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尸潮（I）
哨兵惊恐回头，站在要塞城楼的望塔上冲自己身旁的同伴失声大叫。
透过望远筒的镜片，他刚刚看到了，亡灵生物如滚滚黑云正从霜雾幕后的雪色天际朝要塞这边缓缓压近，巨大的骨龙和蜂群一般的白骨秃鹫占据了天空，而那片天空下的雪原地上同时隐隐涌出一支漆黑的军队，似乎是悼亡之丘的黑骑士们跨在它们座下的骸骨战马背上位列头阵，代表亡者的国度向生者建立的文明世界踏出步步铁蹄
那蹄声伴随它们沉默行进的脚步没进白皑的雪里，寂若灵魂之火的温度一样冰冷，静得让人背脊生寒。
……
阳光穿过长窗倾斜，就着半空的血腥染红正义之神加兹泰斯的雕像肩侧。
“麦卡隆主祭！你这老家伙！看样子是真疯了！唔哇”
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的大理石神像身前，崇光教会的两位主祭大人此刻已经扭打成一团，只不过其中的西鲁德尔特红衣主祭大人实际上在这纠缠扭打的整个过程中都被状态异常的麦卡隆老主祭摁在主祭讲台上一通单方面的海扁猛揍。
他们两人一个怒声谩骂挨打，另一个浑如野兽般嘶吼癫狂，年迈的老主祭竟在突变爆发的几秒钟里一直将壮年的红衣主祭牢牢压在身下，双手的攻击动作与其说是“揍”，事实上倒更像是“抓”，仿佛欲将西鲁德尔特徒手撕碎。
西鲁德尔特这会儿狼狈不堪地被迫躺在麦卡隆老主祭身下，脸上的好几处皮都被后者抓得血痕淋淋，高高的鼻梁更是在他刚才那一下惨叫声里传出一道不妙的闷响，疼得他拧眉皱眼仰头一歪，却偏偏使尽浑身力气都推不开明明年纪已高还驼背的对方，吃了亏只能在嘴上嘶声骂道：“可恶！该死！救命啊！”
“谁都可以！快来帮帮我！”
骂完，麦卡隆显然并不停手，随即又抬起另一只手狞作爪状朝西鲁德尔特的一只眼珠上挖去。
崇光教会的红衣主祭大人顿时试图歪头躲闪，暗说自己的眼睛可不能就这么瞎了，紧接着突然惊讶地发现麦卡隆老主祭动作一僵，身上包含服饰在内的整体色彩仿佛浅了一层，然后顺着振臂挥爪的惯性往旁边翻倒下去。
眨眼一瞬，他被冰元素的魔法能量冻结了。
“艾莉丝斯图恩？！”西鲁德尔特愣住，装在眶里的两颗海蓝色眼瞳愕然一秒，即刻扭头确信刚刚正是帝国皇家法师学院的那位“冰霜公主殿下”抬起她手中的冰晶宝珠法杖为自己出手了。
“西鲁德尔特。”艾莉丝冰蓝的双瞳在霍尔姆人的正统血脉上镀了一层寒彻的威严，此刻抬杖指向麦卡隆主祭上一秒压在红衣主祭身上的位置，眼色和声线带着强压下的恨意冷冷落向他，“我们之间的恩怨此后再做了断，你现在最好起来战斗。”
“哼，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西鲁德尔特反应过来，立马倔着傲气一声冷哼，不料手肘刚一撑地从台上咬牙坐起，却转眼瞥见上一刻才被艾莉丝冻住的麦卡隆老主祭居然又从自己身边缓缓抬起脑袋，驼背的躯体低吼着拱起教会主祭的白色长袍抖落一身玻璃渣似的碎冰。
元素抗性！
“麦卡隆主祭的异状果然和鬣狗街地下拍卖场那晚一战时的科林寇里克一样。”艾莉丝双瞳一肃，脑海里立刻将老主祭的情况与那名已在几天前被自己亲手杀死的黑帮首领做了个比较，随即转换思路，准备利用蓝焰法袍消耗自己今日的法术位提炼亚种奥火，但听见一串银链的轻响和祈祷就在这时抢在自己之前
“宣告吾手持此圣诫，祈吾主之神威焚除这不净的罪孽！”
崇光教会五环牧师神术-烈光裁决！
“轰！”
焰光一闪
西鲁德尔特终于得到施法空间，顿时趁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从他红袍袖口下的右手腕上抓住属于他的那串牧师圣徽手链抬臂平提，迅速完成这个神术后便就近对准麦卡隆老主祭正巧向他侧头转来的一副凶脸来了发照面。
‘烈光裁决’是崇光教会牧师的特色神术，施展成功后会朝施法方向中距离射程的锥形范围爆发一道强光，令**生物晕眩或目盲，并对不死生物造成距离越近威力越强的正能量与火焰混合伤害。
西鲁德尔特这一出手，原本是想借这神术的强光闪晕麦卡隆老主祭，然而根本未想到后者的躯体此时此刻居然会被神圣的光芒引燃。
他不由一呆，瞠大眼珠瞪住骤时在熊熊烈火中惨叫挣扎的老主祭惊诧：“什么？！麦卡隆，你”
同时
“希娅，施展一个大范围的群体治疗！用链枷！”乌尔斯挥动熔铁巨剑钝刃的一侧剑锋砸翻一名朝他和希娅扭头杀来的圣武士侍卫，茶褐的双眼都没来得及进入狂暴状态，倒先好巧不巧地也侧目望见教堂主祭讲台上这不远处的一幕，于是赶紧大喊着指挥狼耳少女行动。
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的祷告大殿现在可乱得一团糟，西鲁德尔特将这里当做会场，却多半没有想到他的会场转眼间就成了战场，而敌人就仿佛是从在场者们之中毫无征兆随机发疯产生出来的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北地宫廷这边好在只是突然疯掉了一个贵族官员，那个贵族官员在乌尔斯的印象里貌似是领主城堡中的财政总管，就在不久前已被年轻人一把抓住脑袋提起来扔到了这座教堂大殿的一处墙角边上。
除了那个倒霉的财政总管，斯坎贝德这会儿正领导剩下的一位间谍总管和几个书记官聚到一起，预防教堂中多数丧失理智的圣武士侍卫随时往这边抽身杀来。
希娅与乌尔斯背对背靠近，银发上的两朵狼耳隔着白棉帽听到年轻人的指挥，随后轻声答应，并马上放下惯用的左手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次元袋中抽出后者话中提示到的那柄链枷将之高高举过头顶。
顷刻，兽天使的阿斯莫血脉在她的体内产生高度的共鸣，神术在她口中清晰且快速地过完继西鲁德尔特之后的另一段祷词，一道温暖的光环尔后以她高举的链枷为中心往四周扩散而开。
第56章 尸潮（II）
卡斯塔诺牧师五环神术-群体中治愈术
神术的正能量化作环状的洁白光芒，霎时以希娅左手高举的链枷为中心往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的室内四周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无不带去一股温暖的力量注入伤者体内，同时也令殿内那些状态异常的圣武士侍卫一下子仿佛如临大敌，但凡受到那光的照耀，便好像活人遭受炙烤灼烧，皆被迫暂停攻击，转而一瞬浑身僵挺仰头惨嚎。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她的这道群体治疗神术为理智尚存的圣武士们给予了极大的帮助。
教堂中状态正常的圣武士侍卫这时候大约还有十几人活着，这些为宗教事业献身的战斗者们迅速愈合了一定程度的伤势，忽然察觉自己得到了神术治疗后纷纷不约而同地朝刚刚帮了他们一把的狼耳少女扭头望去，其中见识较深的几人顿时激动万分地叫道：“加兹泰斯在上！这是”
“神圣复仇者？！”
西鲁德尔特用视线警戒着浑身燃火的麦卡隆老主祭退后一步，因感受到神术正能量的治疗效果而也在这时好奇地站在主祭讲台上往台下瞥目望去，一眼看到狼耳少女此刻的姿态便没忍住如是失声喊出。
