜君王,对保镖发出冷淡且威严的声音:“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再打下去,他会死的。”

    保镖根本没注意到突然间出现的这些人。他下意识后缩脚步,摆出标准的防御动作,眼睛里全是警惕:“你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谢浩然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我刚才在旁边一直看着。这个年轻人发疯,然后你把他狠揍了一顿。要我说,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就这样算了吧!”

    保镖站在那里有些犹豫。他实在摸不准这些人的来路。但是凭着自己的经验,保镖基本上可以断定,对方应该是李啸的朋友,或者是认识的人。

    想了想,他试探着问:“你们是他的朋友?”

    “算不上。”谢浩然耸了耸肩膀,直接否认:“我没有这种朋友。”

    他说话速度很快,不假思索。保镖听出他话语当中的那丝不屑,心中那点畏惧与担忧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办了。朋友,这是我们的事情,就算要管,也是警察来管。”

    李跃雷已经稍微恢复了一些。女人搀着他站起来,双手用力杵着“奔驰”车的引擎盖,他那张遍布血污的连在暗淡灯光下显得尤为狰狞,冲着保镖连声咆哮:“把李啸这个狗杂种剁了。出了事情,我来负责。不就是钱嘛,老子花钱买他的脑袋!买他的命……尼玛的,李啸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情没完,回头我就把于丽丽抓回来,到时候我会狠狠收拾她,还会让你在旁边看着。不把你们两个混蛋活活玩废、玩死,老子就不姓李!”

    昏沉沉的李啸已经听不到这些话。

    保镖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刚想说点儿什么,却听见站在对面的谢浩然发出声音:“你确定要让警察来管?那么我保证,警察肯定会连着你们李家放高利贷的事情一起管。别以为宏州这块地方只有你们李家最了不起。我要换了是你,现在就一个字也不会说。该去医院去医院,该回家就回家。”

    “我1操1你1妈的……”李跃雷刚把前半句话骂出口,立刻被旁边冲过来的保镖死死捂住嘴。

    谢浩然也不多言。他朝着对面深深看了一眼,伸手冲着躺在地上的李啸指了指,两名护卫连忙走过去,将李啸抬起来,送上不远处的一辆车。

    “我会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转身离开的时候,谢浩然脸上一片冰冷。

    ……

    灯光很刺眼,雪白雪亮,功率至少有上百瓦。

    没有李啸想象中温暖绵软的床,这些人也没有送着自己去医院。他被打得很惨,身上的伤痛刺激着大脑随时可能昏迷。但他很快知道即便是晕过去也是一种奢侈。一桶从头顶浇下来的冰水刺激着皮肤与身体,使昏沉沉的他瞬间恢复了清醒。

    他再次变得变得暴怒起来,双手慌慌张张抹着脸上的血和水,跺着脚冲着站在对面的谢浩然连声喊道:“你在干什么?你……是我,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一直觉得年龄与自己相仿的谢浩然是“自己人”。否则的话,之前也就不会从李跃雷保镖手里将自己救下来。

    谢浩然平静地注视了他几秒钟,淡淡地说:“如果你不是李叔叔的儿子,我根本不会管你,也不会把你带到这儿来。”

    李啸对根本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这些话,连声怒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个家伙对我老婆……”

    “你说错了,于丽丽不是你的妻子。”谢浩然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于丽丽结婚了。她结婚证上的合法丈夫,是一个叫做陈和平的人。”

    冰水的刺激效果非常好,头脑发热的李啸逐渐变得冷静下来。他死死盯着谢浩然:“……你在调查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谢浩然根本没有兴趣回答这些问题。他发出毫不掩饰讥讽的嘲笑声:“如果这次我没有来到宏州,你今天晚上就得在看守所过夜。”

    李啸心里顿时腾起一股专属于年轻人的孤傲:“那是我的事情,要你管?”

    谢浩然看了他一眼,慢慢搓着双手:“你倒是爽了,该报复的也报复了,仇人的脸也被你弄花了。人家肯定不会放过你。你觉得你有多大的能力跟他们对抗?你知不知道监狱是什么地方?人家有钱有势,进去以后随便找几个人就能把你活活弄死,就算不死也能把你打成残废。你觉得这样很光荣吗?你爸爸那条腿是打南越鬼子的时候被炸断。你呢?却是为了一个女人。以后老了,跟别人说起来,你不会觉得惭愧吗?”

    “还有你父亲,你没有想过那些人会对付他?有钱有势就能为所欲为。这话虽说不能适用于所有地方,却也基本上是对的。还有于丽丽,你觉得李家不会迁怒于她?不会去找她的麻烦?”

    李啸怔住了,额头上随即渗出星星点点的冷汗。

    这几天他也没有闲着,通过各种渠道对李家,以及李跃雷进行了更加深刻的了解。自己这位老同学已经不是当年的青葱少年,而是变得心狠手辣。谢浩然说的没错,他的确会下下对付父亲和丽丽。何况之前在停车场的时候,受伤极重的李跃雷就连声叫嚣,毫不掩饰。

    “他……他敢?”说话的时候,李啸自己也有些中气不足。他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悍不畏死的气势。

    谢浩然久久看了他近半分钟,才慢慢地说:“我的人一直跟着你。其实在你还没有走进停车场的时候,我就已经到了。我看着你走过去用啤酒瓶子砸人,看着你把那个人的脸划开,看着你被打得很惨……我故意的。我就是想要让你吃点儿苦头,我还知道你今天晚上就算手里有把刀子也不会杀人。因为你根本没想过要这样做。你只是单纯想要报复,却差了临到最后的那么一点点。你不明白……死人是不会报复的,更不会冲着你又喊又骂。”

    “别用那种怨毒的眼神看着我,机会曾经摆在你面前,你原本有解救家庭,让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机会。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死。像你这样打人一顿然后把人放了算是怎么回事?你手上有什么资本能跟别人斗?要么就狠一些,一刀宰了他,然后逃跑。李家知道有个敢杀人的疯子在外面,也就不敢对你父亲和于丽丽动手。至于现在……呵呵!恭喜你,你成功的惹怒了一条狗,而且还把这条受伤的狗刺激着精神错乱,变成了一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房间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李啸呆呆地站在那里,凶狠表情渐渐从脸上褪去。他开始变得沮丧起来,随即就是失魂落魄,身上的伤痛在他看来根本不重要,谢浩然说过的那些话像重锤般狠狠击打着心脏,就连大脑也变得思维困顿。

    良久,他发出濒死者般的痛苦呻吟:“……我……我该怎么办?能不能……帮帮我?”

    虽然年龄比李啸小,谢浩然的个头却高出李啸不少。他居高临下注视着他:“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

    ……

    在夜幕的掩护下,李啸匆匆上了车,连夜离开宏州,朝着南面驶去。

    谢浩然的布局不仅仅在国内,他首先就把目光对准了邻国高棉。

    以青灵集团的财势,保下区区一个李啸当然不成问题。可是以后怎么办?如果他还是与从前一样,之前所做的努力就统统白费。

    去境外磨练,跟着自己的手下,从最基础的事情做起,一步一步来。

第四百四四节 凶人

    希望他可以记住这次教训,脱胎换骨。

    ……

    李家当天晚上就乱做一团。

    无论哪个当父母的看到儿子伤成这样,都会变得怒不可遏,疯狂的想要报复。

    李母在医院里就跺着脚叫嚣着“要把打我儿子的人抓起来,让他全家不得好死。”

    李父要冷静一些,他从保镖那里了解了事情经过,询问了在停车场发生的各种细节,却没有把谢浩然最后那句话当回事。站在医院的急救室外面,他拿出手机拨打电话,与各种认识的人联系……要求与目的都很直接:找到李啸,抓住他的父亲李毅松,还有于丽丽也绝对不能放过,一定要抓回来。

    必须承认,李家在宏州还是有些势力,白道与黑道上的关系都很熟。尤其是黑道上的人,因为李家主营高利贷的缘故,认识的就更多了。

    李父懂得做这种事情的“程序”。想要把某个人往死里收拾,开始的时候绝对不能报警。警察来了,就意味着一切都要走司法程序。他联络了黑道上认识的朋友,把公司里的亲信叫过来……原本想着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只是从挂断电话后,情况忽然朝着出乎意料的方向迅速变化。

    没能抓到目标。

    两小时后,派去抓李毅松的手下打来电话,说是在路上被一帮人截住,自己这边所有人都被打伤,而且被打得很惨,现在另外一家医院里包扎急救。

    派去抓于丽丽的另外一拨人也打来电话,他们遇到了同样的事,对方甚至做得更绝,连汽车也差点儿被砸烂。

    李跃雷的伤势已经稳定,需要住院观察。李母心中的怒气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就开始对病房里的各种设施骂骂咧咧。一会儿说着医院服务差,一会儿说是医院对儿子的重视程度不够……李父在惊愕中被她说得烦躁无比,不由得病房里就吼出声来:“别说了,你就不能安静一下?”

