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幕.隐姓埋名
从未有高阶法师在晋升高阶的时候选择的是防御类构造类的法术，几乎所有高阶法师掌握的第一个七环法术都是元素系的法术，即便是那位锋芒毕露，才华横溢的伊萨里斯.艾伯顿，晋升高阶的法术也是法则系传统的扭曲之眼。
因为越是具体的法术效果，就越容易理解，越容易铭刻在心湖中。
人们见过火焰，见过冰霜，感受过狂风，触碰过大地，但他们看不见引力，看不见电磁力，感受不到那一个个离散而不连续的世界。
但莱纳可以。
伊恩格雷的术式兵装，其主要构成是莱纳的魔力，这些魔力能够在触碰到其他法术的瞬间，将其分析，解离，甚至不需要经过他自己的思考。
六环及以下魔法，从此莱纳已经可以完全无视，只有同为高阶的其他法师，才有可能对莱纳产生威胁。
他的高速移动并不是像彭赞斯阁下那样单纯的依靠脚下产生推力飞行，而是利用空间中微不可查的魔力空隙推动自己，这是他对于魔力本质的理解而构筑的法术。
同时，这个法术还有一个应用，就是和莱纳的六环法术，伊恩格雷的量子崩坏以及皇后杀手结合，在最大半径五公里的范围内扩散，这是一片广域的炸弹云，同样的，这个炸弹云也可以收束到一点，形成无数次连续爆炸，三者结合，是莱纳目前最大的杀手锏。
实际上，伊恩格雷的术式兵装还能再进一步，莱纳已经觉察到空间与时间的微妙关联，但他还缺少相关的理论储备，只能等到以后再做完善。
整理好思绪，莱纳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经沉浸在心湖中太久，虽然心湖之中，时间的感受与外界有巨大的差异，可能心湖中的数小时才等同于外界的几分钟，可终究还是会消耗一定的时间。
他从心湖中回过神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克莱尔有些担忧的表情。
“你成功了。”
之后，德米特里会长才轻轻拍了拍莱纳的肩膀，看来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我们都获得了世界的反馈，但你接受的时间明显更久，我和伊格尔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魔力感受到了变化，想必你是在利用这反馈试图晋升。”
“是的，虽然很冒险，但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时机，不想错过。”
莱纳诚实地答道，这些高阶法师都是过来人，莱纳的一步步成长他们都看在眼里，自然不需要隐瞒。
“善于把握时机也是一个法师必须具备的能力，你做的很好。”
菲尔德阁下微微颔首，接着问道。
“你现在应该已经有五环水准了吧。”
他上次见到莱纳的时候，莱纳透露出的的确是四环的气息，因此菲尔德阁下才这么猜测。
“短短的大半年时间，就能够连连突破，晋升五环，即便放在现在的高阶法师之间，你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听到菲尔德阁下的夸赞，莱纳有些犹豫，但最后开始斟酌着开口说道。
“菲尔德阁下，其实......我刚才进行的是晋升七环的冲击。”
“......”“......”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菲尔德阁下和德米特里会长面面相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到一年时间，从法师学徒晋升高阶法师，别说是高阶法师领域，即便是传奇法师中晋升速度最快的伊萨里斯.艾伯顿阁下，也花费了数年才摸到高阶的门槛。
虽然大家都说，高阶法师与传奇法师之间的鸿沟，远远超过高阶法师与凡人之间的差距，但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晋升到高阶，也是前所未有了。
“你说的是真的？”
菲尔德阁下半天才冒出一句听起来有些愚蠢的话，因为莱纳根本没必要那这件事情开玩笑，但震惊的心情还是令他下意识反问。
莱纳没有回答，而是抬起了手，伊恩格雷的术式兵装包围在他的手掌周围，使得空间出现了些微的扭曲，莱纳随意用法师之手拉来一张白纸，只见白纸刚刚触碰到略微扭曲的空间，便立刻崩解，消散，不留一点痕迹。
两位阁下看到这一切，微微点头。
这的确是七环魔法的特征，他也能感受到魔力之海的回响。
与六环法术及以下法术只能吸收游离在空气中的魔力不同，高阶魔法可以直接汲取魔力之海的力量，所带来的强度是中阶法术不能比拟的，而且也不用担心会受到阶位的压制，即便七环法术，使用得当，也能伤害到九环的法师。
“没想到你真的成为了高阶法师。”
德米特里会长有些感慨，他一步步看着莱纳成长，在水银天平年度会议的时候，看着还是一位学徒的莱纳，谁能想到，在一年之内，他就已经成长为足以进入高阶议会，成为自己同僚的高阶法师了。
“按照魔法协会的规则，你可以选择加入高阶议会，拥有虹之塔仅次于传奇法师的权限，当然，也需要参加高阶议会的日常事务，进行轮值。”
德米特里会长解释道，作为水银天平的负责人，他理应向莱纳说明这些情况。
“如果不加入高阶议会，说实话，这种情况是比较罕见的，不加入高阶议会的高阶法师需要每年提交一份报告，以证明自己不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威胁，这些法师大多离群索居，分散在各个半位面，专注于自己的研究，他们自然也得不到虹之塔的各种便利。”
莱纳闻言，自然没有纠结。
“阁下，我愿意加入高阶议会。”
他答道，不过片刻后，莱纳又补充了一句。
“只不过，我希望暂时不要公布我已经晋升高阶的消息。”
莱纳的话令德米特里感到一丝困惑，他不明白莱纳的意图，成为高阶法师就能得到各种便利，其名声也受人尊崇，为什么莱纳要这么低调，甚至有些遮掩。
“实际上，或许菲尔德阁下和您说过，我之前在米德兰联邦遭到过混沌之蛇的袭击，并且挫败了他们的一个阴谋，从当时的交涉来看，这个组织对我有很深的敌意，很可能在之后继续袭击我。”
莱纳缓缓说道。
“如果我晋升高阶法师的消息传开，那么混沌之蛇的人必然会有所忌惮，不敢下手，甚至就此销声匿迹，而隐藏这些消息，则能够钓出幕后的那些家伙，趁着他们试图铲除我的时候，反手将其击溃。”
一系列的事件，让莱纳确信，必须除掉混沌之蛇，否则将会造成更大的危害。
莱纳决定以自己为诱饵，彻底捣毁混沌之蛇这个组织。
第三百四十七幕.宴会
莱纳的话令德米特里会长有些感慨，他知道混沌之蛇的存在，不过也就当是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组织，尽管传闻混沌之蛇的一位干事是高阶法师，但这些年，这个组织一直低调行事，魔法协会也就没有费尽心力去搜捕他们。
可现在从莱纳的话来看，这个组织虽然对于大部分法师和虹之塔没有威胁，他们那恢复古代魔法帝国荣光的目标也太过可笑，但对于普通人和低阶法师而言，这个组织却极为危险。
“我明白了，不过最迟半年，我想你晋升高阶的消息总归会走漏出去，到时候，就来高阶议会登记吧。”
德米特里会长没有为难莱纳，毕竟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感谢您的理解。”
莱纳说出自己的理由，也是为了得到水银天平的支持，混沌之蛇传闻中那位高阶法师成员不知真假，如果真的是他来袭击莱纳，那么没有水银天平几位高阶法师的帮助，莱纳可能也只能勉强自保。
“看来在发展学术的同时，你也没有忘记法师的社会责任。”
德米特里会长微微一笑，接着看向一旁不敢在高阶法师面前作声，又紧紧盯着莱纳的克莱尔。
“今晚的晚宴，你可不要忘记参加，有这样美丽的女伴相陪，想必你会受到众人瞩目的。”
德米特里会长的话令克莱尔局促不安，因为在克莱尔的认知中，高阶法师和普通人类已经不算是一种生物了，他们漫长的寿命，强大的力量，卓越的知识会导致他们与凡人认知上的巨大差异。
而现在，莱纳已经成为高阶法师，他和克莱尔之间的地位已经有了明显的鸿沟，难以逾越。
“我知道的，谢谢阁下提醒。”
莱纳微笑着回答道，他注意到了克莱尔的紧张，悄悄牵起了她的手。
......
