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黑帮剑圣埃文斯
“艾莉丝女士，您没受伤吧？”
希娅飞快地从结束战斗的方向赶来，步履灵巧地一跃跳上位于半圆扇形场馆中心底部的卖品展台，注视凯文斯图恩的法师妹妹关切询问。
她一下子没想太多，忘了自己好像还没把兽天使血脉的事情告诉艾莉丝，黄金的兽瞳令突然间近距离正视她这副形态的艾莉丝处于下意识的谨慎后退了半步，然后才恍然反应过来，赶忙让乌尔斯从自己背上翻身下来，接着当着艾莉丝的面变回人形的模样，对法师小女士傻傻一笑。
当然，随着对这份能力的熟悉，衣服什么的也跟着变了回来，不像最初在幽暗地域时那样尴尬。
出于专业施法者的敏锐和博学，艾莉丝仔细观察了希娅两秒，暗想巨狼的形态应该是狼耳牧师少女在离开北地期间获得的某种新能力，比如说德鲁伊的兽形态变身。
她基本算是猜中了希娅的这份特殊异能，不过不急着想要立即进一步问清年轻人和狼耳少女在几个月前离开北地后的一系列旅途中究竟经历了什么，而是马上停止释放寒气，不慌不忙地关闭自己身体里的某项开关，并恢复镇定，回头看向拉开帘幕的场馆后台通道说道：
“来得正好，乌尔斯骑士，希娅牧师。科林寇里克也许就躲在这座会场的后台房间里，或者说我们若是能将那个名叫埃文斯的黑帮成员抓回城堡审问，也不失为此次行动的收获。”
话落，冰蓝的眼瞳随体温恢复回海蓝，她审视变回人形态的希娅和这时候也解除掉了狂暴状态的乌尔斯点一下头，示意两人注意跟上自己，然后面色平静地往前一步。
但前方的空气在这时候骤然浑浊，从连接场馆前后台的通道中鼓出一团即将显形的物体
“小心！”
乌尔斯双眼睁大，猛一蹬腿越过艾莉丝的身侧挥动熔铁巨剑向前劈砸下去！
厚重的巨剑在有着烟熏痕迹的剑背上延伸出一条岩浆般灼眼的裂纹，随着年轻人非人的蛮力“”一声砸陷艾莉丝眼前的几块展台地板，连带着从烟尘里炸出几点迸发的火花和一个即使抽身躲开的人影。
那团人影飞扑到展台上的一侧翻滚起身，与三人拉开一段对峙的距离，当即暴露出他原本的样貌。
他手握一柄弧形单手刀的刀柄屈膝半蹲，抬眼盯住三人，身上仅穿一套没有着甲的皮夹克灰衬衫套装，深褐色的中长发在脑后扎有一束低短辫，没打理干净的碎胡渣遍布下巴和脸侧，嘴上气愤地骂道：
“嘁，差一点就得手了……”
乌尔斯、艾莉丝和希娅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他，随即认出他是那个名叫埃文斯的寇里克黑帮成员，先前在鬣狗街地表上的时候自称是科林寇里克的贴身侍卫之一。
“……是我的失误。按照最稳妥的做法，我应该多施展一个‘侦测魔法’才对。”艾莉丝冷静地认出他，很快猜到他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这儿，随后侧目示意乌尔斯，“然而刚才那只是魔法卷轴产生的低阶隐身术，他并不会施法。乌尔斯骑士，有把握单独拖住他吗？”
“有把握。”乌尔斯注意到她的眼神，顺势打量埃文斯一眼，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将巨剑斜扛回到肩上，“只是万一他招架不住，您想要尸体还是活口？”
“随你判断。”
“那就交给我吧。”
“很好。那么希娅牧师，跟我来。”
“？嗯，好的。”
希娅怔怔的点一下头，思维速度虽然有点跟不上艾莉丝，不过还是马上表示同意，临走前转头多看年轻人一眼，看见后者充满自信地抬起胳膊冲自己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跟上艾莉丝的背影快步跑进通往场馆后台的通道。
乌尔斯用眼角的余光目送她们两人进去，几秒钟后移回视线看向还手持弧形单手刀屈膝半蹲在展台一侧的埃文斯挑一下眉：“怎么？刚才我可是一身破绽，不试着再抓住机会偷袭一次？”
埃文斯恼怒地呲一下牙，心里当然知道乌尔斯这是在挑衅自己，倘若自己刚才真一时冲动杀过去可就得同时应对乌尔斯、希娅和艾莉丝三个人的威胁，那样根本算不上偷袭的时机。
他懊恼自己没能第一时间就成功杀死艾莉丝斯图恩，顿时像条有气没处撒的恶犬瞪住乌尔斯张嘴怒骂：“哟？傻大个，还挺爱耍帅的嘛？啊？！”
“你们预先准备的人手已经被我们清理干净了。除了想缠住我们替你的主人争取逃跑时间，我大概还能猜到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乌尔斯斜扛着肩上的巨剑，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走出一步，“所以要打就赶快吧，否则我们这边的两位女士就要追上你的主子了，可别浪费时间。”
“呵呵，当然不会浪费时间。等解决掉你，我就去料理艾莉丝斯图恩，再好好品尝那位狼耳小姐的味道，嘿嘿嘿……”
埃文斯从屈膝蹲伏的姿态弓腰站起，忽然间阴沉着脸冷笑起来，好像试图反过来利用挑衅的话语去激怒乌尔斯。
对于此，他的心理战术几乎成功了
乌尔斯听到他恶心的笑声，向他走去的脚步突兀地产生一瞬停滞，眼眶上方的眉头一皱
埃文斯用双眼的视线捕捉到了这一丝细节上的变化。他咬牙咧嘴，心说就是现在！
这个蠢货上当了！
故意激怒的言语为的就是令对手因为愤怒而分神一刹。
身为科林寇里克安排在身边的贴身侍卫，埃文斯拥有的实力自然远远超过一般的黑帮精英打手，事实上的他确实在战士的基础上早早领悟了剑圣的战斗技巧！
他是一名效忠黑帮的剑圣，手中的弧形单手刀同某个提夫林剑圣一样，恰巧也是一柄出自远东刀匠之手的武士刀，刀刃上锋利的弧度即使没有任何附魔的成分却仍称得上是艺术品般的精致。
这把精致的武士刀由他惯用的右手紧紧握牢尔后他猛然启动，如同猎犬出笼般地朝乌尔斯蹬腿飞跃过去，将双方之间对峙的空间一瞬间拉近至快要面对上面的距离！
乌尔斯注视他的行动，斜扛巨剑的肩膀和右手立刻出现反应动作的征兆。
埃文斯将乌尔斯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心里清楚年轻人肩上那把大铁块巨剑的威力只需全力一击就能把自己砸死好几个来回，但同样也明白那样沉重的超重型武器绝对无法以一种十分灵巧的方式来挥动，换句话说便是自己手中的武士刀无论如何必定会先一刻命中对方！
破坏力和协调性的取舍必须有一个合适的度，没有力量带动的敏捷伤不了人，没有敏捷辅佐的力量则打不中人。
这是他从无数场实刀实剑的战斗中积累和总结下来的经验，可以说是属于一名资深战士的直觉！
但是
“呼”
武士刀的锋刃割开气流
“什么？！”
黑帮剑圣埃文斯神色惊恐地瞪大眼瞳，心说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尽管难以置信，可他确实看到了他的武士刀带着必杀的一击斩开了空气，然而乌尔斯的身影却也在刀刃抵达的前一秒钟往旁边抽身避开，躲闪的动作竟然还是以单腿作为中枢平衡脚的翻身侧跳闪避！
埃文斯呼吸一窒，额角滑下一滴心跳加快的冷汗，心里暗骂这个大块头的家伙光是挥动那样沉重的巨剑就必须先要拥有相当恐怖的力量，然而即便如此却还能在那种力量的基础上拥有这般敏捷的身手！
他……真的还是人类吗？
他是怪物吧？！
“该死！”
黑帮剑圣瞠目怒吼，意识到攻击落空的自己就要大难临头，连忙挣扎着试图收刀防御，紧接着仰头看见高高跃起的乌尔斯又在半空中匪夷所思地一折身子，熔铁巨剑粗犷的剑体硬是被其扭着胳膊调整出了一个利于发力劈砍的角度！
然后那剑居高临下，在半空中昂首抬起，朝他猛力砸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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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霉运当头
同一时刻
“首领大人，这边！”
“嗯……”
科林寇里克在地下场馆后台区域的某一条通道中快步行走着，身边紧随除埃文斯之外的其他两名黑帮贴身侍卫，一个身穿轻装皮甲，手持轻弩和长剑走在他的前面引路，另一个手握一柄木制的长杖跟住两人走在稍后一点的位置，头戴兜帽身披一袭深褐色的旧长袍，看样子可能是施法者，但不知是法师还是术士。
凯文斯图恩的法师妹妹想必正从场馆展台的幕后通道一路追击过来
寇里克黑帮的这位首领大人如是心想，就在不久前已经得知了会场一楼中的战况，然后命令埃文斯前提替自己争取逃走的时间，自己则在身边两名近侍的保护下沿熟悉的路线尽快前往一条通回鬣狗街地表的场馆密道。
假借拍卖会的噱头削弱北地宫廷的计划毫无疑问已经彻底失败。
科林寇里克对艾莉丝史无前例异常的魔法资质了解甚微，可以说是在本次的计划中因为轻敌和情报不足而栽了一个大跟头，结果才落得到此刻这样狼狈逃跑的下场。
所幸，他这时候还清楚地记得，自己起初花钱修建这座地下场馆时专门安排了一批工匠，让那些人在场馆的后台区域设计了一条紧急逃生用的秘密通道，待工程结束后再派刺客暗杀掉了那些参与设计密道的工匠，由此令那条密道的存在一直以来都仅被以他为首的极少数人帮派核心人员所知。
现在，为了摆脱艾莉丝斯图恩的追击，他必须借那条密道从这座地下拍卖场里逃出生天！
尔后，时间不知不觉间又过去了一会儿。
大约七八分钟后
“怎么回事，豪斯？你要浪费多长时间才能弄开这堵破墙？”
科林站在自己记忆中的那条逃生密道入口处，眼睁睁地盯着自己身前那个穿戴轻装皮甲的黑帮贴身侍卫对着前方一面死胡同里的石砖墙壁摆弄了半天，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始出言斥责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了。
他情绪焦躁地站在原地轻轻跺脚，可以看见没有岔路的通道前方被一面石墙堵死，可按理来说那面石墙正是进入逃生密道的正门，准确来说是一面可被控制机关挪开的暗墙，等挪开之后就会露出通回鬣狗街地表的密道，再由逃生者进入密道后操作另一块控制机关重新关闭暗墙，以尽可能不留下逃脱痕迹的方式避免被追踪。
名叫豪斯的这位黑帮贴身侍卫是一个身手不错的游荡剑客，他既能像战士一样与对手近距离拼杀，也能做不少专业盗贼的工作，无论暗箭伤人还是破解陷阱都不在话下，然而此刻听到科林的斥责声后却是一脸焦虑地回过头来说道：
“我很抱歉，首领大人，这堵暗墙本应该是可以挪开的，但控制它的那块机关暗格好像……”
“好像什么？”
“……卡死了。”
“……”
科林蹩下半撇眉梢。
游荡剑客豪斯有些惭愧地低下脑袋，皱紧眉头做好挨骂的心理准备，不过好在有能力领导整个寇里克黑帮的首领大人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易怒。
寇里克黑帮的首领大人是一位非常成熟的领袖，他狡诈、歹毒，同时即便在遭遇危难的时候也能注意保持理智和冷静。
科林明白自己没必要在这种节骨眼上继续责怪豪斯，于是咬着牙好好想了想，嘴上脱口骂了句“活见鬼”，然后转头看向身边剩下的另一名施法者近侍出声命令：
“那么换你来，伯克多，快用你那些无敌的法术想想办法，赶快！”
“可是首领大人，您知道我不会敲击术。”名叫伯克多的这位施法者近侍抬手摘开兜帽，露出一脸委屈，“我是个术士……”
“我”
理智冷静的黑帮首领大人瞪大眼珠，顿时就差配个扬起巴掌的画面了。
如伯克多所说，他还真记得自己身边的这个术士侍卫以前跟自己交过老底，会的尽是一些诸如“恐惧术”、“晕眩术”、“目盲术”之类的控制型法术，外加是个法术系施法者都会扔的“魔法飞弹”。
在没有敲击术的情况下，魔法飞弹的威力远远不够暴力拆墙。
