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幕.跨越
暴风雨刚刚消散的世界，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波澜起伏的大海，陡然间变得生涩起来，仔细看去，组成那潮汐的，竟然是一个个分散的粒子。
绝壁，云层，草木，也瞬间分解，整个世界在莱纳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不连续的量子世界。
就连光芒，都化为一个个跃动的量子，连绵不绝。
感悟到某种悸动，莱纳抬头，原本晴朗蔚蓝的苍穹，顿时陷入夜幕之中。
群星亮起，不断闪耀的星座构成了莱纳曾经铭刻在心湖中的法术模型的样子。
二环魔法，爆炎术。
三环魔法，皇后杀手。
四环魔法，伊萨里斯的显赫战甲。
莱纳轻轻一挥手，这些星座便即刻黯淡下去，不知何时，莱纳已经身处群星的海洋之中，周围被广袤无垠的宇宙所包围。
胸中满溢着磅礴的力量，莱纳知道，此刻就是最好的时机。
早已准备好的法术模型跃然胸中。
九十六颗星辰点亮，无数轨迹交错，五环法术，施密特的空气之矢的法术模型一瞬间被勾勒出来。
五彩斑斓的魔力在魔力通道中窜动，一个个节点闪烁，这复杂的星座逐渐闪耀，盖过了一切的光华。
下一刻，巨大的星座猛然间收束，化为莱纳掌心的一点光粒，而那浩渺的宇宙也逐渐暗淡下去，周围又回归到一处巨大的湖泊之中。
这湖泊乍看之下安静优美，但仔细观察，却能体会到其中不断涨落的能量潮汐，一切都在被束缚，一切都试图挣脱，可莱纳的存在，镇压了一切躁动。
缓缓握紧手掌，莱纳感受到一阵动荡。
接着，他伸手一指。
肉眼虽然无法分辨，但一道破空之声却响彻云霄，甚至能够看到随着箭矢的移动，空气中荡开来的一阵水雾。
空气之矢命中了湖畔的一块巨石，能够看到，水雾弥漫的激波顿时席卷了整块石头，狂风吹拂之下，石块摇摇欲坠。
可等到风平浪静之时，那块石头却依旧屹立不倒。
“嗯？”
莱纳微微皱眉，飞身到石块旁边，却只看到一道肉眼难以觉察的，细微的伤痕位于石块表面。
“好像和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
自言自语道，莱纳试图凑的更近确认状况。
但当他的手触碰到石块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原本坚硬的石块，竟然在莱纳的手指触及的一瞬间，整个崩溃分解，化作齑粉，被凌乱的风带走。
先前的一击，直接摧毁了整个石块！
“这个法术原来这么强的吗？”
莱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施法方式出现了偏差，在报道和说明中，这个法术应当是威力更小，更安静的法术才对。
他又抬手一指，这一次刻意控制了力量，就只听见嗖的一声，一道空气之矢飞出，击中了另一块石头，留下细微的痕迹。
“嗯，这才对。”
莱纳满意地点一点头，在铭刻了五环法术进心湖之后，他已经是准五环的法师了。
可莱纳没有就此结束。
此刻，胸中激荡的魔力告诉莱纳，他还可以再进一步。
莱纳心念一动，晴朗的天空一阵阴云汇聚，漩涡之中，暗藏雷鸣。
仿佛无尽的能量在心中酝酿，莱纳环视世界，伸手一指，云层中，一颗星辰坠落。
那星辰熊熊燃烧，火焰之中，澎湃的力量激荡。
高温灼烧着莱纳，他伸出手，一拳砸进其中。
火焰没有伤害到莱纳，反而将其环绕，下一刻，陨石破碎，莱纳的掌心，握住了一枚灰色的结晶。
他捏碎结晶，结晶之屑化为璀璨的星光，萦绕在莱纳的身边，构成了一片云雾。
莱纳虽然知道几个六环法术的模型，但他此时却没有选择这些。
他要当场自己创造法术。
云雾随着莱纳的思维运动，逐渐勾勒出法术模型的样子。
这法术模型极端复杂，远远超过了莱纳认知中的任何一个六环法术。
模型逐渐定型，莱纳心神一定，整片云雾收缩，重新构筑为一块结晶，只不过比起之前，这一块更加耀眼，其中似乎有彩虹律动。
结晶融入莱纳的身体里，他似有所感，飞到岩壁上，在心湖之中造出一块巨石。
轻轻触碰石块，就看见岩石立刻溃散开来。
这不是简单的崩解法术，因为在肉眼无法觉察的地方，构成石块的粒子正在飘散。
莱纳想了想，用法师之手捡起一块石头，自己接住。
轻轻一捏，石头顿时消散，在莱纳的视野中，能够看到一团云雾逐渐扩散开来。
抬起手，莱纳打了个响指。
轰隆
云雾即刻爆炸，巨大的冲击力吹乱了莱纳的衣服，也令他微微颔首。
这是他使用皇后杀手，将这块石头变成了炸弹之后的结果。
原本，皇后杀手只能将一个物体变成炸弹，但配合这个新的六环法术，却能够像刚才那样，直接扩散开来，将一个炸弹，变成千千万万个炸弹。
这个六环法术的作用，是将物体量子化，从一个连续完整的物体，变成离散的量子云。
正如同光，是波，也是粒子。
整个物体还是原本的物体，只不过已经改变了形态，因此，皇后杀手才能通过这个手段，达成区域性的爆炸。
但是，莱纳也注意到，物体量子化并不能持续太久，最多五秒，物体就会彻底化为齑粉，这其中似乎牵扯到了更加深入的理论，以莱纳现在的水平，还无法彻底解析。
那只半生不死的猫咪，恐怕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出现。
不过目前也足够了，莱纳想到，连升两阶，他现在已经是六环法师，距离高阶仅仅有一步之遥。
世界的反馈带来的巨大洪流仍未停止，但莱纳已经不打算继续，高阶对于他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去研究高阶的魔法，因此，哪怕魔力再躁动，莱纳也不准备现在前进，而是花费了一定的时间稳固魔力，让其渗透进身体里，成为滋养自身的素材。
做完一切，莱纳睁开双眼，回到现实世界。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改变。
然而一切已经开始改变。
第三百三十二幕.暴风雨前的宁静
新月学院，清晨。
秋露尚未蒸发，冷冽的风就已经纷沓而至，卷起残存的落叶，向着远方飘去。
新月学院的学生们早已换上了厚黑丝长袜与西装短裙的冬装，虽然是裙子，但采用了保暖的设计，即便在冬天也不会觉得冷，少女们三三两两走在去教室的道路上，有说有笑。
“早上好，菲娜老师。”
几位学生看到了也同样走在路上的菲娜，便出声打招呼道。
“早。”
菲娜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学生们早已习惯这位淡漠的老师，她话不多，除了上课之外几乎不会闲聊，就算上课，也只针对课本的内容教学，但由于菲娜的讲解十分切中要害，一听就懂，所以她的课也很受欢迎，学生们对于这位老师，总是保持着敬畏之心。
当然，菲娜今天之所以有些心神不宁，是因为昨晚她感受到了一丝魔力的涟漪在学校里激荡。
这一股魔力的波纹在寻常人眼里，可能就像一阵微风，转眼就寻不到踪迹，但菲娜对于魔力的变化更加敏感，她很清楚，这是有人成功进阶了。
这些学生们才刚刚接触魔法没多久，自然不可能进阶，其他的老师也没有类似的征兆，那么回想一下，就只可能是一个人了。
菲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塔楼，那是校长办公室的位置。
虽然菲娜为莱纳不断提升而感到高兴，但同时，也有了一丝忧虑。
倘若莱纳成为了高阶法师，进入高阶议会，那么他还会在意这一间小小的学校，在意她们这些学生和老师吗？
菲娜这半年来潜心专研魔法，她努力提升自己的魔法水平，在莱纳的答疑之下，她已经摸了二环的门槛，对于普通的法师来说，这已经是超凡的速度了，但在菲娜看来，自己还是太弱小，没有资格站在莱纳的身边，甚至就连背影，也逐渐看不到。
有时候菲娜真的很羡慕克莱尔，能够无忧无虑地待在莱纳身边，不用去思考未来的事情。
法师与普通人的寿命差距在这几年还不明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高阶法师们只能看着亲人朋友们一个个衰老逝去，自己孤独终生。
菲娜并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会努力追赶莱纳的脚步。
与喜忧参半的菲娜不同，莱纳倒是心情愉悦。
六环法师，中阶法师的顶点，他仅仅用了大半年的时间便达到，在法师的历史上可以说是前无古人。
事后总结的时候，莱纳觉得其中除去来自地球的知识让他少走了很多弯路，得到了许多发现之外，顺利进阶还有其他的原因。
第一是世界的反馈虽然乍看只有魔力提升，无法直接突破，但这些魔力的质量都相当高，莱纳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心力来控制这些魔力，它们会自发地辅助莱纳施法。
第二则是莱纳进阶三环和六环的时候，使用的都是自己创造的法术，这些法术毫无疑问与莱纳的契合度更高，在莱纳构思这些法术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无数次将法术模型在心湖中演示过了，所以才能更快地将其铭刻进心湖中。
莱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昨晚他实在太过疲惫，一整天的高强度精密实验加上晚上接连突破两阶，令他身心俱乏，在完成进阶的善后工作后便趴在了办公桌上，直到早上才清醒过来。
他看到窗外走过的学生们，露出了笑容。
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令莱纳回过了头。
手里拿着办公文件的爱莉弥雅正打着哈欠推门而入，她昨晚没太睡好，都是克莱尔推荐给她的那本小说惹的祸。
爱莉弥雅的门开到一半，突然看到了坐在里面的莱纳，她捂住脸打哈欠的动作就这么定格在原地。
“......”“......”