    凌晨六点多的时候,老虎出现在李父面前。

    他不是一个人。同时随行的还有宏州黑道上另外两个话事人。李父都见过,也吃过几顿饭。见状,连忙迎上来。对方很直接地告诉他:老李,所有这些事情,都是你儿子惹出来的。他这次祸闯得很大,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李母当时一听就火了:“我儿子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你们还想怎么样?不行,总之必须把于丽丽那个小贱人抓回来,还有李啸父子,一个也不能放过。”

    老虎看都不看在旁边歇斯底里,就连护士也劝阻不了的李母。他对李父嬉皮笑脸地说:“李老板,你儿子很拽啊!动不动就要杀人全家。这种事情如果报到派出所,让警察来处理,你觉得会怎么样?”

    不等李父回答,站在旁边的李母指着老虎怒声叫道:“那报警啊!让警察来看看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老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随即转向李父:“李老板,这里是医院,你最好管管你的夫人。有些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说。反正我是无所谓,如果你觉得事不关己,烧不到你身上,那就当我没说。”

    李父知晓的事情内幕毕竟要比自家老婆多得多。他用力按住妻子的肩膀,低声叮嘱她不要说话,然后转过身,脸色阴沉地说:“我儿子被打成这样,基本上算是毁容了。我手上人证物证都有,我很清楚这是李啸干的。老虎,我以前没跟你打过交道,但我听说过你在棚户区那边的名头。今天既然你来了,那就跟我把事情说清楚,给我一个交代。”

    老虎笑了:“怎么,李老板以为李啸是我的人?”

    “难道不是吗?”李父有些愤怒:“如果不是你的人,你为什么要帮着李啸出头?”

    他随即看着站在侧面的另外两个人说:“还有你们也是,平时大家在一起喝酒,称兄道弟,现在我儿子伤了,你们却说他惹了不该惹的人。哼!宏州就这么大,大家的底细都很清楚。你们把话说清楚,我儿子的事情难道就这样算了?他李啸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你们所有人都保着他?”

    老虎淡淡地问:“听李老板的意思,还是要坚持报警了?”

    李父的表情有些狰狞:“我得替我儿子讨个公道。”

    “那随便你!”老虎皮肉不笑地说:“我手上正好也有一些关于李老板的视频资料,都是殴打辱骂的视频,还有李老板你把别人从三楼上推下去,没有摔死,却把人活活摔成残废的那种。”

    李父怔了几秒钟,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你……你说什么?”

    老虎可怕的声音仍在继续着:“你把借钱还不出来的母女卖到外地,砍断欠债不还的人小手指头,还有几个是被你强行在嘴里塞着大便,规定还款日期……李老板,你觉得这些事情如果公开,交给警察,你还能像现在这么风光吗?”

    李父觉得身子一阵发冷,嘴上却在兀自强辩:“这不可能,根本就是没有的事情。你……你这是栽赃陷害。”

    “栽不栽赃,警察一查不就清楚了吗?”老虎冷笑着将目标转向:“还有李夫人,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浴场会所里玩得很开心。一百五十毫米加农炮托我向你问好,还有八十毫米迫击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过去,他会向上次那样让你满意。对了……他们那边最近新来了一个叫做“冲击力无限电磁炮”的家伙。据说肌肉发达,精力旺盛,能够满足任何深闺怨妇的强烈需求。”

    满面嚣张的李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不由得后退了两步,指着老虎,发出又惊又怒却没有什么力气的声音:“你……胡说八道,我根本没去过那种地方。”

    “哼!”老虎瞟了她一样,轻蔑地说:“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毫无根据随口乱说吗?我手上可是有好几条李夫人你的内裤。迫击炮卖给我两条,加农炮卖给我一条,还有高射重机枪和战列舰大口径主炮……其实证明这种事情很简单,去做个基因检测就行。当然,费用你来出。”

    看着失魂落魄的妻子,李父忽然有种想要拎刀子砍下她脑袋的冲动。在口腔里狠狠咬了咬牙齿,他盯着老虎,恶狠狠地说:“看来你的确很有依仗。说吧!你想怎么样?”

    “这件事情你没得选。”老虎加快了语速:“要报警就大家一起报,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一句:肯定是李老板你比李啸先进去,而且你进去以后至少也要判个无期。至于你手下那些人,他们永远抓不到李啸。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李虎眼皮一阵抽搐:“你要我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是!”老虎笑着摇摇头:“你得拿出五百万来摆平这件事。”

    李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要我拿五百万?你搞错了吧?受伤的是我儿子,是我儿子啊!”

    “你以为你儿子是国王吗?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把他从床上拖起来,从窗户里扔下去?”老虎发出森冷的狞笑:“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你儿子惹出来的。他要于丽丽配他睡觉,还骗了李啸。那句老话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他算是运气好,李啸没下死手。不过这赔偿金却万万不能少。李老板,你拿钱出来,我再从中说合说合,对你来说,其实是最好的结果。”

    李父忽然觉得在这些事情颠覆了自己固定的逻辑理念。他对老虎说的这些本能产生了怀疑。思考片刻,他认真地说:“你先坐,我打个电话。”

    他想找其它关系,从别的方面问问再说。

    “请便!”老虎笑着点点头:“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李老板,时间就是金钱,五百万只是现在的价码。我最多等你十分钟,时间一过,解决问题的钱就要翻倍。到时候,就是一千万。”

    李父再次怔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跟你学的。”老虎说的一本正经:“借钱还钱都有利息。利滚利,利生利。十分钟一期。要是你觉得贵,可以置之不理。要是你足够聪明,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

    李父的选择时间没有超过十分钟。放下电话后,他以最快的速度给老虎转款。老虎等人离开病房后,李父瘫坐在椅子上,面色发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打个电话要不了多久。

    连续拨打好几个电话,要么无人接听,要么干脆被对方直接拒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牌。电话薄里有几个号码就是李父最后的依仗。那是在真正可以在最后关头能够保住自己的人。可是现在,连他们都不问不理,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

    李父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巨大惊恐。

    儿子究竟招惹了什么人?

    为什么区区一个李啸,竟然会有如此大的能量,让那么多人出面?

    我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第四百四五节 优惠券

    离开宏州的时候,谢浩然对李毅松说明了一切。

    “李叔叔,我把李啸带走了。短则一年,长则三年,我保证还你一个全新的李啸。”

    虽然心中有些不舍,李毅松还是点点头:“小然,我相信你。”

    他很清楚,儿子要是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是前途尽毁。这次要不是有谢浩然及时出手,事情就会闹得无法收拾。连于丽丽这种曾经对儿子死心塌地的女孩也放弃了他,可见李啸已经颓废到了何等地步。

    时间会证明一个人,也会磨练一个人。

    耐心等待吧!

    ……

    回到泽州,刚进家门,就看见蒲春燕母女俩坐在沙发上,正陪着外婆方芮说话。浦雨兰很乖巧,连忙走过来,脸上笑容很是甜腻:“表哥,你回来了。”

    谢浩然随口“嗯”了一声,对着方芮问道:“外婆,姑姑她们呢?”

    “你姑姑她们在店里,等会儿我也要过去。”

    说着,方芮站起来,直接拉着谢浩然的手,两个人进了书房。

    关上门,在椅子上坐下,方芮脸上浮起一丝疲倦。她叹了口气:“蒲春燕她们娘俩缠了我一个上午,我坐在那儿听着她絮叨,只觉得犯困。还好你回来了,否则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哎……”

    看着仰靠在椅子后背上,双手轻轻揉着太阳穴的外婆,谢浩然不禁有些好笑:“蒲春燕都对您说什么了?”

    方芮抬起眼皮,望向谢浩然的目光透出几分古怪:“她倒是没有明说。不过,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明摆着看中了你,想要让你做她们浦家的女婿。”

    谢浩然正端着杯子喝水,听到最后一句话,差点儿被呛到。他连忙把嘴里那口茶水咽下去,用手抚着喉咙,难以置信地问:“外婆,她说话真的这么直接?”

    “浦雨兰只是其中之一。”方芮苦笑道:“小然你是不知道,自从我们搬回来以后,很多人都在打听你。还有很多外婆认识的人,都想把他们的女儿,还有孙女嫁过来。”

    谢浩然很是不解:“为什么?”

    “你现在是名声在外啊!”方芮扳着手指打趣道:“又年轻,有英俊,而且有钱。尤其是青灵超市在泽州开起来以后,原本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也找上门了。我平时在小区里跳跳健身操,下午打打麻将,很多人都来找我套近乎。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反正青灵超市是“咱们家开的”这种说法已经传开,不管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相信……刚开始的时候,我说得嘴都酸了。现在嘛,反正都这样了,我也懒得再说。”

    谢浩然有些哭笑不得:“青灵超市在泽州这边开的比较晚,这消息也传得太快了吧?”

    “晚?不晚了!”方芮瞪了自己的外孙一眼:“从你去燕京上学的时候算起,第二个月就在泽州开起了超市。你用的是本地人,你姑姑因为有事情要处理,去过你们公司两次。结果被人看见了,问起来,你姑姑也不好否认,就说了是你的公司。”

    谢浩然笑道:“这么说,源头还是在姑姑身上啊?”

    “其实就算夜云不说,别人也会知道。”说着,方芮慢慢皱起了眉头:“外面的人也就罢了,我能推就推,推不过去就装聋作哑不管不问。但是蒲春燕……我看,她们母女是对你志在必得啊!”

    谢浩然很聪明:“所以外婆你把我叫进来,想问问我的意思?”