科林拽紧拳头，来回移动视线注视跟随自己一路来到这里的两名黑帮贴身侍卫，心里明明清楚发脾气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可一时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起来。
当初那帮该死的工匠，他们参与设计的这条逃生密道偏偏在这种紧要关头出故障！
沃恩斯在上，这是报应吗？自己那时杀了他们封口的报应……
……不，这不是什么狗屁报应，仅仅只是运气不好。
是的……仅仅只是，一时运气不好罢了！
转念想罢，科林甩了甩脑袋，张开左手的拇指和食指狠掐一下右手的虎口，用痛觉提醒自己绝不能在这种地方被一堵出故障的密道暗墙打败。
这个男人的求生欲极强，从领导寇里克黑帮在北地境内一路崛起至今已经经历过了无数次生死考验，不管是最初力量弱小时的破局时期，还是势力稍有起色一点后受到其他街头帮派的恶意攻击，甚至再后来与一部分地方贵族撕破脸皮后遭受的私兵围剿
无论哪一次，不管有没有损失什么，他终究都活着命挺了过来，一次次化危机为转机，从而一路走到现在！
“所以，我不会就这样轻易地完蛋……”寇里克黑帮的首领大人握拳抬头，一边急中生智地环顾四周，试，一边喃喃自语地激励自己，“这一次，我一样可以成功脱险，然后等回到鬣狗街的地表上后再另想办法”
“嘘科林大人，有人来了……”
忽然，名叫豪斯的游荡剑客侍卫急忙轻声提示他，并将手指竖起来抬到嘴前，也转头示意旁边那个名叫伯克多的术士同伴别弄出声响。
他在刚才一瞬听到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就在三人来时的通道方向，约莫七八米远一个走廊通道的拐角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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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亡命之搏（上）
“……艾莉丝女士？”
距离密道七八米远之处的走廊拐角一侧，希娅跟着艾莉丝从场馆展台幕后的通道一路追击过来，发现走在自己前面的艾莉丝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而停下了脚步原地站住。
她好奇地随口轻声一问，脑海里想到什么，随即也抖了抖自己头顶银发上的两朵狼耳，试图从周围捕捉到一丝可能存在的动静，接着看到面前的艾莉丝稍作思考后背对自己低声说道：
“前面是一个视野死角，很适合埋伏……希娅牧师，留在这里待命，当我需要你时会给予你提示。”
话落，这位性格严肃的法师小女士半转过头，眼角的余光回瞥希娅一下，对后者有所示意地轻点一下头，然后吐词无声地张合嘴唇。
职业专长-法术默发
隐身术……
转眼一瞬，艾莉丝的身影和随身衣物在旁观者的视觉中消失不见。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一下呼吸，随后借助隐身术的掩护走出走廊通道墙边的拐角口，转身
“呼呼呼呼！”
“嗖！”
四颗突兀飞来的魔法飞弹，一支快到几乎没看清的箭矢！
“”
迈步走出走廊拐角之后转身的一刹那，艾莉丝不算太意外地收到了一通远程攻击的“迎面礼”。
她在极短时间里没有猜到对方是怎么精准发现自己的，姑且就当是有个比较专业的盗贼听准了自己的脚步好了，不过就算如此还是毫不意外地因为受到攻击而触发出了自己身上的第二层“意外术”。
身为帝国皇家法师学院毕业的优秀法师，她的实战施法经验还算不错，所以在和希娅一起进入地下场馆的后台区域之后就趁战斗的间隙时间为自己补上了一层新的意外术，所选择的被动触发法术分别是“防护远程攻击”和“护盾术”两样。
“防护远程攻击”和“护盾术”及时展开的两张无形护罩重叠在一起，犹如奏乐似的发出五声清脆的连响，依次弹飞朝她迎面而来的四颗魔法飞弹和一支箭矢。
魔法性质的双重护罩在艾莉丝的眼中扩散出几圈湖面受惊似的涟漪，完成保护施法者的防御工作后仿佛产生轻微的摇晃，令隐身术的效果即使处在防护罩的保护半径之内，也仍因为受术者在遭受攻击的时候进行了被动施法而好像发出“啪”一声镜花破碎的音效解除消失。
艾莉丝面不改色地从隐身状态中显回原形，眼眶里两颗尚未进入特殊状态的海蓝色瞳眸看见了此时此刻也正与自己相向对视的豪斯、伯克多和科林寇里克三人。
术士伯克多在一秒前的瞬间负责施展魔法飞弹率先抢攻，游荡剑客豪斯紧随其后抬起轻弩射箭偷袭他们两人的这套组合攻击对于性格不够谨慎的粗心者来说绝对致命，但可惜扑克脸的法师小女士不是那种马虎大意的笨蛋。
她现在从容不迫地站在三名寇里克黑帮核心人员眼中。
科林寇里克微躬着身子站在伯克多和豪斯的身后，压抑住怒火的眼珠里倒映出艾莉丝毫无表情变化的模样。
艾莉丝面色平静地眨了眨眼，瞳中的视线大致察看一下眼前的环境，一条被石墙堵住前路的死胡同，三个人背对着墙站在约莫七八米远的位置与自己相视对峙……
原来如此。
“看来幸运女神今晚不站在你这边呢，科林。或者说，当初设计这条密道的工匠背地里偷懒了？”两秒钟后，她将观察周围的视线收回来，越过游荡剑客豪斯和术士伯克多肩侧之间的空隙重新聚焦到黑帮首领脸上。
艾莉丝的语气如同机关人一样没有明显的情感起伏，听起来就好像只是在陈述客观的事实，由此对于科林寇里克来说反倒比任何侮辱性质的秽语都更加直击心窝。
科林咬紧牙关，略低下额头抬起目光瞪住艾莉丝，咬牙的嘴缝过了一秒终于恶狠狠地呲出一声：“杀了她！”
游荡剑客豪斯和术士伯克多听从他的命令，立马一左一右地采取行动，前者握住右手的长剑朝艾莉丝快步杀出，后者跟着上前一步，口中念念有词地试图进行施法前的咏唱准备
豪斯的速度对得起他一身皮甲轻装带给常人的主观印象，充满爆发力的双腿一下子就将他与爱丽丝之间的距离从对峙时的七八米远拉近到四米左右！
伯克多擅长的控制型法术需要一点准备的时间，这个身穿深褐色旧长袍的术士计划好了自己的战术，打算借豪斯的冲杀作为掩护，然后施展自己的法术去控制住艾莉丝。
他们两人就像刚才一样第一时间抢先快攻。
法师的法术同样需要准备时间，游荡剑客与控制型术士一前一后的联动攻势很容易压制住普通的法师，然而艾莉丝顷刻变冷的冰蓝色双瞳又一次用实际的行动告诉了自己眼前的敌人们一件事。
她不是普通的施法者。
从出生至今重来都不是！
“咔”
伴随双瞳的色调眨眼一冷，“冰霜公主”再度冰冷无情地打开了连通冰元素位面的身体开关，令环境闭塞的室内走廊通道骤然间温度突降，一层宛若琉璃般晶莹的冰面随即于她脚下的走廊地板上发出凝结的脆响！
她的体温一时间和周围的环境降低到同等的温度，默然的眼神毫无惧意地正视豪斯和伯克多，手持的冰晶宝珠法杖随后从自己身披的长披风斗篷下向前抬手指出，犹如将领的配剑指挥麾下的士兵发起冲锋
冰元素的魔法能量此刻正持续不断地从她异于常人的体内被引导着释放出来。
这些寒冷的元素魔法能量于此听命于她，当她向前抬起法杖，尔后便真的如同冲锋的士兵一般化作一股能量的洪流朝前方一股脑地倾泻出去，所过之处炸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清响结出覆盖整条室内通道的冰川路面！
艾莉丝驱使由她主动释放出来的冰元素能量，采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冻结了现场！
游荡剑客豪斯和术士伯克多脸上的神情霎时从坚定变为惊骇
当洪流似的冰川犹如汹涌的怒涛般迅速淹没过来，他们神情中的惊骇紧跟着凝结在了脸上，两人压根没能触及到“冰霜公主”的肌体便一先一后地被冻成了两块人形的冰雕，即使没有当场死亡，也被立即剥夺了继续行动的自由！
冻结的冰面快速越过豪斯和伯克多的脚下继续向前
“嘶”科林寇里克倒吸一口凉气，被眼前的光景惊出一声冷汗，抬头看见一时间沿着地板、两侧墙壁和通道屋顶四个平面朝自己眼前迅速逼近过来的冰川路径下意识地抽身退后一步，背后的肌肉隔着衣服贴住那堵卡死的密道暗墙！
他心想完了……
身为寇里克黑帮的最高领袖，他像帝国的贵族一样擅长权力斗争，但完全不会战斗。
艾莉丝的力量使他顿然绝望
然而就当绝望的窒息感已经渗入他的肺腔，冰川的路径突然在即将抵达到他脚尖的位置停了下来，就好像驱使这些冰元素能量作战的艾莉丝本人打算专门留下他的活口，并在确保战斗胜利的前提下对他冷言告知：
“放弃抵抗吧，科林，你已经没有胜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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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亡命之搏（下）
艾莉丝如是说道，冰蓝色的双瞳笔直地盯住科林寇里克开始出现慌乱迹象的正脸，语气中就好像站在她眼前不远的黑帮首领已然成了她的阶下俘虏。
她以几近命令的口吻对寇里克黑帮的最高领袖劝降，长披风斗篷和袍裙摆下的皮靴同时踏着冻结的冰面向前迈出从容的一步。
科林寇里克微昂下巴，背贴着墙吸一口气，心跳的声音在他的耳里犹如死神降临的倒计时。
他当然明白艾莉丝可不是死神德斯派来收割自己的特使，不过眼下的实际情况跟这个比喻倒也没差，于是轻咬一下牙关之后仍不愿放弃生机地反声质问：“艾莉丝斯图恩，你可要考虑清楚，寇里克黑帮与北地宫廷之间真有鱼死网破的必要吗？”
“暂时没有，但前提是你必须在此束手就擒，到领主城堡中接受有关一起疫病事件的审讯调查。”艾莉丝冷冰冰地回答，“通过种种线索获知的情报，我们怀疑城中的疫病与寇里克黑帮贩卖的违禁品有关，身为帮派首领的你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关系。”
说完，她停下脚步，站在科林眼前约剩下两三米的冰面路径上继续盯着后者，面无表情地等待后者接下来的回话。
科林寇里克轻捏一下手指，仿佛能感到冰元素的能量伴随“冰霜公主”的话语朝自己身上进一步蔓延上来。
这位黑帮势力的首领大人感觉到自己背后那堵卡死的密道暗墙也在渐渐冻结，恐怖的寒冷顺着冷彻的墙面一点点融入自己的背脊，令他差点没忍住打出一个低头认输的寒颤，然后极力克服内心的恐惧又努力而冷静地想了想……
想到艾莉丝话中提及的那个东西自己授意帮派干部们贩卖的某种违禁毒品。
“呵呵呵……”
“你笑什么？”
艾莉丝没有读心术，听到科林突然间仰起脑袋轻笑出声，顿时抱着好奇和警戒的心态盯住他冷声追问，同时握稳手中的法杖做好随时施法的准备，心里并不担心这位黑帮首领胆敢耍什么花招。
科林确实没必要耍什么花招。他对战斗一窍不通，想靠耍花招来反败为胜无疑是痴人说梦，因此仰着头笑了几秒钟后止住笑声，重新放下目光直视艾莉丝的双瞳再问：
“凯文斯图恩的妹妹啊，如果你一定要逼我，那么你可知道万一我被捕，或者说死了，整个北地伯爵领会发生什么吗？”
他笔直地看着艾莉丝的双眼，正如艾莉丝也笔直地看着他的双眼，刚才出自前者口中的话和视线上的对峙令支配冰霜的法师小女士恍然间心生一丝谨慎的迟疑。
她迟疑，寇里克黑帮的首领有什么底气敢这么问自己？
听着像是某种警告式的威胁……或者，仅仅只是虚张声势？
“好吧，艾莉丝斯图恩，看样子你已经猜到贸然抓捕我的后果了，也或许还没意识到。”科林保持直视艾莉丝的目光，见对方没有马上回话，骤时从嘴缝边上露出一声窃笑继续开口，“是的，如你所知，我承认我是一个十足的恶棍，并且还是一群恶棍的头领”