两人对视一眼，爱莉弥雅才有所动作。
“我一定是睡太晚了，都产生幻觉了。”
说着，爱莉弥雅保持原本的动作后退，又关上了门。
过了大约五秒钟，她才重新打开门，这一次则是无可挑剔的优雅动作，她看见依旧坐在椅子上的莱纳，故作镇定地说道。
“早上好，莱纳校长，今天你没有迟到。”
接着便有些僵硬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举手投足之间都不太自然。
莱纳笑了笑，没有多说，他拿起桌上自己昨天撰写的论文，将其整理好，递给爱莉弥雅。
“麻烦你帮我寄送这篇论文给论文评审委员会。”
“这是？”
爱莉弥雅接过羊皮纸，看着上面的标题。
《关于光的产生和转化的一个启发性观点》。
“光的产生？转化？”
爱莉弥雅顿时感到好奇，她对于现在魔法界一直在争吵的光的波动说和粒子说也有所耳闻，但以爱莉弥雅目前掌握的理论知识，她还不能对这两种学说的内容作出属于自己的判断，因此也没太关注。
看起来莱纳是昨晚通宵在办公室撰写论文，所以今天才这么早出现在这里的。
有些触动，爱莉弥雅稍稍翻看起来论文。
但很快她就放弃了，爱莉弥雅虽然是个优等生，但在成为莱纳的秘书之后，她学习魔法的重心便放在了死灵系魔法上，如果不出意外，在明年的这个时候，爱莉弥雅就可以尝试一下进阶二环。
对于元素系，还是这种高端的内容，爱莉弥雅就没办法轻松理解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看到了最后，莱纳提到的一句话。
从光电效应可以推知，光具有粒子的特性，在光电效应中，光应当被视为一种粒子，且符合施坦因公式的能量分布。
“光是......粒子？”
爱莉弥雅歪了歪脑袋，看向莱纳。
这篇论文，难道要终结光的波动说和粒子说之间长达数十年的争端吗？
自己就这么见证了历史？
由于莱纳的理论一直以来都得到了肯定的，而爱莉弥雅也相信莱纳，所以她认为莱纳的这篇论文肯定是正确的。
看到一脸懵逼的爱莉弥雅，莱纳微微一笑。
“准确来说，光是一种粒子，但也是一种波。”
爱莉弥雅更加不明白了。
第三百三十三幕.欧拉提不起劲
欧拉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在冬至节的那天，本来想向研究所的前台温蒂告白，他本来认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输，然而，在冬至节的那天，他却根本没有找到温蒂。
甚至，冬至节的两天假期之中，他也没有任何有关温蒂的消息。
怀揣着提不起劲的心情，他走在初冬的街道上。
“嘿，你听说了吗，虹之塔高阶魔法学院的冬至节晚会上，有高阶法师亲临现场，还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毕业生跳了一支舞？”
“真的假的，是哪位阁下？”
身边的法师们聊着冬至节的逸闻，对此，欧拉毫无兴趣，这些只会讨论花边新闻的家伙，就不能花费一点时间在魔法学习上吗？就像自己一样认真！
走过熟悉的街道，欧拉看到了施坦因研究所，他低着头，在走进大厅之前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推门而入，眼前是熟悉的身影。
“早上好，迪奥木多先生，假期过得还愉快吗？”
温蒂开朗地问候道，她已经没有在编织围巾，而是坐在前台后，手里拿着羽毛笔书写文件，不知道是不是欧拉的错觉，眼前的温蒂小姐比起冬至节之前，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似乎两天不见，就已经长大了许多。
“呃，还不错，你呢？”
欧拉收拾起自己低落的情绪，回应道。
“嗯，其实，我......”
温蒂的话还没说完，研究所的门就被推开了，一阵冷风灌进来，令欧拉缩了缩脖子。
“那些该死的顽固石头，他们根本不明白......”
路德维格.施坦因阁下走进大厅，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显然，这是他论文评审的结果，与普通的论文评议过程不同，高阶法师的论文可以被所有其他的高阶法师看到，他们会根据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和阶位而拥有一个加权值，以此来做出评判。
从纸上可以看到，尽管被刊载在《真理》杂志的第一篇，甚至还登上了封面，但黑体辐射的论文大体上是否定的居多，仅有少数几位高阶法师认同。
这其实很好理解，首先，施坦因的能量不连续理论没有实验证明，他自己也没有给出有关这个理论在其他领域的应用，想要获得大量赞同，实在困难。
其次，施坦因本人由于发现了光电效应，是光的粒子说学派的中流砥柱，面对这样一个人写出来的没有实验支持的假设，那些波动派的法师们自然就会极为严格。
最后，施坦因有关黑体辐射的解释，难免有些拼凑的感觉，施坦因公式似乎只在黑体辐射下成立，而无法证明其具有普适性，这也是论文受到反对的重要原因之一。
说实话，施坦因阁下自己也不太有自信，尽管施坦因公式是自己亲手推导出来的，但事后审视一番，这个观点的确太过超前，这世界上又有谁能简单接受能量并非连续，而是离散的这个理论呢？
“老师......”
欧拉没有埋怨施坦因阁下打断了自己和温蒂之间愉快的谈话，因为在对方走进研究所的一刹那，欧拉的目光就全部被吸引住了。
只见刚刚摘下丝绸帽子的施坦因阁下身穿棕色的长风衣，里面是礼服与长裤，戴着标志性的单边眼镜，而这一切都不重要，欧拉的目光死死盯着施坦因阁下的胸前。
他的脖子上围着一条朴素的围巾，与施坦因阁下的打扮格格不入。
但那条围巾欧拉认识，正是温蒂这段时间一直在编织的那一条！
她难道喜欢施坦因阁下？
欧拉在顷刻间感到心中的高塔崩塌了。
任谁都知道，施坦因阁下可是花丛老手，攻略过的女性不计其数，像温蒂这样纯正善良懵懂的小姑娘，在施坦因阁下的攻势中撑不过三天。
今天是冬至日之后的第三天，还有救！
欧拉这么对自己说，他必须拯救温蒂，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老师，一位高阶法师！
“啊，施坦因先生，早上好。”
温蒂见到施坦因阁下，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站起身，像一只不断摇晃尾巴的小狗般看着施坦因阁下。
“咳咳，早上好，温蒂。”
施坦因阁下不知怎么有些窘迫，他捏了捏帽子，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
“对了，温蒂，待会儿到我的办公室一趟，有几份文件需要你待会儿寄送出去，嗯，大约九点三十左右过来就好。”
瞄了一眼时钟，施坦因阁下说道。
“好的！”
温蒂用力点了点头，目送着施坦因阁下消失在楼梯的转角。
而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的欧拉，则目瞪口呆。
去办公室一趟，这这这这、这真的不是什么奇怪小说的剧情展开吗？
看这个样子，难道温蒂小姐已经沦陷了？
不过为什么施坦因阁下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脑子里跑马灯般转过一连串念头，欧拉才想起自己刚才正和温蒂畅谈有关冬至日假期的经历。
可温蒂已经坐回了位置上，专注地处理着文件，先前的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欧拉再也找不到切入的机会。
“好吧......”
低落的情绪一直笼罩着欧拉，直到傍晚，一天的工作结束，他也依旧没有调整过来，白天那心不在焉的状态导致他屡屡出错，甚至还被五大三粗的鲁滨逊提醒了一次，换做平常，欧拉恐怕早就已经炸毛了。
但此时，他只能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研究所的大门。
身后传来一阵说话声，熟悉的声音令欧拉回过了头，他看到温蒂正小心翼翼地跟随在施坦因阁下的身后，两人乘坐上了同一辆马车，他注意到温蒂看向施坦因阁下的眼神中，满是爱意。
“该死！”
欧拉捶了捶墙壁，却只让自己手掌生疼。
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一幢专供中阶法师居住的公寓中，用钥匙打开了门。
但接下来出现的一幕让欧拉愣在原地。
只见一位身穿朴素裙装的美丽女子正等待在门口，看见欧拉，对方露出了明媚如冬日阳光的笑容，接着开口说道。
“欢迎回来，主人，您是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还是......”
灰发的女子双眼濡湿，含情脉脉地看着欧拉。
第三百三十四幕.风暴中心
虹之塔南部，风暴议会的本部所在。
这是一幢颇为独特的建筑物，与棱角分明的高楼大厦不同，这一幢楼位于一团模糊的云雾之中，云雾正缓缓旋转，笼罩了周围的几幢附属建筑，乍看之下，就好像被风暴环绕了一般。
只不过这是相对温和的云团，云卷云舒之间，甚至还能看到鸟儿在其中穿梭。
这便是风暴议会的总部所在地，旋云之巅，这外面环绕的云团并不是简单的装饰，而是一个由数位法师协力完成的有着要塞级别防御能力的阵地类魔法，其名字与这里相同，同样叫做旋云之巅，在启动状态下，这团云雾将会在转瞬之间化作最为猛烈的暴风雨，保护这里，当然，从建成以来，能够让旋云之巅启动的机会还未曾到来过，风暴议会的各位阁下也并不希望那一天到来。
旋云之巅的最上层，风暴议会的布罗利.奥古斯汀正在处理自己的工作，他作为一名高阶法师，并不抗拒从事这些事务性的工作，因为在他看来，培养新人与研究魔法同样是促使这个社会进步的方法，布罗利可以算是一位带有更多政治思想的法师。
批阅完最近风暴议会里的几项提案，布罗利放下了羽毛笔，站起身，看向窗外。
云雾环绕的旋云之巅不但没有被遮蔽视野，反而能够看到远处，虹之塔中心的景色。
这也是旋云之巅的一个特点，能够在遮蔽其中事物的同时，依旧保持清晰的视野。
布罗利看着虹之塔里各种形状怪异的建筑，不禁想到了之前看到的论文。
那是莱纳.伊恩格雷的原子模型论文，他用一个精巧的实验间接测量了原子内部的构成，其提出的类似原子核与电子环绕模型相当有参考价值，甚至还登上了《真理》的封面，要知道，莱纳.伊恩格雷还只不过是一名中阶法师，这样的荣誉，在过去鲜少有人能够达到，而达到之人，几乎全部都顺利晋升高阶，可以说，如果莱纳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进入高阶议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想到这里，布罗利又看了看办公桌的一角，最新一期的《真理》。
困扰法师们多年的黑体辐射问题终于有了巨大的进展，同为风暴议会成员的路德维格.施坦因破天荒地提出了能量不连续理论，解决了过去的热辐射位移定律与奥克兰特-戴维定律无法解决的问题，然而，施坦因的这个理论在布罗利看来，却远不止如此。
能量不连续理论中，能量无法连续变化，而只能从一个数值跳动到另一个数值，这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暗示着光也是不连续的，是一种粒子。
布罗利本人因发现了光的偏振现象而得到世界的反馈，顺利晋升高阶，他是坚定的波动说支持者，对于粒子说十分厌恶，认为那是来自古代魔法帝国的思想残余。
他给施坦因的论文的评价也是存疑，至少，在施坦因能够用其他的手段证明能量不连续理论是成立的之前，布罗利并不会承认这个理论是正确的。
但他也隐隐有一种担心，那就是如果施坦因公式是正确的，能量不连续理论是正确的，那么光的波动说又该怎么解释，他的立场又该怎样看待？
布罗利身为高阶法师，对于波动说和粒子说都有着深刻的研究，不会因为自己的坚持被否定就认知崩溃，但倘若光真的是一种粒子，那么布罗利现在的大部分研究内容便要被尽数推翻，他的晋升之路将停滞很长一段时间，相信其他的支持波动说的高阶法师也是同样的。
就在布罗利将思绪收敛回来，准备喝一杯咖啡继续接下来的工作时，一位法师匆匆走进了没有关门的办公室。