身为枢机院的红衣主祭，他的宗教学识是相当深厚的，倘若说连崇光教会三大圣物之一的圣链枷‘救赎者的祈祷’都没认出，那可就真应该立即滚回修道院里好好复习功课了。
哪怕，救赎者链枷的外观真的太朴实了，仅在精美度上相比起圣剑‘歼敌者的裁决’和圣枪‘净化者的戒律’简直不像是同一档次的东西，很多时候就像传说中的另一把圣剑‘苍白的正义’一样容易被眼光较差之人误认作凡物，除非有人拿它施展神术。
希娅高举过头顶的救赎者链枷在刚才那道群体中治愈术的施展过程中爆发出了非常强大的魔法正能量，使在场的红衣主祭大人和一部分状态正常的圣武士侍卫恍然意识到教会久久遗失的圣物竟然于此重现，并且看上去还承认了少女拥有资格成为它的持有者。
圣职者们当即受到极大的鼓舞但下一秒后，又愕然惊诧，为什么这个少女能对他们附近那些突然疯掉的手足同僚造成伤害？
这？！
西鲁德尔特脑子很聪明，实际上在亲眼目睹自己的烈光冲击居然能引燃麦卡隆主祭之后就早早反应了过来，只是一时间不敢相信和承认这种可怕的事实，何况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事态一转眼就演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
一位教会的地方主祭和他教堂中的数十名圣武士，居然可以毫无征兆，说变就变成数十只凶神恶煞的……‘那种’生物？
“加兹泰斯在上，如果这是噩梦，请让我快点醒来！”眼见为实，他心里不禁为此暗骂。
而乌尔斯同一时间也是蹙眉咬牙，心里狂骂沃恩斯大人您创造的命运石板被狗啃了吗！不是说好神不能直接干涉作为凡世的主物质位面么？！
然而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心里骂完，当然也明白光靠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是一时对自己心生的一种猜测耿耿于怀，暗想自己上辈子听说过的一个法术倒是能够解释得通这场灾难性的突变事件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个法术，名叫‘鄂克塔尔之灾’。
传说，第一纪元的历史，神话的时代，在众神之主沃恩斯制定好世界的法则完成命运石板以前，诸神可以化身成圣者的形态在主物质位面降临，死亡之神德斯便曾在那段时期造访过一片名叫鄂克塔尔的游牧民草原，因当地的游牧民族不愿放弃原本的信仰向他臣服，从而施展了那个法术，对当地布下隐性的瘟疫，待瘟疫爆发时降下恐怖的神罚，把草原化作荒野，将活人转化成一种名为‘丧尸’的可悲生物。
丧尸没有灵魂之火，因为是转化不完全的亡灵，却也是死去的生者，所以会像亡灵一样对自身周围的一切活物充满攻击性，并把体内的瘟疫感染给受伤的活物，但无法像真正的亡灵一样长久存在下去，等到将自身体内对生者的憎恨宣泄完后也会像生者一样真正死去。
联系起艾莉丝对自己提到过的城中疫病，乌尔斯核对眼前的情况，心里便难免结合上一世的所知产生出这样的猜测，可同时也清楚众神之主沃恩斯制定的世界法则早已不允许诸神亲手干涉凡世的发展，何况‘鄂克塔尔之灾’还更是一个属性特殊的传奇死灵系法术，与其说是一个独立的法术，倒不如说是死神德斯的一小部分神格权能。
因为清楚世界法则对诸神的限制，他一开始才忽视了这点。
“不过这种猜测也不一定就是对的。”脑海中又想了想，年轻人摇摇头，心说这种节骨眼上应该先想办法突破困境才是。
他的实力对付教堂中那些姑且可能已被不明力量转化成丧尸的疯圣武士们是绰绰有余的，由此想到先与众人突围到教堂门外，这时恰巧也听见斯坎贝德似乎与自己想到一块儿。
北地宫廷的老总管阁下和身边的贵族官员们先后击退了几个疯圣武士，最初的护身短剑战至这会儿换到了左手中，右手则在混乱中捡了一把战斧，也不知是哪个圣武士侍卫死后落下的备用武器，总之用着还挺趁手，半月形的斧刃表面染了一层妖艳的鲜红。
他挥舞主手的战斧和副手的短剑尽可能保护身边的宫廷官员们，嘴里咬着牙暗说自己年轻时的一身战斗技巧好歹没有丢掉，也没料到自己此次穿在黑大衣下的那件半身胸甲居然还能好死不死地派上用场，然后扯着嗓门冲主祭讲台的方向扭身大吼：“艾莉丝女士，这边我们先离开教堂！”
他这话冲着艾莉丝提醒，同时也是对状态还正常的在场者们说的。
“附议，斯坎贝德总管。”艾莉丝镇定地回复他，冰蓝色的双眼往台上的西鲁德尔特和麦卡隆老主祭留下一眼目光，随后沿着脚下的长毯往教堂紧闭的正门方向转身欲走。
西鲁德尔特明白她这一眼的用意。
他是一个拥有政治野心的红衣主祭，但终究信仰着正义之神，且也绝非完全冷漠无情之辈，因此忍受住内心的悲痛回头看麦卡隆老主祭已倒在火中烧出阵阵焦臭的朽身最后一眼，心里虽不愿承认自己的教会同僚们竟会沦落到今日的下场，可迟疑半秒后还是捏紧拳头接受了现实，转头跟上艾莉丝的脚步决定与之合作。
至少，在这起荒唐的事件当中。
第57章 尸潮（III）
“希娅，我们也出去。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嗯。”
待斯坎贝德喊罢，乌尔斯顺手将熔铁巨剑钝刃的一侧抗在肩上，并招呼身旁的狼耳少女随自己一同跟上老总管阁下这会儿正往教堂正门赶出的身影。
斯坎贝德双持战斧和短剑一马当先，沿途中又干净利落地搁倒一个想要袭击他的疯圣武士，俯腰闪避衔接沉肩顶撞配上抡臂一斧，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一个老政客该有的身手。
教堂内状态正常的其他圣武士们注意他的动向，不约而同地往门那边且战且退，艾莉丝和西鲁德尔特这会儿也从主祭讲台的方向一前一后快步过来。
麦卡隆主祭已是一具可悲的焦尸，浑身冒出仿佛超度的灰烟躺倒在他生前信仰的神雕像脚边，犹如殉道之徒仰望最后一丝太阳的余光从其向往的神国倾落下来作临终的弥撒。
“加兹泰斯在上，吾之同胞，愿汝之灵魂经平衡之神布兰茨之手升往七丘天堂……”红衣主祭背对自己亲手超度的教会同僚，口中虔诚地为其作出简洁的哀悼，视线尔后越过艾莉丝身穿的蓝焰法袍望见此刻率领一众宫廷官员抵达教堂正门的北地老总管像是突然犯了愁。
“怎么了，斯坎贝德总管？”艾莉丝与他同时察觉到老总管那边的情况，于是立马开口询问，脚下的步伐不忘加快些许，
斯坎贝德抬起握住短剑的左手轻抵住教堂正门的左半门扉，精致厚重的石制门板似乎传达给他一种危险的讯息，令他近距离地站在两扇扉间紧闭的一线缝前皱眉凝神两秒，随后语气镇重地回过头去答道：“艾莉丝女士，教堂外的情况可能也不太乐观，这道门外的动静比我们周围更加吵闹。”
“但无论发生什么，我必须去面对。”艾莉丝不动声色，蓝袍下的皮靴带着跟在其后的红衣主祭终于走近到他眼前不远，“所以请打开门，总管。”
“那么如您所愿。”斯坎贝德看到她和红衣主祭，以及从其他几个方向朝自己这边快速聚拢过来的众人，便在她的命令下深吸一口气，接着回头抬起双臂向前用力推开两扇沉重的门扉。
“嘎”
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的正殿大门发出一道延绵的嘶哑。