“但是啊我领导寇里克黑帮支配鬣狗街的秩序，指示我的部下经营非法生意，走私货物，贩卖毒品，拐卖奴隶，用毒品控制顾客并发展帮派，把男孩卖到黑作坊里干活，把女孩和妇人卖到娼馆里接客，用这种在你看来肮脏无比的手段养活了你们高层贵族顾及不到的无数底层贫民！”
“我把赚来的钱分成四部分，金额最少的第一部分归我个人所有，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用来投资帮派事业和犒劳我的追随者们，金额最大的最后一部分则悄然无息地流入到盔衫城之外的其他北地贵族手里！”
“艾莉丝斯图恩，你今天抓走或杀了我，被鬣狗街养活的无数盔衫城贫民就会直接失控，与我保持生意来往的无数北地商人和权贵老爷们也会因此惶惶不安！不然，你以为你的领主哥哥在他过去的执政生涯中为何迟迟不敢对我下手？”
“……虚张声势。”艾莉丝听着他的言论，面无表情的脸蛋不久过后消去迟疑，瞳中的眼神恢复冰锥似的锐利，“你的威胁其实是一种变相的求饶，这没有任何意义。”
话落，她看样子不打算再和败局已定的黑帮首领浪费口舌，手中的法杖而后向前抬起，准备施展一个睡眠术之类的控制法术将其强制带走。
科林对艾莉丝的反应不算非常吃惊。
他承认自己事前严重低估了艾莉丝的实力，刚才的言论也确实有一些虚张声势的成分混在其中，然而那些言论的意图除了吓住艾莉丝之外还有令其分散注意力的目的。
为了引导艾莉丝将注意力从自己的身体上分散一点，他特意花时间说了那么多废话，随即咬紧牙关决定亮出自己最后的底牌，用他最快的速度面对艾莉丝微弓下身，低下右手从自己腰侧的短革鞘里抽出一把随身携带的铁制匕首！
那柄不起眼的小匕首顺着他的右手出鞘，沿着其旁边的左腕锋利一划
“噗”
“啊啊啊啊啊！”
身为寇里克黑帮的最高掌舵者，平日远离战场的他果然对战斗技巧一窍不通，就连从腰间拔出匕首的动作居然都笨到能把自己另一只手的腕部给顺势割伤。
这一幕菜得真实的画面配着惨叫的声音被艾莉丝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你在做什么？”
艾莉丝暂且停下施法的准备，眉头微皱，从平时几乎没什么表情变化的扑克脸上露出一副罕见的鄙夷，接着听到匕首从其手中脱落掉下的轻响，看见眼前这个抽出武器都能割伤自己的笨蛋弯腰屈膝。
“呃呃呃……”科林瞪大眼珠叩下额头，低声呻吟，绷紧全身的肌肉把受伤的左腕压在腹上用力扼紧。
他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额角冒出一滴滴冷汗，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顺着手腕的伤口钻进他的体内，几秒钟后
“呃呃呃……呃啊啊啊啊！！”
“！”
艾莉丝睁大双眼，意识到科林的状况不太对劲，紧接着发现对方从喉咙里发出怪物似的低吼抬起头来，瞪住自己，弯腰屈膝的身体活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突然一蹬双腿朝自己身上飞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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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蓝焰
“你怎么回事，科林？！”
艾莉丝深感意外地注意到科林突然产生的异常变化，口中下意识质问出声，双眼紧紧盯住对方此刻从半空中朝自己迅速飞扑过来的身姿，同时十分熟练地握住自己手中的法杖抬手一挥，控制现场的冰元素能量立刻聚集到对方身体所在的半空将其凌空冻结！
“哐！”的一声
冰元素的魔法能量像最训练有素的士兵们一样听从她的指令，随即在这条地下场馆的走廊通道里炸出数朵凌空绽放的冰花，真的就将还飞在半空中的科林寇里克直接冻进了一块椭圆形的球体冰块里面！
这块凌空结成的球体冰块顺着惯势的引导继续划出一条朝前下落的抛物线。
艾莉丝往走廊通道的墙体一侧抽身让开，目视冻进科林的大冰球飞过自己眼前之后“”一声落回覆上冰面的通道地板，把落地处的冰面砸出几圈龟裂的裂纹，再平衡不稳地又往前滚了两米才缓缓停下。
科林寇里克一反常态的野蛮模样还保持飞扑的姿势固定在透明的冰球内部。
艾莉丝站稳脚跟稳定心神，从嘴里轻呼出一口气，冰蓝色的双瞳确认自己就在刚才成功冻住了这个状况突然异常化的黑帮首领，但一时仍不敢马上关闭自己体内连同冰元素位面的那道开关。
她很谨慎，就算只是出于直觉，也认为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科林寇里克还没有失去行动能力……
“咔”
“果然。”艾莉丝面向对方后退一步，心说确实如此，听到并看到冻住科林的球体冰块马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数道由内向外的裂痕！
“呃呃呃……”
状态异常的科林在冰块里张嘴低吼着，眼眶里翻着可怕的白眼，充满力量的四肢一点点将冰块的裂痕弄得越来越大。
直到再一眨眼过后
“啪！”
冰块破碎了。
“呃啊啊啊啊啊！！”科林寇里克从碎散飞溅的冰渣之间纵身跃出，当即以野兽似的动作四肢着地重获自由。
他面色凶狠，龇牙咧嘴地怒吼咆哮，落地的姿态实在与优雅扯不上半点联系，身穿的衣服也仅仅让他这会儿看起来还勉强保留着些许人样，但其行动的本质已然和兽类几乎无异！
“保持人类的外貌，战斗风格却变得形同野兽，是突然间兽化了吗？”艾莉丝警惕地审视这个不久前连拔出匕首都还会割伤自己的男人，嘴上仿佛故意想要把话说出来给谁听似的自言自语，心里镇定而快速地思索对付他的办法，暗想既然冰元素能量凝聚的冻结效果困不住他……
“那么命令术！”
思索完毕，她防范性地注视科林大声宣言，但这句宣言的声音并不是施法的前兆，而是对她早就安排好的后手人员发出的提示！
走廊通道一端的拐角之处，希娅收到艾莉丝的提示迅速转身出来，白皙的右手立马提起太阳与天平图案的圣徽手链伸出袍袖施展名为命令术的神术。
银发狼耳的牧师少女此时与科林和艾莉丝站成三点一线，因为不确定状态异常化后的科林对魔法具有多高的豁免抗性，所以经过一瞬的判断之后只是将命令术附带的单字段魔法指令设定为较为保守的“dull”
也就是“迟钝”。
可然而
“这可能不是兽化，艾莉丝女士！”瞄准这时背对自己的科林施展完命令术，希娅惊讶地发现科林居然没有任何迟钝迹象地扭过脖子看了自己一眼，随即猛然意识到什么，“他好像免疫惑控，或者压根没有心智！”
狼耳少女脱口而出的惊声猜测不是没有道理。
“dull(迟钝)”是非常简单的要求，相比起“die(死亡)”和“obey(服从)”这类超高难度的指令，说是最容易顺利生效的命令术指令之一也毫不为过，即便不能完全生效也往往能令受术目标在极短的时间里呆滞片刻。
科林寇里克的样子看上去没有受到迟钝命令的一丁点影响。
艾莉丝非常理智地将希娅的猜测听进耳里，内心开始相信这时候的科林或许真的在某种契机下变成了一只类人形态的怪物，不但肢体力量强劲，对元素类的魔法能量具有抵抗力，甚至免疫惑控，亦或干脆就像希娅所说的那样压根没有心智！
不得不说，这样的敌人对付起来稍微有点棘手……
……如果，还要不知变通地按照一般法师的常规战术思维来战斗的话。
艾莉丝眨一下眼，心中快速想罢，随后果断改换战术，面不改色地抬起左手解开衣服领口前的斗篷系带。
她手指灵巧地解开那里的系带，附带兜帽和长披风的斗篷骤时随她轻抬手臂的动作从她的肩上滑落下来，露出她今夜穿在披风斗篷下的一袭蓝色长袍。
那件于此暴露的蓝色长袍是一件法师的法袍，袍服的背后印有一团浅色的火焰，而那团浅焰图案的周围部分由当初制作这件法袍的裁缝采用高超的手艺绣有一圈咒文字符构成的法阵圆环。
蓝焰法袍这是金阙莺帝国皇家法师学院授予优秀毕业生的最高荣耀，背负法环蓝焰的款式设计用以纪念学院前身的“湛蓝之火”法师军团，唯有当学院某届的一位毕业生代表在其应届当年通过层层考核才有资格获得一件。
那些考核的内容由学院长本人联手至少三名以上的高阶任教法师制定，通过的难度对于任何一名普通的正式法师来说都堪称苛刻，而艾莉丝靠着极高的天赋和自身特异的魔法资质成为了学院史上近几年来唯一一个得到这件法袍的毕业法师！
科林寇里克匍匐在地面结冰的走廊通道上冲希娅低吼示威，状态异常后的听觉一下子敏锐地捕捉到艾莉丝这边的动静，顿时条件反射地扭转脖子，将视线一转眼瞪回后者的脸上，紧接着又像最初那样猛蹬双腿朝其张牙舞爪地飞扑过去！
他的动作和速度在这一刻快得惊人。
希娅盯紧他的动向，及时反应过来冲艾莉丝大喊：“小心！”
狼耳少女嘴上大声提醒着，自己同时也没忘记采取对应措施，然而正准备进行巨狼形态变身之时却先一步看到艾莉丝的冰晶宝珠法杖对准半空的科林抬手一指，一大团蓝色的火焰骤时从她身穿的蓝袍表面飘摇升起！
那蓝色的火焰与她身穿的法袍几近同色，其概念的本质名为“arcanefire”，乃是一种被古代法师解读为“奥火”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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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奥火
奥火，“arcanefire”，是一种古老、神秘且而强大的力量。
在卡斯塔诺的历史和传说中，有关奥火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第一纪元神话的时代，传闻是最初的高阶施法者，一位以“奥术师”自称的传奇法师，在某次对抗远古魔物的战斗中把完全未经加工的原始魔法能量聚合成一团轰炸出去，从而无意间发现了这种力量形式的存在。
这种魔法的火焰被发射出去时像一道红色的能量箭，尽管外观上看着与火无异，实际上却不包含丝毫元素属性，造成的伤害也属于纯能量性质，并在对抗拥有魔法抗性的敌人时具有极强的抗性穿透效力。
金阙莺帝国皇家法师学院制造的蓝焰法袍拥有三个功能，第一个功能为被动形式，令这件法袍的穿戴者直接获得全方面魔法豁免抗性的增益提升，且不被没有附魔等级的白板武器所伤。
第二个功能，则正是通过大量消耗穿戴者的法术位，将穿戴者体内的魔法能量提取出来进行快速精炼，从而及时创造出另一种可供穿戴者自由驱使的亚种奥火
也就是此刻出现在艾莉丝身上的蓝色火焰。
“azurefire”
湛蓝之火
艾莉丝冰蓝色的双瞳倒映出从半空中飞跃起来扑向自己的科林寇里克。
她镇定自若地微抬起头，直视自己眼中的敌人，手中的冰晶宝珠法杖与双瞳中的眼神同步，指挥依附在自己身上飘摇燃烧的蓝色奥火抬起来指向对方，使她法袍表面燃起的蓝焰即刻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般朝科林反扑出去！
那湛蓝的火焰脱离“冰霜公主”的法袍，仿佛逆空而上的流星直接击中科林寇里克的胸膛，竟在引燃对方的同时还附带一股强悍的冲撞力将其凌空击落，把他从半空中猛的一下推到了走廊通道一侧的墙壁上面！
走廊通道侧墙上冻结的冰面当即被他燃火的躯体撞出数圈蛛网状的裂纹。
寇里克黑帮的首领大人四仰八叉地背贴在墙上，喉咙一哽，嘴里呛出一大口浑浊的黑血，接着瞪大翻白的双眼从那面碎冰的墙上跌落下来摔回地上。
他看样子被艾莉丝这出乎意料的一击伤得够呛。
然而，蓝色的亚种奥火从艾莉丝的身上转移到他的身上，对他造成了这份沉重的伤害之后，似乎还没有罢休的征兆，仍继续包裹着他的躯体产生持续的“灼烧”，对他的身体和灵魂继续造成那种没有火焰温度的纯能量伤害。
“唔唔唔…唔呃呃呃……呃啊啊啊啊！”科林寇里克四肢着地，背负蓝焰，以一种丑陋无比的别扭姿态又十分挣扎地重新爬起来一点。