“奥古斯汀阁下，这里有一篇论文，按照流程，应该呈交高阶议会审议。”
法师说道，接着将一张羊皮纸放到了布罗利的桌上，随即便离开了办公室。
“论文，只有一张纸的论文？”
布罗利等到对方离开才回到座位上，拿起桌上的那一张羊皮纸。
通常的论文都篇幅很长，至少也需要十几页羊皮纸才能写完，仅仅一张纸就能阐述清楚的论文，就算是学院的假期作业都算不上。
但既然能够送到布罗利的手中，就说明这篇论文即便不是出自某位高阶法师阁下，至少也是重点关注的中阶法师的手笔。
拿起羊皮纸，布罗利直接就看到了上面的署名。
莱纳.伊恩格雷。
“他？”
布罗利微微皱眉，即便是难得一遇的天才，莱纳发表论文的速度也未免有些太快了，而且，倘若只是那种重复性高的论文也还好，莱纳的每一篇论文，都是足以收录进当年学术年鉴的优秀论文，而且涉及了诸多学派，这样的伟业，或许只有当年的布拉格斯阁下，以及锋芒毕露的伊萨里斯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视线上移，布罗利很快就看到了论文的标题。
“《关于光的产生和转化的一个启发性观点》？他开始研究光的本质了？”
布罗利有些惊讶，同时也很好奇。
大名鼎鼎的莱纳.伊恩格雷，到底是站在波动说的这一边，还是粒子说的那一边？
论文的的确确只有一页纸，布罗利往下看去，便立刻看到了那个让自己心神不定的名词。
能量不连续理论。
很快，布罗利就发现，莱纳的这一篇论文，是基于施坦因的能量不连续理论来探讨光电效应的论文，他从实验数据出发，将能量不连续理论套用到光电效应的实验结果中，竟然成功计算出了施坦因常数，与施坦因在黑体辐射中得到的数值一模一样。
只要稍微有一些研究的法师都知道，这样的情况绝对不能用巧合来描述，这代表施坦因常数具有某种意义上的普适性，而普适性就代表，这个常数与其背后的施坦因公式，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布罗利很快就看到了莱纳论文的最后一段，他死死盯着那一句话，目不转睛。
“光，难道真的是一种粒子？”
第三百三十五幕.前奏
虹之塔的另一侧，一处造型古朴的宅邸内。
伊格尔斯.菲尔德刚刚结束实验，他正在试图从几种过去被认为无法再分离的金属内找到新的金属元素，在同位素与元素周期表的概念被提出来以后，炼金系的法师们开始对以前那些已经有定论的物质开始了重新分析的过程，这个过程将持续很长时间，但也收益颇丰，就在元素周期表被莱纳提出的这半年时间以来，便已经发现了三种新的元素，换做是过去，三年也不一定能够找到一种新的元素。
长舒一口气，菲尔德阁下对自己的实验成果还算满意，在钢铁中，他透过相对元素质量的误差，已经基本锁定了一种全新的金属元素，只等最后将其提炼分离出来，进行各项性质的测定，就能确定一个新元素了。
遥想过去，只要发现一个新元素，就是当年的霍恩海姆金杯的有力竞争者，但现在，单单在元素周期表的指导下发现一种新元素，恐怕连霍恩海姆金杯的提名都上不去。
菲尔德阁下一边走着，身边漂浮的羊皮纸和羽毛笔还在做实验数据的整理工作，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在办公桌前坐下。
桌面上是学生送来的需要他处理的文件，菲尔德阁下大致瞥了一眼，很快就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十分熟悉的名字。
“莱纳？”
这篇名为《关于光的产生和转化的一个启发性观点》的论文，正是莱纳.伊恩格雷最新提交的论文。
拿起羊皮纸，菲尔德阁下才发现，这篇论文竟然只有短短一页。
然而，在看完这简短的论文之后，菲尔德阁下的脸上却露出了极为震惊的表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菲尔德是光的粒子说的支持者，实际上，在水银天平内部，大部分高阶法师都信奉的是光的粒子说，大约这也和基本元素的理念相关。
如今，莱纳这一纸解释了光电效应原理的论文，彻底证明了光是一种粒子，让菲尔德极为振奋。
“嗯，再过半个月就是虹之塔高阶议会召开的日子，莱纳看来能够凭借这一篇论文，在议会占据一席之地。”
虹之塔高阶议会是聚集了魔法协会所有高阶法师的重大学术议会，与欧内斯特的会议不同，高阶议会是每年一度，高阶法师们必须参加的会议，除去单纯的学术讨论，他们还会对接下来一年的发展规划，一些重大事件作出讨论，可以说是法师们的最高盛会。
通常而言，中阶法师只能旁听，无法在会议上发表意见，但菲尔德阁下却认为，莱纳的这篇光电效应的论文，其价值足够在高阶议会上发表。
“我得快点告诉弗雷德里克才行。”
菲尔德阁下点点头，拿着论文匆匆离开。
虽然按道理所有的高阶法师都会收到这一篇论文，但菲尔德阁下这种急切地想要和人分享的渴望却让他心急如焚。
……
虹之塔另一边，郁郁葱葱的森林之中一处螺旋交错的高塔中，莱纳的论文同样被递送到了这里。
维尔德.雷根斯面前是无数的计算法阵，他正在试图通过计算行星之间的移动轨迹来寻找一颗星辰之所以会偏离轨迹的原因，这颗名为乌拉诺斯的行星原本被认为是一颗彗星，因为其移动的轨迹十分古怪，但后来，各种观测数据表明，这是一颗与其他环绕太阳的行星一般的星球，那么它怪异的轨迹便引起了雷根斯的注意。
根据雷根斯三大定律的计算，雷根斯猜测，在乌拉诺斯的附近，还存在一个大质量的天体，两者的引力相互影响，这才导致了乌拉诺斯的轨迹偏移，而雷根斯，正想找到这一颗新的行星，因为倘若能够依靠雷根斯三大定律的计算来找到新的行星，那就代表这个理论的实践性正确，由此，雷根斯的研究便可以更进一步。
漫长的计算结束，雷根斯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咖啡，长叹一口气，他瞥见了一旁放着的几本《真理》，视线落在了原子结构模型的那一期上。
莱纳的论文让雷根斯深受启发，原子核式模型与天体之间的相似性引起了雷根斯的注意，虽然两者的主要驱动力不同，一个是引力，一个是电磁力，但雷根斯相信，应该有某种方式，能够将两者统一起来。
纽因顿-霍兰德方程组揭示了电力与磁力是可以相互转化的，那么引力是否也可以与这些力相转化，有没有那么一个方程或者方程组，能够统合这些运动？
雷根斯觉得自己前进的方向上又多出了许多疑问，但他却十分满足，因为对于法师而已，最无趣的便是世上已经没有疑问。
就在这时，雷根斯的学生，芬里尔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羊皮纸。
“老师，大事不好了！”
芬里尔喘着气，将手中的羊皮纸递给了雷根斯。
“不要大惊小怪。”
雷根斯微微皱眉，这个学生还是这么莽撞。
他接过羊皮纸，才发现这是一篇论文，而且是来自莱纳.伊恩格雷的论文。
“哦对，他的论文应当是交给高阶议会审议，才大半年没有注意，莱纳.伊恩格雷已经晋升到中阶法师了。”
雷根斯喃喃自语般说道，同时瞥了一眼自己那在五环徘徊了十年之久的蠢学生。
“嗯？光的产生？他在研究光？”
看到论文标题，雷根斯立刻来了兴趣，他无意于争执光到底是粒子还是波，但这个法师界的悬案如果搭配上颠覆了数个领域的莱纳.伊恩格雷，那可就真是太有趣了。
很快阅读完论文，雷根斯微微睁大双眼。
“能量不连续理论被证明了？那么力呢，难道引力也是不连续的？等一下，这里好像……”
他迅速被吸引住了，脑中不断思考着过去一些困扰着他的问题，用莱纳论文中的假设带入，试图看看能否有新的解答。
这样的场景在虹之塔不断上演，莱纳的论文在高阶法师的手中被不断阅读。
所有人，无论是否同意莱纳的观点，却都有共同的一个认识。
一场暴风雨要来了。
第三百三十六幕.好奇害死猫
里奥.索菲兰今年刚刚通过了五环考试，晋升成一位中阶法师，他的老师正是克拉克.霍兰德，那位年纪轻轻便与他人合作提出了描述电磁场的纽因顿-霍兰德方程组的天才，说实话，虽然是老师，但霍兰德的年纪甚至比里奥更小，这让他也有些尴尬。
不过里奥没有因此而产生不满的情绪，能够在一位高阶法师门下求学已经是极为不易的事情了，更别说是这种当前炙手可热的逸才，他这两年兢兢业业，尽心尽力完成着老师吩咐的所有事情，不敢有所怠慢。
与老派的高阶法师崇尚精英教育，极少授受学生不同，毕业于虹之塔高阶魔法学院的霍兰德更喜欢大众化的教育，这才让里奥能够进入研究所学习，在这一处纽因顿研究所，还有许许多多和他一样的霍兰德的学生。
今天，里奥走在研究所的走廊上，他日常的工作是帮助霍兰德整理资料，同时呈递一些重要的文件。
他有礼貌地向所有遇到的法师打招呼，不论对方是比自己高阶或是低阶，来到三楼楼梯口的事务处时，事务处的值班员叫住了里奥。
“索菲兰先生，这是一份高阶议会转交给霍兰德阁下的文件，请您一起带过去吧。”
里奥此时正是准备去老师的办公室进行日常工作，因此对于值班员的请求没有拒绝，微微一笑便接过了文件。
“谢谢。”
他一边走着，一边看了一眼信封。
“论文评审吗......等等，极其重要？”
里奥皱了皱眉，能够被标注极其重要的论文，至少也是高阶法师在某个领域有重大突破的文章，就算是上一次，那个粒子说顶梁柱路德维格.施坦因的黑体辐射论文，也并没有被标注到极其重要的范畴内，更不用说这信封轻飘飘的，似乎只有一张纸在里面，一张纸就能描述完的论文，能有多重要？
是的，里奥作为纽因顿研究所的一员，是坚定的波动说支持者，对于施坦因的黑体辐射论文与能量不连续理论，他坚决反对，无法接受。
虽然就连自己的老师霍兰德也经常告诫里奥，凡事不能看得太绝对，法师应当永远保持怀疑的态度，哪怕是已经确立的理论，也可能会被推翻，让他不要太执着于波粒之争，但里奥却依旧信仰波动说，抵制粒子说。
思考之间，里奥便来到了霍兰德的办公室门口，他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之后，便推门走进了办公室。
霍兰德阁下这几天一直住在研究所，施坦因的能量不连续理论虽然被大部分的高阶法师抵制，但在波动说的大本营里，这篇论文却受到了意外的重视，让里奥无法理解。
更不用说之前那个以太漂流的实验，直接动摇了纽因顿-霍兰德方程的根基，他们研究所的两位阁下都在忙着修补其中暴露出来的问题，进入冬天以来，研究所不但没有变得冷清，反而愈发的忙碌了起来。
“文件先放到一旁，你可以先回去了，谢谢你，里奥。”
办公桌后，年轻而英俊的克拉克.霍兰德从书卷中抬起头说道，他有着深棕色的卷发，戴着一副眼镜，身边，无数的纸张和羽毛笔飞舞，霍兰德正在同时进行多项工作，这也是高阶法师们的常态。
“老师，这里有一封来自高阶议会的信，标注的是论文评审，备注是极其重要。”
里奥将其他的文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将刚才那一封信递给了自己的老师。
“极其重要？”
犹豫了片刻，霍兰德还是接过了信封，拆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羊皮纸。
果然只有一张纸，里奥想到，他看着自己的老师仔细阅读，起来，神情却逐渐变得凝重。
霍兰德看这短短一张纸的论文，却花费了比阅读一份上百页的论述更长的时间，里奥因好奇而等待着，偷偷观察着自己老师脸上的表情。
在大约四十分钟之后，霍兰德才放下了那一张羊皮纸，仿佛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是我所阅读过最精彩的一篇的论文，即便这里面的结论让我感到恐惧。”
他说道，一阵萧瑟的秋风正好从窗外吹来，将那一纸论文吹落到地上。
里奥急忙捡起论文，下意识瞥了一眼，一瞬间，他彷如被闪电击中一般，呆滞地站立在原地。
论文不长，以至于里奥很快就看完了内容，看见了最后的结论。
“光……是一种粒子？”
论文的作者是莱纳.伊恩格雷，里奥熟悉的名字，他的论文总是伴随着某种领域的变革，他就好像是上天派遣过来让这个世界变得天翻地覆的，因此，在看到论文作者的时候，里奥便已经默认了其中的内容是正确的。
可这篇论文里都是些什么？
能量不连续理论是成立的，光电效应体现出了光是一种粒子，而这一切，都有简洁明了，任何一位接触过两个理论都能看懂的中阶法师都可以很快理解。
里奥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等等，里奥，你不要看......”