门外的光线伴随门开从天空的角度斜射下来。艾莉丝站到斯坎贝德的身边上前一步，教堂正门外的楼梯台阶如同她先前和众北地宫廷的贵族官员们进入会场时一样还是那副宽敞庄严的模样，但这番殿前的景象早已不知何时浑然一变
“神啊！这，这是什么？！多么邪恶，多么亵渎！”状态正常的一部分教堂圣武士侍卫在混乱中跟着众人顺利来到了这边，其中几人一边留神警戒他们身后那些疯掉的同胞从教堂里追杀出来，一边借着个头的便利踮起脚尖望向艾莉丝此刻也看见的殿外街景，骤时没忍住瞪大双瞳失声惊呼。
他们失声惊呼出来，连心中的信仰都没能抑制住这一刻的失态，是因为身为圣职者的他们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副可怕的光景，可见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门外的街道完全被名为疯狂的色彩染绘成了一幅血腥的画卷。
聚集在大教堂外的好事者们也许是在教堂内发生突变的同时爆发了相同的异情，他们之中的不少人由此产生了与麦卡隆主祭和疯圣武士们相似的异变，这会儿皆呈现出遍布四处的凶相袭击着各自附近的正常市民。
手无寸铁的正常市民在那些异变者们的攻击下无处可逃，数不清的人就这样被突然袭击，还活着的人惊恐惨叫着抱头鼠窜，温热的尸体露出血肉模糊的骇人表情横躺在街道的各处，居然一层又一层地在石铺的路面上堆积出几片小小的尸丘。
腥气刺鼻的淤血像红色的溪流，沿着内脏和残肢勾勒出来条条的沟壑浸透下去，一点点堵塞了通往下水道的排水渠。
状态异常的人群面目狰狞，好像都还没有意识到教堂的大门这会儿已然打开，从那大殿里面出来的一众外人此刻正看着他们还在进行这场集体相残的恐怖暴行，有杀戮者按压住无辜的受害人后采用最原始落后的暴力手段撕扯抓挠，有更甚者在虐杀死他人之后仿佛内心深处的兽性受到激发，竟还更进一步地低下头去啃食死者的亡躯！
希娅瞠大琥珀色的双眸，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避免反胃，心里对这地狱般的景象完全没有做好事先面对的心理准备。
她虽然没亲身去过魔鬼统治的九层地狱，但如果说这样的画面都还称不上地狱，那便只能将之解释为一场黑色的噩梦，连同天生的太阳都照不明亮！
斯坎贝德没吐，但受到的震撼看样子也丝毫不小，手握的战斧短剑不知是因恐惧还是愤怒颤抖起来，白发下的两颗海蓝色双眼透过矫正视力的圆框镜片侧过头去看了看身边的艾莉丝，然后试图出言安慰：“艾莉丝女士，我想我必须收回不久前的一句话，我们眼下的局势看上去可远不止被人算计了那么简单……”
话落，他脑海里骂一句该死，自己这是安慰吗？怎么突然间连语言都组织不好了？
他感觉自己这纯粹是在汇报实情，恍然深怕领主大人的妹妹承受不住如此的压力心态崩溃，但好在艾莉丝的内心似乎比他预想中的更加坚强。
通过与冰元素位面的接连，北地伯爵领的法理继承人小姐现在是仿佛连情感都冻结的“冰霜公主”，只见她随后先是转头挥杖造出一堵曲形的冰墙封住从教堂里往外追来的几个疯圣武士，再侧目瞥视身旁的老总管一眼，手中的冰晶宝珠法杖好像已做出最坏的打算向着地狱般的街道前方准备抬起，然而紧接着听见一声熟悉的怒吼响彻耳边
“夏普尔，清场！”
吼声落下，充盈能量的金辉色光粒忽然如阳光一般朝街道上漫天洒落。
疯狂的异变者们大概或多或少地受到这光线带来的干扰，骤时纷纷暂停下手上的杀戮或嘴上的啃食功夫抬起头来，用他们浑如活尸一样空洞的目光试图看清是什么东西又出现在了他们附近，尔后猛然发现这些金辉色的光粒化作白光一闪！
紧跟着战马扬蹄，长剑如银瓶乍破噌噌出鞘！
第58章 尸潮（IV）
光粒凝成人形，一支数百人规模的甲胄骑士军团赫然跨着座下同样披甲的重型战马成群登场，若神兵天降踏入这残肢断骨烂肉遍地的血腥乱局展开行动。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m.www.uu234.net
骑士们听从那声怒吼的命令，出现在教堂门外的街道上后立即拔剑挥砍近在各自身边的异变人群，剑锋所过不出意外便是一条妖艳的血线带着头颅盘旋升空，浑然间就好像本已足够恐怖噩骇的人间地狱又多出一队更加高效的杀戮机器！
然而只要稍稍注意观察却又能发现，这些突然由金辉光粒凝聚成形的人类骑士们并非没有理智，相反还十分训练有素，似乎皆在一套非常严格的纪律控制下遵循战术行事，大部分斩首异变民众的挥剑砍杀实际上都是为了清出场地空间，并直接或间接保护时至此刻还侥幸活着的正常市民。
他们跨坐在马背的鞍上，靴踏双镫，主手握剑，副手戴盾，鸢形的中盾如同贵族的盾徽彰显出象征的图案，与之其中几员旗手骑士高举的旗帜上一样绘着代表他们荣耀的那份标志，于一片隐喻蛮荒的漆黑底面上勾勒出苍白泛银的荆棘藤蔓环绕住一只舞爪咆哮的金色雄狮。
教堂门口的诸人顿时深深怔住。斯坎贝德站在艾莉丝的身边半张开嘴遥遥注视那几支旗帜里的其中一面，早已过往的某段回忆顷刻犹如浪潮拍响他的脑海，使他握紧双手的战斧和短剑忍不住抬头颤声指出：“苍荆之狮……”
“什么？！”
尽管音量不大，老总管此言一落，在场的众宫廷官员和圣武士侍卫还是齐齐转头注目向他，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惊叹，暗想苍荆之狮
帝国先君卡尔文兰大帝麾下最著名的三大军团之一，与黄金之阙和湛蓝之火齐名的那支苍荆之狮？！
这怎么可能？！
苍荆之狮军团全员早在先君的时代自愿被转化成召唤生物驻入一枚名叫莺之戒的契约物品里面，而莺之戒也同样早在卡尔文兰陛下逝世之前就已遗失，因此三大军团在湛蓝之火转型成为帝国皇家法师学院以后，便只留下黄金之阙作为效忠皇帝本人的禁卫军，帝国的史官可是将这段遗憾的往事如实写进了史书里呀。
然而如今，继教会三大圣物之一的救赎者链枷重现于世之后，苍荆之狮军团也打破时空的桎梏朝盔衫城伸出援手穿越而来了？
“不，那些骑士不是活人，乃处于一种类似召唤生物的英灵状态。”艾莉丝微微蹙眉，尔后凭借被誉为天才资质的魔法天赋辨识出真相，并也挪动冰蓝色的双瞳向身边侧目，看到刚才那声怒吼的发出者
也就是乌尔斯年轻人握住巨剑的手甲表面这时候也焕发着金色的光辉，但那光辉的亮度仅仅透过手甲的缝隙侧漏出来少许，换句话说应该是有什么充作光源的东西藏在他的手甲下面。
那种东西……是戒指吗？
莺之戒？
脑中推理出那个最合理，却也最像故事而非现实的可能性，艾莉丝将视线移动到乌尔斯的脸上询问：“乌尔斯骑士，这是？”
无论如何，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她需要一句解惑的回答。
“请原谅我没法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所有事情，艾莉丝女士，以及这是我手中最大的一张底牌，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对您也隐瞒了这点。”乌尔斯微侧过半边脸看出她眼里的意思，只不过所言的苦衷和谨慎也是属实，于是就这样出声回答她，“不过您还是可以充分信任我。当外敌入侵，不管有什么矛盾，我都会站在自己人一边。”
“外敌？”