他的求生欲是如此强烈，喉咙里爆发出呛血的嘶吼，哪怕蓝色的火焰犹如甩不来的负担对他造成每一秒的折磨，他也仍然不想就这样向艾莉丝低头投降，就仿佛有一股困兽的本能绝不允许他在身体机能耗尽前便草率认输。
艾莉丝冷漠地看着他，目光的角度从不久前的仰视变成现在的俯视，手中的法杖毫不留情地又对准他轻轻一挥，驱使紧接着再从自己身上产生出来的第二团蓝焰朝他发射过去。
由蓝焰法袍创造出来的第二团蓝色亚种奥火很快终结了战斗，如同压住将死之人的最后一层棺盖，令四肢撑地的科林苦苦承受两重纯能量的魔法伤害，匍匐着躯体又盯着艾莉丝向前爬了半米之后终于身子一塌，整个人如同瞬间被抽走所有力气似的彻底趴了下去，再也不动。
蓝色的火焰仿佛自知任务完成，待科林失去行动能力，随后也从他身上自行熄灭，不留下一丝肉眼可见的灼烧痕迹。
冰冻的地下场馆通道里顿时恢复了安静。
“艾莉丝女士，他……死了吗？”
希娅提着左手上的圣徽手链，目光略略有些震惊地见证了艾莉丝驱使蓝焰“烧”死科林的短暂过程。
银发狼耳的牧师少女听说过帝国皇家法师学院创造出亚种奥火的事迹，然而论到亲眼所见，这还是头一次，因此或多或少的惊讶算是在所难免。
艾莉丝听到少女的声音，转过头来，视线越过她银白色的发梢，看向两人来时的方向，这条走廊通道拐角口处的一团人影。
那里有一个高大的身形走了出来。
“啊乌尔斯？”希娅跟着转过脑袋，随后发现原来是年轻人。
乌尔斯看上去没受什么伤，正常状态下的茶褐色双瞳看向少女点一下头，粗大的右手握住熔铁巨剑的柄部将剑斜扛在肩上，左手抓住一块血淋淋的东西提在身侧。
他站进希娅和艾莉丝的视线范围，往前走一步，双眼看到这条走廊通道里的景象大概猜到了什么，再看向身穿蓝袍的艾莉丝。
“您杀了他们，艾莉丝女士？”
“是的。冲突爆发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在我们分开行动的时候。”艾莉丝冷静回答，眼神同时往通道里那两个名叫豪斯和伯克多的冰雕留意一下，心知那两个科林身边的近侍多半也已经被自己冻死了，尔后稍微有些遗憾地轻叹一口气，“你那边呢，乌尔斯骑士？”
“非常抱歉，我这边也没能留下活口，虽说最后一击已经尽量用剑背了……”
乌尔斯无奈地耸耸肩，话落，将左手抓住的东西往前随手一丢。
“bia”
那东西看起来着实有点重口味，被年轻人松手丢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有点恶心的声音黏在通道地板的冰面上，吸引在场的艾莉丝和希娅骤时凑过眼去仔细一瞧……像是一颗被蛮力拍扁的人类头颅。
唔……不是“像是”，是“就是”。
艾莉丝微蹙一下眉毛，明白那个名叫埃文斯的高级黑帮打手显然已经被乌尔斯砸成了连复活术都救不回来的形状。
难怪他说最后一击已经尽量用剑背了呢……
大致，能够想象出当时的画面。
艾莉丝摇摇脑袋，接着也褪去眼瞳中的那股冰冷，切断自己与冰元素位面的连接恢复回到正常时的状态，然后对乌尔斯和希娅宣告今晚的行动告一段落，接下来只需要将地下场馆中比较重要的几处地方搜查一遍，再带上相关物证和科林寇里克的尸体作为线索样本返回领主城堡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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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事后的结果
就这样，天亮以后
烛火之年丰收之月第二十五日的这天深夜在鲜为人知的地下拍卖场中宣示了寇里克黑帮的名存实亡。
当翌日的太阳照常升起，时间从烛火之年丰收之月的第二十五日来到新一天的第二十六日，鬣狗街中的黑帮成员们惊愕地发现他们的组织陷入了混乱，帮派各层的大小干部们仿佛都跟一支军队里长期负责承接命令的指挥官们一下子失去了最高统帅似的成了没头苍蝇。
科林寇里克本人对寇里克黑帮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他的突兀消失令寇里克黑帮的整个组织管理体系骤然瓦解，而艾莉丝和斯坎贝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夺回鬣狗街实际控制权的绝佳机会。
待艾莉丝带着希娅、乌尔斯和地下拍卖会场一夜行动的调查成果返回领主城堡后，得到最新情报的斯坎贝德总管立刻派出凯文斯图恩离开北地前留下的贵族私兵进入鬣狗街，以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直接镇压住了寇里克黑帮的残党势力。
北地宫廷动用了私兵，这番举动正如科林寇里克死前所威胁的那样惊动了北地境内的一部分地方贵族和商人圈子，但艾莉丝及时协助斯坎贝德对伯爵领境内发布告示，宣称寇里克黑帮迄今为止的违法犯罪活动皆是科林寇里克以帮派首领的个人名义带头所为，布告内容绝无任何地方提及北地境内有部分贵族和商人暗中参与其中。
这份布告既是警告，同时也是安抚。
如此，时间从烛火之年丰收之月的第二十六日起又过去三天，眨眼后来到同月的第二十九日。
鬣狗街黑帮势力覆灭的余波没能掀起太大的波澜，与寇里克黑帮存在利益勾结的部分地方贵族和商人团体十分明智地于这起事件中趋向自保，顺着艾莉丝和斯坎贝德给出的台阶选择了沉默，致使科林寇里克的死在这段时间里一点点从舆论热度的高峰上冷却下来。
艾莉丝和斯坎贝德将这件事处理妥当，尔后在前者的建议下准备着重调查盔衫城中的奇怪疫病，却不料另一件更棘手的事情接踵而至，给一波刚平的北地宫廷又带来新的动荡。
那股新的动荡，来源于红衣主祭西鲁德尔特。
……
“也就是说，西鲁德尔特等不及了，要在一天后的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召开会议，打算借陛下和教会的双重权威，于会议过程中收回领主大人的伯爵头衔。”
丰收之月第二十九日，北地领主城堡的伯爵办公室。
艾莉丝和斯坎贝德一左一右站在空置座位的领主办公桌两侧，前者肩批御寒的绒毛斗篷穿回贵族女性日常起居的裙装服饰，金发下的海蓝色双瞳低下目光俯视平放在办公桌面上的一张文件报告，以及一封摆在那张文件报告旁边的信函。
那张文件报告和那封信函，分别是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的麦卡隆老主祭，和西鲁德尔特红衣主祭先后托人送到领主城堡来的。
斯坎贝德如熊一般高大的身形旁移一步，黑绒衫长袖下的大手抬起来轻按住桌角一端，眼中的目光一时间同艾莉丝的注意力一样落在办公桌上的文件纸与信上，然后微转过头开口轻问：“您打算如何应对，艾莉丝女士？”
“西鲁德尔特的性子比我想的急了一些，或许是杜卡莱特摄政公爵在背后给了他压力吧。”艾莉丝从办公桌上抬起眼色，回过神来正视斯坎贝德的注目，“不过无妨，只要他的借口还是帝国继承法中的那条细规，那么我们仍有胜算。”
“您是说那一条吗？”斯坎贝德微蹙起眉毛眨一下眼，“倘若帝国境内逝世的一位贵族领主只有女性继承人，并且那名女性继承人没有男性子嗣，那么那名女性继承人不能马上继承头衔，皇帝陛下有权力将那位逝世贵族的领主头衔强制收回，再在三年内将这顶头衔转封给另一位贵族使其成为新的领主。”
“对。西鲁德尔特明面上代表陛下收回北地伯爵头衔的最佳借口正是这一条规定，但我已经想到办法在一天后的教堂会议上应对他这一招了，斯坎贝德总管。”艾莉丝镇定地点一下头，一如既往不变神色的扑克脸表情体现出其超越年龄阶段的沉着、冷静和矜持。
但是
“听您的意思，除了一天后就要召开的教堂会议，您似乎还对最近发生的另一件事顾虑不安？”斯坎贝德沉思一下，立刻听出艾莉丝话中有话，随即接话追问，“是城中的奇怪疫病吗？”
“嗯。”艾莉丝点一下头，目光从斯坎贝德的眼中再度转移回身旁的办公桌上，落向摆放在桌面另一边的一柄匕首上面。
她侧目看向那柄匕首，自己三天前从鬣狗街的地下拍卖会场里缴获的其中一件调查物证，心知寇里克黑帮长期经营的毒品生意可能与城中的奇怪疫病有所关联，同时也还记得科林寇里克当晚在与自己的战斗中，正是从其腰间拔出那柄匕首割伤手腕之后才变得状态异常起来。
违禁的毒品、奇怪的疫病、这柄匕首以及科林当晚的异常状态……
这些线索的因素之间，存在某种因果的联系吗？
……
与此同时，城堡内的另一个房间。
“乌尔斯骑士，希娅牧师，你们的同伴给你们回信了。”
“谢谢，侍卫，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再呼叫你。”
“不必客气，毕竟这也是艾莉丝女士和总管大人的吩咐。”宫廷侍卫得到允许后推开房门，将一封信转交到乌尔斯手中，与其随**谈两句之后面带微笑转身离开。
自从三天前的那晚行动结束以后，艾莉丝重新安排了乌尔斯和希娅的住所，将两人从原则上本应被关押的地下监牢里放了出来，并转移到了领主城堡中的一间双人客房里，有人问及便美其名曰“方便自己利用魔法的手段对两人时刻控制和监视”。
托此之福，乌尔斯和希娅虽然在摄政公爵弗罗迈尔的无心之举下成了彼尔狄高子爵的替罪羊，实际上却在领主城堡中没有一点囚犯的样子，反倒更像是隶属这座城堡的伯爵廷臣或者说在原先的时候，他们两人其实本来就是北地伯爵凯文斯图恩麾下的奴隶骑士和宫廷牧师。
换了新的住所后，乌尔斯明面上还是得注意自己和希娅的“犯人”身份，由此不能随意离开城堡范围，不过好在城堡中的几名宫廷信使在此期间承担了他和狼耳少女的对外联络工作，三天时间里一直帮助两人与贝玲莉丝、多萝西、格罗莱登、布莱恩、艾卡丽拉五人所在的“暖屋醉鬼”酒馆保持信件来往。
乌尔斯已在三天前被获准写信的第一时间与小丫头等人互报过了平安。
他今日从刚才的侍卫手里接过新的回信，随后轻手关上房门，回头发现希娅正巧也从自己边上凑过头来，抖抖银发顶上的两朵狼耳好奇问道：“乌尔斯，贝玲莉丝小姐今天在信上写了什么？”
“别急。”乌尔斯看着她笑笑，顺手拆开信封将信快速浏览一遍，嘴角随后维持笑意地答道，“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呀？”
“贝玲莉丝在信上告诉我们，经过昨晚我们不在时的又一次水晶球联络，寇托告诉她说炉火王冠中的炉火禁卫们终于初步认可他了，并表示愿意在近期可能发生的一场战斗中为他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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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变局的开始
次日，丰收之月第三十日。m.www.uu234.net
该月的最后一日
当新一天的旭日从东方的尽头升起，温暖的阳光驱走前一夜的黑暗，将金阙莺帝国北境的这座雪中城市照亮，唤醒城中的卫兵们相继睁开各自的眼睛，起床换好一身制式的装备，带上配剑和长戟开始巡逻。
城中的钟楼敲响工作的信号，市民和工人们逐渐走上街头，商铺老板们筹算着下一月的租金开门营业，几名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的圣武士侍卫从大教堂的正门口依次出来排成两列，准备按照麦卡隆老主祭昨日的吩咐迎接今天将要来访的各位与会者们。
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关于红衣主祭西鲁德尔特主张召开的教堂会议。
同理，盔衫城中的大街小巷今日也注定不会清静。