下午，莱纳和克莱尔在水银天平内部参观了一番，了解了有关其成立，发展等方面的历史，也对水银天平整体的状况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理解。
等到参观结束，已经是傍晚时分，水银天平总部的宴会厅，将会召开年度宴会。
由于这是相对正式的宴会，所以必须身穿正装，莱纳被带到更衣室，换上了一件新潮而又得体的礼服长袍。
而克莱尔，则由另外的女性法师带去了另一个房间。
莱纳从更衣室出来，走进了宴会厅之中。
这里已经有了许多人，水银天平所有的高阶法师都在现场，而他们的学生，其他的中阶法师与低阶法师也各自形成了一些交谈圈子，与贵族聚会不同，人们谈论的并非衣装和绘画，而是炼金实验与法术模型。
男性法师大多都是穿着古典法师长袍与新锐的礼服长袍，而女性法师则展露了她们个性的一面，各式各样的礼服长裙令人眼花缭乱，许多男性法师们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他们朝夕相处的，甚至还针锋相对的同事们竟然焕然一新，青春靓丽，让人移不开目光。
莱纳的出现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毕竟抛开学术上的成就，他本身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帅哥，看到他独自一人，许多女士便打起了主意。
“伊恩格雷先生，我对您提出的血脉遗传理论很有兴趣，不知道可否晚上的时候到我的房间，两个人好好探讨一番。”
一位身穿酒红色长裙，头上有着纱网装饰的女士拿着装有红酒的高脚杯走向莱纳，她的发言十分大胆，同样大胆的还有她随着动作而摇晃的前胸，令人赞叹。
“凯拉出手了，她看来今晚是要吃定伊恩格雷先生了。”“真羡慕她的身材，如果我有那样的胸围，我也敢去邀请。”“她之前不是和威尔在一起吗，两个人分开了？”“嘿，威尔都是她的上上上个伴侣了，你的消息早就过时了。”
看到这一切又认识这位女士的人们议论纷纷，不过他们都没对这位女士看似不矜持的行为发出异议。
与贵族们矜持而内敛的千金小姐不同，法师们由于其漫长的寿命，所以也不太拘泥于传统形式的婚姻，除去那几个模范夫妻，剩下的基本都是随心所欲，没有固定的伴侣，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继续进阶，又或者下一秒会不会因为某些危险而死去，在研究魔法之外，享受每一天的生活才是法师们的主流。
像这样，通过宴会结识异性，在共度欢愉时光之后分道扬镳也是许多法师经常做的事情。
“我很荣幸你能邀请我，但不好意思，我正在等待我的同伴。”
莱纳回绝道，对方倒也没有生气，而是抿嘴一笑便离开了。
“加油，你能做到的。”
另一边，几名年轻的女士正在低语着什么，站在正中间的戴着眼镜的矮个子女生极为紧张，她不住地偷瞄莱纳的方向，似乎连手都在颤抖。
她的同伴不断鼓励她，最终，矮个子女生还是迈出了一步，她来到莱纳的面前，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
“伊、伊恩格雷先生，能、能邀请您和我跳、跳一支舞吗？”
她满脸通红，似乎说出这句话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勇气。
“谢谢你的邀请，但不好意思，我正在等待我的同伴。”
莱纳微笑着拒绝了对方的邀约。
听到莱纳的话，女生就仿佛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消沉下来，但很快，她又重新振作起来。
“谢谢，真羡慕您的同伴。”
矮个子女生回到了自己的朋友之间，可以听到一声小小的欢呼，似乎她的朋友们都在为她的努力而感到高兴。
“法师们其实也是人，有着喜怒哀乐，不是吗？”
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从莱纳身后传来，回过头，他发现那是六环法师，弗莱明.恩斯特，曾经评审过他论文的中阶法师。
弗莱明身后跟着他的学生，一板一眼的加隆，加隆似乎对这个宴会感到不自在，眼神有些飘忽。
“恩斯特先生，好久不见。”
莱纳点头致意，他的论文能够被迅速发现，与弗莱明也有很大的关系，从这一点来看，他还得好好感谢一下这位论文评审委员。
“看来你很受欢迎，我一路走来，听到身边的女士都在谈论莱纳.伊恩格雷，谈论他那个姗姗来迟的同伴。”
弗莱明打趣道，虽然略有些夸张的成分，但孤身一人又拒绝了所有女士邀请的莱纳，的确让人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站在他的身边。
弗莱明话音刚落，就听到前方的人群传来小声的惊呼，莱纳的目光看去，发现人们都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一位女士通过。
而那正是克莱尔。
第三百四十八幕.共舞
克莱尔身穿一条紫罗兰色的礼服长裙，丝绸的长裙贴合身体，展露出了她完美的曲线，雪白的锁骨之间，是一个亮银色的挂坠，这是她随身携带的饰品，克莱尔的金色长发在脑后盘起，系上了一根缎带，其实原本，这条裙子并没有太多特别之处，但却与克莱尔极为般配，将她的魅力展露无疑。
“这是哪位，我好像之前没有在水银天平见过。”“或许是新加入的成员？”“她是一个人吗，我是不是应该去邀请她跳一支舞。”“虽然比不上那些使用了魔法保持容颜的法师，但这样纯真的美也是不可多得的。”
在诸多男士的瞩目之中，克莱尔徐徐走来，到了莱纳的面前，众人的疑惑才得以解释。
原来莱纳等的人是她。
克莱尔不知是因为宴会的气氛，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脸颊有着淡淡的红晕，她垂着眼，看向莱纳。
“我、我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
“挺适合你的。”
莱纳伸出手，牵起了克莱尔的右手，令她稍稍抬起头。
“当然，可能更适合你的还是那边的自助餐桌子。”
“不、不要取笑我。”
克莱尔也没有了往日的气势，微微别过脸，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娇艳欲滴。
“那么。”
莱纳见到克莱尔模样，也收敛起恶作剧的心情，微微低下头。
“这位可爱的小姐，愿意和我共同跳一支舞吗？”
“我、我不太会跳舞的。”
克莱尔还在犹豫，但宴会间已经奏起了舞曲。
法师们也并非所有人都只关心魔法，许多法师原本就是贵族出生，也有在漫长的生命中逐渐沉淀下了艺术灵感，将其化为实物的。
比如著名的花花公子，路德维格.施坦因阁下，他除去风流韵事出名之外，其艺术才能也极负盛名，无论是绘画还是音乐都极为出色，可以说，即便不论他的魔法成就，光在艺术上就能够闻名整个大陆。
现在演奏的曲子，便是出自施坦因阁下的手笔，这是一首节奏舒缓的舞曲，传说中是施坦因阁下在与一位贵族千金花前月下之后谱写，经常作为法师们宴会的曲目演奏。
在宴会厅的一侧，一个奇特的乐队正在演奏这首曲子，只见一架钢琴面前并没有任何乐手，只有黑白的琴键在不断自己跳动，在钢琴的后面，大小提琴和各种管弦乐器也宛若有生命一般，悬浮在半空中演奏着乐曲。
而在这一支乐队的最后，一位法师正在挥舞双手，掌控着整个乐队的节奏。
乐队前方的舞池，男男女女正在跟随着节奏跳舞，很容易就能发现，有些舞伴的步伐并不娴熟，看来平常疏于联系。
莱纳与克莱尔来到舞池旁边，他摊开双手，示意克莱尔靠过来。
“我可不会，不要嫌弃我。”
克莱尔嘴上不是很情愿，但身体还是老实地靠了过来，她一只手轻轻握住莱纳的手，另一只手则搭在他的肩膀上，而莱纳的手则轻轻揽住了克莱尔纤细的腰肢，在手掌触碰到克莱尔后背的时候，她还微微颤抖了一下。
一曲正好结束，舞池中的许多人纷纷离开休息，也有新的人加入其中，莱纳与克莱尔就是之一。
在这极近的距离，莱纳的吐息打在克莱尔的脸上，令她心跳加速，在这个角度，她看到不同于过去的莱纳，沉稳，内敛，就像是一位真正的优雅绅士。
克莱尔乱成一团毛线球的脑袋里还在思考在很早很早之前看到的舞步该怎么跳，乐曲声便再度响起。
只不过，不知道是刻意还偶然，这首曲子不同于之前的舒缓，显得更加激昂，节奏感更强，令克莱尔顿时慌了神。
“没事的，我来教你，跟着我的步伐。”
莱纳依靠身体记忆移动着，带领克莱尔开始了舞蹈。
“唉？”
克莱尔一时极为慌张，生怕自己做错动作，踩到莱纳，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和莱纳的舞蹈似乎非常和谐。
两人在舞池中伴随着韵律翩翩起舞，英俊的莱纳和漂亮的克莱尔迅速吸引了人们的视线。
“我好像学会了。”
克莱尔喃喃自语般说道，却没有觉察到莱纳嘴角的微笑。
克莱尔原本的舞步自然是一团糟糕，如果任由其发展，最后恐怕要演变成原始人的狂乱舞蹈，只不过，一方面莱纳本身掌握着高超的舞蹈技巧，能够引导克莱尔移动，另一方面，他也偷偷用自己刚刚开发出来的魔法提点着克莱尔，每当她的步伐错误的时候，伊恩格雷的术式兵装就会用一种柔和的方式来阻止克莱尔，使她自然得移动到正确的步伐上去。
所以，就连克莱尔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受了影响，还以为是她往日的跳舞记忆复苏了。
就在这个时候，旋律进入副歌部分，克莱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莱纳轻轻推了出去，接着一拉，就旋转着跌入了莱纳的怀中，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亲密无间。
克莱尔心头如同小鹿乱撞，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就连动作都好像已经仅仅出自本能，她甚至都不太记得之后的舞步是怎么样的了。
一曲结束，克莱尔微微喘息，穿着礼服长裙跳舞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她脸颊泛红，看起来分外娇羞。
又是一阵舒缓的间奏，舞池里的人们才稍稍放慢节奏，克莱尔有些脱力地靠在莱纳身上，也不太顾得上之前的羞涩。
“跳舞也不是那么困难，不是吗？”