“不是现在，也是迟早。”
年轻人的言辞或许有点笨拙，但大致的语意还是顺利传达给了她，然后听到一阵马蹄的声响接近，转眼瞧见正是苍荆之狮的军团里有一小队人马从尸丘血河般的街道上杀出并往自己所在的此处骑马过来，为首一名有着黑发黄肤和东方面孔的男人一扯缰绳待战马止蹄，腾出戴盾的副手摘下头盔朝自己略略叩额行礼。
这个男人的名字叫夏普尔，正是苍荆之狮英灵军团中的那个琐罗亚斯德人指挥官，一周前还和年轻人在梅拉尔村郊外的豺狼人洞穴之战中有所表现。
他跨坐在马鞍上向后者行完简单的骑礼后严肃汇报：“乌尔斯大人，这条街道的清场需要一点时间，另外大部分异常的民众中仍有少部分正常的民众可被解救并保护，我刚才擅自安排人这么做了。”
“你擅自安排的很好，夏普尔。”乌尔斯满意地点一下头，面对自己的骑士从教堂门口上前一步，“不过这可能只是个开始，我们还有硬仗要打。”
说完，他肩扛着巨剑环顾身边，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希娅的巨狼变身异能是否准备就绪，不过这一眼看去倒是发现在场的众人除了对自己知底的狼耳少女以外都跟见鬼似的把自己盯住，尔后那数十双见鬼的眼神变成了敬畏，敬畏里带着困惑，领主大人身边的这名奴隶骑士或者艾莉丝女士身边的这个贴身侍卫居然和苍荆之狮有关？
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北地宫廷的贵族官员和随众人一起从教堂里出来的少部分圣武士不由自主地对此感到惊讶然而话说回来，现在有这样一支骁勇善战的骑士队伍与自己并肩作战，他们心中的自信和勇气至少也比在最初教堂里的时候多了不少，所谓人多力量大嘛。
乌尔斯扫一眼大伙儿脸上的表情，大概也猜得出他们对这一刻的自己想了些什么，由此心里倒不在意，但下一秒突然听见距离眼下这条街道的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巨响，连同脚下的地板都好像跟着那阵巨响传来一并的震动，引起宫廷官员队伍中的其中一人抬头慌张大喊：“那，那边有个巨人！”
喊出声的同时，这个宫廷官员下意识抬起手臂指向自己望见巨人的地方。
乌尔斯一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立马扭头望去，视野范围内的那里果真有一块犹若庞然大物的人形巨像正越过数层屋顶的高度缓缓躬身站起，但那个巨大的身影落在年轻人的眼中却是另一道信息的回馈。
是了那是石巨人阿托狄多，泽肯在帕洛米特城中利用铸造熔铁巨剑剩余的元素晶核为他制造的其中一个召唤护符所能驱使的召唤生物。
而方向大概是暖屋醉鬼酒馆，即贝玲莉丝、多萝西和格罗莱登一行人所在的地方！
第59章 尸潮（V）
阿托狄多的躯体越过层层屋顶的高度缓缓躬身站起，这个本质为土元素的超大型生物一经召唤就立刻堵死了暖屋醉鬼酒馆的正门口，石质的表壳以柱子似的双脚伫立在街道上犹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顿时将酒馆外面那些人头攒动的异变市民全都一个不漏地牢牢挡住。www.uu234.net
“棒极了！多萝西姐姐，干的漂亮！就这么操作它，一定要把正门守住！”
贝玲莉丝振奋地扭过头，声音从酒馆大厅的中央向手持两枚召唤护符站在一楼吧台旁边的多萝西传去，而这座酒馆建筑的室内空间时至此刻差不多也快要变成了一片战后废墟似的危房了。
因为时间向前倒带一点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爆发突变事件的同时，这座无辜的酒馆也毫无征兆地上演了一出恐怖的灾难，致使当时的大多数酒客都如同大教堂那边的麦卡隆老主祭和众圣武士侍卫一样突然间成了少数正常人眼中的“疯子”。
那些状态突然异常的疯子们不受控制地攻击周围的一切事物，拳脚并施又抓又咬地想要杀光状态正常的活人，找不到活人攻击的异变者便像是宣泄怨火一般摔砸桌椅大肆破坏，不到一会儿时间就把整座酒馆闹得一团糟，并把小丫头、术士小姐和老盗贼一行人从二楼的住宿区给引了下来。
暖屋醉鬼酒馆的二楼客房情况稍好，在灾难爆发之初似乎只有一间客房的几名房客出现了异变情况，尔后很快被众人出手控制住了场面。
暂且解除二楼的危机后，贝玲莉丝、多萝西和老骑士布莱恩沿着楼梯迅速下到一楼的大厅，随即便亲眼目睹了上述混乱不堪的场景，然后既是主动也是被迫地开始战斗，先由老骑士布莱恩手持一把长剑顶守住楼梯口，再由多萝西借贝玲莉丝朝状态异常的人群掷出一颗烟雾弹作掩护使用了召唤护符
也就是泽肯几个月前交给乌尔斯的那两枚召唤护符，两天前的时候，出于年轻人的谨慎，又经领主城堡中一名宫廷信使之手悄悄转移到了她的手中，以便小队几人在分头行动期间都能较好地保证各自的安全。
她先召唤的是炎骑士卡帕斯。
炎骑士卡帕斯是大体型的火元素生物，半人半马的上半男性人躯手持弯刀与圆盾，下半部分的四只火蹄当即带动他的躯体于半空现身之后一跃落入异变酒客们的人群之中，犹如焦尸的漆黑体表骤时燃起一层甲胄似的火衣，浑若地狱的梦魇兽一般迅速将其蹄下几个敌人踩踏出局。
老骑士布莱恩利用炎骑士的牵制连斩数名状态异常的异变酒客，不久后将三人的防线顺利推进到酒馆一楼大厅的正门附近，并一点点将一楼大厅里的异变者们集中压制到壁炉方向的角落。
他在几个月前与提夫林剑圣熵的那场恶战中失去了左手的小臂，所以退而求其次地把盾牌绑在靠近胳膊的上臂处，主手剑右手盾的战斗风格与格罗莱登和艾卡丽拉相比受影响最小，因此一时间成了众人中除召唤生物炎骑士以外最可靠的前排近战人员。
贝玲莉丝抱着怀里的魔导铳跟在布莱恩身边一同将防线反推，待到这场战斗的交锋处终于来到一楼大厅的正门附近，她恍然察觉到酒馆门外的街道上也有一大拨异变的市民好像发现了酒馆里的大伙儿，即刻提醒多萝西注意大厅正门口的情况，促使红发的术士小姐选择将手中的第二枚召唤护符也激活使用。
于是，她紧跟着召唤了石巨人阿托狄多，便有了刚才的一幕。
炎骑士卡帕斯和石巨人阿托狄多都是非常强力的首领级元素生物，这种级别的召唤物对于召唤者来说既是优秀的帮手，但同样也是特别要命的负担，毕竟维持召唤物现世的精神负荷是与召唤物本身的实力质量相匹配的。
乌尔斯在两天前的某一次信件联络中把这两枚召唤护符转移给多萝西使用，一方面是出于谨慎所做的考虑，另一方面则是明白狂乱系的施法者虽然施法不稳定，但精神负荷这种问题对于他们来说可完全算不上什么隐患，因为这类施法者体内那股名为狂乱波动的魔法乱流就如同混沌海的位面意志一般能把任何能量性质的事物都干净不剩地吞没进去。
只要，那些能量性质的事物是属于那名狂乱施法者体内的东西。
而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对此了解的狂乱施法者在掌握‘狂乱护盾’这个法术之前往往选择走道具召唤流的路子来作为过渡，只不过狂乱施法者本来就很鲜有，所以这种超级冷门的魔法知识自然也就鲜为人知。
多萝西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但她可以感受，感受到两只强力召唤生物反馈回来的精神负荷似乎对她自己的精神层面构不成什么沉重的压力，由此便下定决心，更加激进地控制炎骑士和石巨人去自主对抗各自攻击范围内的敌人们。