霍兰德刚刚还沉浸在思考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当他站起身的时候，面前已经涌动起了一股狂乱的魔力。
“认知崩溃？”
霍兰德看到自己的学生全身的血管凸起，不稳定的魔力在其中攒动，寻找一个突破口，霍兰德急忙起身，抬手按在了里奥的脑袋上。
磅礴的魔力灌注到里奥的身体里，这些魔力与他本身的魔力不断抗衡，试图抑制住那狂躁的想要破坏一切的紊乱魔力。
霍兰德的身边，一道道光芒构筑成复杂的法阵，同时，在里奥的手腕和脚踝，类似的法阵同时浮现，里奥的皮肤下就像是有千万条蠕虫在奔流一般，令人胆颤。
但很快，这一切混乱都戛然而止，随着霍兰德身边的法阵黯淡下去，里奥的双眼微微合上，他失去了力气，瘫倒下去，被霍兰德的法师之手扶住。
看着陷入昏迷的里奥，霍兰德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一纸论文。
“莱纳.伊恩格雷，他难道真的要改变这个世界？”
第三百三十七幕.冬至
虹之塔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自然还没传到遥远的新月学院这里，莱纳的生活一如既往，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每天处理学校的公务，学习新的魔法知识，对一些商业企划做出定夺，帮克莱尔开发一些新的菜肴，撸十几分钟猫。
随着冬天的开始，天气不断转冷，外出的学生们也变少了许多，莱纳时常打开的窗户也牢牢关上，透过玻璃，看着萧瑟的学校广场，这才切实让人感觉到季节的变迁。
星坠之月的第一天便是冬至节，预示着冬天的到来，再往后的三个月中，天气将会逐步变冷，阿斯特尔王国的大半区域都是降雪区，大约只有南部的诺斯这样的沿海城市气候还算温暖。
等到第三个月，龙眠之月到来，一年即将步入尾声，人们将会为新年祭典做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现在是星坠之月的九日，距离莱纳寄出论文已经过去了三天，他倒是没有太担心自己的论文会被驳回，因为那论文虽然简短，但数据充分，推理正确，只要是对这些领域有所研究的法师，都能看出去正确性。
莱纳倒是有些担心，这篇论文会不会又像上次电解水的论文一般引发不幸的时间，但一方面，莱纳的论文是直接呈交给高阶议会的各位阁下审阅，这些能够晋升上去的法师们对于新理论都有很强的接受能力，另一方面，波动说和粒子说虽然看起来势不两立，但归根结底还是对光的本质进行诠释，简单来说，这个内容太深入了，因此无论最终结论偏向哪一边，对于绝大部分法师而言都不会动摇到最基本的认知。
当然，倘若真的有那种对于波动说或者粒子说坚持到如同信仰般的法师，说不定莱纳的论文就会对其产生一定的影响。
爱莉弥雅今天的日常工作已经完成，莱纳便让她去查看一下新图书馆的修建工作，整理废弃塔楼并重新装修的工作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从秋天开始修葺的图书馆，在最近才逐渐步入尾声，莱纳拜托爱莉弥雅列了一些书单，今天便是要确认新到的一批图书。
咚咚咚
莱纳还在认真阅读有关高阶魔法构筑理论的书籍，就听到几声闷响，抬起头，发现是一只小猫正在用爪子敲击锁上的窗户。
“哦，我都忘了。”
莱纳急忙用法师之手打开窗户，那只小猫便立刻麻溜地钻进了屋子，抖了抖身体。
“关窗户可不是个好习惯。”
小猫，同时也是新月学院的宿舍管理员，芙蕾雅夫人舔了舔爪子说道。
“你其实可以走那边。”
莱纳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说实话，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宿舍管理员的癖好，莱纳从来没有见过她从正门进来，几乎都是走的偏门。
“走这里快。”
芙蕾雅夫人懒散地说道，她已经熟练地爬到了沙发上，在那里，莱纳特意留了一条毯子，日常作为芙蕾雅夫人打盹的位置。
正如书籍上所记载的，莫娜这种生物的生物钟极为精准，芙蕾雅夫人在每天的下午两点到三点，一定会睡上一觉，准点入睡，按时起床，堪称闹钟。
而且，这种作息并不以她自己的意志为转移，过去，芙蕾雅夫人都是自己在学校里找一个地方午睡，后来这个地方就固定在了莱纳的办公室，有一次，莱纳也像这样不小心锁上了窗户，导致芙蕾雅夫人不得不睡在窗外，很是狼狈。
看到呼吸安定，陷入睡眠的芙蕾雅夫人，莱纳笑了笑，他将窗户半掩上，继续自己先前的阅读。
大约一小时后，莱纳站起身，准备去泡一杯咖啡，爱莉弥雅不在，他自然也就没有红茶喝，而克莱尔这个时候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偷吃东西，更不可能来帮莱纳泡咖啡，他只能亲自动手。
不过莱纳前脚才刚刚踏出办公室的门，一个莽撞的人影便撞到了他的怀里。
“痛痛痛。”
克莱尔揉了揉自己发红的额头，接着就看到了莱纳。
“啊，莱纳莱纳，你听我说。”
她左右摇晃，一跳一跳，似乎十分兴奋。
“又找到什么好吃的了？”
莱纳无奈地笑了笑，问道。
“不是不是，哼，我才不是满脑子都是吃的呢！”
克莱尔鼓起脸颊抗议道，很快又想起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她挥舞着手中的一封信，递给莱纳。
“这是来自虹之塔的信，我看署名是虹之塔高阶议会，难道是之前的论文的评审结果？”
克莱尔自然知道莱纳做的实验，她也同样期待论文通过审核。
“我看看。”
莱纳确认过魔法签名，拆开蜡封，却发现这并非克莱尔猜测的那般是论文的评审结果。
“尊敬的莱纳.伊恩格雷先生，我们很诚挚地邀请您参加第三百零二届虹之塔高阶议会，欢迎您在会议上分享您的魔法心得，对魔法协会的规划提出宝贵的意见……这是邀请函？”
信封里是一张手写的邀请函，署名则是伊格尔斯.菲尔德。
“哇，这个可是超级厉害的学术会议！”
克莱尔惊叫道，拿过莱纳手中的邀请函，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确认不是自己眼花或者是某人恶作剧。
“看起来是我的论文在高阶法师中产生了一定的争议。”
莱纳苦笑道，他原本也没指望靠着一篇论文就改变人们对于光的认知，但他也没想到，这些高阶法师们会直接邀请自己去会场。
莱纳参加的学术会议不少，可这次情况不太一样。
水银天平的年度学术会议是他的论文得到了肯定之后受到邀请参加的，他心里有底，欧内斯特会议则是他闯入了高阶法师们的会议，现场得到了验证。
而现在这一篇论文，他很有可能需要面对整个高阶议会的法师们，不仅仅是波动说，也有粒子说的支持者，莱纳需要直面这些人，告诉他们，光不仅是一种波，也同样是一种粒子。
这样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
似乎注意到了莱纳的想法，克莱尔悄悄握住了莱纳的手。
“没事的，莱纳，我相信你。”
她真挚的眼神让莱纳笑了笑，摸了摸克莱尔的脑袋。
“我知道。”
收起邀请函，莱纳又开口说道。
“克莱尔，和我一起去虹之塔吧。”
“唉？”
没有准备的克莱尔歪了歪脑袋，似乎不太理解莱纳的话。
“有你在，我会安心一些。”
莱纳说道，瞥了一眼办公室一侧挂着的大陆地图，虹之塔的位置分外显眼。
“接下来，就要在虹之塔闹起一场狂风暴雨了。”
第三百三十八幕.幕后
欧拉躺在床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为什么会这样呢？
第一次，有了愿意和自己深入交流的女生，第一次，有人会在生活上照顾自己的起居，两件前所未有的事情重合在一起，而这份快乐，又带来了更多的快乐，欧拉这几天以来，度过的时光简直犹如梦境一样。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看向身边熟睡的女子，她微卷的长发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灰色，十分独特，发梢之间露出的香肩引人垂涎，想到在十几分钟之前，两人还在进行着深刻的互动，就让欧拉感到一丝回味无穷。
不得不说，这位女子无论是身材还是技巧，都是绝佳的，欧拉这几天和对方一起学习了许多的全新的知识，让他大开眼界。
可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欧拉的脑中，让他觉得事情本不应该是这样。
欧拉已经三天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屋子了。
每天，他从柔软的大床上醒来，这位灰发女子就会为自己端上丰盛的早餐，早餐之后，欧拉便会与对方聊天，从儿时的经历到最近的研究，从对其他人的看法到脑袋里灵光一闪的念头，之后是同样美味的午餐和晚餐。
夜晚，两人则会更加深入的负距离交流，这样美好的时光，让欧拉几乎沉沦。
但作为法师的直觉告诉欧拉，这样的生活不对。
月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欧拉原本思考着的大脑顿时变得迟钝起来，他感到眼皮沉重，强烈的睡意席卷了欧拉，很快，他就停止了思考，昏睡过去。
过了大约五分钟，灰发女子才睁开双眼，与之前展现在欧拉面前的天真无邪截然不同，这位女子此时显得分外妖娆，宛若一朵带刺的玫瑰，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她走下床，沐浴着月光，对比之下，可以看到她的肌肤比月光更加白皙，令人惊叹。
“果然，中阶法师还是更难掌控。”
女子，菲丽丝.伊恩格雷玩弄着自己的发梢，轻声叹息道。
过去，只需要一晚上，她就能让男人变成自己的裙下之臣，但这个欧拉，却花费了菲丽丝三天的时间，也依旧还差一点才彻底沦陷。
尽管这是第一次对中阶法师使用自己的力量，但在此之前，菲丽丝已经进行过无数次实验，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肯定的，中阶法师的认知世界已经基本固化，精神力很强，无法轻易干涉。”
从窗帘后的阴影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朴素长裙的少女，她淡金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戴着皮制手套的双手放在身前，显得极为乖巧。
“如果不是他正处于自我怀疑与动摇之中，或许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进行这一过程。”
菲丽丝之所以盯上欧拉，也是因为他本身作为法师并不纯粹，掺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
“不过，今天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次的‘恩赐’，这个男人将会成为我的傀儡。”
菲丽丝瞥了一眼打呼的欧拉，淡淡说道。
“为了找到高阶议会中的那一位，只能牺牲这个倒霉的家伙了。”
混沌之蛇的高级成员中，据说有一位是高阶议会的成员，也就是一名高阶法师，从实力来看，他应当是混沌之蛇中最强的，菲丽丝这次前来虹之塔，便是为了找出这一个人。
欧拉作为施坦因的学生，自然拥有在高阶议会旁听的资格，所以，菲丽丝只要能够控制住欧拉，那么自然就可以试探究竟谁才是混沌之蛇的成员。
这个人平常隐藏极深，就连其他的高阶法师都无法觉察，但菲丽丝拥有特殊的方式来确认对方的身份，她所做的只需要接近到对方一定距离之内就行。
“十天之后的高阶议会，真是令人期待。”
菲丽丝舔了舔下嘴唇，犹如吐信的红毒蛇。
......