莱纳轻声在克莱尔耳边说道，温热的气息在克莱尔耳畔徘徊，令她生出了微微的酥麻感，似乎下一刻就会倒在莱纳身上。
“我现在只想好好吃东西。”
克莱尔叹息一声，眼巴巴地看着隔壁那琳琅满目的食物，咽了口唾沫。
水银天平的晚宴，食物质量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各种珍奇的食材以特别的手法烹饪，香气诱人，只不过，大多数法师们对于这些食物已经有些审美疲劳，他们不太讲究口舌之欲，宴会上最受欢迎的还是红酒。
“那我们就去吃吧。”
莱纳笑了笑，接着就看到原本因为跳舞而感到疲惫的克莱尔，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九幕.莱纳的理论
克莱尔消灭掉了大量食物之后终于酒足饭饱，水银天平的几位阁下正在前场发言致辞，莱纳稍稍了听了一些，接着便带着想要消消食的克莱尔来到了露台。
露台十分宽敞，有好几对情侣正在这相对昏暗的地方依偎，还有一些法师正在低声讨论着学术问题，莱纳与克莱尔有些格格不入。
克莱尔倚靠在栏杆上，夜晚的风微凉，莱纳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头。
“谢谢。”
克莱尔小声说道，默默拉了拉衣服，外套上还残留有莱纳的体温，令初冬的寒风也不再冷冽。
昏暗的露台中，看不清其他人的面孔，只有衣服上白色的部分在散发着微光，与热闹的宴会厅相比，这里显得更加安静。
“你看，那些男士们的衬衣与领结，它们要比女士的裙子更加发亮。”
莱纳突然说道，令克莱尔歪了歪脑袋，向露台的其他人看去，除去那些正在咬耳朵的情侣让克莱尔有些脸红，她的确注意到，男性法师洁白的衬衣在夜晚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十分特别。
“咦，真的唉。”
克莱尔过去从未注意到这件事，经由莱纳提醒，才恍然觉察。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莱纳笑着问道。
“为什么？”
克莱尔思考了片刻，却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洗衣粉。”
回答道，莱纳见克莱尔不太理解，又补充解释着。
“大陆上生产的洗衣粉大多具有一种叫做荧光增白剂的东西，这种物质的特性是在紫外光的照射下会散发出荧光，能让衣服看起来更白。”
瞥了身边的克莱尔一眼，莱纳继续说道。
“荧光物质其实原本在自然界中就存在，一些苔藓和蘑菇，还有海洋生物都会发光，这种现象的本质是物质里的电子受到了紫外线的能量激发，产生跃迁，从而释放出光芒，这就是我下午的时候提出的假设。”
“咦，原来是这样吗？”
克莱尔说实话不太理解莱纳的研究，她只知道相当重要，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而已。
但经过莱纳的一解释，她似乎明白了许多，看似深奥的研究，其实讲述的就是我们身边常见的事情，魔法并不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而是脚踏实地的高耸巨塔。
而莱纳，就在塔顶的位置。
这让克莱尔在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有一丝心酸。
不论是自己，还是新月学院的其他人，她们距离莱纳都已经太过遥远，这是穷尽一生也无法追上的距离，时光荏苒，她们可能最终都只是莱纳作为高阶法师漫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当恒星就比如我们的太阳诞生和死亡的时候，它们就会释放出大量的紫外辐射，所以，如果我们能够以紫外线的视角来看这片夜空，那么几乎所有的恒星都会消失。”
莱纳缓缓说道，他的话令克莱尔抬起了头，看向澄澈的夜空。
群星灿耀的夜幕，克莱尔根本不能想象这些星星都寂灭之后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那夜空中还会剩下什么？”
克莱尔将视线转向莱纳，几乎就在前一秒，莱纳的视线正好从克莱尔的身上转移到夜空之中。
“那个时候，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有恒星们壮烈的生与死，就像是这些身穿礼服的绅士与身穿长裙的女士们在昏暗的灯光中翩翩起舞。”
克莱尔看到莱纳的侧脸，专注而认真，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这种表情克莱尔见过很多次，但她今天却是第一次觉得，这样的莱纳是多么吸引人。
“那可真是令人感到有些寂寞的场景。”
克莱尔叹息道。
“实际上，即便是我们现在所见的群星，可能也只是过去的倒影而已，有些光芒尚未传达到我们的眼前，其本身的恒星就已经消亡，在宇宙的尺度下，就连法师也显得太过渺小。”
莱纳耸肩道，他转过头，发现克莱尔正好看着自己，紫罗兰色的双眸中似乎有点点涟漪泛起，令人心动。
“可是，莱纳你已经是高阶法师了，说不定还会成为新的传奇法师，你可以拥有数百年的寿命，而我，新月学院的大家，可能都会提前退场。”
克莱尔避开了莱纳的目光。
“克莱尔，你认为时间是绝对的吗？”
“啊？”
克莱尔又弄不明白了，莱纳说的话好像看起来很愚蠢，但仔细一想似乎又另有他意。
“对于生命长达百年的高阶法师而言，可能数年才相当于他们感知中的一年，凡人劳碌的一生，或许只是他们一个漫长实验的周期，你认为是这样吗？”
面对莱纳的提问，克莱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试着想象一种生物，它们的寿命长达千万年，对他们而言，哪怕是高阶法师，也不过是时间长河里的蚂蚁，又有另外一种生物，它的寿命可能只有短短几分钟，在人们不经意的叹息之间，这种生物就已经过完了一生。”
莱纳的话让克莱尔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良久，她才再度抬起头，看向莱纳。
“短暂与漫长，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在旁人的视角，是没办法评价的？”
她答道，接着似乎理解了什么，眼眶变得有些红。
“对的，高阶法师漫长的数百年人生与普通人类一百年的人生没有什么区别，如果只有长度而只是空虚度过，那么并没有任何意义。”
莱纳笑了笑，说道。
“就像是在这寒冷的冬天坐在火炉对面十分钟，却感觉像过去了一个小时，而我和你站在这里一个小时，却仿佛只过去了十分钟，时间是相对而言的，漫长而无意义的生命，与短暂却闪闪发亮的时光，对于每个人的意义也截然不同。”
“嗯。”
克莱尔点了点头，她已经明白莱纳的意思，这是她一直以来担忧的问题，也是一直以来觉得无法解决的问题，但莱纳告诉了她答案。
“所以，你愿意和我度过接下来的时光吗？”
莱纳轻轻握住了克莱尔的手。
第三百五十幕.会议前夜
天空中，一只鸟儿振翅翱翔，它顺着冬日的寒风扶摇直上，接着徘徊而下，从一座岛屿穿梭到了另一座岛屿上。
虹之塔的清晨依旧寒冷。
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时间越是向着新年前进，冬天就越是让人望而却步，由于这里居住的大部分都是法师，工作内容几乎都是研究魔法，所以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上下班时间束缚他们，有些法师便选择在温暖的被窝中多蜷缩一会儿，等到正午再去实验室，然后在那里待到深夜，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家，或者干脆就直接睡在实验室。
欧拉打着哈欠，他昨晚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突然获得了一个专属女仆，她为自己端茶送水，照顾三餐，两个人甚至还发生了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亲密关系。
但梦终究有醒来的一天，欧拉今天早上在床上睁开眼睛，就发现偌大的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存在什么专属女仆。
走在路上，欧拉缩了缩脖子，免得寒风灌入领口，虽然他大可以张开魔法壁垒，阻隔寒冷，但他的老师，路德维格.施坦因阁下告诉过他们，法师不应该将自己束缚在魔法壁垒后面，而应该认真感受这个世界，所以欧拉也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绕过转角，欧拉看到了自己所在的施坦因研究所。
推开门，欧拉走进一楼大厅里。
“早上好，欧拉先生，啊，你这几天是生病了吗？”
从前台传来了十分开朗的招呼声，还在学校读书的实习生温蒂见到略显疲倦的欧拉，关切地问道。
“啊？”
欧拉迟疑了片刻，温蒂的出现让他似乎回忆起了许多事情，但很快，另一种莫名的感觉包裹住了欧拉的内心，令他躁动的内心沉静下来。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
他答道，挥了挥手便走上楼梯，没有再看温蒂一眼。
尽管直觉告诉欧拉，他好像遗忘了什么相当重要的事情，但困倦与宁静很快就冲刷走了这样的念头，一整天时间里，欧拉都保持着淡漠的状态，就好像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傍晚，他回到家中，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却毫无感觉，欧拉看了看日历，在日期之中标注了其中一天。
那是高阶议会开幕的日子。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标注这一天，但作为一名虹之塔的法师，又是高阶法师路德维格.施坦因阁下的学生，认为这一天很重要似乎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心头蠢蠢欲动的感情被迅速压制下去，欧拉躺到了床上，闭上双眼。
他还想继续那个梦境。
......