石巨人阿托狄多从召唤物与召唤者之间的心灵链接上获得多萝西的指示，骤时在从酒馆正门外的街道上躬身站起时顺势一记振臂，巨大的手臂犹如扬起沙土的铁铲，当场从其身边的一侧打飞一排状态癫狂的异变人群，引发的动静就仿佛连同酒馆内的空气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酒馆一楼大厅中的空气骤然一震紧接着升温，肉眼可见是炎骑士卡帕斯也咆哮起来，燃烧的半人马之躯像是激昂后的暴怒，刹那间联动他手中的弯刀变化成一条吐出长长火舌的焰刃，恍若巴洛炎魔的深渊炎鞭一样“啪”一声抽翻其身边一圈的异变酒客，随后还奋然扬蹄看似准备蛮横冲撞！
老骑士布莱恩利用绑在副手上臂处的盾牌耸肩顶开一个与之交战的异变者，右手的长剑反手一击将对方斩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贝玲莉丝抱着魔导铳的身影居然还跟在自己身旁的不远处晃动。
他眉梢一跳，立刻意识到小丫头离自己太近了，便急忙扭头大喊：“小姑娘，你退远一点！”
第60章 尸潮（VI）
“是未来的大魔导师小姐！”贝玲莉丝随口应声，看样子没意识到是不擅近战的自己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位置，下一秒后顿然转头瞧见另一名异变的酒客不知何时绕开布莱恩的防守跑到了她的眼前。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小丫头瞠大眼珠，这下子才反应过来老骑士刚刚为啥冲自己大喊，接着窒住一口堵在喉咙里的大气看到那名已经近在自己身侧的异变酒客马上就要扬起爪子似的大手朝自己脸上抓来
然后，风声呼哧一响，一支墨绿的箭矢抢在此刻击中那名异变酒客的脑侧，带着一股巨大的推力将其折着脖子顶飞了出去！
“格罗莱登叔叔？！”
贝玲莉丝窒着呼吸退后一步，晃眼一下看到近在眼前的异变敌人被刚刚掠过半空的那支墨绿色箭矢一下子击中并顶飞，顿时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印象，那就是老盗贼的酸牙十字弩！
她记得那把附魔轻弩射出的箭矢附带强酸伤害和震退效果，随即寻着刚才那支箭矢嗖一声射来的方向往楼梯口处扭头一望，尔后果然望见是格罗莱登正侧身倚靠在楼梯中间位置的一段扶手栏杆上端平十字弩瞄准这边。
格罗莱登瞧见小丫头注意到了自己，随后从酸牙十字弩的弩扳机上松开右手冲她竖起大拇指露齿一笑。
老盗贼余生的冒险者生涯几乎已被当初在薄暮城里与熵一战中受的重伤给报销了，如今就算修养过了几个月时间也仍手脚僵硬，走路跛的厉害，持弩的双手如果不努力控制就会像抽风似的颤抖然而即便如此，这条自侃已经掉光牙齿的老狗依然拥有着十分敏锐的嗅觉，那股子尤其擅长伺机待发的刁钻狠劲儿一点没被伤病给磨灭，由此在压力较小的情况下还能勉强完成一点打活靶子的工作。
这就是为什么，他这具身体的协调性和灵活度差不多已经全方位报废了，却还可以操作十字弩射出刚才那及时的一箭。
而眨眼过后，女游侠艾卡丽拉脚下的皮靴踏在那道楼梯接近酒馆二楼的一级台阶上用力一蹬，其身穿一套轻巧皮甲的苗条身影紧接着直接越过格罗莱登头顶的上方跃向贝玲莉丝的身边，下一秒双脚略微屈膝稳稳落地站起，从独臂的右手上亮出一柄笔直的配剑，并用眼神示意小丫头赶快退回到相较安全的地方。
贝玲莉丝感激地对老盗贼和她点一下头，回首再看老骑士布莱恩一眼，这下子可一点不敢大意地快步跑去了多萝西所在的大厅吧台后边。
布莱恩趁这点空隙喘一口气，保持警戒的同时确认小丫头退远，然后下意识地看了看艾卡丽拉手持的配剑，仔细一瞧发现居然不是标准的长剑，而是一把护手上雕镂有精美花纹的细长刺剑。
翡翠海湾的雇佣兵们有一个共识除了一对一决斗，敢在战场上用刺剑当主武器的家伙要么脑子有病，那么就是对自己的剑术拥有绝对的自信，甚至自负！
“我曾听说冒险者的圈子里有人大言不惭，羞辱游侠就是躲在同伴背后放暗箭的小人，结果在薄暮城的竞技场上被一位半精灵女士用剑捅出了密集恐惧症，艾卡丽拉团长。”老骑士布莱恩顿时好像想到什么，嘴角微笑随口一提。
“那是以前的往事了，布莱恩骑士。”独臂的半精灵女游侠眼神闪烁一下，“何况，我早已不是蜂鸟冒险团的领导者。”
话落，她目光旁瞥，手腕看似随意一挑，修长的刺剑当即穿破一个异变者的脑袋将其撩翻在地，抖腕出剑一刹的动作落在布莱恩的眼里那是相当凶悍，迅若鹫鹰俯冲！
一瞬间，他赫然明白薄暮城冒险者圈子里的那条流言是真是伪。
与此同时，酒馆二楼突然传来一个正常房客的声音喊道：“冒险者老先生，外面有一小队骑兵在朝我们这边过来！”
那个正常房客的声音听上去是冲这会儿离二楼最近的格罗莱登喊的。
格罗莱登维持好脚下的平衡站在楼梯上半转过身，心里当然记得自己一行人处理好二楼的情况后便留下了那些状态正常的房客们帮忙望酒馆外的情况，于是连忙出声回问：“是在正门外的街道上吗？”
“还没在正门外的街道上，但马上也快到了！他们大概有四五十人的样子，领头的人骑着一头白色的巨狼！”
“什么？”
“是乌尔斯哥哥和希娅姐姐，格罗莱登叔叔！”贝玲莉丝和多萝西躲在一楼大厅的吧台后边一听就立刻反应过来，“快！想想办法让他们注意到我们还在酒馆里！”
“……好的。”格罗莱登愣住一下，转转眼珠，虽然搞不清楚乌尔斯和希娅跟白色的巨狼有什么关系，但既然小丫头用确保的语气这么说了，便马上答应后扶住楼梯的扶手栏杆往酒馆的二楼一瘸一跛上去，不久后来到酒馆二楼一间客房的窗台边上往外伸出一点身子侧目。
这一侧目，他果真望见了刚刚那个正常房客所说的一小队骑兵，并且那一小队骑兵的领头者还真骑在一头银鬓白毛的巨狼背上，身穿光泽染血的全身铠甲，手持一把大铁块似的超重型巨剑。
顷刻，老盗贼一眼判断出那正是乌尔斯，虽然因为头盔的缘故看不到后者的正脸，也一下子没望见希娅在哪，但细心地记得年轻人几天前在这座酒馆中与自己一行人意外重逢时背负的武器正是那把造型比诅咒之刃还夸张的大铁块巨剑，于是赶紧出声喊道：“队长阁下！我是格罗莱登，我们在这里！”
……
“乌尔斯，你听”希娅变身为巨狼的形态载着乌尔斯奔跑，两朵随体型一同巨化的狼耳迅速从半空中捕捉到老盗贼的叫喊，顿时朝喊声传来的方向仰头一望，同时提醒自己背上的年轻人注意。
乌尔斯一手扛着熔铁巨剑骑在巨狼形态的希娅背上，以石巨人阿托狄多庞大的身影为指标，率领五十人规模的苍荆之狮英灵骑士先一步从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往这边一路冲杀了过来，此番行动的目标自然是为了尽快解暖屋醉鬼酒馆之围以让自己的同伴们脱离危险。
他头戴封闭式的骑士头盔微微一怔，赶忙抬头一望，遥遥的目光穿过头盔上的窥视缝看清石巨人阿托狄多和酒馆所在的街道情况，随即扭头抬手一挥，作出手势命令跟随自己的这一小队英灵骑士们做好准备。
加速
冲锋！
第61章 尸潮（VII）
苍荆之狮的英灵骑士们得令，各自座下的铁甲战马随即在他们的驾驭下加快速度，不一会儿便使暖屋醉鬼酒馆正门外的街道地面传来一阵仿佛地动山摇的恐怖震动。m.www.uu234.net