伴随从领主城堡中传出的第一道马蹄声踏破城堡大门附近的安宁，盔衫城内的市民们相传相告，许多人便很快得知艾莉丝女士和斯坎贝德总管清晨一早便要到大教堂去处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务。
那件事务具体是什么，市民们众说纷纭，没有统一的结论，只是几乎都知晓了那位西鲁德尔特红衣主祭的到来，听说教会枢机院的红衣主祭大人要在大教堂里开会，于是闲暇者们自发站在街道两侧，议论纷纷地旁观从领主城堡里出来的私兵卫队护送贵族官员们朝大教堂所在的城中方向步步移动。
北地宫廷此次出面的贵族官员中自然包含艾莉丝和斯坎贝德。
艾莉丝和斯坎贝德分别坐在两辆马车里，后者的马车位于整支私兵卫队的队列前端，前者则在中间一些的位置，车轮两旁有好几名骑在马背上的骑兵侍卫与之簇拥随行，任在场的谁都能看出这辆车中的人必定是这整支队伍里最身份非凡的。
不说是最身份非凡，作为凯文斯图恩目前的法理继承人，艾莉丝的身份在北地伯爵领内也确实称得上极度特别。
她坐在马车的车厢里，抬起左臂的手指略略撩开挡布，侧目瞥视车窗外边的街景。
希娅作为她此次出行钦定的随行侍女与她同坐在这辆马车的车厢里，座位与她相向而对，但看上去似乎有点紧张，自从换了一身装饰精致的宫廷长裙坐进车厢里后就一直将双手相合地放在腿上，头戴的一顶针织棉帽遮住两朵毛茸茸的白色狼耳，琥珀色的双眸装在眼眶里好像不知道该往哪瞧。
等过了一会儿，银发狼耳的牧师少女大概终于忍不住担忧，随后捏捏手指，抬头看向座位对面的艾莉丝轻声试问：“艾莉丝女士……”
“怎么了？”
“我……我和乌尔斯，就这么跟你们一起去教堂，真的没问题吗？”
“没有问题，因为你现在不是被污蔑为叛国罪犯人的希娅牧师，而是我的侍女。”艾莉丝从车窗外移回视线，面色镇静，“同样，乌尔斯骑士现在扮演的角色是我的侍卫，难道不对么？”
“嗯…您说的没错，女士。”希娅轻抿嘴唇，点一下头，明白艾莉丝确实在昨日晚上就将今早的行程安排好了。
在今天的教堂会议中，她和乌尔斯将变装成不同往日的角色，分别扮演跟随在艾莉丝身边的侍女和侍卫，以防会议过程中有什么看不见的阴谋威胁到相关人员的人身安全。
乌尔斯此时手持缰绳，骑在马车窗外的一匹战马上。
因为这次护卫任务中的变装需要，同时也算是作为鬣狗街一夜行动之后的奖赏，年轻人在今天出行前的准备工作中终于换上了他以前做梦都想要一套的金属全身铠甲。
那套金属全身铠采用帝国常备军中最常见的设计款式，最外层的护甲连带封闭式的头盔折射出遍布全身表面的亮银色光泽，几处关节部位的地方都做过便于活动的调整，穿在身上虽免不了应有的负重，不过综合评价下来绝对够棒，称得上是无附魔装备中的优质品，至少能在一般情况下的白刃战中保你一命不死。
更何况，乌尔斯能清楚地感受到，这套甲胄非常契合自己的体型。
一套非常规尺寸，非常契合大个子体型的全身铠甲……
是谁早在过去就为自己预先订制好的吗？
要知道，质量上乘的全身铠甲并非普通的冒险者或雇佣兵就能轻易拥有。它得花钱订制，把钱交给手艺和人品皆受你信任的工匠手中，要求对方根据你的身形特征耗费时间专门铸造，对于一部分特别需求这点的贵族骑士们来说尤其如此。
年轻人骑在马上出神了一下，恍然意识到这个细节，骤时回想起自己这一世过往的种种记忆，心里暗说该不会是那个人吧？
凯文斯图恩……
北地伯爵领的圣武士领主。
但他已经遇害了，假若艾莉丝没对自己欺瞒什么，死得可以说是极其蹊跷，偏偏就在返回领地途中的一天晚上于一起山体滑坡事件中意外丧命，尔后红衣主祭西鲁德尔特便抽身造访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要求代替皇帝陛下收回北地伯爵领的领主头衔。
稍微想想，他相信艾莉丝和斯坎贝德必然也都能想到，这里头要是没有谁在幕后暗中谋划，那么帝国贵族们的心窝子底可就真称得上是冰清玉洁了。
但躲在那幕后的谋划者又是谁呢？摄政公爵弗罗迈尔杜卡莱特？
仅仅只有他？还是说以他为核心的一帮贵族利益团体？
或者说，另有他人利用了摄政公大人的名声，策划好这一切的同时顺势转嫁嫌疑？
“该死，北地伯爵遇害，红衣主祭前来收回领主头衔……这个剧情又是我记忆中没有经历过的事件，就跟换了条世界线似的。”面部的神情藏在只露一条眼部窥视缝的骑士头盔里，年轻人轻咬住牙吸了口气，心里越想，越是觉得自己上辈子的经验优势放于眼下，居然却好像变得越来越不可靠了起来。
蝴蝶扇动了翅膀……
是了，他想了起来，灰庭贤者羽斯蒂娜在灰色庭院中告诫过自己并且他自己从一开始也明白这个道理，蝴蝶翅膀扇动的一息微风，不是没有可能会在遥远的彼方引发一场风暴。
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是我自己吗？
乌尔斯心中揣测，但自然没说出声，也不敢太高看了自己。
对于这次的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会议，他有一股直觉，或说是预感，这将是一场变局的开始，可能会影响到真正事关重大的北地战争。
第48章 教堂会议（上）
三十分钟后，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门前。www.uu234.netm.www.uu234.net
“我们到了，艾莉丝女士。”希娅感受到马车停下，颠簸的晃动骤而犹如涟漪散尽的湖水表面一般冷然静却，同时车厢窗外嘤嘤嗡嗡的交头接耳就像一道喧哗的圈环将她们包围其中。
狼耳少女撩开挡布，双眼观察一下车外，随后半侧过脸颊看向与她同在厢内的法师小女士轻点下头。
艾莉丝还是一如既往的扑克脸，让对她不了解的人怀疑她是否患有面瘫。
她镇定自若地将视线瞥往希娅方才所视的同一方向，包含乌尔斯在内数名骑兵侍卫恪尽职守地簇拥在她的马车周围，大教堂门前这条街道的画面对她而言如同往日间的印象一样没什么差别，除了今日过于喧闹的氛围和一大群围观人群。
那些围观的人群大部分是城中的普通市民，里面也有一些当地的商贾士绅，和少部分资格不够参加会议的小贵族，仔细观察可见后两类人群穿有比普通平民光鲜不少的衣着，身边都或多或少地伴有一两名私人护卫，无论红衣主祭西鲁德尔特主张召开的这场教堂会议与他们是否有关，他们至少仍有站在会场外边目送大人物们入场的权利。
护送贵族官员们的私兵卫队在无数双视线中停止前进，队伍一侧朝向教堂的正门。
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的圣武士侍卫们于大门台阶的两旁站成两线整齐的队列，每人将穿戴手甲的右臂自然垂放于体侧，左手轻按住腰间挂配的长剑柄端。
斯坎贝德位于队伍前端，作为宫廷总管和北地伯爵离开领地前亲定的临时摄政者首先下车，黑色的冬装附带绒边的披风顿时同他如熊一般高大的身形在围观者们的眼中登场亮相。
他神态自然，宽厚的双肩承载起霍尔姆人贵族的矜持与威严，蓝色的眼珠透过圆框的镜片抬头正视近在前方的会场教堂，尔后带领身侧左右的两名随行侍卫走出前往那里的脚步，褪去年华的白发于半空中的落雪和阳光下明亮。
北地宫廷的老总管在盔衫城中是富有名望的人物，在场的围观者们迅速对他的入场展开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有眼尖者甚至发现他的黑冬装下隐约藏有胸甲的轮廓。
但那显然不是其贪生怕死的佐证。
对其了解较深的人事实上知道，北地宫廷总管年轻时的政治生涯是从武官开始的，此次暗着戎装出席会议对他而言并非首例……
继斯坎贝德之后，自领主城堡而来的其余宫廷官员也陆续走下马车。
这些在伯爵城堡中任职的官员们皆生于贵族家庭，少数人有爵士头衔，但都是纯荣誉性质的勋爵，没有封地，仅有象征性的身份。
他们依次有序走进教堂大门的过程没能像斯坎贝德一样在围观者们之间引起较大的骚动，不过当其中一员离开在场者们的视线范围后，人群中忽然有人朝私兵队伍里抬手指出：“看那个侍卫，好大的个头，还有夸张的装备！”
那人话声一落，立刻引起旁人朝其所指的方向注目过去。
乌尔斯早已习惯这样的目光，反正他这身行头不管走到哪被多看几眼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排除个头不谈，他今日穿戴的全身铠甲外也照常披着影鳞斗篷，背后负着大铁块似的熔铁巨剑。
他控制战马绕到车门这边翻身下来，侧身上前一步为北地伯爵领的法理继承人女士打开车门。
人们的眼中的焦点在这一瞬不约而同地往那辆马车的车厢门口汇聚过去，霎时看见一袭雪白的礼服长裙从那扇车门的边上轻落下来，洁净的银发从少女头戴的针织帽里披落出来点缀到背后和肩侧，宛若琥珀的双瞳随她从车厢里弯腰出来后微微抬头，眸中闪烁出淡淡清澈内敛的光华。
在场者们之中有许多人顿然出神，尔后下意识地屏住一下呼吸，抬手擦擦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看错，这不是童话故事里的雪精灵吗？
沃恩斯在上，好美……
早听闻北地伯爵的妹妹乃是帝国皇家法师学院近几年来最光彩靓丽的一盏明珠，不仅天赋卓越，其相貌也动人心扉，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可是，等等艾莉丝斯图恩不是霍尔姆人么？她应该和我们一样，有着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珠。”
恍然一瞬的惊讶过后，有人立即反应过来，心想没错，凯文斯图恩的妹妹不应该是这样的外貌。
这个宛若雪精灵一样美丽而优雅的少女不是艾莉丝。
她到底是谁？
人们双眼关注的焦点一下子从乌尔斯转移到希娅的身上。
乌尔斯打开车门后站在一旁，低下一点视线，透过头盔上的窥视缝注视希娅，说实话，以往也从未想到狼耳少女经过一系列精心的打扮之后原来也可以这么漂亮。
他略略地呆住一秒，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才反应过来。
希娅侧目，与头戴骑士铁盔的乌尔斯对上一下眼神，脸蛋微红一下，然后腼腆地笑笑，转过身去接真正的法理继承人小姐从马车上下来。
艾莉丝接过她伸来的手，稳稳牵住，从车厢里低头弓腰往外出来，那双标志性的冰冷眼神一下子令人群中的不少人再度呼吸一窒，甚至连几个立于教堂正门台阶两侧的圣武士侍卫不经意间看向她时都为之一怔
但是，围观者们在这一瞬间的哑然不是像刚才一样被美所震慑。
相反，他们感受到的是一道无形的威势浑如寒风一般扫过各自的脸庞。
艾莉丝今日松开马尾，披下金色的中长散发落于服饰的表面，身穿最能代表其荣耀与才能的蓝焰法袍亮相于众，手握的冰晶宝法杖犹如权杖一般击响地面，咚的一声，像石头落进水面，扩散而出的却非涟漪，而是仿佛散发出阵阵霜寒的权贵气质。
诸人从这一时的哑然中回过神来，不知是谁突然吸了口冷气出声感叹：“是冰霜公主……”
那人看样子对她在皇家法师学院中的相关事迹有所耳闻，至少听说过她的这一绰号。
希娅牵着艾莉丝的手接她从马车上下来，尽管旁观者们几乎无不被她一瞬间所展现出来的威严所镇住，但银发狼耳的牧师少女在这时候却意外地从自己的指尖上感到一束微微的颤抖传来。
“艾莉丝女士？”少女诧异地看向自己牵住艾莉丝的手，很快意识到颤抖的源头不是自己，而是对方。
她…在害怕？
少女轻声轻问，细小的声线不小心脱口而出，紧接着发现艾莉丝手上的颤抖止住了
再接着，艾莉丝抬起金发下略微显幼的娃娃脸近距离注视希娅，一如既往不露感情的扑克脸表情仿佛“警告”她刚才感到的是错觉，然后松手越过她和旁边的年轻人向教堂正门的台阶走去，用眼角的余光示意两人一并跟随入场。