雷文.伊恩格雷掏出了手帕，他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安培科斯，以及两具尸体。
这两人并非法师，而是普通的小偷，他们或许以为这幢老旧的房子里还存留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便趁着夜色偷溜了进来，却很不幸地撞见了安培科斯，安培科斯就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直接以怠惰的力量扭断了他们的脖子。
这一处房子位于某个小公国的边境地带，原本应该是某个贵族的家产，但因为各种动乱，数度易手于他人，现在的主人应该是一个香料商人。
雷文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这幢屋子的主人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床上屋子里，就在门口躺着，而这两个小偷，很不幸，如果他们选择走正门的话，或许会被尸体吓跑，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凄惨的下场了。
他可没有随便闯进别人的屋子杀人的坏习惯，这全是安培科斯做的。
他们两人原本准备去往一处据点，天色渐晚，路边遇到了这一幢别墅，别墅的主人见到雷文与安培科斯打扮体面，便热情邀请两人进门做客，但在安培科斯踏入屋子的一瞬间，他就直接动手，扭断了别墅主人的脖子。
至于剩下的仆人，安培科斯花费了大约十分钟才彻底解决掉，现在他正蹲在沙发上，喝着方糖加得比水还多的咖啡。
“我说，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个人，他既不会魔法，也对我们没有敌意，随意杀人可是会引起当地治安官和魔法协会的注意的，我们现在应当低调行事。”
面对雷文的质问，安培科斯只缓缓将咖啡喝完，放下杯子，然后开口说道。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这个人已经被魅惑了吗？”
“魅惑？等等......你指的是，那个人？”
雷文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弄明白了安培科斯的话。
魅惑的力量，能够支配人心，只需要一次，就能在需要的时候控制自己的傀儡，这是安培科斯向自己介绍过的独特魔法。
属于混沌之蛇中的高级成员，有着**之名的家伙的力量。
第三百三十九幕.云中来客
定期船在云中穿梭，位于平流层的巨大船只在云层上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莱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窗外向后退去的流云，他将视线移回来，看了看身边的人。
克莱尔正陷入熟睡，身上盖着莱纳的外套，她最开始上船的时候还十分兴奋，但很快就被困意席卷，在云端陷入了梦乡。
两人于前天早上出发，前往普莱斯特市，在那里乘坐火车来到了托伦多，又乘坐托伦多的定期船来到阿斯特尔王国的首都卡米洛，接着，从卡米洛出发，才真正踏上了前往虹之塔的道路。
这一段路程十分遥远，当然，也间接反映了新月学院所处的位置的确十分偏僻。
定期船已经行驶了两个小时，按照时间表，应当是快要抵达目的地了。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突然闪过一个巨大的黑影，令一些初次前往虹之塔的乘客顿时变得有些惊慌。
莱纳眯起双眼，仔细观察黑影消失的位置。
那是一片云海之中，乍一看没有任何特别，但渐渐地，白色云朵里出现了黑色的影子，这影子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深，下一刻，一个巨大的生物破海而出。
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声低沉的鸣叫。
那是一头鲸鱼。
这鲸鱼的体型远超莱纳乘坐的定期船，它冲出云海之后，便又回落到其中，肆意游曳着，能够看到这头鲸鱼与海里的近亲有着显著的区别，它的背上，褐色的岩石构成了坚硬的甲胄，而鲸鱼的鳍也更为巨大，如同两片翅膀，在白云间缓缓晃动。
刚才那一声鸣叫便是鲸歌，悠长低回，仿佛来自远古的歌谣。
在《魔法生物在哪里？》中记载过这种原产于一处陆地稀少的半位面的生物，它的名字叫做云鲸，是天空中体型最为巨大的生物。
云鲸是一种魔法生物，它除去构成身体的组织十分轻盈外，也同样能够使用魔力来飞行，根据测算，云鲸本能的使用魔力的能力接近五环，换句话来说，它一生下来便有着人类五环法师的施法水准，否则将会直接摔死。
由于体型巨大，所以云鲸需要广阔的空域来移动，它甚至不会注意到往来的定期船，因此，在主位面只有虹之塔附近有云鲸生活。
巨大的鲸鱼没有注意到身旁这只小小的定期船，它摇动自己的鳍，向着另一侧滑翔，很快就消失在了一团浓积云中。
见到了云鲸，听到鲸歌，就代表距离虹之塔很近了。
还没等人们从那宏伟的庞然巨物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定期船的前方，一团黑色的乌云迅速扩散，笼罩住了一切事物。
乌云间，电闪雷鸣，近在咫尺，有一些胆小的乘客吓得捂住了眼睛，在座位上瑟瑟发抖。
雷鸣的云团间，莱纳也窥见了一些巨大的阴影，它们比起云鲸来要小得多，速度也快得多。
倾盆大雨笼罩了定期船，飘摇之中，船只却仍旧继续往前，好似这些暴风雨不会对定期船产生任何影响一般。
闪电串联成了网，在不远处的天空蔓延，巨大的雷声轰鸣，引人胆颤。
莱纳下意识看了一眼克莱尔，原本他以为克莱尔会被这动静惊醒，但出人意料的，克莱尔依旧睡得正香，丝毫不为外界所动，对于这种能力，莱纳也不知道该夸奖还是批评。
就在呼啸的狂风和震怒的雷霆达到顶点之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黑色的阴云之中，一艘定期船冲了出来，它的身后，是极端恶劣的暴风雨。
它的身前，则是一片澄澈透明的空域。
整个空域的外侧环绕着连绵不息的暴风雨群，将其与外部的世界隔绝开来，在空域的正中央，有一片群岛。
这是漂浮在半空中的浮空岛。
法师们耗费了上百年的时光，才终于完成的伟业，此时此刻，就在莱纳的眼前。
每一座岛屿的占地面积都不小，可以看到大量的植被覆盖在岛屿表面，其中坐落着一些造型奇特的建筑物。
莱纳看到了繁茂的森林中，一座扭曲螺旋向上的高塔，在安静的湖泊旁，造型古朴的建筑物。
他还看到了被一团云雾缭绕的，看不清轮廓的塔楼，看到了一座洁白无瑕，巍然伫立的高塔。
虹之塔，魔法协会的所在地，也是法师界的中心，坐落在大陆中部，塞里姆亚内海上空，独一无二的浮空大陆。
夕阳照射下来，令虹之塔的建筑物都留下了长长的阴影，落日余晖为这里更增添了几分厚重感，历史上，虹之塔所在的浮空岛原本是古代魔法帝国的首都，历经战火洗礼，直到今天，依旧可以看到那一场大战的痕迹。
其中最明显的，原本这一片群岛有多达三十个岛屿，而此时，仅仅剩下九个，其他的岛屿下场如何，想必不需要赘述。
定期船缓缓驶向最中间的岛屿，这个时候，人们才注意到，在天空中时不时有人影飘过，那是学会了飞行的法师们，虹之塔各个岛屿之间，虽然有小型浮空艇往来，但对于高阶法师们而言，飞行并不是困难的事情，他们更习惯自己动手。
浮空艇靠岸，鸣响了汽笛，莱纳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克莱尔，这位少女才缓缓睁开有着紫罗兰色泽的双眼，看着莱纳。
“我再也吃不下了。”
“......好吧，看来你做了个好梦。”
莱纳耸肩，招呼克莱尔站起来。
“刚才那么大的暴风雨，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羡慕你的睡眠质量。”
听到莱纳的话，克莱尔更是一头雾水。
“暴风雨？我怎么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克莱尔不明所以，跟着莱纳走下了定期船。
“看，就在那边，这么大的......咦？”
莱纳本来想指出刚才他们经过的路线，但放眼望去，哪里还有什么暴风雨，塞里姆亚内海的天空晴空万里，先前的乌云早已不知所踪。
“幻觉，还是？”
莱纳有些不明白了，他看了一眼克莱尔，这位小姐正鼓起脸颊，似乎认为是莱纳故意捉弄了她。
“算了，我们先去吃点虹之塔特色美食吧。”
莱纳无奈，只能搬出了杀手锏。
“好好好！”
克莱尔用力点头，跟上了莱纳的步伐。
第三百四十幕.见闻
虹之塔的餐厅的格局，与别处是不同的。
大陆上，餐厅大多都是几张桌子，各人围坐在自己的桌前，服务员从后厨端来饭菜，食客们大快朵颐。
但在虹之塔，厨房与餐桌融合到了一起。
比如莱纳他们现在来到的这一家，餐厅只有一张桌子，却十分巨大，呈圆环状，在桌子的里侧，只见一位穿着厨师高顶帽的法师，他站在中间，以法师之手控制着各个厨具，用桌子后加热的铁板来进行烹调，新鲜的食材经过加工，立刻就能端到食客们的盘子里，新奇而有趣。
“您好，请问是两位吗？”
现在是晚餐时间，店里大半位置已经坐了客人，莱纳与克莱尔找了个靠近厨师的位置坐下，一旁的服务员立刻过来招待。
可以看到他身边漂浮着羽毛笔和记录本，应当也是一位法师或者法师学徒。
“是的，这里是点菜的吗？”
莱纳问道，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一家，是因为克莱尔透过玻璃看着这一家的烹饪形式十分特别，对于味道，莱纳倒是没有多少研究，不过看着店里客人络绎不绝的样子，想必也不会太差。
“是这样的，我们这里可以点单，也可以点自助餐，自助餐的话是菜单上的东西任选不限量，限时两个小时，价格是四枚银币一个人，也支持学术积分付款，价格是十分之一个学术积分。”
服务员似乎很推荐自助形式，四枚银币虽然比较昂贵，但菜单上基本都是新鲜海产和一些高级肉类，大概是觉得铁板烧的形式客人们在两个小时内也不会吃太多东西，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套餐。
“哇，自助餐！”
克莱尔听到不限量的时候，双眼顿时冒出了光芒。
“对的，我们比较推荐自助餐。”