莱纳放下羽毛笔，再度审视了一遍自己的论文。
这篇有关原子内部结构的论文是莱纳与两位一同发现的高阶法师联名撰写的，德米特里会长与菲尔德阁下负责起草大纲与具体的实验内容，莱纳则进行补充描述以及检查。
这样的论文并不多见，一方面是鲜少有同阶位的法师选择合作进行实验，大多数的多人实验都是老师作为第一作者，学生为协助者的配置。
另一方面，莱纳还是名义上的中阶法师，能够在与两位高阶法师一同进行的实验论文中排列在第一位，实属罕见。
这篇论文还没有提交高阶议会审议，但根据实验得到的世界反馈，三人几乎已经肯定这个理论在方向上的正确，通过高阶法师们审核是迟早的事情。
由于虹之塔高阶议会的年会即将在明天召开，所以他们三人决定将这篇论文放到年会上发表，向所有人公布这一研究。
检查完两遍，确认没有错误之后，莱纳将论文用复印法阵拷贝了几份，将副本通过传送法阵传递给了其他两位阁下。
“虹之塔真是便利。”
莱纳做完这一切，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比他在新月学院的校长室要大得多的办公室，位于水银天平的总部，按照规定，无论是否使用，高阶法师都能在虹之塔获得一间标准配置的办公室与一处实验室，莱纳身穿的，便是这间分配给自己的办公室。
除去常规的办公设施，这间办公室最特殊的就是多了一整套只有在虹之塔才能实现的法阵。
复印法阵能够短时间内将文字或者图画复制到另一张纸上，省去了誊抄的时间。
传送法阵则能够让一定质量以下的物体在虹之塔之间传输，莱纳试图研究这个法阵，但很快就为其中复杂的构造就困扰，而且这个法阵似乎只有一部分存在于办公室里，剩下的部分则不知道位于何处，他只能将其记录下来，等待日后有时间再好好琢磨。
正是有了这些法阵的帮助，在虹之塔的办公变得十分便利，莱纳几乎不用出门，也不用差使其他人或者猫头鹰就能完成绝大部分工作。
“如果能够在学校里也布置一个类似的东西，应该会方便很多吧。”
莱纳自言自语道，他当然知道，虹之塔的这一系列强大能力都是出自传奇法师们的手笔，传奇级别的法术到底会触及怎样的领域，莱纳也不知道。
不过根据德米特里会长的说法，每一个传奇法师，都是依靠自己的法术进阶的，每一个传奇法术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们是法师们认知的结晶，其他人绝对无法掌握，也正因此，有关传奇法术的介绍寥寥无几，只有古代魔法帝国时期的那几位在现代魔法革命中陨落的传奇法师的法术，有一定的文字描述。
站起身，莱纳伸了个懒腰，又用法师之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厚厚一沓资料。
虽然明天就是高阶议会召开的日子，莱纳理应早点休息，但他还有一件事要在年会召开之前确认。
他手中的，便是有关实验的资料，莱纳准备动用属于自己的那一个实验室。
之前限制于魔法水平与设备无法完成的实验，现在莱纳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尝试。
当然，如果实验结果与自己设想中不一样，莱纳可能就要变得更加忙碌了。
第三百五十一幕.开幕
伴随着一阵尖锐的爆炸声，天空中绽放开来绚烂的烟花，这些烟花色彩各异，在一次爆炸之后，还接连爆炸了好几次，不同于普通人的烟花，半空中散落的光点汇聚，化为了一头巨龙的模样，咆哮着掠过人们头顶，最终冲向天穹，再度绽放。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第三百零二届虹之塔高阶议会正式召开。
虹之塔的正中间，伫立着一座高耸的巨塔，这里原本是古代魔法帝国的中枢，传说中第一位领悟魔法之人的居所，无数法师居住在这座高塔中，千百年来，数不清的璀璨成果在这座塔中产生，可以说，这里是整个世界魔法的起源之地，也是整个世界魔法的收束之地。
虹之塔一层。
大会议室内。
这里是整片大陆最大的一间大会堂，足够容纳五千名以上的法师旁听，此刻，这里已经满座，甚至就连最后一排的空隙都站满了人，无数的纸张和羽毛笔悬浮在半空中，等待着记录接下来的所见所闻。
“我听我隔壁的斯莱德说，他的同事的女朋友温妮的老师普尔阁下说的，这次会议上将会出现一篇有关光的本质的论文，一举终结波动说和粒子说长达数十年的争论！”
“你这都是几手的消息了，我才不相信，要是真有这样的论文，《真理》上难道不会刊登吗？再说了，光肯定是一种波，毫无疑问，不需要什么论文来证明。”
“那是列文阁下，他竟然也来了会场，我还记得他当时有关光的波动理论的论文，印象深刻。”
“废话，这次高阶议会，协会所有的高阶法师都要到场，你看看，有哪位阁下是没来的。”
“我怎么好像没看到德米特里阁下，咦，菲尔德阁下也不在？”
“......”
吵吵嚷嚷的会场中，还有一些特殊的法师，他们身边不但漂浮着记录会议内容的纸笔，还有通讯录，这是各大新闻报纸的记者，他们的职责就是将这次会议上的所有内容及时传递给外面的同事，做第一手的新闻发布。
霍尔就是其中之一，他所在的《虹之塔预言家周报》是一家专攻每周重要论文总结的报纸，对于时间忙碌，无法一一阅读每一本期刊的法师们而言，这份报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霍尔今年才刚刚三环，靠着记者的身份才得以进入大会议室里旁听，这是他第二次参加高阶议会，因此轻车熟路。
“霍尔，你和女朋友怎么样，什么时候结婚？”
他们所在的位置几乎都是各个报纸的记者，同行相见，自然熟络许多，霍尔的身边，《大炼金术师》的斯科特便趁着会议开始之前闲聊着家长里短。
“她正沉迷于研究，我看最近两年是没有这个心思，不过，等她晋升四环，我们之间大概也就该分开了吧。”
霍尔无奈地说道，他在从事记者这份工作的时候，也在进行着自己的研究，只不过毫无进展，眼看着原本比自己低两阶的女朋友逐渐晋升，甚至有可能成为中阶法师，霍尔心中百感交集。
一个人的发展，不但要看个人的奋斗，还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这次的会议应该会挺重要的，我有小道消息，有人将会发表一篇彻底终结光的波动说与粒子说争论的论文，我连稿子都已经写好了。”
斯科特笑道，他比起霍尔，更加专注于记者的职业上，每当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他几乎都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久而久之，他也就有了“跑得快的斯科特”这样一个绰号。
“真的假的，从我们出生之前就开始的争论，难道真的会在我们有生之年画上句号吗，那可是见证了历史。”
霍尔将信将疑，他虽然听到了一些传闻，但始终不太相信。
“看，水银天平的几位阁下到场了。”
有记者指着一侧的出入口说道。
只见水银天平的会长，九环高阶法师弗雷德里克.德米特里正步伐稳健地走进会议室，跟在他身后的是同样九环的高阶法师伊格尔斯.菲尔德。
而在两人的后方，是一个年轻而英俊的面孔，其他的法师不太认识，但作为记者的霍尔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莱纳.伊恩格雷，今年魔法界最大的惊喜。
以二十岁的年纪接连发表数篇论文，每一篇都在各自的领域产生了颠覆性的效果，其晋升速度也令人羡慕，根据最新的消息，莱纳.伊恩格雷已经通过了四环的考核，成为了一名中阶法师。
如果后世的历史学家撰写编年史，那么苍月历2318年必然是属于莱纳.伊恩格雷的。
“他也来了......”