第49章 教堂会议（中）
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内部，阳光透过绘彩的长窗朝正殿大厅里斜射进来。www.uu234.net
帝国北地最大的这座教堂建筑已经完成相关的清场，但或许是红衣主祭西鲁德尔特的刻意为之，因而缺乏一片会议场所应有的布置。
站在斜射进光辉一侧的几扇绘彩长窗附近，你可以扭头看见大殿里的祷告长椅全都被人撤走了，偌大的室内空间里一眼粗略扫去，显然仅留下一条笔直的长型宽毯从教堂的正门一路通向底端位置的主祭讲台和大理石神像，外加几盏灭掉烛光的金属烛架和数十名披甲执锐的圣武士侍卫站在一起，零零散散地被遗忘在不起眼的窗边和角落。
西鲁德尔特早早登上背对大理石神像同时面朝教堂大门方向的主祭讲台，面带一副优越的傲慢亲眼见证北地的会议代表们在他的眼中悉数入场。
麦卡隆老主祭仍像往日一样握住手中的长杖，用它支撑自己的驼背，镶金边的白色三尖角高帽却在今日不得不低人一等，戴在这位北地老主祭的头顶位于主祭讲台的旁侧，作为另一顶红色圆帽的陪衬。
老主祭佝偻着腰，用目光清点人数，从最先进来的斯坎贝德开始，依次点过每一位从教堂正门进来的贵族官员，直到一会儿过后终于看见艾莉丝在一个白衣“侍女”和一个高大“侍卫”的左右随同下手执法杖慢步进来，随后半转过身抬头看向讲台：“西鲁德尔特主祭，人到齐了。”
西鲁德尔特听得清他的话声，但似乎对老主祭的存在不屑一顾。
这个金发蓝眼的霍尔姆人枢机主祭微笑着昂起下巴，双瞳中的焦点犹如一对早就选好目标的钩锁瞄准到艾莉丝的脸上，与之相隔教堂之门从门到底的整条长毯距离对上视线。
他率先开口，带着面具式的虚伪，并一眼留意到后者松下马尾后的中长散发与其身穿的蓝焰法袍：“加兹泰斯在上我就知道你不会缺席，艾莉丝斯图恩小姐。”
“女士，红衣主祭大人。”
“今天的你格外亮眼。”
“谢谢，也愿正义之神的目光向您常倾。”
艾莉丝抬眼瞧他，纠正和象征性地恭维一句，尔后看到两名圣武士侍卫从不远处的两侧过来关上大门，两扇门扉闭合的动静仿佛嘎吱一道沉缓而的长叹，令北地宫廷的贵族代表们这时候才总算发现没有座位和长桌的会场倒像是西鲁德尔特主持的宗教法庭，只见众人聚在庭里，唯有红衣的“法官”高人一等地站在台上。
好吧，看样子是个严肃的场合，不适合有人落座。
斯坎贝德微微地耸一下肩，内心暗讽，将双手合放在腹前随口一笑，而后回首一瞥，示意到场的众廷臣们和自己一起往两边让开一条道来。
艾莉丝从斯坎贝德的眼神中会意，马上也向前走动，沿着脚下的长毯一步步走到北地宫廷一方的最前端位置，金发下的海蓝色双瞳代表其领主的利益抬起视线的角度，与西鲁德尔特相向对峙。
希娅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和乌尔斯一样，分别扮演侍女和侍卫的角色跟在艾莉丝身旁的左右。
乌尔斯随艾莉丝向前移动的时候也在留心观察四周，心知这个时代的北地伯爵领除了作为伯爵首府的盔衫城之外，还有“白松”与“褐丘”两片附属男爵领地，分别由马尔肯男爵与弗雷德里希男爵两位地方贵族统治。
那两位男爵领主今日都没到场。
马尔肯男爵和弗雷德里希男爵在作为爵士的同时也是戍边将领，两人将封地的治理权委托给各自的宫廷总管，前者常年驻守在凛冬要塞监视大雪原的动静，后者常年驻守在北地东部边境的山地要塞区域，预防帝国东边的游牧部落绕开乌兰公爵领发动劫掠而来。
西鲁德尔特似乎早便看透这点，所以才突兀召开这场会议，仅仅“礼节性”地给艾莉丝和斯坎贝德预留一天的准备时间，致使这场会议的实质其实只是他和盔衫城代表们的当面较量，令北地一方缺乏两位男爵领主的到场支持。
“咳咳”突然，西鲁德尔特站在主祭讲台上清了清嗓子，目视教堂中的诸位，准备开始会议的首段演讲。
艾莉丝和斯坎贝德交换一下眼神，抬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听他讲话。
西鲁德尔特满意地点点头，向艾莉丝和斯坎贝德扫去一眼，吸一口气，尔后语态庄严道：“自金阙莺立国以来，我们的先皇，先君卡尔文兰陛下，曾领导我们祖先的一代扫清魔物与蛮族，在翡翠海湾沿岸开辟出属于帝国的这片乐土、根基与荣耀，由此建立法制，将卡斯塔诺第三纪元的人类历史翻页到文明的篇幅，并分封诸爵。”
“先君以帝冠加冕，留霍尔姆腹地平原作为皇帝直辖领地，把光鲜富饶的西南沿海地区赐封予骁勇善战的军功贵族们，把遍布蛮人的亚兰斯特地区赐封予我等霍尔姆人之外的外族功臣，再把皇帝直辖领以北尚待开垦的大片疆土赐封予北境王爵，也就是卡尔文兰陛下生前的王弟，尊贵的皇下之王，埃德霍恩菲斯殿下。”
“埃德殿下乃是完美的王爵，甚至于当年的时代被称作帝国的副君，先君陛下最为信赖的得力臂膀，此等荣誉以史可鉴。”
“先君陛下的丰功伟业注定将在历史的卷宗里留下辉煌的长页，且这长页的终点远不驻足于此，而随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延续至今，见证到霍恩菲斯皇室当今的后人，即我等当今侍奉的利奥波特四世陛下，于他这个时代对帝国的统治。”
言到此处，西鲁德尔特忽然暂停讲述，红衣主祭圆帽下的双眼再一次将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面目的表情和口中的语气骤然转哀，叹道：“可然而……”
哀叹之后，他抬起右手轻捂住心口，微微低头接着讲道：“帝国的延续永不止息，霍恩菲斯的荣光将与金阙莺永世同存，但这无法阻止一系列悲剧的发生，例如我们大家皆所知道的一件往事”
第50章 教堂会议（下）
话落，他抬眼观察北地诸臣脸上的表情，只需短暂的几眼，就看出以艾莉丝和斯坎贝德为首的这些人正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想到了那件史实。m.www.uu234.net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是的，那场发生在卡尔文兰大帝统治时代末期的悲剧，熟知帝国历史的任何一人在听到这位红衣主祭刚才的言论暗示之后都绝对能够想到，他敢肯定。
艾莉丝握紧手中的冰晶宝珠法杖直视着他，蓝焰法袍下的左手下意识地捏捏手指，缓解因自己集中精神快速思考的产生压力，心里猜测西鲁德尔特接下来多半要把话题切入到那件事上了。
她猜的不错。
红衣主祭沉下语调，果不其然，继续作悲痛状讲述：“如我们大家所知，先君陛下与北境王爵在他们活跃的时代开辟了属于霍尔姆人的文明，但当他们在极度相近的两个时间点上接连去世，新皇的威势不足以镇服北境的贵族，导致帝国北部爆发百年内乱，在长时间的权力斗争下逐渐分裂成以北地、剑堡、银盾堡、乌兰四领为主的多块细碎爵领。”
“那场内乱持续了太长时间，贵族与贵族相互谋杀，领主与领主互相征伐，从四百年前开始，直到三百年前，帝国中兴之主奥托二世陛下继承皇位，以正义之神加兹泰斯为信仰，将崇光教会为国教会的事实写入明文法典，才得以同时动用黄金之阙军团和圣武士们的力量，采用铁腕手段平息动荡。”
“百年内乱结束后，奥托二世陛下分封新的贵族治理帝国北部，其中将北地伯爵领赐封予冯道兰家族，而后因冯道兰家族绝嗣，使斯图恩家族正式入主这片土地。”
“麦卡隆主祭，身为北地当今的地方主祭，对于奥托二世陛下当年借教会力量平息动荡一事，你可认同？”
“加兹泰斯在上，我认同。”麦卡隆主祭站在讲台一侧点头。
他用主祭的长杖支撑驼背的腰身，硬是努力抬起头来够着西鲁德尔特站在讲台上的视线高度，心中何尝不愿认同作为帝国中兴之主的奥托二世陛下曾借崇光教会的力量平息过百年内乱呢？
要知道那可是教会最为光荣的时光之一，那时候的主祭们还叫主教，大主祭还被称作教宗，倘若不是后来又发生的另一件事，那场在帝国史和教会史上都臭名昭著的“禁卫军政变”的话……
想到这儿，麦卡隆老主祭又不由地低下头去，在内心的深处长长叹息，暗想西鲁德尔特红衣主祭，你现在的行动难道不正在重蹈教会当年的覆辙吗？哪怕此次的支持者已不再是当年的禁卫军，而换成了别人？
这是何等的
悲哀！
哎……
西鲁德尔特俯视麦卡隆老主祭，将后者的低头误解成顺从，随即满意地勾起嘴角，然后又迅速收敛笑意，闭上眼睛沉一沉气氛，再睁开双目继续阐明：“那么斯图恩家族对北地伯爵领的合法统治持续至今，但由于凯文爵士近期意外遇害，而令吾皇利奥波特四世陛下不得不在相关继承法上引起重视，尤其是这一条”
“倘若帝国境内逝世的一位贵族领主只有女性继承人，并且那名女性继承人没有男性子嗣，那名女性继承人则不能马上继承头衔，皇帝有权力将那位逝世贵族的领主头衔强制收回，再在三年内将这顶头衔转封给另一位贵族使其成为新的领主。”
“艾莉丝斯图恩女士，对于帝国法律规定的该条明文，以及吾皇利奥波特四世陛下现今可依此法收回北地伯爵头衔一事，你可认同？”
他话音刚落，北地宫廷一方的诸位贵族官员们顿时又低声嘈杂起来，任谁一听都知道律法条文是虚，权力欲图才是真。
可领主大人的继承人妹妹，艾莉丝女士该怎么反驳呢？
所有人一下子将目光投向艾莉丝，然后看到，并听到这位扑克脸的法师小女士面不改色答道：“我认同。”
“什么？！”
宫廷官员们一片哗然，有人甚至不小心失声叫出，心说这怎么可以？！
她就这么承认了？
都不试着钻钻法律空子了吗？
“肃静。”斯坎贝德这时沉稳出声，厚重的喉音一下子将众人之间悉悉嗡嗡的异议声压下。
这位如熊一般高大的老绅士在北地宫廷中德高望重，令人不由对他敬畏，尔后压抑住内心的愤懑重新冷静下来，见证会议的进程继续发展下去。
乌尔斯以侍卫的身份站在艾莉丝身边，对她刚才的回答虽也稍稍有点意外，不过还仍算镇定，因为就算事态朝着失控的轨迹跑偏出去，他还留有自己的底牌去干涉一切。
而那张属于他的底牌，自然是莺之戒。
以及潜在的另一张在寇托手中，那顶炉火王冠。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装在骑士头盔里的茶褐色双眼透过头盔的窥视缝继续静观其变。
当然，因艾莉丝刚才那句回答而吃惊的人并非只是北地宫廷一方的与会代表们。
西鲁德尔特这会儿看起来和北地宫廷的贵族官员代表们一样诧异，并且惊讶，然后暗自幸庆，原本都做好心理准备来跟这帮死了领主的北地贵族们打上一番以一敌多的口水仗了，却没想到凯文斯图恩的妹妹居然就这么放弃抵抗了？
她这么软弱？莫非有关她性格强硬的种种传言都是假的？
嗯……那么这样也好，倒是省得自己多费功夫了。
红衣主祭顿时双眼一亮，内心势在必得，却不料在他看来内心软弱的继承人小姐刚才只是停顿一下，似乎调整一下呼吸，紧接着再平淡镇静地补充说道：
“但是，我拒绝”
“你说什么？”西鲁德尔特反应过来，立刻睁大眼珠盯向她。
“西鲁德尔特主祭大人，身为北地伯爵头衔及其相关领地的法理继承人，我说我拒绝将这顶头衔，和这片土地，向贼人拱手交出。”艾莉丝面对他的目光，对他回以自己眼中的视线，右手紧握住冰晶宝珠法杖的长柄冷言答复。
第51章 破局
艾莉丝此言一出，教堂会场之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虽然在场的诸位都明白凯文斯图恩的遇害事件必有蹊跷，但做梦都没想到这位才年仅十六岁的小女士竟然如此刚烈，她刚刚居然敢说
“胡言乱语！”西鲁德尔特红衣主祭当即面色一冷，站在主祭讲台上一挥手臂，双瞳作震怒状，“艾莉丝斯图恩，你意图何为？竟敢污蔑我们的陛下为贼人？！”
“我绝无污蔑陛下的意思，西鲁德尔特主祭大人。www.uu234.netwww.uu234.net”艾莉丝挺直腰躯，镇定的面庞和话声全然不惧他的呵斥，“只是红衣主祭大人，您嘴上不说，但想必心里也知，吾皇利奥波特四世陛下尚处成年亲政前的摄政期，杜卡莱特公爵在这期间才是实际意义上的帝国执政者。”