服务员愣了愣，上下打量了一番克莱尔，心想这么纤细的女生应该也吃不了多少东西，莱纳也是个体面人的样子，不会像一些肌肉壮汉一般狼吞虎咽，所以才特地推荐了自助餐。
“那就这个吧。”
莱纳点点头，让服务员下单。
心中多少有些疑惑的服务员拿着单子递给了中间的厨师，他没有想到，这就是噩梦的开始。
只见克莱尔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吃掉了盘子里的食物，无论是龙虾，羔羊排，鳕鱼，香肠还是炒面，烩饭，鸡腿，所有的食物无分贵贱，都不会在克莱尔的盘子里存留超过十秒钟，她的嘴就像一个深渊巨口，吞噬着餐桌上的一切。
其他的食客也不由得停下了各自的交谈，注视着克莱尔，仿佛想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她才会到达极限。
服务员冷汗直流，莱纳先不说，克莱尔一个人吃掉的食物，足足相当于五个饥肠辘辘的成年男性的分量，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吃的女性。
如果换做别家，其实可以故意拖慢做菜的速度，及时止损，但这一家的厨师就站在食客们的面前，还是用的魔法烹饪，根本没办法故意怠慢。
眼看两个小时过去，克莱尔已经把这家餐厅今晚储备食物的一半给吃得干干净净，她站起身，没有丝毫吃撑的模样，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吃得怎么样？”
莱纳付过钱，问道。
“味道还不错，关键是量比较足，我们下次再来这家吃吧。”
克莱尔点评般说道，令整个餐厅的服务人员以及厨师都打了个冷战。
两人就在餐厅所有人的注目下离开了这里，走到街道上。
如果身处城市里，那么虹之塔乍看之下就和其他的城市并没有区别，只有远处的几座高塔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是一座法师的城市。
可在莱纳的眼中，这座城市却到处到充满着魔法的气息。
照亮道路的并非蜡烛与煤油灯，而是经由魔力电亮的灯火。
道路上随处可见的也并非马车，而是由机械系的法师们研发的一种叫做蒸汽马车的交通工具，不需要马匹拉动，转而运用魔石驱动的加热法阵，将水转化为蒸汽推动齿轮转动来运转。
甚至于，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街道上行走的几乎清一色都是法师，他们身边都漂浮着一个特殊的笔记本，羽毛笔自动在上面书写着。
莱纳事先补过课，他知道这是一种基于魔法的短距离传输系统，每个人的笔记本都可以和其他人的笔记本联通，前提是知道一个特殊的，每个人独一无二的魔法编号，当两边联通之后，一边的人在笔记本上书写，另一边的笔记本就会出现同样的文字，通过这种方式，就能达成远距离的交流。
当然，这种交流方式仅限于虹之塔诸岛内，传奇法师们在这片区域所布下的可不仅仅是众多防御魔法，更多的还是这种便利生活的法术。
就好像刚才的餐厅中，也可以使用学术积分来消费，学术积分作为一种货币体系在虹之塔相当流行，由于不用担心钱包丢失，支付的时候也不需要太麻烦的找零，所以很多法师在进行日常交易的时候，都会选择使用学术积分支付。
学术积分的支付法阵也是依托虹之塔覆盖的通讯网络进行，在离开了这里，如果想要进行学术积分的消费，那么就只能通过繁琐的文书程序，极为不便。
行走在城市里的公共蒸汽马车发出呜呜的声音，沿着轨道驶过，人们谈论的也并非琐碎的家事，而更多的是魔法相关的话题。
也难怪有人会说，如果在虹之塔生活习惯了，离开了这里就会感到各种不方便，就像是骤然间从文明社会进入到原始社会一般，这种说法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也的确直观地表现了虹之塔生活的便利。
距离虹之塔高阶议会的召开还有三天时间，但虹之塔已经聚集了许多法师，作为每年一度法师之间的盛会，同时也是一年的总结，各个魔法协会分部的人都会前来虹之塔，再加上一些慕名而来的商界政界人士，这里的人数比平常的常住人口要多了三倍以上。
再加上今年的一系列重大发现，所有的人，都在期待着这一次的高阶议会。
第三百四十一幕.虹之塔的第一日
莱纳昨夜睡得很舒适。
与想象中不同，位于平流层之上的虹之塔并没有氧气稀薄或者海拔过高导致的各种让人不适的反应，或许这也是魔法制造出来的环境。
清晨，鸟儿的叽喳让莱纳从睡梦中清新过来，他洗漱过后，拿出笔记本，确认着今天的行程。
水银天平在虹之塔的几处与莱纳合作生产新月可乐的炼金工房听闻莱纳来到这里，便发出了邀请，几位负责人将带着莱纳参观一番炼金工房，同时商讨一些后续合作事宜，他们对莱纳的新月可乐主题乐园有很浓厚的兴趣。
位于旧街的新月可乐主题乐园经过一个秋天的修建，已经大致上有了雏形，这个企划虽然很多人不看好，但也是一次实验性质的尝试，而法师们最喜欢的便是尝试新事物。
其实，得知莱纳前来虹之塔，有许多学术组织都向莱纳发出了邀请，邀请莱纳参加他们的学术年会。
这些学术组织规模较小，比不上水银天平或者风暴议会，有的可能只有十几个人，他们的成员平常分散各地，依靠书信交流，通常都是趁着这一次会议的机会聚集在一起。
莱纳认真回绝了这些学术组织的邀请，他的时间不算充裕，而且也不清楚这些学术组织的底细，因此没有接受他们的邀约。
今天下午莱纳准备去往水银天平，拜会一下几位熟悉的高阶法师阁下，顺便也打听打听自己的论文在高阶议会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以便提前做好准备。
至于晚上，菲尔德阁下邀请莱纳参加水银天平的晚宴，他自然无法推辞。
确定好一天的行程，莱纳走出了房间，敲了敲隔壁屋子的门。
“等、等一下。”
门的另一边传来了克莱尔有些慌乱的声音。
“没关系，你慢慢起床，我回自己房间等着你。”
莱纳本以为克莱尔是睡过头了，但就在莱纳说完准备离开的时候，房门打开了。
不是料想之中的睡衣，而是一条水蓝色的连身长裙，在长及膝盖的裙摆处点缀着淡淡的波浪形的花纹，这条裙子在布质的面料上笼罩了一层薄纱般的开襟上衣，克莱尔的长发在脑后编成了一个复杂的小辫，系上了一条天青色的长缎带。
她踩着一双白色的凉鞋，露出了白皙纤细的双脚，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邻家女孩的纯真感觉，令莱纳也有些惊讶。
看来刚才她是在整理自己的头发，才会这么慌乱。
莱纳上下打量了一番克莱尔，令这位少女双颊泛起了微微的绯色。
“很漂亮。”
莱纳认真地说道，令克莱尔更加感到害羞。
“这个是索菲尼特先生推荐的......”
她扭扭捏捏地说道，似乎还不太习惯这种风格的衣服。
“果然，最懂男人心的还是男人。”
莱纳在心里感慨道。
“因为你说要去见一些重要的阁下，所以我才......”
克莱尔争辩道，但任何的解释都是苍白，她那娇羞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嗯，克莱尔，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莱纳说道，令克莱尔突然有些紧张，四处查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然而莱纳却轻轻握住了克莱尔的手，直视她的双眼，开口说道。
“你今天比昨天又可爱了一点。”
克莱尔的脸颊一瞬间变得通红，她没想到平常淡定的莱纳会突然打出一发直球，如果不是莱纳的手正握住自己的手，她恐怕会立刻逃回房间，锁上门，将脸埋在枕头里扑腾双腿。
“才、才没有这种事......”
克莱尔别过了脸，不过莱纳已经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出了房间。
“我们走吧，我想水银天平的几位先生应该已经等着了。”
一路上，克莱尔没有说话，只红着脸跟在莱纳的身后。
炼金工房的参观很快过去，不得不说，虹之塔毕竟是魔法世界的中枢，炼金工房的级别也是世界顶级的，看到各种专业而精密的仪器仅仅用来生产可乐，实在让莱纳有些于心不安。
但实际上，可乐的成本很低，利润空间很大，这些生产线每天制作可乐赚取的金钱，要比用来制作普通的药剂高得多。
在交流了一番炼金工艺的经验后，莱纳也向这些炼金工房的主人展示了自己的新月可乐主题乐园计划。
这个计划涵盖了整个旧街，主题乐园将会是一个开放式的街区，以一个示范性的炼金工房为中心，向外辐射出餐饮，周边商品贩售，住宿，旅游等各个产业，不仅仅是主题乐园，还会因此带动周边普莱斯特的发展。
对此，绝大部分炼金工房的主人都持乐观态度，虽然他们不太理解所谓的主题乐园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旅游胜地的概念还是深入人心的，倘若新月可乐主题乐园大受欢迎，那么不说别的，至少新月学院附近的交通情况将会得到巨大的改善，周边地区也将获得不同程度的好处。
与炼金工房主人们的会面在愉快的午餐之后结束了，克莱尔经过一个上午的参观，也恢复了原本的开朗活泼，午餐的时候，以其惊人的食量令各位法师目瞪口呆。
挥手告别了这些人之后，在克莱尔强烈要求下，两人乘坐公共蒸汽马车前往主岛的浮空艇站，准备前往水银天平的总部。
浮空艇站更像一个码头，从岩壁上延伸出去一个个路桥，可以容纳三十人的浮空艇便按照顺序停在码头上，莱纳刚刚买完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彭赞斯阁下？”
脸上有着深刻皱纹的康沃尔.彭赞斯阁下在不远处的码头上，他独自一人，那一个码头上没有其他的乘客，显然，他不是来乘坐浮空艇的。
码头的工作人员看到了彭赞斯阁下，却没有阻止，仿佛司空见惯，实际上，大部分的人即使瞥见了他，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或许在虹之塔，就连高阶法师的存在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接着，就在莱纳的注视下，彭赞斯阁下不慌不忙，一步向前，跨出了码头。
然后，就这么掉了下去。
“什么？”
莱纳愣了愣，在这个空隙，一个人影冲上云霄，带起了一阵狂乱的气流。
只看见彭赞斯阁下身边迸发出一阵激波，以高速向着水银天平所在岛屿的方向飞去，一道白雾在他身后逐渐凝聚，朝着远处延伸。
“高阶法师难道都是用这种方式在岛屿间进行移动的吗......”