霍尔喃喃自语道，在他的印象中，莱纳.伊恩格雷已经与颠覆性的成果无法分开了，一见到他的身影，霍尔便联想到了那篇传说中能够平息波粒战争的论文。
“难道是真的？”
霍尔看向斯科特，只见这位老记者也有些错愕，但很快就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清了清嗓子。
“咳咳，我早就知道他要到场，不要大惊小怪。”
在众人的瞩目中，莱纳坐到了属于水银天平的坐席上，位于一长排座位的左端，紧靠着走道，这是一个常规的位置，看不出什么特别。
高阶法师们陆续到场，终于，当最后一位来自风暴议会的阁下急匆匆地小跑进会场后，整个会场安静下来。
灯光也变得昏暗，仅剩的几缕光芒照射在了主席台上。
一个人缓缓走到台前，走到聚光灯下。
那是赫尔曼.布拉格斯，传奇法师，现代魔法的奠基人，如今法师之中，居于顶点的人物。
“各位，欢迎来到第三百零二届虹之塔高阶议会的现场，我是赫尔曼.布拉格斯，我知道，在座有些朋友在学生时代对以我名字命名的几个公式一定印象深刻。”
他开了个有些冷的玩笑，引起了场内零星的几点笑声，布拉格斯阁下抬起头，接着说道。
“场面话我们就不再赘述，我们就直入正题吧，原本按照计划发表的十篇论文，由于特殊原因而增加一篇，本次会议将发表十一篇论文，下面，会议正式开始。”
第三百五十二幕.魔力的本质
第一篇论文的发表者是风暴议会的高阶法师，萨里.纽因顿，他与自己的合作者克拉克.霍兰德共同提出了纽因顿-霍兰德方程组，描述了电场与磁场的相互转化，证明了光是一种电磁波。
但纽因顿-霍兰德方程组最近也接受了考验，六环法师普鲁斯.斯特雷诺与五环法师纽华克.哈特福共同设计并进行的以太漂流实验显示，要么过去一直认为的魔力介质以太根本不存在，要么更古早的行星围绕地球运转的理论不正确，这个实验直接挑战纽因顿-霍兰德方程，人们也忧心忡忡，担心这个跨时代的发现最终被推翻。
而纽因顿阁下这次便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来。
他对纽因顿-霍兰德方程进行了新的诠释，这是脱离于以太这个介质的解释，纽因顿阁下认为，光的传播不需要其他的介质，即使在真空中，也能正常传播，他为此进行了一系列实验，证明无论是否存在以太，它都不会影响光的传播过程。
这个解释显然是将纽因顿-霍兰德方程与以太学说分离开来，而且可以延伸到魔力上，魔力也并不需要介质传播，甚至，纽因顿阁下还做出了大胆的假设，魔力也是一种电磁波。
这个假设令在场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光的本质争论尚未尘埃落定，纽因顿阁下竟然又抛出了另一个更加根源的问题，那就是魔力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魔力在大部分的描述中，都是如同水流一般的物质，心湖，魔力之海，这些称呼无一不在论证，魔力的形态像是气流或者水流，而水的本质则是无数的水分子，因此，许多法师认为魔力的本质也是一个个微小的能量子。
但纽因顿阁下从电磁波引申出去，认为魔力也是一种波，这颠覆了许多人的认知。
好在这不过只是一个猜测，人们震惊之余也保持着怀疑态度，否则有可能会在会场看到一些认知世界不稳固的法师发生意外了。
而在台下，高阶法师们的反应则并不一致。
有人正在深思，试图从纽因顿阁下的理论中找到能够启发自己研究的东西，也有人不以为然，认为这不过是在亡羊补牢，光的波动说终将被推翻。
莱纳注意到，一侧的康沃尔.彭赞斯阁下面色凝重，正紧紧盯着主席台上的纽因顿。
他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彭赞斯阁下坚持光的粒子说，所以感到不悦，但菲尔德阁下却轻声解释道。
“纽因顿原本是彭赞斯阁下唯一的学生，但两人在三十年前因为光的本质争论而决裂，纽因顿也脱离了水银天平，转投元素系，加入风暴议会，三十年来，彭赞斯阁下也没有再收过一名学生。”
“真是遗憾。”
莱纳又看了彭赞斯阁下一眼，轻声叹息。
自己唯一的学生却成为了自己最大的反对者，并且在学术上造诣非凡，这在彭赞斯阁下看来，到底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难过呢。
纽因顿阁下的论文发表结束，便是一些法师的提问时间，有些粒子派的法师提出了尖锐的质疑，认为纽因顿的理论并没有实验数据支持，对此，纽因顿阁下也表示以自己目前的水平，的确无法给出证明。
还有法师认为，与其假定光的传播不需要介质，不如认为光本身就是介质，比如一种粒子，粒子在真空中传播自然不需要其他的物质辅助，这是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提问，纽因顿阁下虽然是波动说的顶梁柱，也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思考，没有立刻否认。
在法师们激烈讨论的时候，一旁的记者们也在飞速撰写现场报道，羽毛笔飞舞，文字通过通讯录，传递到报社总部。
“......纽因顿阁下的新理论修补了纽因顿-霍兰德方程因为以太漂流学说的问题而产生的漏洞，并且对魔力的本质进行了发散性思维，认为魔力与光同样不需要介质传播......”
霍尔一边组织语言，一边将现场的情况报道出去，他甚至来不及消化纽因顿阁下所说的内容，倘若他能够静下来好好思考，必然会因为其中蕴含的颠覆性思维而震惊，只不过，对于现在的霍尔而言，所有的理论不过都是报道的文字，他身边漂浮着两支羽毛笔，一支如实地记录着纽因顿阁下的发言与问答时间的对话，另一支则是霍尔自己总结精简的报道。
在虹之塔的另一边，《虹之塔预言家周报》的总部，主编弗拉格正盯着通讯录上的文字。
“纽因顿阁下名不虚传，竟然真的修补了方程组中有关以太部分的漏洞，这样一来，光的波动说再度站稳脚跟了。”
弗拉格本人是元素系法师出身，自然对于风暴议会的纽因顿更加亲近，也更支持波动说，毕竟粒子说除了一个还没有解释清楚的光电效应，就再也没有别的佐证了。
他将通讯录上的文字快速誊抄下来，同时交给旁边的编辑进行措辞上的修饰，等到文章完成，就即刻送往印刷部门排版，准备等到会议结束便立刻发布新闻。
新闻就讲究一个新，谁能抢先发布，报纸的销量就会变高，同时带动后续报纸的订阅，尤其是这次高阶议会，是一个抢占市场的大好机会，不但这些大报纸全力以赴，那些平常没什么影响力的小报纸也在奋力抢先，希望以此来逆转颓势。
会场这边，纽因顿阁下的发布已经结束，第二个发表的高阶法师是一位来自观星塔的占星系高阶法师，他的研究是一些星系的光谱会出现偏移的状况，这是前人尚未涉及的领域，只可惜纽因顿阁下的论文实在太过让人惊讶，而且又是当前的热点，所以对比之下，这位阁下就有点惨淡了。
十篇论文很快就发表完毕，让人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第一篇，纽因顿阁下的论文。
但人们也更好奇，那最后临时添加的，第十一篇论文到底是什么内容。
因为到目前为止，除去纽因顿阁下的那篇有关纽因顿-霍兰德方程组的修补论文，其他的论文都没有如传闻中所说，能够终结波动说与粒子说的战争，所以，最后的这一篇论文，更加令人期待。
明亮的会议厅，聚光灯下的主席台，有一个人缓缓走到了台前，他向众人行礼后，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各位阁下，各位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我是莱纳.伊恩格雷。”
听到他的自我介绍，有许多法师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三百五十三幕.莱纳说，要有光（上）
从樱草之月以来，莱纳.伊恩格雷这个名字就与魔法的颠覆创新与突破联系在了一起，似乎他每一次出现，都会伴随着超出认知的改革。
血色婚礼之后，他的名字更是和鲜血结合到了一起，成为了魔法家族里吓唬不愿意睡觉小孩的怪物。
所以，一听到莱纳的名字，这些中阶法师们便有些慌张，生怕莱纳接下来发表的论文内容会导致自己认知崩溃。
而高阶法师们则沉默不语，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已经接触过了莱纳的论文，知道这是有关什么的，可以说是心中有数，但据说莱纳在来到虹之塔后，一直待在实验室里，似乎又有新的成果，这让高阶法师们颇为好奇。
真正沸腾的是记者们。
原本整个会议，除了纽因顿阁下的论文贴合了时下讨论的热点，其他的都太过专业，写成学术新闻还行，但却难以吸引眼球，现在可好了，莱纳.伊恩格雷亲自上场发表论文，这绝对今天最大的一个新闻。
而且，根据传闻，这篇论文还是能够终结多年的波动与粒子战争的论文，更加令人激动。
霍尔看到斯科特差点站起来，他身边的羽毛笔飞舞，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只一瞬间，几乎所有虹之塔的报纸编辑部的主编便得到了这个消息，他们当机立断，将今天特刊的头条空出来，等待着莱纳的论文内容出现。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等待着莱纳的发表。