    方芮点点头:“不管怎么样,她们都是家里的亲戚。这种事情外婆不会乱点鸳鸯谱,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谢浩然直言道:“那就让浦雨兰死了这条心吧!我跟她不可能的,也没想过那种事情。”

    ……

    从书房里出来,正好看见浦雨兰在贺明明身边坐着,两个人应该是在说着什么,脸上都挂着笑意,目光中却带着戒备。

    谢浩然暗自摇摇头,走到贺明明旁边,说:“公司打电话过来,有事情要处理。走吧!”

    浦雨兰反应很快:“表哥,我跟你去吧!”

    蒲春燕在不远处听见了,笑着说:“小然你怎么刚回来又要走?顺便带着雨兰一块去吧!她在家里一个人,闷得慌。”

    谢浩然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去外面办事。再说了,车子小,多一个人就坐不下了。”

    出了门,上了车,发动引擎,缓缓驶出小区。

    贺明明坐在副驾驶座上,笑道:“你那个表妹对我防备的越来越深了。”

    谢浩然毫不在意地笑笑:“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她想要结婚,还说你这个表哥喜欢她。”贺明明促狭地笑道:“老实交代,是不是真的?”

    “这种话你也信?”谢浩然鄙夷地看了她一样,将挡位推上高档,踩下油门,驾车朝着公司在泽州的分部驶去。

    ……

    按照国人的习俗,过年的时间长达十五天。尤其是正月十五,俗称“小年”。

    明天就是元宵节了。

    超市门口到处都挂着优惠的广告牌,大红色灯笼挂满了整个商店门厅。促销员站在门口,所有进来的客人都能收到一个拇指大小的灯笼挂坠,或者是同样大小的“华夏结”。过年了,一点小礼物会让顾客心情变得高兴起来,商场里气氛也会变得热闹。

    谢浩然与贺明明没有使用专用电梯。两个人跟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跟着客用电梯上了三楼。这几乎是所有大型超市的共同模式,直接将入口设在楼上,顾客从上往下逛店购物,也不会感觉疲劳。

    他凑近贺明明耳边,低声笑道:“出来走走也好,省的呆在家里被蒲春燕被丈母娘那种可怕的眼光看来看去。”

    贺明明知道谢浩然在开玩笑,不由得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浦雨兰可是比我年轻多了。怎么,你就一点儿也不动心?”

    “还是算了吧!”谢浩然摇摇头:“你和丹丹,还有梁欣丽……今年的婚礼我想想都头大,民政局那边可是发不出三本结婚证的。”

    “真的只有我们三个?”贺明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有那位龙虎山的明真道人呢?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自己做的好事,就不怕人家再回来找你?”

    两个人说笑着,很快走到超市位于三楼的二号出口前。

    这里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专门用作超市的活动区。在优惠打折的基础上,公司还会推出分时段的赠送活动。比如过年这段时间的活动就是“只要在本商场购物满一百五十元,凭购物小票与结账时给予的优惠券,就能以一元钱在活动区买到两提卷筒纸。”

    卷筒纸的质量不错,是国内有名的“飞达”品牌。这种纸韧性极好,吸水性强,很受欢迎。正常情况下,每提(十卷装)售价二十二元。

    因为活动本身很吸引人,而且给予顾客较多的实惠,活动区柜台前挤满了人。他们手里拿着购物小票和优惠券,促销人员也忙得不可开交。一边登记顾客信息,一边合适购买记录。堆积如山的卷筒纸就这样迅速分发出去,柜台里面还不断有工作人员用推车把新的赠品摆出来。一时间,热热闹闹,熙熙攘攘。

    谢浩然对此很是满意:“看起来生意不错。”

    贺明明与他站在靠墙人少的位置:“过年嘛,出来买东西就图个高兴。咱们超市的商品打折下来,价位本来就低,再加上活动也不是假、大、空,真正能得到实惠,人要是少了才怪。”

    正说着,只见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挤进人群,问柜台前正在忙碌的促销员:“同志,你们这个活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促销员忙着登记信息,头也不抬地回答:“上周三就开始了,为期一周,还有两天结束。”

    那女人脸上有些急色:“我昨天就来你们商场买过东西,还买了很多,足足四百多块钱。可是我买好东西离开的时候,你们的人没跟我说过有这个活动啊!”

    促销员抬起头,脸上有些疲倦,她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意:“没关系,你的购物小票带来了吗?只要是在活动时间期间,都可以把东西补给你。”

    听到这句话,面露惊喜的女人连说了三个“好”字。她忙不迭从衣袋里拿出购物小票,递了过去,然后从钱包里拿出两张一元零钞,眼巴巴地望着对面。只见促销员接过小票,仔细看了看购物时间,然后抬起头,伸出手说:“小票没问题,你把优惠券给我吧!我登记一下你就可以领纸了。”

    那女人顿时傻眼了:“优惠券?什么优惠券?”

    已经很累的促销员随手从旁边拿起一张宣传单递了过去,指着“加一元换购“飞达”卷筒纸”的广告细则,耐心解释:“您看看这儿,换购卷筒纸除了要有购物小票,还要有优惠券,两样东西配合使用才能生效。”

    女人脸上全是问号:“那……应该到哪儿去领这个优惠券?”

第四百四六节 你没说我怎么给你?

    促销员继续解释:“你买完东西结账的时候,我们的销售人员除了给你购物小票,还会同时把优惠券给你。因为为了防止有些客人会拿着小票回来再次换购,所以一定要有优惠券。要是没有的话,您就不能用一块钱买到两提卷筒纸。”

    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促销员下意识把眼前这位妇女当做是众多“冒领者”之一。她实在懒得与这种人说话,于是低下头,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

    那女人一下子叫了起来:“可是我昨天买东西的时候没领到什么优惠券啊!我当时结账付钱,没人跟我说过这事情啊!”

    她挡在前面的时间有些长,后面排队的顾客觉得不满。一个中年人扬了扬手里的广告传单,对她说:“进门的时候有人发传单,还有商场到处都贴着“一元换购”的招牌。怎么你买东西付钱的时候没问问吗?”

    “我……我怎么知道?”那女人一下子语塞,结结巴巴地说:“我就想着付钱买单,然后回家,不知道有这个活动,当时也没问。今天还是我们家邻居过来串门,说起青灵超市打折的事情才知道。”

    中年人点点头:“那你还是去昨天付账的那个柜台问问吧!你站在这里也没有用,人家小姑娘是照章办事,别为难她。没有优惠券她不可能给你办,而且你站在这儿后面的人都办不了。麻烦让一让,好吗?”

    人家说的在情在理,那女人也实在没办法,只好离开,朝着远处人流密集的结账柜台走去。

    看着她臃肿的背影,谢浩然抬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低声道:“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

    贺明明看了他一眼,不解地问:“怎么了?”

    谢浩然注视着女人走去的那个方向:“我觉得她没有撒谎,也不像是拿着购物小票想要冒领东西。”

    贺明明心中不由得一动:“你的意思是,昨天她买好东西结账的时候,销售人员没给她优惠券?”

    谢浩然缓缓点着头:“的确有这种可能。虽然东西少,但毕竟是钱啊!”

    贺明明拉住他的胳膊:“走,过去看看。”

    ……

    中年妇女很执着,她找到了昨天付账时候给自己扫单的那位销售员。那是一个年纪与她差不多的女人,两个人在柜台前争论了起来。

    中年妇女怒气冲冲:“昨天我付账的时候,你怎么没给我优惠券?害得我刚才在活动区那边没办法买纸。”

    销售员脸上全是无辜的表情:“昨天的事情我怎么记得?每天那么多人,我怎么顾得过来?你要说是没给,那也有可能。我估计你应该是当时没跟我要,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啊!”

    中年妇女脸色微微有些发红,销售员说的是事实,再加上之前在活动区那边被中年男人说过类似的话,她也想起来昨天结账的时候的确是自己没要优惠券……事情其实很简单,两个人对质起来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有心想要就这么算了,离开走人,可是想想一元钱换购两提卷筒纸的优惠实在让人动心,于是咬咬牙,厚着脸皮提高了音量。

    “那你现在把优惠券给我。”

    销售员当场拒绝:“那怎么行?都说了是昨天的事情,我也不确定你到底有没有拿过。我们商场有规定,优惠券只能在结账的时候给顾客,而且购物必须满一百五十块的才有。一单一张,当时过了就没了。你现在过来说昨天的事情,我不可能补给你。”

    中年妇女有些急怒了:“我昨天不知道有优惠活动,结账的时候你也没跟我说啊!”

    销售员冷笑着针锋相对:“这商场里到处都挂着牌子,进门的时候还有人分发传单,你看来我这里结账的客人只要付钱的时候都会找我要优惠券,为什么到了你就偏偏记不得了?”