莱纳抽了抽嘴角，这可和他想象中信步闲谈，踩在云端的优雅模样截然不同。
第三百四十二幕.拜访水银天平
在乘坐浮空艇的过程中，莱纳很快注意到，这一座码头不仅仅只有供常人乘坐的浮空艇，有好几个码头都是提供给高阶法师们起飞，或者是一些机械系的法师们使用他们自己的飞行道具。
莱纳不会飞行法术，也没有自己的飞行器，只能乘坐慢悠悠的浮空艇。
他看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了飞机的雏形，只不过这些奇形怪状的飞行器大多还是模仿鸟类扑腾翅膀，飞起来十分搞笑，更大众化的则是小型的单人浮空艇，只能乘坐一人，形状看起来就像没有轮子的摩托车，这种飞行器即使在陆地上也能保持漂浮，莱纳暗暗记下了牌子，准备之后买一个来研究研究。
浮空艇飞行了大约十分钟，才抵达水银天平所在的岛屿，根据莱纳在浮空艇上闲聊得知的，虹之塔空域除去主岛之外，剩下的基本都被各个传奇法师，有实力的学术组织占据，水银天平所在的岛屿，便被称为第四区。
第四区是除了主岛之外唯一有着巨大湖泊的岛屿，所以也是一处旅游胜地，其周围的森林中有诸多奇妙的魔法生物吸引着研究这些的法师们到来。
莱纳同时也得知，这些一同乘坐浮空艇的法师们大多都是居住在这座岛屿的居民，也有几个是这几天才来虹之塔，准备每个地方都参观参观的游客，像莱纳这样目的地是水银天平总部的，没有一个。
从浮空艇上下来，莱纳乘坐环绕岛屿的环线来到了水银天平的总部。
这一幢庄园位于湖畔，建筑风格更接近于古代魔法帝国，联想起这一片岛屿曾经是古代魔法帝国的首都，也就不奇怪了。
“我和伊格尔斯.菲尔德阁下有预约。”
来到庄园大门口，莱纳向值班的人呈上了自己的身份证明。
坐在值班室的人接过莱纳递来的文书，仔细确认了一番，才将其交还给莱纳。
“真是没有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再次见面，我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四环法师，而你已经成为了能够和高阶法师阁下们谈论魔法的名人。”
值班的法师苦笑道，让莱纳有些困惑，看了看对方的脸。
这是一张没什么特色，带点婴儿肥的脸，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在四环这个水平上算是年轻的了。
在记忆中搜索了许久，莱纳还是没有想起这是那一位。
“呃，不好意思，能问一下我们之前在哪见过吗？”
莱纳询问道，让对方笑容中的苦涩更深了。
“啊，好吧，毕竟我只是个打杂的，你记不住我是应该的。”
男子耸了耸肩，接着说道。
“我叫安敦，之前在水银天平年度会议的时候，确认你邀请函的人是我。”
他这样说道，莱纳才终于回忆起来，只不过他实在是记不住安敦的长相，所以也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真抱歉。”
“没关系，请进吧，菲尔德阁下的办公室在三楼左手边第二间，如果记不住的话，可以询问总部的接待员。”
安敦倒是没有太纠结这件事，挥了挥手，门口驻守的炼金生物便让开了一条道路，让莱纳与克莱尔通过。
这个小插曲令莱纳有些了几分感慨，他因为特别的原因而获得了不断的进步，但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的人，始终驻足不前，令人叹息。
克莱尔到目前为止就没有任何进阶的迹象，或许她真的不适合学习魔法，只不过因为从小就被新月学院收养才会向着法师的道路前进。
莱纳有时候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按照目前的情况，他在数年内就有可能晋升高阶，至少也有三百年以上的寿命，而克莱尔却只能像普通人一样，在百年之后老死。
他还没有体验过长生者的生活，自然没有相应的经验，莱纳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做一些决定。
庄园之内鸟语花香，丝毫没有秋天的萧瑟之感，莱纳与克莱尔走进宅邸中，偌大的屋子没有一个人影，但又似乎很热闹，两人走上楼梯，找到了菲尔德阁下的办公室。
敲门之后，莱纳得到了回应，他推门而入，首先见到的却并非菲尔德阁下。
“莱纳，好久不见了。”
水银天平的会长，弗雷德里克.德米特里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向莱纳打招呼。
“德米特里会长。”
莱纳与克莱尔急忙行礼，接着，另一边，办公室的主人菲尔德阁下才开口。
“英俊的绅士总该配上一位美丽的小姐，看来莱纳你很清楚这个道理。”
他打趣道，菲尔德阁下并不是第一次见克莱尔，但他敏锐地觉察到，莱纳与克莱尔的关系似乎又亲密了一些。
克莱尔因为菲尔德阁下的话而变得有些羞涩，半躲在了莱纳的身后，捏住了他的衣角。
“阁下见笑了。”
“玩笑就先不说了，莱纳，你的这位女伴是法师吗，她能接受你的那些理论吗？”
菲尔德阁下问道，随即又补充着。
“因为之前在其他的研究所，出现了中阶法师不小心看到你的论文而差点认知崩溃，所以我们担心又出现类似的情况。”
“请不用担心，菲尔德阁下，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完全信任我，理解我，那么肯定是克莱尔了。”
莱纳答道，他的这些发现克莱尔都知道，而长期跟随在莱纳的身边，克莱尔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已经很强了，至少，直到波粒二象性为止，克莱尔是已经知晓了的。
听到莱纳的话，克莱尔在感到害羞的同时，内心也涌出一些高兴，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像其他的学生一般给莱纳诸多帮助，觉得自己可能拖了莱纳的后腿，但现在看来，莱纳还是相当信任她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说说你的论文吧。”
德米特里会长起身，挥了挥手，从办公桌上便飘来了一张羊皮纸，这正是莱纳论文的副本。
同时，在空气中浮现出一道道光的轨迹，构成了公式的字样。
“证明过程我们都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错误，公式成立。”
德米特里会长沉声说道。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莱纳，你认为光真的是一种粒子吗？”
第三百四十三幕.原子模型与能量不连续理论
面对德米特里阁下的提问，莱纳沉默了。
克莱尔有些不安地看向莱纳，她看见莱纳似乎在思考，过了大约一分钟，才开口说道。
“准确的说，德米特里会长，我认为光电效应体现的是光的粒子性。”
他看似重复多余的话语，却让两位高阶法师思绪万千。
“粒子性？”
菲尔德阁下觉察到了莱纳话语中的特殊之处，便开口问道。
“你的意思是，光具有粒子的性质，却并非一种粒子？”
“我暂时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测，众所周知，光能够发生干涉和衍射现象，这是波的特性，但光电效应中，光又呈现出粒子的特性，这便是众人争执的原因，根据剃刀原理，我们不应该假设光是复杂的，所以大家争论的焦点就是光到底属于哪一边。”
莱纳斟酌着词语说道，他还无法断定光的波粒二象性，因此也不敢提出这个概念。
哪怕是学识最渊博的高阶法师，想必也不能很快接受光即是一种波，也是一种粒子这样疯狂的念头，更何况两派争论已久，他们肯定不想要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但是不是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光是一种具有粒子性质的波，或者具有波动性质的粒子？”
莱纳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令两位高阶法师愣住了。
“这样的物质，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过。”
菲尔德阁下有些苦涩地说道，炼金系的法师对于物质的解析居于前列，但现在并没有发现像莱纳所说，同时具有两种性质的物质。
定义往往比发现更难，因为这将作为一个基准。
“嗯，但至少，光电效应验证了光具有粒子的特性，同时证明了施坦因公式与施坦因常数的正确。”
莱纳点头道，他现在缺乏一定的手段来验证，不过有关施坦因公式的另一个应用，莱纳却已经心中有数。
“能量不连续理论是正确的，可以验证的，两位阁下，我认为这个理论可以解决我们目前遇到的一个问题。”
继续争执光到底是波还是粒子也没有什么结果，莱纳便提起了另一个研究。
“什么问题？”
德米特里会长还尚未从莱纳的那不经意间提到的猜测中缓过神，光的波动说与粒子说持续多年，除非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否则法师们是很难接受光拥有两者特性的说法的。
听到莱纳又有新的思路，德米特里会长也不再纠结，急忙问道。
“有关原子模型的问题。”
莱纳稍稍移动手指，半空中原本呈现的施坦因公式与光电相应方程立刻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原子模型的样子。
这个模型中，原子核是小小的一点，而外围，无数的电子飞驰，环绕着原子核做圆周运动，这是目前的理论所推导出的原子核式模型。
“这是现在法师们公认的原子模型，基本能够解释金箔实验中出现的问题，但却也留下了一些疑问。”
莱纳说道，令两位元素系的大拿微微点头。
“首先，这个模型中，电子的运动轨迹无法确认，虽然能够通过质量与电荷计算出理论的轨道，但却无法解释电子如果分布在同一个轨道上，元素的性质为何会产生周期性的变化这一点。”
这个疑问很简单，元素的性质会呈现周期性，那么性质类似的元素的原子之间必然有某些地方应当是类似的，而原子核的质量不同，就只能从电子这边找规律了。
如果电子处在同一轨道球面，那么哪一个电子在哪个轨道，这是如何判定的，不同的元素又是靠什么来形成周期性的，这些都是悬而未决的疑问。
也有人猜测，电子就像是环绕着恒星的行星一般，分散在不同的轨道上，互不干扰，但这也无法解释这些电子如此安分的原因。
另外还有一点，按照纽因顿-霍兰德方程组，电子在环绕原子核运转的时候，必然会释放出电磁波，同时，电子的能量将会逐渐减少，最终坠落到原子核上而毁灭，可这与实验现象不符合，原子并不会出现电子迅速减少的情况。
最后，在对一些元素的原子进行光谱分析的时候，法师们发现这些原子的光谱呈现出几道清晰的谱线，与电子轨道一致的说法相违背。
“你有什么想法？”
菲尔德阁下对原子模型也有一定的研究，他对这些问题感受很深，直觉告诉菲尔德阁下，他可能需要一些新的思路或者理论，才能解决这些问题。
“我在思考，能否将能量不连续理论应用到原子模型之中。”
莱纳说着，挥动手指，原本的原子模型立刻变化，虽然电子依旧环绕着原子核运转，但已经分离出了许多层。
“微观粒子的能量无法连续改变，所以电子实际上是分布在几个确定的轨道上，在这个轨道上的运动不会损失能量，也无法得到能量，是一个稳定状态，按照计算，距离原子核最近的电子所具有的能量最低，而远离的则最高。”
听着莱纳的说明，两位高阶法师愣住了，他们知道能量不连续理论，也知道原子模型，却没想到两者竟然能够以这种方式结合到一起。
“当电子得到能量的时候，就会改变轨道，向外移动，这种移动我称之为跃迁，而很明显，跃迁的时候随着能量的改变，必然会以电磁波的形式放出或者吸收能量，这个电磁波的波长与能量之间的关系，我认为应该能够满足施坦因常数。”
实际上这也是光电效应在原子模型上的解释，莱纳补充道
没有留下太多思考的时间，莱纳一鼓作气地继续开口。