暖屋醉鬼酒馆正门外的街道上似乎早已没了正常的活人，此刻拥挤地站满了异变市民。
那些状态异常的市民无论男女老少，都像是发现猎物的野兽一般不约而同地往堵住酒馆正门的石巨人阿托狄多身边簇拥上去，许多人伸长渴望的双手嚷嚷低吼，双瞳茫然空洞，其中一部分人手握战戟身穿链甲，看样子在状态尚且正常的时候还是城中的巡逻卫兵。
伴随铁蹄踩踏地面的震动由远至近快速传来，街道上的异变者们下意识扭过脑袋，骤时纷纷望见骑在银鬓白狼背上的巨剑骑士犹如锋矢的箭头朝他们直刺过来。
乌尔斯与希娅一人一狼冲在整支骑士小队的最前面，前者手持宽厚沉重的熔铁巨剑将剑倒拖在沿途的地上擦出一线迸发的火花，待到即将冲撞进这些异变者人群中的瞬间猛一振臂带动剑体挥舞上扬，顿时把巨剑上流淌出来的元素火焰像半液态的岩浆一样向前挥泼出去，并顺势点燃整块滚烫的剑刃。
希娅将救赎者链枷当作大号的圣徽手链缠在巨狼形态下的左前肢上，当乌尔斯猛力扬剑向前挥出一道弦月曲线的火焰斩弧，也立刻利用这件链枷形的神圣复仇者武器施展出大范围的群体治疗神术。
火焰的斩弧与神圣的能量一先一后，霎时在这几近同时的刹那挥出和扩散
乌尔斯扬剑挥出的元素火焰向前扑去的一道强劲冲击从而开辟出一条燃烧的道路，但火势并未直接把整条街道化作一片火海，并且在驱开一堆异变者的时候却未能对那些异变者们造成太大伤害，由此可见火元素的魔法能量在对抗这些人的时候不是非常有效，反倒是希娅紧随其后扩散过去的神术正能量犹如数根钉进吸血鬼心脏的木桩一样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狼少女的神术化作一道光环的边弧迅速掠过他们的身体，瞬时令他们浑身冒烟地惨嚎起来。英灵骑士们的冲锋紧接着在年轻人的带领下碾进这条街道的范围，暴力闯进异变者拥挤形成的人群之中左右砍杀。
乌尔斯的攻击方式实在太过粗暴，单臂抡着熔铁巨剑每一挥动便如同石巨人阿托狄多的岩臂一样直接打飞前方的一排敌人，而紧随他与希娅身后的众骑士们虽然没这么狂野，可也剑术高超，每剑所过便犹如镰刀扫落麦草一般割飞身旁一颗异变者的头颅。
石巨人阿托狄多镇守的酒馆正门就这样在极快的时间里离他们越来越近。
乌尔斯手中的熔铁巨剑不知不觉间变得像包裹黯红岩浆的陨铁大棒一样看着铮铮可怕，随他一路猛冲扬起漫布半空的火星，而他此刻并不急着率领追随自己的英灵骑士们接近酒馆，而是果断选择冲穿整条街道，尔后再立即调头进行又一轮反复的冲锋，几分钟后彻底肃清掉街上的异变人群才到酒馆的正门口缓缓停下……
并骑在白色的巨狼背上呼出一口气，然后抬手摘下头盔夹在腋下转眼环顾四周，看到尸横遍街
就像从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出来时一样，他看见血肉模糊的温热尸体横躺各处，一层又一层地在石铺的路面上堆积出几片小小的尸丘，腥气刺鼻的淤血像红色的溪流沿着内脏和残肢勾勒出来条条的沟壑细细流淌，那些血色的污浊这时候也染红了他、希娅和众英灵骑士们的盔甲和皮肤。
恍若地狱……
“叮铃铃”
乌尔斯恍惚一下，耳旁忽然听见风铃声响，顿时条件反射地往声音来源的方向侧目望去，骤然才发现石巨人阿托狄多庞大的身躯已往酒馆的正门边挪步让开，名叫暖屋醉鬼的酒馆正门上还挂着那串风铃，只是这轻盈的奏鸣落在此时却不再像欢迎客人，反倒如冷风突兀刺骨渗人。
那挂着风铃的门半晌这声响隙开一条小小的缝，似乎有人躲在门背后小心观察门外，几秒钟后由一个小小的身影“砰”一声用手完全打开冲出来大声叫道：“乌尔斯哥哥！希娅姐姐！”
乌尔斯眨眼一瞧，是侏儒小姑娘。
“贝玲莉丝，没事了，我们在这儿。”希娅听着她又惊又喜的喊声，近距离看见她一下子扑到自己眼前展开双手抱住自己巨狼形态下的狼头，将扎着两条金色马尾辫的小脑袋深深蹭进自己柔软的脸上深埋进去，随后也赶忙出声安慰她别怕。
贝玲莉丝低声呜咽地应了应声，似乎努力克制住想哭的软弱，然后将略微红肿的眼眶从希娅脸上收回去退后一步抬头。
她抬头，双眼的视线与乌尔斯正巧对上。
乌尔斯跨坐在巨狼的背上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她，随后听到脚步声响，侧目瞧见多萝西这时也手握她的那根木制法杖从门口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另一只手没握杖的手里紧紧抓住两枚分别控制炎骑士卡帕斯与石巨人阿托狄多的召唤护符。
“队长先生……”她气息有些紊乱，深吸一口气后抬眼望向年轻人小声说道。
“格罗莱登呢？还有布莱恩、艾卡丽拉和鲍尔松？”乌尔斯将目光转移到她的脸上，大致意识到同伴们在酒馆内也经历了战斗。
“屋子里已经安全了，大家都好。”红发的术士小姐轻点一下头，眼神忧郁，“除了鲍尔松店长……”
“……我明白了。”年轻人听出她的意思，皱眉一秒后也对她点一下头，心知眼前这家酒馆那位平时喜欢穿一件白衬衫和皮马甲的胖老板多半已经跟自己不辞而别了，只是不知他命陨之际是以何种方式退场的。
……呵。
他仰仰头，原以为自己会随口骂句脏话，结果只是在心里干笑一声，明白今生记忆中的又一个熟人离自己远去了，即便自己对这种事情其实早就有所心理准备。
……
第62章 病源
几小时后，时间从清晨一点点临近正午。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www.uu234.net
乌尔斯所能控制的英灵骑士数量上限为五百多人，他和希娅率领过来解酒馆之围的这批人马只是五十人规模的先锋部队，苍荆之狮军团的其余四百五十多位骑士成员与艾莉丝、斯坎贝德和西鲁德尔特等人同行，等年轻人和狼少女这边的情报经几名斥候骑士带去后再护送以北地宫廷人员为主的大队人马从教堂方向过来汇合，并将解围后的酒馆当做暂时的据点暂驻下来。
艾莉丝、斯坎贝德和西鲁德尔特一边的人员除了北地宫廷的数名贵族官员，还有随众人从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一起逃出来的少部分圣武士，以及从教堂去往酒馆沿途发现并解救的另一部分正常市民。
随着灾难中的生者聚集起来，暖屋醉鬼，胖老板鲍尔松生前经营的这家酒馆从起初混乱的战场一点点转变成了一座临时的避难所。
乌尔斯安排英灵骑士们进一步清理酒馆所在的整片街区，铲除具有强烈攻击倾向的异变者，尽可能将状态正常的患难市民解救出来并护送至酒馆，待差不多搜索完这片街区之后再令骑士们分成多支小队侦察城内的其他地方。
骑士们的身影，就这样在年轻人的安排下穿梭于城中的各处。
暖屋醉鬼今日没有醉鬼，不过酒馆的室内多少还余下一缕壁炉的温暖，尤其是一楼空间相较宽阔的大厅里此时躺着或坐满了城中遇难的伤员，人与人之间的种种隔阂都不得不在患难与共的氛围中让步消散。
希娅、西鲁德尔特和随众人一同逃出大教堂的圣武士们负责照顾和治疗这些伤员，健康的人手在夏普尔的指挥下分布到酒馆外的周围，逐渐在室外附近的几条街道上筑起简易的防线，以保证大家所在的这处临时据点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不受袭击。