    这样的争论没什么营养。只是中年妇女战斗力实在强大,她铁了心要拿回自己的东西。站在那里不依不饶,把那条通道的所有客人都堵住了……没办法,销售人员叫来了保安,又叫来了值班主管。问清楚情况,仔细验明那张购物小票的确是昨天所出,值班主管这才给了她一张优惠券,了结事情。

    墙边,谢浩然与贺明明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明悟。

    两个人就此分开,装作买完东西站在商场里休息的客人,眼睛却盯着身穿红色马甲,附近结账通道上的一个个商场销售员。

    半小时后,贺明明回来了。她凑近谢浩然耳边低声道:“有四个客人没有要找销售员要优惠券。”

    谢浩然点点头:“我这边也是,有六个人。”

    三楼有一百个付账通道。商场里人声鼎沸,即便是他们两人分开监视,最多只能观察到二十来个通道口的情况。

    贺明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之前那女人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客人自己说是需要优惠券,销售员就不会主动告诉他们有换购活动这件事。”

    谢浩然低声“唔”了一声:“不是所有销售员都不会说。我看到有几个就很负责,每个客人结账的时候都会主动问一下。”

    “看来还是我们的员工出了问题。”贺明明转过头,目光朝着远处望去:“公司手册规定过:客人有知情权,销售人员有必须告知的义务。现在……唉,他们是能不说就不说,客人不要他们也不会提醒。类似的事情,我估计还会发生。”

    谢浩然的目光深邃:“明明,你觉得这些优惠券会被他们私底下分了?还是拿出去卖了?”

    “都有可能。”贺明明很冷静:“一提卷筒纸二十来块钱,这还是“飞达”的牌子。一块钱就能换购两提,就刚才这半小时,一下子就是十张优惠券二十提纸。这一天下来,他们能落下多少?活动要持续一个星期……看来这笔账要仔细查查,弄个水落石出。”

    谢浩然眼里透出一丝苦笑:“我现在才明白,丹丹身上的任务有多重。公司经营方面的所有事情都交给她来负责。燕京那边毕竟是总部,可以直管。泽州这边就得另外安排人。我不是说信不过你的族人,只是……”

    贺明明用食指挡住他的嘴唇:“泽州这边的商业部负责人是外面招聘进来的。”

    谢浩然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那我们找个时间见见他?”

    贺明明笑了:“我让这边的主管打个电话吧!就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

    “主管”是雷极门内部的称呼。对外界公开的名称,叫做“分区经理”。

    收到消息,贺翔第一时间赶到了公司办公室。面对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自己的谢浩然,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毫不犹豫弯下腰,恭恭敬敬单膝跪了下去。

    分区经理轮换制度是贺明明提出来的。虽说贺家亲族已经集体效忠谢浩然,可是就其根底,雷极门想要真正强大起来,光依靠普通世界的金钱力量绝对不行。无论如何,门派的根基在清凉山,修士也不可能丢下“修炼”这门基础课。按照新制定的规矩,分区经理必须三年一换,如有特殊情况可做临时调整(闭关、境界晋升等),由总部方面另行安排。

    谢浩然转过身,注视着跪倒在地的贺翔,认真地问:“事情你都知道了?”

    贺翔毕恭毕敬地回答:“明姐已经把资料发给我。来的路上,我都看了,也记下了。”

    “身为分区经理,你对这件事情肯定要负起责任。”谢浩然的声音比平时冷漠了一些:“事情发生在你管辖的区域,不管怎么样,先解决了才是正理。去吧!好好查一下,把问题查清楚。记住,不要大张旗鼓,不要惊动其他人。”

    面对实力强大,修为高深的掌门,贺翔觉得面前仿佛耸立着一座高山,压得自己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一直听到最后,他才如释重负般连连点头,认真回答:“我这就去办。”

    ……

    事情并不复杂,前后经过又被谢浩然与贺明明看了个清楚。贺翔带着公司监察组的成员第一时间前往超市,以“换班”的名义将涉事的几名销售员替下来,单独分开询问。这些人倒也没有隐瞒,纷纷把各自知道的事情吐了个干净。

    青灵集团从最初组建的时候,就拥有雄厚的资金。尤其是谢浩然并吞药神院,全面掌控之后,集团规模一下子得到了大规模跃升。谢浩然最初的想法就是与灵玉橘有关,这种思维决定了他必须在全国各地开设超市。但想法归想法,实际操作起来,困难重重。

    如果没有王倚丹这种商业老手在背后撑腰,青灵集团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在全国范围内开设这么多家分店。

    店面是开起来了,也在某些城市将沃尔玛、家乐福之类的国外超市挤走,可是扩张太快终究有其隐患。想要解决这些问题,需要时间。

第四百四七节 公司里的蛀虫

    “以熟带生”是商业集团里常见的培训模式。青灵集团建设之初,王倚丹从其它地方挖来了大量不同等级的从业人员。尤其是并吞、挤占某地超市后,该超市的原有员工只需接受青灵集团内部的短期培训,便可直接上岗。这就导致很多店面的工作人员素质良莠不齐。

    张文昌是从连州调过来的一名副主管。泽州分公司商业部包括他在内,另外还有一名主管。虽说谢浩然对泽州分公司极其重视,抽调了大量资金,可是人员上的短板却不可避免。张文昌负责分公司的新员工培训工作,与下面的销售员关系很熟。他很会做人,与基层人员之间很是亲密,有着良好的拥护基础。

    优惠和促销是总公司方面制定的规则之一。连州那边的青灵超市开设时间较早,张文昌对超市的具体运作与项目策划非常熟悉。他从中发现了一些可供利用的漏洞。就像这次的公司新年优惠,只要顾客在超市购买一百五十元的商品,就能凭借当日购物小票和优惠券,加上一元钱,换购两提“飞达”卷筒纸。事情很简单,就是一个普通的促销计划,可是在张文昌眼里,却是自己敛财的大好时机。

    一元换购有个前提,那就是必须同时具备“当日购物小票”和“优惠券”。

    张文昌当然不可能控制当日购物小票,但他很清楚顾客的心理。正常情况下,就算在超市门口发放宣传单,在超市内部张贴促销活动标语,仍然还有相当一部分客人毫不在意,不会主动参与活动。

    这是人类对外界的防备与警惕心理所导致。现在骗子满天飞,经常会受到各种各样的手机诈骗电话。“恭喜你中奖了”几乎成为所有诈骗电话打进来的开头辞,报纸和各种媒体上整天都在宣传“不要轻信骗子”之类的警告……不夸张地说,想要在一个遍地都是谎言的世界里生活,的确很是困难。你得拥有明亮的眼睛和敏锐的耳朵,还要拥有面对各种诱惑毫不动心的坚强大脑。

    谁能保证超市的优惠促销不会有假?

    谁能保证所谓的“打折”不是把快要过期或者已经过期的商品以低价销售?

    谁能保证促销其实就是做个样子?表面上说的好听,等到你拿着购物小票到活动区一看,琳琅满目的“换购商品”真多啊!只要再加一百八十八元就能换购一条珍珠项链,只要再加两百八十八元就能换购一台多功能微波炉,只要再加三百八十八元就能换购一台便携式电冰箱……可是等到你从口袋里拿出钞票,把这些看似“便宜”的换购品高高兴兴带回家,打开电脑一看,却发现电商网站上标出来的同款商品价钱要比“换购价”便宜得多。

    珍珠项链只要八十六,多功能微波炉只要一百二,便携式冰箱只要两百块,而且还有专人帮你送到家扛上楼,插上电源板全面调试好了没有问题,留下质量三包证明书,对方才会离开。

    吃亏上当多了,疑惑与拒绝相信的思维就越来越深重。

    正是因为这种人类思维方面的误区,给了张文昌上下其手的机会。

    只要结算通道的销售员闭口不提“一元换购”这件事,很多顾客都不会主动前往活动区。如此一来,很多优惠券就不会发放出去。但它们没有被公司商品部门回收,而是通过各个销售员之手,给顾客打印购物小票的同时,随着扫码机一起发出,被销售员自己留下,在当天工作结束后,集中交到了张文昌手里。

    优惠券是有价位的,三元钱一张,两张就是六块钱。少归少,但是积少成多。

    张文昌知道自己做这种事情必须瞒着上面,他也不敢在所有销售员当中肆意妄为。他很聪明,从一开始就暗中策划,在人员分组的时候,把自己培训过,并且与自己关系亲厚的那部分员工单独分为一组,或者按照公司要求,再继续细分为三至五个小队。这些人当然不能算是张文昌的亲信,可是无论在公司内外遇到的时候,他们都会恭敬地叫他一声“张老师”。

    这是专属于潜意识当中的认同与亲密。有了这层基础,张文昌说话做事就会容易得多。对于他的命令和要求,这部分员工也就执行的更坚决彻底。

    “优惠券回收”这件事情张文昌并不在公司内部全面公开。他只是在自己负责的那组销售人员当中悄悄进行。“一元换购”活动开始前一天,他把该组销售员召集起来,开了个短会。会议核心是关于优惠券,张文昌声称:公司内部有条例,上缴优惠券数量较多的员工,可以按照比例得到奖励。回收的优惠券越多,个人得到的实惠就越好。现在,公司内部的优惠券奖金是每张两块五,自己会想办法争取一下,把这个奖励额度提高到三块钱。

    不是所有员工都会这样认为,当时就有人质疑:张主管,公司不是说优惠促销吗?为什么还要我们上交优惠券?