“同时，元素的周期性应该与电子的外层排布有关，如果我们对其进行光谱分析，通过谱线的波长，应当能够确定各个电子的轨道，进行计算，如果满足施坦因公式，那么这个猜想就能够确认。”
莱纳说出的一系列理论与验证方法，德米特里会长和菲尔德阁下几乎在听到的时候就立刻理解了其中的内涵。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看向莱纳。
“我们现在就进行实验。”
第三百四十四幕.光谱中的秘密
光谱分析的思路脱胎于炼金系法师们发现的焰色反应，即不同物质的溶液在酒精灯的火焰上灼烧，会使火焰变为不同的颜色，实际上，这个应用最早是在马戏团艺人手中的烟花里，各种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的时候，又有谁能想到这其中竟然蕴含着探索这个世界的重要手段。
光谱分析法阵在数年前由水银天平的几位高阶法师联合制成，使用需要六环或以上水准，阶位越高，精度越高。
莱纳所说的海德拉原子光谱分析呈现线状光谱的实验，便是两位六环法师做的。
他们得到的谱线并非连续的光谱，而是分散的一根根谱线，这与常识相违背，引起了一阵讨论。
这个实验在施坦因的能量不连续理论被提出来之前，所以人们都没有想到这方面，而施坦因公式被提出来之后，又陷入质疑之中，因此还没人将其联系起来。
但听到莱纳的话，德米特里会长与菲尔德阁下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原委。
倘若电子轨道在原子核外部呈现连续的排列，或者会随着能量流失逐渐改变轨道，那么得到的谱线应当是连续的。
而之所以会得到不连续的谱线，是因为电子的轨道本身就是不连续的！
四人来到了水银天平的高级实验室，这里的众多仪器与法阵价值不菲，可以算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专业的炼金实验室之一。
作为光谱分析法阵的创造者之一，德米特里会长轻车熟路地启动了最高精度的，只有高阶法师才能驾驭的光谱分析法阵，同时在实验区域置入了那一片论文中的海德拉元素气体，一阵光芒出现，很快，分析法阵就给出了实验的结果。
在投影法阵上显示的带状光谱，的确不是连绵的渐变光谱，而是一根根谱线。
接下来，两位高阶法师迅速展开了计算法阵，在他们身边，一个个复杂的法阵正在高速旋转，紧张地进行着计算。
莱纳也同样在计算，在他的面前，仅仅有一个法阵，但这个法阵却甚至比高阶法师们的计算法阵更加复杂。
超过两位数的法阵集合在一个区域，构成了不断旋转，其中符文高速流动的计算法阵。
这个也是莱纳闲暇时间开发的法术之一。
从最早的时候，帮安托万设计隐藏加密的魔法签名时，莱纳就感受到这个世界的计算法阵虽然能够进行复杂的运算，但其本质还是法师的延伸，绝大部分的重要运算过程都得依靠法师自己的脑袋。
在塞德娜半位面的大集市上，莱纳就已经有改进计算法阵的念头，所以才会寻找魔力半导体，这次来虹之塔，他的行程中便有拜访那位对材料有深刻研究的法师这一项。
即便没有实体材料，莱纳也借鉴了地球上的计算机原理，用一个特殊符文的启动与关闭作为开关，二进制位基础，制作了这一个计算法阵，虽然目前只有他能用，但作为实验品，已经确立了整体的框架，倘若能够发现魔力半导体物质，那么很有可能就可以制作出魔法计算机来。
克莱尔看着三人，她不敢说话，也不敢打扰他们，生怕因为自己而让某些伟大的发现消逝，她站在一旁，看着莱纳专注而认真的侧脸，想起了他今天早上大胆的发言，顿时又变得羞涩起来。
“有结果了。”
没想到第一个出声的竟然是莱纳，他的手指在身前那一团计算法阵上游走，很快就调出了数据，投影在半空中。
这个行为让还在计算之中的两位高阶法师微微诧异，要知道，计算能力直接依托于魔法实力，法师越强，计算能力越强，在算法相同的情况下比拼计算能力，低阶法师是断然不可能超过高阶法师的。
虽然两位阁下都觉察到莱纳的魔法实力比起之前见面已经提高了许多，隐隐透出六环的水准，这对于一位发表了诸多突破性颠覆性论文的天才而言是正常的，但比拼计算能力，莱纳竟然也胜过他们一筹，他难道已经有了高阶的实力？
他们当然不知道，莱纳制作的计算法阵不单单只是辅助计算，还能分担一半以上的计算量，简单来说，莱纳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使用计算法阵的他相当于两位六环法师在进行高强度的协同计算，同时，莱纳对于施坦因公式等的理解也吃得很透，比起高阶法师独立作战自然要强上不少。
半分钟后，德米特里会长也完成了自己的计算，短短十秒过后，菲尔德阁下也结束了演算，三人分别确认自己的结果，他们很快就确认到，这些光谱对应的电子，的确是位于不连续的能量轨道上，而其光谱的频率与电子获得能量的比值，正是施坦因常数！
三人接着核对了各自的数据，结果完全一致！
三人的脑中，同时回荡起魔力的激奏。
世界的反馈在他们的心湖之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莱纳看到，心湖汹涌的潮水之上，一颗星辰灿耀。
环绕着星辰，有无数更为渺小的流星，正以不规律的方式窜动，试图挣脱星辰的引力束缚。
它们的运动轨迹杂乱无章，难以捕捉，令人心生烦躁之情。
这个时候，莱纳心有触动，他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中迸发光辉，那是他设计的计算法阵。
抬起了右手，计算法阵中出现了一连串的公式与符号，流动的光芒如同一条缎带，飞向星辰之中。
这光芒就像是一道法则，在接触到纷乱的流星后，骤然四散开来，化为更加纤细的光线，笼罩住了星辰。
只见这些原本不规则的流星逐渐分离开来，最终来到属于自己的轨道上。
凌乱不堪的群星，骤然化为规则的系统。
一颗颗流星高速运转，却井然有序，丝毫没有混乱之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每一颗流星的模样有些模糊，似乎即将溃散，莱纳知道，这是因为在光谱的每一根谱线周围，都还有更加细小的难以觉察的谱线，尽管目前他们以误差的理由解释，但这其中，可能还蕴藏着更深的秘密。
正准备被消化掉魔力的反馈，离开心湖，但一道灵光浮现，莱纳有所明悟，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莱纳往前一步，踩在虚空之上，双眼微微闭上。
湖水已然平静，云层消散，晴空万里，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待，等待莱纳的命令。
沉思了许久，莱纳才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似乎有一团火焰正在燃烧。
他要冲击高阶！
第三百四十五幕.迈向高阶之路
原本，莱纳才刚刚晋升六环没多久，理应需要更长的时间来稳固自身的魔力基础，学习参悟更多高阶的法术模型再进阶，这个过程根据他的学习能力，可能会持续三到五年不等的时间。
基础不稳，贸然进阶，所带来的是巨大的危险。
他可能因为魔力紊乱而导致失控，也可能会因为基础不稳而认知崩溃，甚至也有可能因为法术模型构筑失败而被汹涌的魔力吞噬。
在这般风险之下，莱纳本来不用急着这么快进阶。
但在原子模型构筑成型的那一刹那，或许是之前累积的世界反馈由量变引起了质变，他知道，自己有机会直接晋升七环。
晋升高阶。
七环法术模型在莱纳脑海中闪过，不同于六环，在复杂立体结构中不断移动变化的节点和魔力轨迹，七环法术还存在一个被称为魔力之海的维度，这个维度无法以肉眼觉察，在书本记载的法术模型中也无法以具体的形象描绘。
第四维。
在看到这些法阵的时候，莱纳也就知道了为何高阶法师数量不多，毕竟以在目前的数学条件下，想要轻松理解第四维还是十分困难的。
但这个最大的阻碍，对于莱纳而言不存在。
他思考了许久，犹豫到底要选择哪一个法术作为自己晋升使用的法术。
莱纳有三个选择。
第一个是布拉格斯的爆裂魔术，顾名思义，这是一个火系的爆炸类魔法，其轰炸范围足以摧毁一片居民区，是名副其实的炸逼类法术，这个法术使用简单粗暴，符合莱纳一贯的作风，当然，如果选择了这个法术，那么莱纳也就在大炸逼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第二个是伊萨里斯的虚空行走，这是一个移动类法术，能够在五米的范围内进行高速移动，从一般人的视角来看，接近瞬间移动，只不过既然是高速移动而不是瞬移，那么这个法术就无法出入上锁的房间，最大的应用还是在遭到敌人攻击的时候做出快速反应。
第三个选择，就是莱纳自己创造一个七环法术。
这个选择最为激进，但若是成功，也最为强大。
莱纳自己创造的法术，他对于这个法术的理解最深，能够将其发挥到极致，同时也具有极强的隐秘性，正如皇后杀手，足以作为杀手锏存在。
但同样的，以低阶法师的眼界窥探高阶的领域必然包含着诸多未知，虽然莱纳能够理解高阶法术的法术模型，但也并不能肯定，这些法术模型就完全按照自己所想的那般，或许在第四个维度上还有某些书本上无法言明的特殊性质存在。
而且根据高阶法师们所言，晋升高阶，便意味着要决定将来的道路，要深刻领悟自己最本质的内涵，否则，晋升无望，就算侥幸成功，今后的道路也艰苦异常。
莱纳闭上了双眼，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一切在眼中浮现。
熄灭火焰的气体与日常所见的流水，化为炽烈的狂风，掀起革命。
群星之上，无数复杂的几何坐标交错，构筑出一座高塔。
纷乱繁多的元素，被威严的法则定序，至此，微观的世界开启大门。
血脉交融之时，一曲传承的挽歌落幕。
无法定义的虚数在角落蒙尘，无人铭记的诗篇黯淡无光。
进化的道路上，物竞天择，新生寂灭，轮回不止。
原子的奥秘被窥探，居无定所的电子回归故乡。
波与粒子，战争的尽头，无人知晓。
从简单的燃烧实验开始，莱纳不断揭示这个世界的奥秘，终于，此刻站在了其中一扇大门的面前。
他已经有所决定，睁开双眼，推开了大门。
刹那间，风云色变，电闪雷鸣，激荡的湖水仿佛要吞噬莱纳渺小的身躯。
但莱纳双眼中，一个复杂到无法言说的星座出现。
星座逐渐扩大，环绕在莱纳的身边，以他为核心运转，这个星座有着难以言喻的美感，优雅，简洁，却又无法捉摸，在冥冥之中，好像还有更多的不可知。
当身处三维时空的人们窥视四维时空的事物时，这种感觉不可避免。
从法术模型中能够感受到一股壮阔浩渺的空旷感，那是世界仿佛无垠的宏大，对比之下，三维时空实在太过渺小。
莱纳能够觉察到那被称之为魔力之海的存在，自己的心湖就好像魔力之海的一部分，与之交融，渗透，汹涌奔流的魔力灌注到心湖中。
一瞬间，莱纳仿佛明白了许多。
心湖的魔力，原本就是来自于魔力之海，这磅礴的海水不可计量，但普通的冥想，却像是用小勺子挖海里的水一般，缓慢而低效。
而世界的反馈，就像是在魔力之海中开了一个缺口，丰沛的水流灌注进心湖，效果卓越。
潮起潮落，魔力已经在那个法术模型中流淌，点亮一个个节点，使其稳定运转起来。
莱纳紧张而仔细地审查着每一个角落，控制魔力流转。
终于，当最后一个节点被点亮，整个模型迸发出了璀璨的光华。
高速运转的法术模型骤然缩小，很快就汇聚到莱纳的胸口之中，于此同时，星辉斑斓的天幕里，也出现了同一个星座。
莱纳心念一动，整个人顿时失去了支撑，朝着湖水坠落。
但很快，他的周围，魔力的潮涌化为了力量，嘭的一声，莱纳直接飞了出去。
在他起飞的位置，巨大的水雾弥散开来，同时，在莱纳身后，一条白雾逐渐凝结。
魔力包裹下，莱纳丝毫感受不到咫尺之外的狂风，也感受不到强大的加速度，只有眼前的景物正在飞速向后退去，告诉着他自己正在以超越声音的速度飞行。
莱纳的法术并不仅仅是飞行术。
他脑袋里的念头刚出现，整个人便急停下来。
从突破音障的高速，到完全静止，莱纳甚至连一秒钟都没有花费。
在法术的加持下，他可以做到瞬时加速，减速，利用魔力加快身体的动作，凝聚魔力产生爆炸，可以说，这是攻防一体的法术。
莱纳融合了伊萨里斯的显赫战甲，将其转化为了一个七环法术。
伊恩格雷的术式兵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