“那么你口中的贼人便是暗指杜卡莱特公爵大人咯？”西鲁德尔特怒斥追问。
“是明示，主祭大人。”
“荒谬！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证明杜卡莱特公爵大人确有罪状，并且那等罪状与陛下可依法收回北地伯爵头衔此事有关。”
“那么西鲁德尔特主祭大人，我现在就拿出证据。”艾莉丝直视红衣主祭的双瞳，持法杖上前一步，“我且问您，您是如何得知领主大人的死讯的？”
“哼，事已至此，你该不会想说凯文爵士还活着，银盾堡伯爵威尔肯斯老爵士派人送还给你们的遗体是假的吧？”
“我不会逃避领主大人已死的事实，但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西鲁德尔特主祭大人。”
话落，金发蓝眼的法师小女士合上双唇，双瞳的视线依然直勾勾地落在对方脸上，看样子不从红衣主祭口中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西鲁德尔特眉头微蹙，站在台上又细细地打量了她几秒，好像在思索这个提问会不会是艾莉丝给自己布下的陷阱，于是等过了半晌，再十分谨慎地回答说道：“你是真不知情，还是假装糊涂，艾莉丝斯图恩女士？时至今日，凯文爵士的遗体被威尔肯斯爵士派人送还给你们，已经过去有足足几天了，你以为盔衫城内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是聋瞎不成？”
他回答时很注意措辞，既然猜不透艾莉丝提问的用意，也就不急着正面回应，总之接下来先看看艾莉丝的反应。
艾莉丝的反应还是非常平淡，看上去没有丁点激怒的迹象，随后往身旁瞥过目光轻问：“主祭大人说的对吗，情报总管阁下？”
“我十分抱歉，艾莉丝女士。”代表北地宫廷而来的贵族官员们中，那个被艾莉丝称作情报总管，实际上应该叫做间谍总管的男人马上来到她耳边附声轻语，“领主大人的死讯确实向城堡外流传出去了，毕竟我们无法确保银盾堡使者当夜送还遗体时，沿途的街上是否还有其他目击者。”
“我明白了……”艾莉丝轻点一下头，抬手示意他回去，尔后深吸一口气再度抬头看向西鲁德尔特道，“但如此一来，时间上不吻合。”
“时间？”西鲁德尔特面露诧异。
“没错，时间。”艾莉丝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把话接着说下去，“西鲁德尔特主祭大人，如果我没记错，您以陛下特使的身份抵达盔衫城并造访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的时间是本月二十三日下午，而我们在领主城堡内接见银盾堡使者的时候恰巧也是六天前，即本月二十三日，可具体时间却是深夜。”
“噢？这么说起来，我倒是记得确有此事，并在次日二十四日晚上到教堂来见了主祭大人一面。”斯坎贝德这时候忽然站在不远处插话进来，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狡猾的视线透过圆框的眼镜，同艾莉丝一起投向主祭讲台上的西鲁德尔特，“不过这样一来，西鲁德尔特主祭大人，您在当日造访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的第一时间，就向麦卡隆主祭传达了陛下将要收回领主头衔的旨意，而那时候的您按理来说还没得知领主大人遇害的消息才是？亦或说，主祭大人您得到消息的速度比我们还快？”
“不仅是那时候，斯坎贝德总管。”艾莉丝仿佛早有准备，此刻自然而然地接过斯坎贝德的话再道，“如果严格计算，西鲁德尔特主祭大人从帝都启程出发之日，应该还更要在本月二十三日之前，换句话说便是……”
言至于此，她适当地止住话语，余下的悬念尽管没有口头说透，但放在眼下的气氛当中也已足够明晰，如同有一条无形的箭头代替语言的力量，往在场众人的内心深处直指出一个可怕的真相
皇帝陛下对北地伯爵的死讯“未卜先知”！
而在此期间瑟隆公爵弗罗迈尔杜卡莱特一直是皇权摄政者，代替皇帝处理绝大部分帝国政务！
包括教堂中的圣武士侍卫们在内，在场者们顿时面面相觑，而后北地宫廷的贵族官员们开始隐隐躁动，每个人向附近的同僚传递意味复杂的眼色，几秒之后不约而同地在各自的脸上露出一张相似的神情，那便是愕然
紧接着，是愤怒。
难怪艾莉丝女士说她拒绝将北地伯爵的头衔和土地向贼人拱手交出！
“诸位，冷静。”斯坎贝德扭头回望站在这座教堂会场里的宫廷官员们，心里明白艾莉丝刚才已将利剑捅进西鲁德尔特的逻辑要害，但那利剑的锐尖还没抵达要害的最深处，制胜的条件尚缺最后一点距离，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他再度出声，抬手压下宫廷官员们心升的怒火。
乌尔斯保持住自己的理智站在艾莉丝身边旁观这一切，说实话可能是上辈子经历太多的缘故，此刻对于艾莉丝刚才向西鲁德尔特回以的有力反击并没有特别激进的感触，反倒是很快意识到艾莉丝手上的底牌多半不是这张。
她还有后手。
因为其实仔细想想，倘若说艾莉丝和斯坎贝德能够轻易发现西鲁德尔特的行动有在时间顺序上的矛盾，那么西鲁德尔特本人也应该在会议开始前便清楚他自己的行动存在这样一个巨大的失误才对。
可是即便如此，这位红衣主祭大人还是坚持召开会议了。
他从哪里来的自信？仅仅只是心存侥幸吗？恐怕未必……
年轻人忍不住轻咬住牙齿，半侧过脑袋看向就与自己咫尺之远的这位小女士。封闭的困局已然出现一道破裂的光痕，但这裂痕的宽度还不够撑开全部的光亮。
她接下来会做出怎样的决断？
第52章 死局
艾莉丝握住冰晶宝珠法杖的右手用力捏了一捏。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或许也为了压抑自己心中的一股躁意，她深深地吸一口气，缓缓呼出，而后再一次用她标志性的冰冷语气冲教堂讲台上的红衣主祭出声质问：“西鲁德尔特主祭大人，您对这几处时间点上的矛盾有何解释？或者说，您在本月二十三日下午造访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并提出收回北地伯爵头衔的另一条法律依据，又是什么？”
“这……”西鲁德尔特一下子没了话，站在台上的双脚有些心虚地后退半步。
他的脚步几乎是不由自主的，但这一退让，似乎更加佐证阴谋论的存在，令教堂中的众北地宫廷官员们刷一下将目光全部聚焦在他脸上，其中斯坎贝德更是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打量起他来，嘴上不忘轻张轻合，像是故意对他做出一连串悄声的嘀咕。
西鲁德尔特注意到斯坎贝德的举动，下意识地挪过视线，用眼神细读了读这位老总管的口型，读出他好像在说……
“该不是路程没算好，比预定的计划跑快了点吧？”
“你？！”红衣主祭顿时咬牙瞠目。
艾莉丝将他脸上的神态变化全都看在眼里，见他看上去终于被自己逼出了马脚，随后马上再出声追击道：“西鲁德尔特主祭大人，您的回答呢？”
她话音一落，蓝焰法袍下的皮靴又是上前一步，手持的法杖随她抬臂的动作咚一声落下去击响教堂的地板。
那声响仿佛敲进在场者们的心里，于整座教堂的室内空间里久久回荡。
西鲁德尔特感觉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不过努力维持住大脑的冷静细思几秒，尔后又重新镇定下来，接着正视艾莉丝就在刚刚又朝自己上前一步的身形回应：“稍安勿躁，艾莉丝斯图恩女士。”
“我的领主大人死因可疑，您想让我如何稍安勿躁，主祭大人？”艾莉丝停步，平静的声线厉了一分。
“凯文爵士的意外逝世令人深感悲痛，倘若说这其中确有蹊跷，那么陛下和教会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西鲁德尔特面对她如是作答，“同样，当前的事实也不容置疑，陛下确实可以依据法律的条文收回北地伯爵头衔，因此我建议这两件事情都公事公办，待你向吾皇利奥波特四世交还头衔，教会必定会在此事结束以后组织审判团查明真相。”
“如此一来，您一定要胁迫我在所有疑点都尚未明晓之前，就将我们领主大人生前的头衔和土地都拱手交出是么？”
“我想我已经把话讲得很明白了，艾莉丝斯图恩女士。陛下和教会会担负起查明真相的责任，即使你执意认为凯文爵士可疑的死因高于帝国的法律之上，并强令今日的会议就此作罢，可身为北地法理继承人的你依然是个没有男性子嗣的女性，这是短期之内无法改变的事实！”
说罢，他冷哼一声，站在台上拂袖转身，脸上的神情假作不悦，扭头瞥往教堂一侧的几扇绘彩长窗。
红衣主祭的这番言论听上去似乎仍无妥协之意，但细细辨析，落在众北地宫廷官员们的耳朵里则顿时还有另一层威胁的潜台词。
诸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恍然意识到这才是西鲁德尔特最大的自信，也可以说是他在这场教堂会议中最无赖的底牌，哪怕这次的会议以和平告终，北地伯爵领的法理继承人也依然是个没有男性子嗣的女性，而艾莉丝斯图恩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创造一个男性子嗣出来。
除非她敢在盔衫城的孤儿院里认一个野种作私生子！
但就算那样，且不谈丑闻带来的恶劣影响，摄政公大人只需借人之手指出那个野种没有贵族血脉的正统性这一实情，令皇帝和教会都不承认他的合法继承性，便也可再轻易授意下一位代表陛下旨意的特使前来收回头衔。
领主大人死因可疑又怎样？摄政公爵嫌疑重大又如何？
所有的因素，都敌不过一套明文写定的帝国继承法！
这是一个死局……
乌尔斯戴着骑士头盔深吸一口气，听了西鲁德尔特方才的话后也心里暗说是了，这场会议的结果，对于坚守斯图恩家族那一套统治利益的北地贵族们来说，从一开始就压根没有平局的说法。
艾莉丝女士，你还有什么后手吗？可别说你和北地诸臣一起努力守护这片伯爵领的抗争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年轻人侧目注视身旁不远处的小女士，她不久前向前走出了几步，此刻站在代表北地宫廷一方的所有人前面，于诸位眼中留下蓝焰法袍背后那道咒文圆环之火徽记的背影，抬头面对那位高高站在教堂主祭讲台之上，正义之神加兹泰斯大理石神像之下的教会红衣主祭西鲁德尔特。
希娅站在艾莉丝身旁不远的另一侧缓缓握紧双手，琥珀色的双眸这时候也同乌尔斯一样把视线落在艾莉丝身上，内心深处除了担忧会议的结果，同时更加担忧她本人的状态。
因为狼耳少女是知道的艾莉丝表面的高冷覆盖着她逞强的一面，脆弱的一面，甚至于在当时走下马车进入教堂前的小手带有轻微的颤抖……
说到底，她实际上也才十六岁而已啊。
领主大人死后的短短几天，她其实已经努力承受住很多了。
“艾莉丝女士……”斯坎贝德忽然息声轻叹，从众廷臣之间走出一步。
这位老总管此时将投向红衣主祭的目光转投向北地伯爵领的继承人小姐，年迈的双瞳深处也有感同身受的同情之意，但除此以外还暗藏住一丝隐忍的坚韧，以及征询
艾莉丝握紧法杖，听到他这蕴涵同情、隐忍、坚韧，以及征询之意的轻叹，虽没回头，但依然背对他的注视轻点了一下头。
随后，她就这样略低下额头，令额上的金发散落下来半掩住自己的眼神，忽然间又朝西鲁德尔特所在的主祭讲台方向上前一步
但这一回，不止这一步，而紧接着两步
三步。
第四步
“嗯？艾莉丝斯图恩女士，你想做什么？”西鲁德尔特突然反应过来，留下眼角的余光瞥视她，意识到她正一步步朝自己走近，便连忙转回身来向她注目正视，骤时警惕起来。
艾莉丝略低着头，仿佛无视这位红衣主祭的反应。