    张文昌的回答合情合理:你们觉得“一元换购”这种事情换在别的地方可能吗?其实公司就是在赔本赚吆喝。这是一种广告策略,也是想要在短时间内打开公司的知名度。当然,客人自己知道,并且参与活动是一回事,可我们主动把好处送给他们,那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个世界上有钱人多啊!很多人来超市购物就是图个兴趣,他们对于一块钱两提的卷筒纸根本看不上。你们想想,超市门口就有我们的员工分发宣传单,顾客当然能看见单子上写着“一元换购”。所以到了他们结账的时候,你们对于活动就不要再提。客人主动问起,优惠券当然要给。可如果他们不问,那就不用给他。

    收上来的优惠券多了,必须发给销售员对应的钱。这一切都是张文昌的个人行为,他却耍了个小伎俩,单独做了一本签名簿,排头上写着“加班费发放登记”的名目。

    最好的谎话,就是带有一部分真实内容。就算没办法说真话,至少也要把谎话说得与真实没什么区别。

    销售员们对张文昌的伎俩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张文昌那天在会议上一再叮嘱:这是我给咱们这一组争取到的福利,公司里只是在我们这一组暂时试行。喏,看见没有,就连你们的奖金,也是以“加班费”的名目发放。所以这件事情你们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出去以后不要乱说。

    他说话很有策略,充满了或明或暗的威胁:“这件事情不要对外公布,你们在私底下也不要乱传。已经说了是公司内部暂时试行,如果因为谁乱嚼舌头,让公司为难,那就对不起了。你们非但一分钱好处拿不到,还要把已经发下去的加班费交回来……当然,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聪明人,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为期一周的“一元换购”已经持续了四天。

    贺翔一分钟也没有耽误。情况大体明了,他带着公司监督部的人,第一时间找到张文昌,将其控制起来。

    谈话地点安排在贺翔的办公室。房间很大,也很空,隔音效果不错。张文昌被两名公司高级保安(护卫)带进来的时候,他看见谢浩然坐在办公桌对面的高背椅上,分区经理贺翔侍立在一旁。

    张文昌被吓坏了。他站在那里,脚下仿佛关了铅,根本挪不动步子。最后还是被保安分别提着左右两边肩膀,直接把他拎上了椅子。

    谢浩然注视着这个年龄比自己大了将近一倍的中年人,好奇地问:“怎么,你认识我?”

    若是不认识,又怎么可能害怕?

    张文昌脸色发白,语音颤抖:“……是的……你……你是董事长。我以前在沪州分公司……见……见过你。”

    谢浩然明悟地点点头,脸上露出意义莫名的淡笑:“看来我们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谈话开端。那么,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问题显得多余。其实答案大家都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不是为了一个“钱”字,谁又会作奸犯科?

    贺明明坐在谢浩然旁边,认真地问:“张主管,你这段时间总共收了多少张优惠券?”

    到了这个时候,张文昌知道自己无论怎么样也躲不过去。他惨然笑了一下:“我没有细数,大概二十来万张吧,不到二十一万的样子。”

    谢浩然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他吩咐站在的护卫给张文昌端来一杯茶水,问:“公司里的监管系统应该算是严格。一次性报销这么多的优惠券,根本不具备操作性。我知道你想从中牟利。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的?”

    沉默了几秒钟,张文昌问:“董事长,我想知道,公司方面会怎么处理我?”

第四百四八节 栽赃的艺术

    谢浩然很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问:“这得看你的表现。”

    贺明明在旁边插了一句:“其实你应该明白,我们既然发现了问题,就肯定要追查到底。我们现在关心的重点,是究竟有多少人牵涉在内?”

    张文昌显得有些紧张,目光丝毫没有离开过谢浩然:“董事长,如果我把问题交代清楚,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谢浩然双手摆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淡淡地说:“你有什么要求?”

    张文昌回答的很快:“能不能不把我移交司法部门,就在公司内部处理?我认罚,多少钱我都认。”

    谢浩然被他这种态度产生了一丝反感:“难道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吗?”

    张文昌犹豫了一下:“我可以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但是……我不想进监狱。”

    贺明明冷冷的发出声音:“随便你。你可以不说,你也有沉默的权力。二十万张优惠券的价值超过上百万,公司方面完全能以“贪污”罪名对你进行起诉。哼!认罚……你能有多少钱?如果不是董事长顾及你的颜面,看在你是公司老员工的份上,现在跟你谈的肯定不是我们,而是警察。”

    谢浩然深深地看了一眼张文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把事情公开,你的家人会怎么看?”

    张文昌怔住了。

    “所以你别再抱着那种不切实际的念头。”谢浩然松开手,食指一下一下在桌面上点动着:“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如果你要胡言乱语,东拉西扯,我可不会坐在这里陪你玩……好了,我就不多说了。张文昌,你有十分钟把事情说清楚。现在开始计时。”

    事情并不复杂。

    身为商业部门的副主管,张文昌与超市供货商之间很熟悉。尤其是“飞达”方面的营销负责人,早在好几年前,就与张文昌认识,而且经常聚在一起吃饭。

    六块钱一提卷筒纸的价格是对方提出来。青灵集团对用于促销的这批商品已经付过钱,但是回单还在那人手里。按照他与张文昌之间的约定,单据可以暂时不上交,等到这个星期促销结束,收拢所有的优惠券,计算出一个总金额,从中扣掉差额部分,产生的利益由两个人均分。

    这是多达好几十万的丰厚回报。只要张文昌做得干净些,账面上绝对可以抹平。到时候上下两边都不知道,钱就这样悄悄流进了自己的银行账户。

    张文昌相信下面那些销售员谁也不会乱说。他们毕竟也是从中得到了好处。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谢浩然慢慢搓着手指,良久,才缓缓地说:“张文昌,单单是你的那部分好处,就超过了五十万。还有“飞达”公司营销代表的钱,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字。虽说集团是从生产商那边直接拿货,价钱要比市场上便宜了不少,可这毕竟是公司的钱。说简单点儿,是我口袋里的钱。呵呵……怎么,你觉得就这样不声不响直接拿走,是你聪明智慧的表现?还是你觉得我这个董事长是一头穿着衣服的猪,能够随便你肆意妄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张文昌从这些话里听出了浓烈的火药味。他立刻摇头尖叫起来:“不,不,不,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董事长我真的不是针对你……不,我的意思是,我错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谢浩然阴测测地冷笑道:“看来你对公司里的规章制度很熟嘛!要机会是吗?很好,我现在可以给你。说,公司里还有谁这么干?你在好几个分公司呆过,把你知道的内幕都说出来。”

    尽管心慌意乱,张文昌还是死死咬住之前的那句话不松口:“你得答应我,不把我送交司法机关,只在公司内部处理。”

    谢浩然想也不想张口就说:“行!没问题。就在公司内部处理。”

    他回答的太快了,张文昌不禁有些疑惑:“董事长,答应的事情可不能反悔。”

    谢浩然注视着他的眼睛:“我可没有你那么不要脸。”

    虽是被骂,张文昌却释然了。

    ……

    半小时后,该说的已经说了,贺明明在旁边也做好了记录。谢浩然拿过来细细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还行,通知各个分公司,让分区经理按照这上面的记录仔细进行自查,发现问题立刻上报。”

    张文昌眼巴巴地看着谢浩然,试探着问:“董事长,那我……”

    “至于你嘛……”谢浩然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他随即把目光转向坐在旁边的贺明明:“打电话报警,让警察过来处理。”

    闻言,张文昌急了:“不对!不对!你刚才明明说了不会追究我的责任,也不会把我交给……”

    “我的确说过。”谢浩然不耐烦地回道:“你以为我老年痴呆,刚说的话就忘记了?”

    张文昌再一次怔住了:“那你还要打电话报警?”

    “我报警跟你之前那件事情有关系吗?”谢浩然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厚厚几叠大面额钞票,重重砸在桌面上,抬手指着站在张文昌左右两边的护卫:“你们过来,把钱塞到他口袋里。”

    护卫都是修士,巨大的力量根本不是张文昌能够抗拒。他眼睁睁看着那些钱被强行装进自己衣袋,另外一名护卫站在对面,拿出手机给自己拍照。

    谢浩然发出森冷的狞笑:“张文昌,你从我的办公室里偷了八万块钱,这笔账该怎么算?”

    张文昌觉得自己的脑子简直不够用:“我什么时候偷你的钱了?”

    谢浩然的神情正义感十足:“就是现在。包括我在内,这里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人赃并获,还有照片。”

    张文昌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巨大的恐惧像黑暗一样笼罩着他,结结巴巴的发出声音:“你……你诬陷我?”