莱纳环视台下，接着微笑着开口。
“各位，我接下来要向大家介绍的论文可能会引起一定的危险，如果认为自己的认知不够稳固，担心出现意外的朋友，可以选择离开，我并不是在开玩笑，因为据我所知，这篇论文在审议的过程中就因为意外被一名中阶法师看到，而差点导致对方认知崩溃。”
可以听到场内清晰的吸气声，有许多中阶法师开始动摇，他们看向了自己的同事与老师，寻求着意见。
一方面，莱纳的话让人更加好奇，这到底是多么颠覆性的论文，才能引起这样的现象，身为法师的好奇心驱使着法师们，不愿意离开。
另一方面，莱纳曾经制造的惨剧在法师们的脑袋中盘旋，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受住那样的认知颠覆，会不会因此炸掉脑袋，生命的担忧让他们望而却步。
会场一片低声的议论，莱纳也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等待着这些中阶法师做决定。
根据德米特里会长的判断，这篇解释光电效应的论文影响最大的应该就是中阶法师，他们缺乏对魔法全面而深刻的理解，很容易产生片面的想法，进而导致认知固化，难以被改变，反倒是低阶法师，由于还没有对光的本质进行深入的探讨，反而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至于高阶法师，他们都已经看过莱纳的论文，不会有什么问题。
莱纳说这番话，也并非开玩笑，而是真的在预防有法师因为接受不了自己待会儿要说的结论而认知崩溃。
两分钟后，便有一些法师站起身，默默离开了会场，剩下的人则看着莱纳，等待着下文。
“很遗憾，他们可能会错过见证历史的一瞬间，不过至少，他们保住了性命。”
莱纳耸肩道，接着将手中的羊皮纸放到主席台上，立刻，在他身后的大幕布上便投影出来了论文的内容。
《关于光的产生和转化的一个启发性观点》。
果然！！！
先前犹豫过是否离开，但最终留了下来的法师们为之一振，看来莱纳的论文的确是有关光的！
没有注意到台下这些法师们的内心活动，莱纳开口说道。
“路德维格.施坦因阁下于一年前发现了光电效应现象，当特定的光照射在金属板上的时候，会产生特定的电流，这个电流不随着光的强弱而变化，而只和光的颜色有关，对此，施坦因阁下的解释是光是一种粒子，不同的光是不同的粒子，这才导致了光电效应这种神奇的现象产生，为此，我进行了一系列实验。”
所有人都在认真听着莱纳的讲述，同时做下记录，投影出来的论文也随着他的讲述逐渐往下展开。
“由于不同的光产生不同强度的电流这种现象十分奇特，而我正好阅读了施坦因阁下最新的论文，就是发表在最近一期《真理》上的有关能量不连续的理论。”
莱纳的话引起了骚动，要知道，施坦因公式和能量不连续理论虽然能够完美解释黑体辐射问题，但其普适性依旧存疑，就连创造者自己都尚没有得到答案。
难道莱纳已经得到了答案！！？
偌大的会议室内响起了低声的讨论，坐在最前面的传奇法师们，也颇为感兴趣地看着莱纳，看着投影上的论文。
“我通过实验，得到了一系列的数据，决定光颜色的是频率，于是我将光的频率与其照射在金属板上产生电流的电压进行了对比，做出了图像，分析其函数关系，很快，我就发现，照射光的频率，与电压之间是呈现线性相关，其关系能够表述为一个函数，而其中的比值，正好就是施坦因常数。”
说到这里，莱纳顿了顿，视线扫过，他看到了坐在风暴议会中的路德维格.施坦因阁下，两人眼神交汇，莱纳微微点头示意，对方也默默颔首。
“黑体辐射中，光谱的能量变化并非连续的，而只能以施坦因常数规定的最小值倍数变化，在光电效应中，电子获得的能量与照射光线的频率也同样遵循施坦因公式，这是因为光也是一种量子，而量子的能量并不连续，光的传播，便是光量子的振动与周围电磁场交换能量过程的宏观体现！”
莱纳语速平缓地说道，但他的话语却犹如摧枯拉朽的暴风雨，在这密闭的会议室内，引爆了一声惊雷。
“于是，在光电效应中，光呈现出的是明显的粒子性特征，也就是说，在光电效应里，光是一种粒子。”
长舒一口气，莱纳放下了手中的羊皮纸。
“证明完毕。”
第三百五十四幕.莱纳说，要有光（中）
光是一种粒子！
光是一种粒子！！
光是一种粒子！！！
莱纳的结论如同一道法则，在诸位第一次看见这篇论文的法师脑中回响，犹如滔天的洪流，瞬间将这些法师席卷。
波动派的法师们哽咽无声，因为他们所坚持的理论被莱纳否认，而且这证明过程完美无瑕，无懈可击，短短的一页纸，就将波动派数十年来试图压制的理论推上穹顶。
粒子派的法师们喜极而泣，他们多年来一直受到打压，光的干涉与衍射两个实验就像两座大山，压得他们根本喘不过气，即便有光电效应作为支持，但施坦因阁下也无法用有力的方式来解释光电效应。
但莱纳做到了。
他用施坦因阁下在黑体辐射中提出的能量不连续理论，成功解释了光电效应，完成了光的粒子性论证。
霍尔本来以为莱纳最多就发表一些相对空泛的定性的论文，却没想到，他竟然以定量的方式，证明了施坦因公式的正确，证明了光的粒子性。
这是论战开始之后五十多年以来，粒子派最强的一击。
霍尔知道自己应该将这个结果记录下来，传递出去，但他的手，身边的羽毛笔却怎么也动不起来。
身旁的斯科特也是一样的震惊，他先前就嗅到了一丝风声，知道今天可能有大新闻，但没想到，这个新闻实在太大，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计。
难道他们真的要见证历史诞生的这一刻？
震惊的情绪在法师之中蔓延，会场上原本沙沙的羽毛笔声也齐刷刷停下，他们甚至没有办法像纽因顿阁下的论文那般进行讨论。
莱纳的论文，从假设到实验，再到最后的论证，思维缜密，没有一点可以挑剔的地方，其实验方法，解决问题的思路具有极强的启发性，如果不是对于整个实验，整个基础理论有扎实的了解，是万万不可能提出这样的设计的。
在场的中阶法师中不乏有自诩，或者被旁人称之为天才的人，他们十四岁成为正式法师，二十岁摸到中阶的门槛，如今三十岁，正是中阶法师里最年轻的一批。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希望，下一个高阶法师，甚至下一位传奇法师阁下就有可能是自己，他们从事着尖端的研究，甚至能够和高阶法师共处于一个实验室，研究同样的内容。
这些法师认为自己就是命运中的那一个。
但此时此刻，在这个聚集了整个大陆几乎所有高阶法师和全部传奇法师的会议室中，他们坐在台下，愣愣地看着台上的莱纳.伊恩格雷。
许多人这个时候才领悟到，凡人的呕心沥血，敌不过天才的一时兴起。
他们不是主角，至少在今天，不是这个会场的主角。
莱纳才是！
缄默的众人令会场形成了一种古怪的气氛，没有人敢打破这个沉默，没有人敢向莱纳提问。
因为这些中阶法师们觉得自己不配，而高阶法师和传奇法师都已经事先看过这篇论文，他们给出的评价是，完美。
德米特里会长微微点头，莱纳的论文真是精妙绝伦，而且，施坦因阁下在上个月才刚刚提出能量不连续理论，自己都还没有进行深入的拓展，莱纳就将其运用到光电效应之中，完成了证明，并且反过来验证了施坦因公式的正确。
其速度之快，就连传奇法师也叹为观止。
换做其他人，可能都还没有完全理解接受施坦因公式，更不用说将其运用到实验之中了。
沉默的会场中，第一个打破这份宁静的，还是莱纳自己。
“各位，实际上，光电效应的延伸不止如此。”
他说道，令众人更加惊讶，这次甚至包括了高阶法师们。
他们可没听说莱纳除了光电效应论文之外还有什么研究。
传奇法师这里，各位阁下处变不惊，对莱纳的兴趣更浓了。
“伊萨里斯，我看这个小家伙兴许是能打破你最快晋升高阶法师的记录了。”
虹之塔高阶议会的首席，赫尔曼.布拉格斯对身边的男子说道。
“晋升速度不能代表实力，他获得了如此多的世界反馈，晋升是理所当然，但能否确立自己的道路，这才是关键，否则，他只能在高阶驻足不前，而永远无法进入高阶的领域。”
伊萨里斯.艾伯顿一只手托着脸颊，看着台上的莱纳说道。
“还真是严格。”
一旁，瓮声瓮气的艾伦.冯.诺伯特.莱恩哈特讪笑道，他全身都被包裹在铁甲之中，坐在前排，高大的身影分外显眼，用隐藏在铁甲里面的眼睛瞥了一眼莱纳，他又开口。
“不过，莱纳.伊恩格雷一直强调，光电效应体现的是光的粒子性，而并非光就是一种粒子，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吗？”
“粒子说可没办法解释光的干涉和衍射，这场战争，还没有终结。”
布拉格斯身边的妻子，露米娅.卡尔瓦多斯说道，她的丈夫更偏向波动说，露米娅自己也认同这一点。
“或许可以用粒子叠加产生类似波的性质来解释，总之，粒子说至少在事实上站住了脚跟。”
布拉格斯阁下的学生，同样也是传奇法师的卡尔.戴维说道，他是粒子说的支持者，此时听到莱纳的发表，自然觉得无比振奋。
所有人的焦点都聚集在莱纳身上，他拿出了另一篇论文，将其放到投影魔法上，大家很快就看清楚了论文的标题。
“原子模型？”