她面无表情，朝着主祭讲台走出第五步后停了下来，然后向前抬起双眼
金发散开，赫然一双冰蓝的冷瞳。
“西鲁德尔特……”
“谋杀我哥哥的阴谋，你参与了多少？”
第53章 突变（上）
“就是这样，王子殿下已离开地底，沿乌尔斯队长此前指出的地表路线出发了，未来的大魔导师小姐。www.uu234.net”暖屋醉鬼酒馆的二楼客房里，贝玲莉丝手中的水晶球彼端传来亚伯的联络，“帕洛米特城的扩张正处于关键阶段，因此我和石拳留下来协助鸦雀小姐、泽肯先生和莫雷迪市长，水晶球也便如此留在我的手中。”
“唔，我明白了，亚伯先生。”贝玲莉丝坐在客房卧室的床头，小脚悬在床沿与地面之间的半空轻晃，手上捧着自己这边的水晶球回复机关人法师。
她轻轻地点一点头，尔后往旁边转过视线。
酒馆窗外，几条街巷之远的方向，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的钟楼尖顶沐浴在旭日的光辉中，但在这朦胧的光影之下，神圣的殿堂同时暗藏权与谋的交锋。
……
“艾莉丝斯图恩，你刚刚说什么？”西鲁德尔特皱紧双眉，惊异与不悦的神色骤时直白地写在脸上，“你此先接连质疑陛下和杜卡莱特公爵的用意暂且不再提及，现在又凭空污蔑凯文爵士的意外遇害，乃是我堂堂一位教会枢机主祭的谋杀结果？”
“呵！这可真是无稽之谈，天大的笑话，无端的侮辱！北地伯爵领的法理继承人女士，我可奉劝你自持身份，不要再凭一己妄想口出狂言！”
他站在台上愤然冷哼，话声一落，面容也作愤慨状，看上去就好像真的只是艾莉丝无故冤枉了他。
教堂内的北地宫廷诸臣此时已然皆被惊住。艾莉丝事前并未把她刚才直接指问西鲁德尔特的举动告诉过除斯坎贝德以外的众人，因此与会而来的众宫廷官员们压根没想到这场教堂会议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的状况。
他们起先还以为艾莉丝的目标仅仅在于驳回红衣主祭大人代陛下收回头衔的主张呢！
殿里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诸宫廷官员们屏住呼吸，纷纷将目光投向教堂主祭讲台上的西鲁德尔特，和站在他们眼前留下一袭蓝袍背影的艾莉丝。
艾莉丝背对包括斯坎贝德总管在内的诸北地宫廷官员们，那两颗不知何时已转变为冰蓝色的双瞳嵌在她眉下的眶里笔直地盯住前方台上的西鲁德尔特，法袍下的皮靴忽然间再往前伸出了第五步
“咔。”
这一步触地，她靴底的后跟隔着宽长的地毯轻轻踏响教堂的地板，但这声响的音质转眼听进台上的西鲁德尔特耳里，却令红衣主祭大人的神经猛然绷紧，仿佛如临大敌。
因为仅此刹那，他立刻感受到了，变化
温度的变化。
气温骤降……
“不好！”西鲁德尔特顿时暗叫一声糟糕，视线中的注意力终于察觉到艾莉丝的瞳色不太对劲，其脚下的一部分长毯也已伴随她刚才的一步扩生出一层厚度淡薄的晶莹冰面。
他虽不清楚凯文斯图恩的妹妹在政坛上有什么具体建树，可始终明白帝国皇家法师学院的“冰霜公主”绝不好惹！
可是她为什么突然决定采取暴力措施？！
仅仅只是因为怀疑我参与了谋杀她哥哥的阴谋吗？
……不，不对，没这么简单。
西鲁德尔特冷吸一口大气，久经政坛滚爬的大脑赫然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多半还是政治方面的因素占多。
艾莉丝一下子对自己暴露凶意的原因固然有她的私人愤怒在内，然而除此之外，北地伯爵领目前的局势事实上还并非一个完全的死局，因为这表面上的死局之中仍有一线渺茫的希望指向破局的出口，而通往那出口的切入点正在于帝国贵族们之间一套心照不宣的竞争规则
除有血海深仇，绝不鱼死网破！
帝国境内的诸位贵族领主之间存在各种暗斗早就已是一项公开的秘密，只要手段合法，或阴谋在不暴露的前提下成功，一位帝国的贵族固然可以依法谋取另一位贵族的头衔和领土。
弗罗迈尔杜卡莱特可以借皇权摄政者的便利通过合法手段或不暴露的阴谋夺取北地，但如果说凯文斯图恩确实死于阴谋，且他参与阴谋的证据作为舆论扩散，那么他再一意孤行就必然会打破贵族领主们之间默认的规则底线，从而触犯众怒。
帝国诸爵皆有自保之意，都不会心甘情愿地坐观他们之间的其中一位单独做大，所以待那种舆论扩散以后，必定会有大部分人选择站在斯图恩家族一方，以阻止杜卡莱特公爵的派系势力继续壮大。
艾莉丝或许无法令帝国境内的诸位领主们直接相信是摄政公大人谋杀了北地伯爵，但她可以杀了摄政公大人借陛下之名派出的特使，再对外宣称那个特使和摄政公大人都参与了谋杀北地伯爵的阴谋，并已在死前认罪伏法！
死人的嘴，无法开口对证……
想透这点，西鲁德尔特额边的眼角顿时滑下一滴冷汗，心里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金阙莺帝国当今的摄政公大人此次借陛下之名派出的特使正是他本人！
艾莉丝可以杀了他，然后借他的死，按上述步骤走这一步险棋……
这不是毫无操作空间的无谋之举。
但是
“艾莉丝斯图恩，你是认真的吗？你疯了吗？！”西鲁德尔特双眉紧蹙，两颗霍尔姆人的海蓝色眼珠死死盯住她的一举一动，教会红袍下的双手已不自觉拽紧拳头，暗想她不敢的
是的她不敢！
因为就算这是一个理论上可行的极端方案，但作为那名特使的自己不是普通人，而是崇光教会枢机院的数名红衣主祭之一！
她敢在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内的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一位红衣主祭？！
她……又真的有什么理由不敢吗？
西鲁德尔特站在台上大声斥问艾莉丝，话落过后却又神态惊愕地愣在原地，一时间居然无法再从后者冰冷无情的脸上读出任何潜在的意图，所以也就一下子分辨不出，她究竟是想拿自己的性命要挟自己，还是真动了杀心。
双瞳在眼眶里打颤，他真的分辨不出……
艾莉丝就这样直勾勾地继续盯住他，阴沉的脸颊跟结了冰似的冷漠，不流露出丝毫情感地与他保持对视，无视他的惊愕，像是没听到他刚才的斥问，蓝焰法袍下的皮靴很快往前迈出鞋底生霜的第六步。
“咔”又一声。
“麦卡隆主祭，你打算熟视无睹吗？！你们领主大人的妹妹要在教堂里杀人了！”
第54章 突变（下）
面对艾莉丝气势恐怖的咄咄逼近，西鲁德尔特咬紧牙关，当自己的生命受到如此直白的威胁之时终于再也镇定不住，情急之际倒是下意识地想起这座大教堂的常驻地方主祭还在旁边静静待着呢。
于是几乎是出自条件反射，他连忙扭头，向在之前两三分钟里一直没有吭声的麦卡隆老主祭大声求救。
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的老主祭在他看来没什么起眼之处，可无论怎么说也还是跟他同属教会阵营，因此他心想这位老主祭阁下总不能眼睁睁地目睹一名红衣主祭在其面前被杀吧？
“唔唔唔……”
当他急忙扭头转身，麦卡隆主祭确实还在躬驼着腰背站在讲台的边上，只不过头仍埋得很低，老迈的双手似乎不太舒服地抓住主祭长杖，好像忽然间身体不适，仅对红衣主祭大人的求救回以模糊的低吟。
西鲁德尔特霎时快要抓狂，心说这难道是北地宫廷早就与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串通好的戏码么？到了这种时候，麦卡隆你堂堂一位教会地方主祭居然跟我装起傻来了？
你老年痴呆了吗？！
“麦卡隆主祭！”红衣主祭大人大概也是急得没有办法了，只好又加大音量对老主祭阁下怒吼起来。
或许是他这一声吼总算足够大声了，麦卡隆老主祭埋下去的脑袋终于向他缓缓抬起，但随之抬起的却是一双翻白的双眼，以及野兽般爆发的吼叫
“呃呃……呃啊啊啊啊！”
“什么？！”
西鲁德尔特震惊，剧情的发展已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只见上一秒还弓腰驼背的老主祭阁下转眼间像是换了身骨骼，这一刻突然丢掉手中的主祭长杖往台上纵身一跃，仿佛饿狼扑食一般飞扑向他！
“咚”
“唔！”西鲁德尔特嘴里挤出一声闷哼，下一秒当即被他扑倒在台上，红袍下的身躯狠狠躺摔下去，“麦卡隆主祭，你想做什么？你也疯了吗？！”
他及时反应过来，仰躺在台上瞪大双瞳怒声质问对方，抬起双手勉强承接住麦卡隆主祭压迫到他身上的力量，但不知这位老主祭短时间内从哪来的一股蛮力，竟仅靠体重和双臂就把正值壮年的他按在台上起不了身！
艾莉丝和斯坎贝德站在主祭讲台下的教堂大殿里目睹了这一幕，骤时也不约而同地吃了一惊，随即相互侧过目光相觑对视一秒，仿佛想从彼此的眼色里得到确认，麦卡隆主祭刚才的行为不是没在这个压箱底计划的安排当中吗？
他擅自做出了行动？
“不对。”艾莉丝眨一下眼，脑海里骤然回想起什么，冰蓝的双瞳立即向台上的两位教会主祭转回视线。
同时，希娅站在原地，与在场者们看到相同的画面之后，似乎也和艾莉丝回想起了相同的记忆，而后急忙冲其大声提醒：“艾莉丝女士，麦卡隆主祭的情况和很像那天晚上的科林寇里克！那种症状呀？！”
她话声未完，突然感到有人从背后一把捏住自己的肩膀，紧接着回头一瞧，看见是一个宫廷官员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其脸上的表情犹如嗜血般的狰狞，也是双眼翻白，张嘴露出两排牙尖向自己嘶声吼叫
“呃啊啊啊啊唔噢？！”
这个状态异常的宫廷官员才叫出声，不料一只粗壮的大手猛然间从旁边过来，比他还要野蛮粗暴地抓住他的脑袋一把提起，接着直接将他整个人往边上“呼”一声扔飞出去！
“乌尔斯？！”希娅惊魂未定地再转过头，看到果然是年轻人又一次及时来到自己身旁。
乌尔斯透过头盔的窥视缝低头看向少女，确认自己的心上人还好没受伤害，随即松了口气，并抬手反握住位于自己背后肩侧的熔铁巨剑剑柄，全身铠甲的各块盔片之间传奏出一阵金属的抖动。
然后，他眉头一皱，听到惨叫声从四处传来
“啊啊啊啊啊！！”
飙血
“噗！”
刀剑交响
“！”“哐！”
惊恐的质问
“为什么，兄弟？！为什么自相残杀？！”
还有斯坎贝德于混乱中的叫喊
“小心，诸位！保护好自己！我们被人算计了！”
北地宫廷的老总管大人从腰间的皮革鞘里抽手拔出一柄护身的短剑，白发下的双眼紧急环顾四周，赫然发现原来状态突兀异常的人员可远不止这会儿正和西鲁德尔特在台上纠缠扭打的麦卡隆老主祭。
旭日的阳光斜射进绘彩的玻璃长窗，落在正义之神加兹泰斯的大理石神像上，向地面划拉出一条长长的阴影。
那神像倒按住一柄剑，伫立在西鲁德尔特和麦卡隆老主祭所在的台上，一言不发地看待发生在它眼下的这一切。
信仰那位神大人的一部分圣武士侍卫此时仿佛也丧失了理智，竟在大教堂中公然拔剑砍向他们身边的手足同僚，护甲与武器骤时在数个角落里碰撞生响，剑锋从**里挑出血花，往光芒照亮的半空溅起数片鲜红！
殿堂染血
喧闹如浪潮掀起，现场轰然失控！
……
而与此同时
“恩尼斯，你看那里！大雪原上”
盔衫城以北，帝国边疆界线，凛冬要塞。
城楼的望塔上，一名站岗的哨兵军人忽然望见塞外远处的雪幕背后似乎有无数形影攒动，于是连忙招呼身旁的同伴替自己拿单筒望远镜过来。
名叫恩尼斯的另一名哨兵不敢怠慢，急忙照他话做，立即将一枚最初是帝国工匠设计给航海家们使用的金属望筒从边上向他伸手递去。
那个发现异情的哨兵接过望筒，马上训练有素地将筒放到眼前，牙关轻咬着闭上另一只眼，试图借这物品的帮助望穿大雪原上空终年不散的浓浓霜雾，以看清来者何物。
他手握这筒，深吸一口气。
几秒钟后……
“快去禀告马尔肯男爵和拓加斯骑士！是亡灵！来了至少四头骨龙和数不清的白骨秃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