    谢浩然眼睛里露出看待白痴的冰冷目光:“我是个很厚道的老板,对手下员工并不苛刻。你坐在副主管这个位置,每月的薪水高达上万,还享受着各种福利。你不好好为我做事,反倒成天想着挖公司里的好处。我花了几百万搞促销搞优惠,你却一下子给我扣下那么多钱,还编造名目诓骗下面的销售员。要是就这样放过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张文昌如遭雷击,他呆呆坐在那里,好半天才颤抖着说:“……你……答应过……不追究……”

    “我没说要追究你。”谢浩然淡淡地说:“我只是要把你送进去。你以为监狱是一块人间净土吗?盗窃八万块这个罪名足够你在里面蹲上几年。放心吧,你在里面会受到优待。打断你一只手,或者打断一条腿,等到出来的时候,你得坐一辈子轮椅。”

    张文昌没进过监狱,但他听说过里面发生的一些事。当然警察是不会打人的。可是那句话说的很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

    集团内部自检自查轰轰烈烈展开。张文昌说的问题在各个分公司都有发生,非常普遍。分区经理们第一时间控制了责任人,并且报告当地司法部门。一个星期过去了,整治结果,总计清理了三百多人。

    “苏家菜馆”开张营业了。

    招待员与厨师都是从外面聘请。尤其是厨师,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家餐馆是否有足够的回头客。苏叶灵在这方面很下工夫,不惜重金请来了两位大厨。

    苏晓凝经常到店里帮忙。开学后她就要返回燕京,与母亲和外婆相聚的时间就更短。母亲想要赚钱的想法可以理解,那是曾经穷怕了,也是几乎穷疯了的人才会明白。过完小年,一切都回归自然。人们该上班的上班,该工作的工作,泽州与其它地方没什么两样,学生们也在享受着最后的假期。

    上个月过完生日,刘金元如今已是三十四岁的人了。

    他是泽州本地人,家里有两套房子。之所以应聘“招待员”这个岗位,来到“苏家菜馆”上班,完全是因为苏家母女的缘故。

    刘金元是无意中路过这里,看到了新开的“苏家菜馆”,也看到了当时正坐在柜台里的老板娘苏叶灵。

    虽说生养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儿,苏叶灵外表看起来却很年轻。很多人都说这需要保养,其实从生物学角度来看,外物介入永远不可能代替体内基因。

    因为曾经职业的缘故,苏叶灵的着装打扮很大程度沿用了那时候的风格。简单来说,就是大胆且性感。

    那天刘金元看见苏叶灵的时候,她穿着一条黑色长裙。很紧的款式,从腰部以下大幅度收紧,整个臀部被包裹得又挺又翘,曲线美妙。裙子侧面开了一条缝,从底部直达膝盖上部近二十公分。她坐在椅子上,露出穿着丝袜的一双长腿。裙面盖在腿上,她的动作幅度不大,没有走光,却充满了令人浮想联翩的诱惑力。

第四百四九节 中年人的追求

    店里开着暖气,她穿着一件紧身的小号白衬衫。虽然纽扣一直扣到衣领位置,却将整个上身曲线勾勒出来,高挺的胸部非常丰盈,只有成熟少妇才有这种魅力。鞋跟很高,而且是刘金元最喜欢的细跟款式。

    刘金元离过一次婚。那时候年纪轻轻不懂事,也不知道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女人适合自己。年轻人对异性充满了渴求,随随便便就领了证,等到在一张床上睡了几年,忽然发现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美丽,回过头来看看曾经令自己迷醉的妻子,虽说还不到人老珠黄的年龄,却已经失去了新鲜感……趁早离吧,这样对大家都好。你去寻找属于你的新生活,我可以另外寻找自己心仪的目标。

    连续好几天,刘金元都在“苏家菜馆”吃饭。来的次数多了,再加上故意为之,苏叶灵也就记住了这个喜欢对着自己微笑的客人。

    她没多想,一切行为举止都符合最基本的礼貌。毕竟来者是客,人家掏了钱,就该享受微笑服务。

    刘金元把当年追求前妻的所有手段都拿出来了。他打算约着苏叶灵出去看电影,再另找地方吃顿饭。每次出门,他都要对着镜子打扮一番,将自己英俊帅气的一面表现出来。他其实长得不错,个子也高,虽说没有上过大学,谈吐之间却有着专属于中年人的成熟。苏叶灵虽说没把事情往那方面想,却并不讨厌这个客人,甚至产生了几分亲近感。

    变化,从苏晓凝来到店里帮忙的那天开始。

    其实也不能算是意外,只是苏晓凝每次来到店里的时候,刘金元恰好没有遇到。她大多是上午过来,宋耀阳下午会约着她外出逛街,到处玩耍。

    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文文静静,落落大方,身上透出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因为是熟客,苏叶灵也就半开玩笑让苏晓凝管刘金元叫“叔叔”。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美貌绝伦的面孔,刘金元再次觉得心脏承受了重重一击,有些难以自持。

    尼玛的,为什么老子每次做出选择都是错的?

    以前是前妻,现在发现选中苏叶灵也是个错误。要是早知道她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儿,我才不会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刘金元问过苏叶灵的年龄,知道她比自己大了几岁。虽说这是个开放的时代,不能以老旧的眼光看待问题,可是“男大女小”的逻辑依然根深蒂固。刘金元忽然发现苏晓凝才是自己最好的选择。她比我足足小了近十岁,又年轻又漂亮。前段时间朋友也是找个了年小十岁的老婆,把刘金元羡慕得要死。他也暗自憋足了劲儿,要跟那个家伙一争高下。

    苏晓凝有男朋友,是个令人厌憎的胖子。

    刘金元知道这种事情不能急,必须慢慢来。他还是像从前样,每天掐着时间去苏家菜馆,点上几个菜,有事没事找苏家母女说说话,逗她们开心。

    过年那段时间招工很难。厨师有了,店里的招待员却一直不够。有一天,吃完饭,刘金元与苏晓凝聊天,说着说着就聊起招工的事情。刘金元觉得这是个机会,带着平时开玩笑的口气说:“小苏,你们店里人手不够,要不就让我来吧!”

    开玩笑,开玩笑,开玩笑。

    玩笑话很快就变成了真的。

    类似的事情很多,并不奇怪。

    穿上一身招待员服装的刘金元看上去像模像样。他正义感十足的告诉苏家母女:“我来这儿上班只是为了帮忙。工资你们随便看着给点儿就行。等忙完这个月,外面找工作的人多了,你们回头另外找个人替我就行。”

    果然是古道热肠的好大叔啊!苏叶灵很是感激,苏晓凝也从那天起,开始管刘金元认认真真叫“刘叔叔”。

    刘金元有些恼火,板着面孔说“我有那么老吗?不准叫叔叔,要叫哥哥,刘大哥!”

    这才对嘛!

    接触的机会比以前更多了,可是有意无意的表示在苏家母女眼中全被无视。无论刘金元以任何借口邀约苏晓凝出去玩,一概都被拒绝。按常理说,这种事情多了,就会引起注意。但是刘金元掩饰得很巧妙,每次他都是当着苏叶灵的面,对苏晓凝发出邀请。被拒绝后就笑着把目标转向苏叶灵,随口说着“我一个人休息呆在家里也无聊,不如约着朋友出去走走。”

    苏叶灵当然也会拒绝,刘金元也就当着她的面,邀请店里的其他员工。

    所有这些在旁人看来,都是很自然的行为,没什么稀奇,也不值得引起关注。毕竟成年人的世界不是学校,不会有某个男生邀请女生外出,立即成为班上其他男生哄笑且群起而攻之的对象这种情况。

    事情并未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这让刘金元有些沉不住气。

    在店里呆的时间长了,知道的事情也就多了。其中最令刘金元震惊的消息,就是“青灵超市老板是“苏家菜馆”老板娘的亲侄子。”

    他见过谢浩然。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做自己儿子还嫌小的家伙,居然是身家亿万的土豪?

    刘金元觉得自己应该加快进度,就算不能讨得苏晓凝欢心,至少也应该得到苏叶灵的青睐。说起来很简单,在“金钱”与“女人”两个问题上,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前者。因为那具有决定意义:有钱,就有女人。

    再往后,就是一成不变,仿佛永远都这样继续下去的沉闷时光。苏家母女谨守着底线,无论是谁也没有超越基础。苏晓凝对刘金元的态度不卑不亢,一直都是“刘叔叔”,根本不会按照他的意思,叫什么“刘大哥”。苏叶灵也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刘金元应得的工资一分都不会少,可若是刘金元想要趁机偷偷摸下她的手……那种情况只发生过一次,苏叶灵几乎是触电般将手收了回来。从那以后,刘金元明显感觉到,她与自己之间保持着距离。

    ……

    宋耀阳从菜市场买回来一条很大的乌鱼。

    养殖鱼很少能长到这么大,他也是在市场外面发现有人挑着桶卖。很大的一条,称下来一算,足有四公斤多。

    谢浩然恰好也在,看见宋耀阳拿着鱼进来,不由得生出几分卖弄的心思,走过去笑道:“这鱼不错,今天的晚饭我来做,保证让你们吃了还想着下一顿。”

    这倒不是空口白话。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谢浩然从小就自己做饭,手艺虽比不上一流厨师,却也另有一番乡村里的味道。修炼之后,无论操作手法还是技巧,都在灵能帮助下有了很大提高。

    这个时间店里的客人不多,灶上也有空。谢浩然兴冲冲拿起菜刀,直接将乌鱼砸晕,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剔去内脏,然后将乌鱼放在案板上,用菜刀横面轻轻拍打着鱼身,将贯穿鱼身的骨刺一点点剔除。

    白花花的鱼肉很是肥嫩,切成小块,每一块上都要打上刀花,就像凉拌黄瓜的常见做法,也与鱿鱼翻花的技巧相似。加上料酒和盐,放进盆里稍微腌一下。

    韭菜是老品种,叶片细长,不是新种又大又厚的那种,香气也更加浓郁。谢浩然从菜筐里拿了一把洗净,快刀切成段,然后放在旁边待用。

    油要的有些多,大锅放在燃气灶上“嚯嚯”作响,一次放入辣椒和花椒,姜块和大蒜,迅速翻炒,这一切动作很快,宋耀阳在旁边看的目不暇给。

    看着刚把鱼肉倒进锅里的谢浩然,他疑惑地问:“我看做鱼的师傅都是用热油爆炒,怎么这锅里的油还不太热,你就把佐料和鱼倒下去了?”