台下，霍尔才刚刚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又被莱纳新的论文所震撼。
甚至忘记了将光电效应的新闻传递出去。
“是的，各位，光电效应实际上是原子核外的电子接收到了光的能量而逃逸的过程，所以，利用光谱分析，就能够得知原子内部电子的分布情况，而将施坦因公式套用进去，就能够计算得到电子所在的轨道。”
莱纳说道，将自己的论文一一展示。
“这个实验灵感来自于烟花之中的焰色反应，最终，我在德米特里阁下与菲尔德阁下的协助下，完成了这个实验，我们发现，在原子中，电子轨道也是不连续的，同时，每一个轨道内能够容纳的电子数量是有极限的，这可以通过计算得到。”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静静聆听莱纳的发言。
“我们验证了几个元素的光谱，结果发现，在元素周期表上位于同一列的元素，其最外层电子数量是相同的，而同一行上的元素，最外层电子数则随着原子序数增大而增多，直到达到最外层容纳的极限，也就是八个电子。”
顿了顿，莱纳继续说道。
“我认为，这就是元素周期律的微观基础。”
第三百五十五幕.莱纳说，要有光（下）
虹之塔北部，《大炼金术师》报纸的编辑部所在，主编海伦扶了扶眼镜，盯着眼前的通讯录，已经半个小时了，通讯录上一个字也没有出现，海伦甚至检查了一遍通讯录是不是出问题了，确认无误，将其放回原位。
“斯科特平常写新闻速度很快，这次怎么突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海伦眉头微皱，她身边的编辑们也无法理解。
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跑来一个男子，他气喘吁吁，满脸通红，似乎经历了很激烈的运动。
“是他，是他来了！”
男子声音沙哑，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扶住门框才没有倒下去。
“怎么了，你说清楚一点。”
海伦让旁边的人倒了一杯水递给男子，自己也起身走过去。
这也是《大炼金术师》的一名记者，今天应该是和斯科特一起，只不过他没有进入大会议厅的资格，只能在场外等候，做一些周边采访。
“我、我在外面等着，突然走出来了好几个法师，这是、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我向他们打听、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他来了。”
男子有些惊慌，组织着语言说道。
“他是谁？”
海伦疑惑地问道，却看到男子睁大了双眼，高声叫道。
“莱纳，莱纳.伊恩格雷，他要发布有关光的本质的论文！他宣称，如果对自己不自信的法师可以提前离场，以免导致认知崩溃！”
听到男子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什么，他竟然参加了高阶议会，还发表了论文！！？”
任谁都知道，莱纳.伊恩格雷今年可以说是大放异彩，在魔法界无人不知，每一篇论文都足以颠覆现有的魔法基础，每一篇论文都是那么完美无瑕，同时，莱纳也重新将认知崩溃的恐惧带到了法师们之间，甚至魔法协会还因为他的事迹而专门制定了相关的论文评审规则。
对于新闻工作者来说，莱纳.伊恩格雷简直就是行走的素材库！
而有关光本质的讨论绵延数十年，谁也说服不了谁，甚至还有学生与老师，情侣之间因为意见相左而决裂的，可以说是目前最炙手可热的话题，哪怕是传奇法师，在众多矛盾的实验现象面前，也不敢下定论，光到底是波，还是粒子。
可是，莱纳竟然要在七位传奇法师，数十位高阶法师，以及更多的中阶法师面前，当众发表有关光的本质的讨论，而且还警告所有人，这篇论文可能导致认知崩溃。
这一瞬间，海伦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个人来。
伊萨里斯.艾伯顿。
独自一人与数位高阶法师论战，锋芒毕露，才华横溢，孤高的学者。
莱纳这一次的架势，甚至远超之前，毕竟他的面前，可是五十年来坚持己见的众多法师们。
与其说莱纳是自信，不如说是狂妄。
这份疯狂，令人诧异。
海伦突然间回过头，看向通讯录的方向。
难道斯科特因为聆听了莱纳.伊恩格雷的论文，已经认知崩溃了？
难道整个高阶议会的会场，现在已经血流成河，所有法师，无论高阶，中阶，无论粒子派，还是波动派，都尽数认知崩溃，血溅当场？
脑中忍不住涌现这种恐怖的想象，海伦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但下一刻，那半个小时没有移动的羽毛笔，突然间动了起来。
海伦急忙冲了过去，死死盯着那支羽毛笔。
只见羽毛笔缓缓移动，写出了简短的一句话。
“莱纳.伊恩格雷证明了光是一种粒子。”
海伦愕然，如同被雷电击中，久久无法动弹。
......
而在大会议厅内，虽然没有出现海伦想象中那样惨烈的状况，法师们却也处于暴风雨来临的边缘。
元素周期律的微观基础！！？
如果说光电效应体现了光的粒子性是贴合时下的热点，处于争论的中端，那么原子核式模型以及电子排布的理论，则解决了自从元素周期律被提出来之后一直出现的一个问题，也是莱纳当时在欧内斯特会议上提出的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元素会呈现周期性，这种性质的物质基础是什么？
众人看着投影出来的论文内容，无比惊讶。
海德拉元素的光谱呈现线状分布是前两个月的发现，当时虽然引起了一些讨论，但没有人能够给出解释，现在，莱纳利用施坦因公式，成功计算出了电子的轨道分布，不但解决了原子内部电子排列的问题，还反过来又一次验证了施坦因公式的正确！
而且，通过最外层电子排列，莱纳还给出了元素周期律的物质基础，越是活泼的元素，其最外层电子数量越少，受到能量激发之后就越容易失去电子，带上正电荷，而越是不活泼的元素，其最外层电子数就越多，受到能量激发之后不容易失去电子，反而会吸收外界的电子，呈现负电荷，正负电荷在化合物中抵消中和，达到平衡状态。
这就是在原子守恒与质量守恒之后的又一个守恒，那就是电荷守恒！
莱纳不但提出了元素周期律，还自己完善证明了这个理论，足以见其学术上的造诣。
这篇论文并不像之前光电效应的论文那么有争议性，但依旧也是前人尚未涉及的领域，而且对于人们探索微观世界是一个里程碑。
这代表着，人们已经初步掌握了元素的规律及其内在含义，将宏观与微观联系在了一起，同时，原子核式结构模型也带了新的问题。
为什么这些电子不会全部都处于最低能级的轨道，为什么每一层能够容纳的最大电子数量有限制，为什么最外层电子数最多是八个？
这些问题莱纳暂时无法解决，因为这可能涉及到更加微观深入的理论，以他目前的水准，还没办法触及。
没有人能够提出质疑，因为实验结果清晰可见，论证过程思维缜密，甚至于，许多法师还要花费时间来理解莱纳论文中提到的内容。
“如果没有人有疑问的话，我将会发表今天的第三篇论文。”
莱纳的话，令包括德米特里会长在内的人，表情瞬间凝固。
第三百五十六幕.论文轰炸
第三篇论文！！？
对于大部分现场的中阶法师们而言，今天的震惊都已经有些不够用了，他们的嘴巴从莱纳的第一篇论文开始就一直张大，根本合不上。
至于负责转发现场情况的记者们，才刚刚因为原子核式结构模型的论文而有所缓和，开始组织语言报道莱纳的光电效应论文与原子结构论文，就被莱纳的这一句话给震慑住，又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什么？他怎么还有新的论文能够发表？一篇光电效应和一篇原子结构模型论文，无论哪一篇都是能够竞争年度最具突破性论文的优秀论文，他的第三篇，该会是怎样的内容？
这已经不是论文发表了，简直是论文轰炸！
这是许多人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倘若是具备重复性，单纯更换对照实验的论文，一次三四篇倒也问题不大，可莱纳目前发表的这两篇论文，每一篇都意义重大，足以写进历史课本，两者面向不同的领域，之间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且为当前尚是一片空白的领域，足够配得上虹之塔高阶议会的这个舞台。
第三篇又是什么内容？
高阶法师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水银天平这边，许多法师都看向了德米特里会长和菲尔德阁下。
“弗雷德里克，你们之前和莱纳一起做的实验，他这第三篇论文到底是什么内容？”
康沃尔.彭赞斯阁下性格耿直，他直接询问。
“抱歉，老朋友，我也不知道，我们的实验只进行到验证原子内部电子轨道的问题，其他的，并不清楚。”
德米特里会长摇了摇头，他看向台上的莱纳，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情。
莱纳的第三篇论文肯定没有呈递给高阶议会，所以高阶法师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莱纳到底卖的什么药。