多萝西、贝玲莉丝和格罗莱登、布莱恩、艾卡丽拉刚打完一场恶战，这会儿便在酒馆二楼的两间客房里休息。
同为酒馆的二楼，乌尔斯、艾莉丝和斯坎贝德和与此同时关上屋门，在同楼层的另一间客房里秘密讨论眼下的事件。
年轻人在讨论过程中毫不隐瞒自己的猜测，直接将有关‘鄂克塔尔之灾’这个传奇死灵系法术的相关线索向法师小女士和老总管和盘托出，至于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则还用老一套的办法以“听说过”来解释，反正死神德斯在第一纪元的传说中施展这个法术创造出‘丧尸’的事迹本来也就是半神话半历史的传闻。
艾莉丝轻握住手中的冰晶宝珠法杖坐在房间内一张床的木沿边上，面无表情地听乌尔斯徐徐道完这个猜测，半晌后轻叹一口气出声附和说道：“你假设的情况我大致理解了，乌尔斯骑士。‘丧尸’这种特殊的亡灵和‘鄂克塔尔之灾’这个传奇死灵系法术，我以前在帝国皇家法师学院的图书馆里翻阅到过零星的资料，而城中那些异变者的癫狂症状确实符合书上提及的描述。”
“可是这样一来就有两个问题，艾莉丝女士。”斯坎贝德双手相合放于身前站在艾莉丝旁侧，海蓝的双眼缓缓闭上，尔后睁开，“首先，是谁施展了这个恐怖的法术？或者说，谁有能力施展这个法术？”
“这对我们来说是无从知晓的秘密，斯坎贝德总管，至少暂时。”艾莉丝很快对此作出回答，“卡斯塔诺第一纪元，神话时代的末期，众神之主沃恩斯创造命运石板完善了世界的法则，从此令诸神的权能与主物质位面隔绝，而‘鄂克塔尔之灾’既是传奇法术也是德斯身为死神的一部分权能，因此如今有能力在凡世施展这个法术的人按理来说不应存在。”
“然而我们城中的灾难又确确实实发生在了我们的眼下，跟当年生活在鄂克塔尔草原上的那群游牧民一样不幸。”老宫廷总管抱起双手，沉下一口气微蹙双眉，“那么姑且不管元凶是谁。问题二，按照乌尔斯骑士提供的情报，‘鄂克塔尔之灾’是瘟疫类型的慢热法术，需要时间感染人群，更需要在最初之时布下病源。””
“你的意思是？”艾莉丝眨一下眼，向他抬头侧目。
“寇里克黑帮，女士。”老总管也转头看向她说出这个推论，面色有些凝重，“难道您忘了吗？经几天前您亲自带领乌尔斯骑士和希娅牧师前往鬣狗街的调查，寇里克黑帮走私的毒品恐怕与几个月前开始的城中疫病脱不了关系，科林寇里克本人甚至还在与您的战斗中表现异常。”
“我当然记得这些，斯坎贝德总管。但是……”
“但是？”
“……假设这个猜测为真，寇里克黑帮的毒品可能只涉及到传播，但不是最初的病源。”
艾莉丝沉思片刻，从床沿边持杖起身，想了想后决定进行一点复杂但必要的解释。
她明白斯坎贝德和乌尔斯都不是法师，对于自己那套学院派的法师观点可能有点难以理解，不过还是尽量选用简单的语句说道：“斯坎贝德总管，乌尔斯骑士，死灵系法术的本质在于生与死两种状态的转化，就好比在一条存在正负两端的线段上，无论是由死向生转化的治疗，还是由生向死转化的伤害，这两种转化的过程都离不开那条作为载体的线段，也就是拥有生命概念的生物或植物”
“在那条存在正负两端的线段上，我们人类是正半段线上的生物，一旦从正半段的线上移动到线段中间不正不负的零点位置就会死亡，而倘若在死亡的过程中越过零点来到了负半段的线上，就会转化成负半段的生物，即为亡灵。”
“魔法学识的理论体系中，魔法瘟疫和亡灵生物的转化仪式都属于由生向死转化的过程，前者将**的生物从正半段的线上推向零点，后者再将零点上的死物进一步推到负半段的线上使其变成亡灵。”
“‘丧尸’在这条线上处于‘零点无限趋近但永不抵达负半段’的位置上，所以是转化不完全的亡灵，没有亡灵生物应有的灵魂之火，最终的归宿仍是零点上的真正死亡。”
“‘鄂克塔尔之灾’以魔法瘟疫的形式把活人转化成丧尸，需要先将生物从正半段的线上推向零点，因此直接把病源播种到活物的群体中最简单有效，没必要借寇里克黑帮的毒品多绕圈子……按照法师的思维逻辑，再假设我是这个法术的施法者，我会这样去作思考。”
话落，她镇静地看在场的老总管和年轻人一眼。
斯坎贝德眉头微蹙，对艾莉丝给出的解释不能说完全理解，不过大意尚懂，于是与之对视一下后点一下头陷入沉默。
乌尔斯站在靠近房间门边的位置，依靠上一世的记忆明白艾莉丝刚才说的都对，死灵系法术的本质确是如此，并且第一纪元传说中的死神德斯正是直接以活人作为病源体感染了鄂克塔尔草原的游牧民，然后待瘟疫成熟之日将那些不幸的游牧民们全都爆发式地转化成了可悲的丧尸。
他靠着前世的记忆知道许多东西，甚至能预知许多事情，但唯独无法预知上一世没有经历过的事件。
远古传说中的诅咒仿佛跨越时空的桎梏降临到了不该出现的时间点上。年轻人从不记得自己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的北地战争居然还有这样离谱的插曲，所以越发怀疑自己曾经熟知的未来已然出现种种质变，至于说那只不小心扇猛了翅膀的蝴蝶究竟是不是自己，则不得而知。
至少……沃尔在上，我虽然在薄暮城的时候连末日使徒都怼过了，可在与拜伦塔斯和北地伯爵领相关的剧情事件上还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是么？
当然，烛火之年融雪之月的帝国远征军本该在大雪原上全军覆没，结果这一世的自己在那场几乎必死的死局中带着希娅逃了出来，如果说这就算是出格的事情那便真的无话可说了。
他内心无奈暗想。
……
…嗯？
等等。
“怎么了，乌尔斯骑士？”艾莉丝一瞥眼角，好像房间里的一丝动静都逃不出她的注意，顿时看出年轻人脸上的表情似乎略略出神，尔后瞳中的眼神突兀一亮，像是想到什么。
乌尔斯确实想到了什么，只是不太敢确定，骤时下意识地抬起手指捏捏下巴，听到艾莉丝叫自己才一下子反应过来，迟疑两秒后看向眼前的法师小女士和老宫廷总管开口提出：“艾莉丝女士，斯坎贝德总管，关于最初的病源，我觉得我们可能都算漏了一件事。”
“哪件事？”
“彼尔狄高子爵，是什么时候被杜卡莱特公爵派人从拜伦塔斯手里赎回来的？”
第63章 噩耗
“你说彼尔狄高子爵？”听乌尔斯这么一说，艾莉丝骤然困惑地虚一下眼，但紧接着就像惊醒一样瞠大双目，常年的扑克脸上闪过一刹的愕然，恍惚一瞬过后想起几个月前的时候确有那么一回事。www.uu234.netm.www.uu234.net
烛火之年也就是今年二月的融雪之月，帝国以圣战之名深入北地大雪原讨伐拜伦塔斯的远征军覆灭，彼尔狄高子爵身为军队统帅不幸被俘，尔后由亡灵一方的黑公爵卡修斯代僵尸国王厄多恩派出使者向帝国要求赎金。
摄政公爵弗罗迈尔杜卡莱特迫于子嗣受挟，在当时无奈接受了拜伦塔斯提出的要求，派遣帝国的使者用赎金换回彼尔狄高子爵，以此将远征军战败覆灭一事向前翻篇。
彼尔狄高子爵在凛冬要塞以北的郊外雪原上被赎回后，凯文斯图恩怀疑拜伦塔斯对其动过手脚，于是以教会审判者的名义将他和那次出面赎回他的帝国使团扣押在凛冬要塞里软禁了几日，期间安排北地的牧师对他们进行严密的神术检查，根据检查结果确信他们没问题后才下令将他们全员放行。
艾莉丝半张开唇，缓缓地吸一口气，轻握住法杖的手指不经意间抓紧了几分，金发下两颗蓝色的眼珠随后流露出些许的焦虑转向身旁：“斯坎贝德总管”