    “这鱼必须要用冷油来炒。”谢浩然一边挥动铲子,一边解释:“你今天买的这条鱼不错,肉质肥嫩,但是热油爆炒会破坏肉的质感,那样炒出来的肉又老又硬不好吃。冷油炒法虽然慢,肉质却可以保持鲜嫩。等会儿炒出来你尝尝就知道了。”

    午饭在后厨的小房间里吃。海海满满的一大盆鱼端上桌,另外还有一盆给店里的厨师和服务员。没什么规矩,各人端着一碗饭,围在桌子旁边,吃过的纷纷叫好,两大盆鱼很快就见了底。

    苏家母女吃得很开心,这种又热又辣的做法与泽州本地菜有很大不同,却越吃越爽,也很过瘾。苏叶灵用面巾纸擦着额头上的热汗,指着空菜盆笑道:“小然,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要不姑姑店里也不请师傅了,你就每天过来炒菜,我开给你工资。”

    谢浩然端着碗撇了撇嘴,苦笑着没有搭腔。

    苏晓凝倒是另有想法:“妈,我看这道翻花乌鱼很不错,小然的做法也很新颖。要不就让小然把做法告诉店里的师傅,把这个当做咱家菜馆的一个招牌?”

    苏叶灵听了连连点头:“这主意不错。”

第四百五十节 翻花乌鱼

    第二天,苏叶灵在外购的菜单上,多加了二十公斤乌鱼。

    当天中午,浓烈的辣椒香气从后厨飘散开来。以“苏家菜馆”为核心,很快形成一个令人馋涎欲滴的气味圈。很多从这里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好奇地冲着店里张望,不少人直接把想法化为行动,进店坐下,张口就问:“你们店里做什么菜呢,怎么这么香?”

    谢浩然不会告诉苏叶灵这是自己在暗中帮忙。

    他让宋耀阳站在后厨,释放出体内灵能,将炒锅里散发的香味团团裹住,一直移动到外面,在人行道及周边散开。

    这种做法很是费力,对精力的消耗也很大。正常情况下,修士不会这样做,因为无法给自己修为带来好处。

    宋耀阳没得选。谢浩然告诉他:想要娶苏晓凝当老婆,肯定要比别人辛苦。为“苏家菜馆”引来更多客人这件光荣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做吧!

    装着鱼肉的大盆端上来,本身就很吸引眼球。翠绿的葱花与香菜裹着白嫩鱼肉,鲜艳的红色辣椒在旁边点缀,浓亮的油珠闪闪发亮,光是看看就很有食欲。忍不住用筷子夹起一块塞进嘴里,鱼肉略带韧性,鲜美的滋味儿在舌尖上弥漫开来。牙齿切割鱼肉那种快感令人很是舒服,花椒的麻,红椒的辣,还有酱料本身经过发酵,然后在鱼肉中和下产生的鲜甜,都让人尚未咽下嘴里的食物,就忍不住伸出筷子去夹第二块。

    二十公斤乌鱼根本不够。不到中午十二点,所有乌鱼就被卖光。苏叶灵只得连忙派人到附近的水产市场购货,这才保证了餐馆里晚上的生意同样热火。

    其实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托了天气的福。如果是炎热的夏天,就算“翻花乌鱼”这道菜有着宋耀阳这个免费苦力的帮助,也很难产生现在这种众人追捧的特殊效应。不过广告的目的已经达到,客人们都很喜欢,至少在这个冬天,泽州人记住了“苏家菜馆”,也记住了“翻花乌鱼”。

    ……

    刘金元一直都把目标对准了苏家母女。

    他今天累得够呛。尼玛客人太多了,后厨的师傅忙着做菜,一盆盆端上来的全是“翻花乌鱼”。各种乱七八糟的要求都得满足,辛苦忙碌程度超过平时近一倍。有那么一段时间,刘金元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错误决定?老子好歹也是在泽州城里有两套房的人,凭什么为了区区几千块钱的工资在这里累死累活?不就是一个女人而已,随便花上几百块,发廊洗脚店里大把有的是。

    夜深了,关门打烊。

    刘金元脱了身上的白色制服,准备向苏叶灵打个招呼离开。刚从后厨走到里屋,与外面厅堂隔着薄薄一堵墙,他忽然听到苏晓凝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妈,今天的营业额比昨天整整多了三倍啊!”

    苏叶灵的声音也是明显带有惊讶:“这么多?你该不会是算错了吧?”

    “我都是一笔一笔对着账单算的,不可能有错。”苏晓凝嗔怒道:“要是你不信,我就再算一次好了。”

    刘金元屏息凝神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他向来都走得比较晚,这个时间店里的服务员都下班了,厨师也从后面骑着电动车离开。周围很安静,苏家母女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十多分钟后,刘金元像往常那样笑着对苏家母女打着招呼,走出了“苏家菜馆”大门。

    夜风很冷,他的心里却一片火热。

    尼玛的,这钱也太好赚了。这还是新菜上来的第一天,营业额就足足差了三倍之多。要是再这样下去,回头客与新客人一起上门,那这苏家菜馆岂不是要日进斗金?

    这绝对不是神话传说,而是发生在身边的真实。

    刘金元知道自己手里的钱没有苏家母女那么多。很容易对比出来:人家有用那么大的一幢房子,楼下开店,听说二楼三楼都租了出去,每个月光是租金就有一大笔钱。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虽说名下有两套房,日子却过得紧巴巴的。

    这大概就是苏叶灵和苏晓凝看不上自己的真正原因吧!口袋里没钱,自然矮人三分。可要是我有钱发达了,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比苏家母女漂亮的,多得是!而且年轻,鲜嫩。

    那天谢浩然做鱼的时候,刘金元也在。他把整个做菜的过程看的清清楚楚,没有遗漏任何细节。

    要不,我也开家餐馆?

    也卖翻花乌鱼?

    我用你店里的一道菜来发财,不算过分吧?

    ……

    刘金元辞职的时候,苏叶灵虽说有些意外,却并不感到惊讶。毕竟这是之前就说好的,只是短期过来帮忙,等到人手好找了,他就离开。

    苏家母女照例挽留了一番,还请刘金元吃了一顿饭。刘金元也没有把话说破,仍然像从前的样子开着玩笑,然后留下电话,说是“有空的时候,记得来家里玩”。

    然后,就走了。

    当老板的人,都愿意自己店里生意兴隆。来店里吃饭的客人多了,几乎必点“翻花乌鱼”这道菜。苏叶灵干脆让人做了个古色古香的招牌,挂在店里墙上的显眼位置,上面有四个鎏金大字“翻花乌鱼”。

    生意这种事情大概与股票一样,都有一个上下反复的周期。

    “苏家菜馆”生意旺盛的时间维持了近半个月,等到苏晓凝即将返回燕京上学的时候,店里的生意开始逐渐回落,客人也不如从前那么多了。

    苏叶灵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留心客人,发现很多以前来的回头客都不见了。就连最近的新客人,吃过“翻花乌鱼”觉得不错的那种,也是上门几次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该不会是餐馆里的菜有什么问题吧?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正是生意清淡的时候。苏叶灵坐在那里胡思乱想,没留神从后厨走出来一个身影,走到面前突然叫了一声“老板”,把她吓了一跳。抬眼看时,却是店里的厨师郑麻子。

    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心宽体胖,皮肤黑,听说是早年刚开始学习厨艺的时候,不小心被热油烫伤了脸,留下坑坑点点几十处伤疤。等到老了,疤痕长久变黑,看上去就像是天花患者。平时大伙儿喜欢开玩笑,就管他叫“郑麻子”。时间长了,叫的人多了,他自己也就不当回事。麻子就麻子吧,只是个代号,没什么大不了。

    别人可以这样叫,苏叶灵却必须尊称对方一声“郑师傅”。

    她笑着问:“郑师傅,有事吗?”

    郑麻子很胖,肥大的肚皮高高挺起,被加长皮带从小腹位置勒出一个令人惊讶的球形。他拿着一块湿毛巾,不断擦着油腻腻的手,犹豫的神情在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仿佛是鼓起勇气般朝前走了半步,隔着柜台,对苏叶灵认真地说:“苏老板,那个……你能不能把我这个月的工资结一下?”

    苏家菜馆发放工资的时间是每月十五号。这是在用工合同里注明过的。今天才十二号,距离发薪水的时间还有三天。

    苏叶灵有些疑惑,却没有把事情往坏处想。她笑了笑,问:“郑师傅,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急等着钱用?”