“花晓之月，女士。”斯坎贝德此时也已反应过来，目睹她脸上的神情便立刻明白自己该答什么，“远征军覆灭约两个月后，彼尔狄高子爵在花晓之月的第二日被帝国使团赎回，然后在凛冬要塞接受圣职者们的神术检查。”
“城中的疫病大约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
“从巡逻卫兵上交第一份相关报告算起，大约是今年五月，转变之月的第十日，离彼尔狄高子爵受完神术检查离开北地后，仅仅过去一个月左右。”
“当时在凛冬要塞为彼尔狄高子爵以及帝国使者们作神术检查的圣职者，具体有哪些人？”
“以常驻圣安东尼奥斯大教堂的正式牧师为主，配以少数圣武士侍卫随行，其中亲手为彼尔狄高子爵作检查的人正是麦卡隆老主祭。”
“是麦卡隆老主祭吗……”艾莉丝微微仰头注视斯坎贝德的双眼，从他的口中听到老主祭的名字后恍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位老主祭阁下会在今早的教堂动乱中变得犹如食尸鬼一般嗜虐疯狂，然后于西鲁德尔特误打误撞放出的神术火焰下变成一具丑陋的焦尸。
……难怪。
“我们似乎被狠狠地摆了一道，斯坎贝德总管。”她努力调动脑海的精力细细思考，半晌后冷吸一口凉气，心中掠过一丝受辱的不甘，而后轻咬住牙看着身旁的老宫廷总管，“拜伦塔斯……帝国的贵族们恐怕远远低估了那些亡灵，它们或许早早便开始了一系列计划的布局。”
话落，她的目光在老总管一时同样惊诧的脸上停留一秒，然后转眼看向站在房间门边的乌尔斯。
乌尔斯与她转过来的视线对上，瞳中的神色看上去还比较镇定，但心里一时半会儿要说毫不惊讶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得益于前世记忆所拥有的先知先觉优势似乎已经不再绝对准确。
城中突发的这场灾难可以说是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同时也完全不存在于他上一世所知的任何一截记忆片段里。
迎着艾莉丝投来的视线，年轻人抿了抿嘴想说点什么，但就在这时听到背后的房门传来三道连敲的声响，以及印象中熟悉的声音。
“乌尔斯大人。”
“夏普尔？”乌尔斯愣住一下，双耳即刻听出门外的来者正是自己的英灵副官，“怎么了？”
“我们的部队按照您的指示侦察城内，并搜救状态正常的灾民护送到这儿来。”夏普尔的声音在门外沉着回答，“在这过程中，我们的其中一支小队在城北区域救下了一名人类骑士，他自称拓加斯德多尔克，现正在酒馆外的门口。”
“什么！拓加斯？”听夏普尔汇报至此，斯坎贝德瞠目一惊，随之皱眉呢喃，“这怎么可能？拓加斯骑士不是应该在……”
说着，面露愁色的北地老总管下意识地朝艾莉丝瞥目望去，转眼间瞧见北地伯爵领的法理继承人小姐似乎也是在听到这条报告后的第一时间里惊诧不已地拽紧了一下衣角，但好在心理素质不错，尔后很快恢复基本的镇定，再以她那标志性的扑克脸表情和冷淡语气转向乌尔斯开口要求：“无论发生什么，让你的人带我们先去见他，立刻。”
话落，她从脚边的房间地板上轻提起法杖，蓝焰法袍下的皮靴打算迈步下楼。
……
白雪伴着寒风吹拂徐徐飘落。
与受难的灾民聚集在酒馆和附近几座已被清空的房屋室内拥挤取暖形成另一方面的对比，暖屋醉鬼酒馆门外的街道上相对应地由拥有战斗能力的人们建立起简易的街道防线，其中苍荆之狮军团里一部分留守的英灵骑士扮演临时的基层指挥官安排人手各就各位，避难过程中逐渐从城内四处聚集过来的人们则听从这些军人骑士的命令分发和领用柴斧棍棒等简易武器、就近收集材料、利用街道地势搭建栅栏掩体。
这些在酒馆外的街道上参与临时避难所守卫任务的人们鱼龙混杂，有少部分人本身便是盔衫城中的巡逻卫兵和贵族私兵，另外少部分较有实力的人群以零散的流浪佣兵和冒险者为主，其余的大部分人则为普通的青壮年男性平民。
城中状态异常的异变人群四处徘徊，时不时地会有附近的几个发现众人聚集的街道防线，然后举止疯癫躁狂地对众人发动毫无理智可言的攻击，接着被由英灵骑士领导指挥的众人有序击杀。
街道上的人们采用轮班的方式接替伤员，经历过数十场小规模的战斗后，从最初的仿徨、茫然和恐惧一点点过渡到亲眼见血睹尸后的镇定或麻木，不知不觉间已快坚守过整个上午的时间。
趁来之不易的闲暇空隙，他们躺倒或倚靠在栅栏掩体和墙边喘气，埋头检查各自的伤势，亦或抬头仰望天上的雪花略略走神，望见那些飘摇的落雪铺到房屋的顶上积起一层层厚约半指的白皑，时而受动静吸引，转头发现原来是黑底盾徽上绘有荆棘藤蔓和金色雄狮的骑士小队又护送新一批被解救的受灾难民从视野远处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当骑士们驾驭座下的战马回来后，守卫街道的人们才骤然发现此次被护送过来的难民队伍里混有一个特殊的人物，而之所以特殊是因为他身穿一套四处破裂且浑身染血的骑士铠甲，看似十分虚弱地卧趴在一只同样步履蹒跚的负伤狮鹫背上。
那只负伤的狮鹫看样子是他的坐骑，行走的途中从尖锐的喙里隐隐漏出咕咕的呜咽声，天晓得受了何等可怕的折磨，竟好像有一侧羽翼戳出断裂的骨刺折成一道不自然的血腥角度，令人群里几个拥有佣兵生涯的老练者一眼看去都忍不住冷吸了一口气，并努力吞咽喉咙克制住一股想要张嘴干呕的冲动。
人们为此受惊，然后生疑，很快又有人惊愕地认出，这不是领主大人麾下那支狮鹫卫队的成员装束吗？
接下来，他们看见护送难民回来的骑士中有人翻身下马快步进到了酒馆里去，暖屋醉鬼的酒馆正门不久后在蟋蟋嗡嗡的议论声里忽然打开，夏普尔、乌尔斯、斯坎贝德和艾莉丝的身影从门口陆续出来。
卧趴在折翼狮鹫背上的骑士咬着牙抬起一点头，看到是自己熟识的人来了，随后半虚着眼缝努力呼出一口气开口：“啊，乌尔斯……还有总管大人，艾莉丝女士……”
“你伤的很重，拓加斯骑士。”与乌尔斯和艾莉丝一同走近过去，斯坎贝德高大的身形先一步来到他面前，白发下的双眼眨一下后几乎瞪圆，“是谁伤了你？以及你的狮鹫？此外，我记得你在近日期间负责协助马尔肯男爵驻守凛冬要塞，难道说要塞那边出事了？”
“是亡灵，拜伦塔斯的大军，今日一早对我们发动进攻……马尔肯男爵殉国了，凛冬要塞也已沦陷。”
“你说什么？！”
斯坎贝德惊吼出声，顿时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感倒一股不真实的恶心感突然冲上脑门，而紧跟着听见一声金属杖柄落地的声响从身旁传来。
老总管连忙镇定心神，猛然扭头，发现是艾莉丝手中的冰晶宝珠法杖脱手落下，后者同时也微蹙双眉身子一斜就在跌倒但好在同在旁边的年轻人此刻及时侧身上前一步拉住了她。
“艾莉丝女士！”
“谢谢，乌尔斯骑士……我只是有点头晕。”
艾莉丝撤开一点左脚站稳，眼神恍然空洞一瞬，随后缓住一口气轻轻推开年轻人及时拉住自己的大手，再微抬胳膊摆摆小手对众人示意自己没事。
乌尔斯收回手看着她，内心情绪复杂地松一口气，顺势弯腰帮她捡起刚刚脱手落地的法杖，然后定了定神转头望向随自己一同从酒馆里出来的英灵骑士副官吩咐：“夏普尔，马上带这位狮鹫骑士进屋治疗，并告诉西鲁德尔特主祭有紧急要事，通知他和我们一起上二楼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