    郑麻子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这不马上就开学了嘛,家里孩子上学得交学费。我原本寻思着晚上几天也没问题,但是学校那边却不会答应,所以嘛……嘿嘿……嘿嘿嘿……”

    郑麻子是个老实人,就算撒谎也撒得不像。苏叶灵知道他家老二在泽州的一所民办中学上初中,今年刚考上的。那所民办初中在泽州名气很大,郑麻子的儿子学习成绩不错,也很争气。不过那种学校从来都是在每年小升初考试结束,成绩确认的时候,就要求被录取的学生到学校交钱,从来不会等到开学的那个月。

    何况现在新年刚过,郑麻子的儿子在初中已经上了一个学期。这些事情他应该很清楚。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个老板好说话,就没仔细想,随便找了个借口。

    苏叶灵觉得好笑,也不点破。她拉开收银机,把之前点好的一摞百元大钞拿出来,直接摆在柜台上:“这是五千块钱,郑师傅你要是有急用就先拿去。工资的事情不着急,等到过几天时间到了再算吧!”

    谁都会有遇到难处的时候,苏叶灵自己也经历过。需要钱的时候,真正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来用。可若是口袋里实在没有,能够有人主动借给自己一些,那种感觉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丝光明。

    郑麻子愣住了。他看着那些钱发了近三秒钟的呆,仿佛一下子从石化状态猛醒过来,慌慌张张摆着手,摇着头,急急忙忙地说:“不,不,不,苏老板你误会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四百五一节 我这个月工资多少?

    苏叶灵也被郑麻子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她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他。

    郑麻子被她看得心里一阵发虚,想了想,觉得之前编造的谎话实在过不去,不由得双手朝着大腿两边用力一拍:“唉!我……我就实话实说吧!苏老板,我得向你辞职了。原本打算着今天过来跟你说说,然后等到做完这个月再走。可是……遇到了一些事情,我恐怕明天就没法来上班。所以……”

    他耷拉着脑袋,后面再没有发出声音。

    郑麻子自己也觉得这样做有些过分。

    苏叶灵也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意外。她从柜台后面站起来,上上下下看了郑麻子近半分钟,才疑惑地问:“郑师傅,你真的要走?”

    郑麻子抬起头,有些畏惧地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合同上注明了要在苏家菜馆干满三年。现在连三个月都不到,自己就主动提出辞职……虽说合同上没有规定过中途离职的赔偿条款,但郑麻子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太地道。可他自己也是没办法,必须这样做。

    良久,苏叶灵才慢慢地问:“郑师傅,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的工资有些低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新店新开张,所有一切都是新的。苏叶灵开给郑麻子每月六千块钱的薪水,在泽州这个地方绝对算是高薪。

    听到这句话,郑麻子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他站在那里嗫嚅了半天,还是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苏叶灵发现郑麻子总在不停地转身,朝着侧后位置望去。她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店里另外一位姓张的厨师站在走廊边上,总是有意无意朝着这边观望。

    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如索性把话说开。苏叶灵直截了当地问:“郑师傅,怎么张师傅也要和你一起走吗?”

    老实人脸上再也藏不住任何的秘密。郑麻子站在那里觉得很是憋闷:“老张……老张他……嗯,也许……好像……”

    磨磨蹭蹭半天,郑麻子终于下定决心,却结结巴巴地说:“苏老板,那个……这件事情的确是我们做得不厚道。可我们……我们也的确是没办法。能不能……请你把我们俩这个月的工资结了把!”

    很多人都不会拒绝老实人的要求。这大概就是张厨师自己不出面,反倒把不善言辞的郑麻子推到前台的真正原因。

    苏叶灵觉得身子有些发虚,站不住脚,软绵绵的随时可能失去支撑。她慢慢坐下来,左手搭在柜台上,盯着那些摆在桌上的钞票看了很久,慢慢地问:“……为什么?”

    她自认是一个不错的老板。从未想过要克扣员工,而且就在刚刚过去的这个新年,苏家菜馆所有新员工都得到了一个数量不菲的大红包。正常情况下,只有经营状况良好,干够一年时间的老员工才能享受这种福利。但苏叶灵觉得过年就是过年,只有大家觉得高高兴兴,劲头十足,才能把事情做好。

    苏家菜馆不卖早点,每天都是上午十点以后才开门营业。晚上不卖宵夜,差不多晚上十点左右就能打烊,中午饭点过后,还能有两到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现在泽州市的公务员上班时间朝九晚五,每个月的收入也就是三千块左右。听说前段时间加了一次工资,平均水平却没有突破四千。相比之下,郑麻子和张厨师每月六千块的收入已经很不错了。

    她暗自叹息着,抬起头,认真地对郑麻子说:“郑师傅,我没有亏欠过你们啊!你就不能跟我说句实话吗?”

    郑麻子被她那双眼睛看得心里一阵发虚,不由得狠狠一跺脚,转过身,冲着身后走廊方向高声叫道:“老张,你给我过来。尼玛的,我都说了这种事情我做不来,你偏要让我跟苏老板谈……来,来,来,反正这个事情也是你牵头,你自己来跟苏老板说。”

    张厨师很瘦,个子也高,与矮胖的郑麻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身形外表。苏家菜馆里有个服务员喜欢看金庸的武侠小说,管他们俩叫“胖头陀和瘦头陀”。

    就这样直接被郑麻子说破,张厨师自己也觉得尴尬。他站在那边犹豫了几秒钟,抬起脚,快步穿过菜馆大厅,来到柜台前站定。

    “苏老板,这事情嘛……老郑已经跟你说过了。还请你大人大量,给我们算一下这个月的工资。明天上班,我们俩就不过来了。”

    他说话速度很快,显然是早就想好了这番说辞。苏叶灵骨子里是个坚强的女人,她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这个月还有十来天,就不能做完这个月再走吗?张师傅你也知道,我这家菜馆刚开起来,都是你和郑师傅在挑大梁。要是你们走了,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找不到人替。结算工资当然没有问题,我还可以多加给你一千块钱。就算你们帮帮我,做到这个月底,也给我点儿时间另外找人,行吗?”

    明白了事不可为,苏叶灵也不会矫情。她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也合情合理。

    郑麻子对此也很清楚。他在旁边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张厨师,劝道:“老张,苏老板说的在理,要不咱们就呆到这个月底?反正也就是十几天,到哪儿不是一样的上班?”

    张厨师狠狠瞪了他一眼,性子软弱的郑麻子一下子不敢说话了。他闭上嘴,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苏叶灵这下看得更清楚了。显然整件事情就是张厨师一个人在主导,郑麻子只是被他拉着作为陪衬。她转移视线,两只眼睛牢牢锁定张厨师,声音比刚才冰冷了许多:“张师傅,你这是在过河拆桥。”

    尴尬的表情仍然残留在张厨师脸上,却没有之前那么深厚。反正已经没什么好遮掩的,他也就索性说个痛快:“苏老板,我和老郑都是临时遇到事情,必须要走,还请你多多谅解。”

    苏叶灵的脸色很复杂:“多留一个星期都不行吗?实在不行的话,三天也行?至少让我有个转圜的余地。”

    郑麻子在旁边点点头,想也不想张口就说:“好吧!那就一个星期。老张,我觉得……”

    “你觉得个屁!”

    张厨师猛然转身,冲着矮胖的郑麻子怒声低吼:“都说了明天一定要过去,否则之前谈好的事情就不作数。白给你长了那么大一颗脑袋,怎么连这点道理都想不通?”

    郑麻子被吓得连忙往后一缩,正好脚跟碰上一把椅子,不由自主“扑通”坐了下去。1

    苏叶灵在旁边听着,皱起眉头问:“张师傅,听你的意思,是别的餐馆来挖你们?”

    张厨师眼角微微抽搐了几下。他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苏老板,这个……大家都是自己的事情。再说了,当初用工合同上也没规定我们离开要付给你赔偿金。所以嘛……你最好还是把工资给我们结算一下。”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反正我和老郑明天是不会来了。”

    现在是休息时间,店里没什么事。所有的服务员都得到消息,纷纷聚在柜台附近。他们要么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要么一言不发默默观望,都在看着事情的后续发展。

    愤怒在苏叶灵身体里急剧膨胀,却被她用理智牢牢束缚着。胸脯伴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看见她腮帮两边的肌肉在活动。那是牙齿在口腔里紧紧咬住,狠狠摩擦的结果。

    “张保禄,你女儿上学的事情可是我帮你跑成的。还不到一个月,你转个身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苏叶灵的愤怒并非没有理由。

    张保禄是张厨师的名字。他是外地人,老家是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这个人很能吃苦,脑子也灵活,早早就带着老婆儿子到城市里打工闯荡,也学到了一手厨艺。这些年虽说攒了些钱,却还不够买下泽州城里的新房。眼看着孩子到了上小学的年龄,却因为各种手续不齐全无法入学。

    上个月,苏叶灵在劳务市场招人的时候,张保禄对苏家菜馆的月工资很满意,也试探着提出“能不能请苏老板帮我解决一下孩子上学的问题?”

    苏叶灵一口答应下来。她觉得这样做可以让张保禄在自家餐馆里认真工作,没有后顾之忧。她在当地派出所认识几个熟人,暂住证和临时居住证都容易办理。只要有了这两项东西,张保禄的儿子可以在住家附近的小学校插班。

    虽说事情不大,也没费太大的功夫,可毕竟是自己花了力气,也欠了人情。没想到还不到两个月,张保禄就翻脸不认人,口口声声要辞职。

    这实在太过分了!

    张保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神情,转瞬即逝。

    他避开了苏叶灵的问题,绝口不提:“苏老板,老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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