按照规矩，没有呈递给高阶议会审核的论文，不应当在公众面前发表，以防止一些意外发生，更何况莱纳之前也没有向高阶议会报备，这第三篇，确实是意料之外。
有高阶法师看向传奇法师们的位置，试图寻求意见，只要这些传奇法师们摇头，那么他们立刻可以让莱纳停止发表，以免对高阶议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可传奇法师们却并没有那个意思，他们饶有兴味地看着莱纳，等待着他的发表。
“敢在高阶议会上这么做的，在他之前恐怕就只有一个人了。”
传奇法师兰彻斯特.斯坦尼恩阁下看向伊萨里斯.艾伯顿，当年他也是在高阶议会上发表运动学三大定律的论文，与数位高阶法师论战，成为一段传奇。
“有意思的家伙。”
伊萨里斯.艾伯顿摸了摸下巴，他站了起来，令全场的视线都聚集到他的身上。
“莱纳.伊恩格雷，你应该知道，没有呈交给高阶议会的论文是不允许在这个地方公开发表的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偌大的会议厅内回响，无处不在，又收束于一点。
“我清楚，阁下。”
莱纳行了一个礼，接着说道。
“我之所以还没有呈递给高阶议会，是因为这篇论文相关的实验我在今天凌晨才刚刚完成，还没有来得及呈交，但是，我认为这篇论文的价值足够其在高阶议会上发表。”
他底气十足，令人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论文，会让莱纳如此急切。
“你能为你接下来所说的内容负责吗？”
艾伯顿阁下又说道，他指的是莱纳的论文内容是否经得起考验，是否是具有普适性的理论。
“我可以。”
莱纳自信地答道。
“那么就放手去做吧。”
艾伯顿微微一笑，随即坐下，示意莱纳继续。
两人的这一番互动，令现场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人们这才有时间慢慢消化之前的内容。
霍尔开始了报道的撰写，他以尽可能精简和准确的文字，将先前莱纳的两篇论文内容传递了出去，同时，他也注意着主席台上的莱纳，等待着他的第三篇论文。
与此同时，在虹之塔各地的报刊总部，接连不断的惊叹此起彼伏，主编们可能是除去现场的法师之外最早看到莱纳理论的人，他们反复查看通讯录上书写的文字，确认不是自己的记者喝醉了酒或者睡糊涂了，这才将其转交给编辑们撰写成报道。
这些主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望向虹之塔的方向。
传说当高阶法师们的情绪产生波动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调动魔力，从而导致周围的环境产生微妙的变化，而多位高阶法师，甚至传奇法师都处于同样情绪的时候，其产生的魔力漩涡足以引起一场暴风雨。
而此刻，在虹之塔的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数团浓重的乌云汇聚，隐隐有雷声传来，一场风暴眼看就要降临。
虹之塔内部，大会议厅内。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氛，法师们有些焦急，又有些担忧，不过绝大部分的法师都在做的都是同一件事请，那就是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告诉自己接下来无论听到什么内容，都要坦然接受，不要产生认知冲突，以免认知崩溃。
在万众瞩目中，莱纳没有拿出论文，也没有什么笔记，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各位，正如我之前所述，在光电效应中，光呈现出了粒子性，但在光的干涉和衍射之中，光却明确展示了波的特性，这是粒子说无法解决的问题。”
又回到了光的问题？
众人惊叹，的确，光电效应只能以粒子说来解释，但同样的，光的干涉和衍射现象也无法用粒子说来解释，波动派仍然屹立不倒。
难道说莱纳接下来要用粒子说的观点来解释干涉和衍射现象？
在看到光电效应的论文后，绝大部分法师下意识就认为莱纳应该如同他水银天平的大部分前辈一般，是粒子说的支持者，因此才这么猜测。
然而，莱纳接下来的话却再一次超出了他们预料。
“所以，在这里，我提出一个假设。”
莱纳开口，说出了他的想法。
“光是一种波，也是一种粒子。”
第三百五十七幕.波粒二象性
“光是一种波，也是一种粒子。”
莱纳这句话刚说出口，整个会议室就传来了参差不齐的惊叹声。
大部分法师本以为莱纳会再说出一些惊天动地的理论，或者干脆就将波动说和粒子说的战争彻底终结，但没想到，他却提出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可笑”的答案。
既是波，也是粒子？
开什么玩笑。
先不说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有什么物质既是波又是粒子的，这个答案本身就仿佛在取笑这几十年来法师界的争论。
即便不坚持光到底是一种波，还是粒子，现在莱纳给出的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也难以让人接受。
“莱纳.伊恩格雷，你是认真的吗？”
传奇法师卡尔.戴维主张粒子说，起先，他看到莱纳的光电效应论文还认为莱纳是粒子派的一员，可没想到，短短两篇论文的时间，他就背叛了粒子派，还给出了这样一个无比荒谬的答案。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物质，既是波，又是粒子吗？”
“现在有了，戴维阁下。”
莱纳不卑不亢，沉声答道。
“呵呵，我知道，光电效应与干涉和衍射难以共存，但我们的目标不就是用一种完备的理论，将两个相互矛盾的实验现象解释清楚吗，现在这样，不去攻克难题，而是选择一种折衷的办法来回避问题，不是一位法师应该做的。”
卡尔.戴维正如他实践派的风格，说话横冲直撞，丝毫不顾忌他人的感受，在尚未成为传奇法师之前，戴维便经常和人争吵，争吵的结果就是比试魔法，而胜利的人永远是戴维，到了传奇的领域，便再也没什么人敢和他争吵了。
比起用嘴，卡尔.戴维更喜欢用拳头讲道理。
当然，他现在驳斥莱纳的话也并不是单纯的不讲道理，戴维认为，接受莱纳的说法是最后万万不得已的选择，那代表着法师们探索这个世界的失败与妥协。
他其实不在意光到底是粒子，还是波，他在意的是如何用一个完备的理论来解释光的各种特性，不论那是波，还是粒子，如果能够做到，这就代表法师们对于光的本质有了最深入的了解。
而两种特性同时拥有，则让人颇为无奈。
就像是黑体辐射问题，热辐射位移定律和奥克兰特-戴维定律分别在高频和低频领域成立，但在相反的频域则会失效，在施坦因公式出现之前，法师们便在高频和低频采用两套公式，只能得到近似的曲线，这和如今光的本质所处于的困境，是何其相似？
作为奥克兰特-戴维定律的共同提出者，切身感受过这其中辛酸的卡尔.戴维，才会对这个模棱两可的说法如此驳斥。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这可是莱纳你说过的，那么为什么要将光平白增添一个特性。”
兰彻斯特.斯坦尼恩阁下也发言了，他的话让许多法师连连点头，虽然光同时具有两种性质的说法能够解决目前所遇到的几乎一切有关光的问题，但以一个假设来解释实验现象，未免太过草率。
“假如真的如你所说，光同时具有两种特性，那么光的实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平常以什么模样存在，难道它还会因为遇到的东西不同，就改变自身的特性吗？”
瓮声瓮气的艾伦.冯.诺伯特.莱恩哈特提问，他倒是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但提出的问题却也引人深思。
的确，物质的存在应该是确定的，怎么会有物质会因为观测方法的不同，而改变自己的特性呢，这就好像光本身具有意志一般，与法师们长久以来的研究现象相悖。
“莱纳.伊恩格雷，你最好用实验结果解释一下你的观点，如果有实验支撑，那么再荒谬的结论，我们也应当接受。”
最后，赫尔曼.布拉格斯的发言令会场里的议论逐渐止息，人们若有所思的看着莱纳，等待着他的证明。
霍尔远远地看着莱纳.伊恩格雷，被多位传奇法师质问，可莱纳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慌乱，只有从容和自信。
这可是比起伊萨里斯.艾伯顿阁下那个时候更加严峻的状况。
当时，伊萨里斯.艾伯顿阁下还是一位高阶法师，他与其他几名高阶法师意见相左，因此在高阶议会上论战，只不过不同的是，那个时候没有人能说清楚运动学三大定律到底是否成立。
现在，莱纳面对的是七位传奇法师，数十位高阶法师，成百上千的中阶法师。
他的论点几乎所有人都不同意，而且在座随便一个人，都能举出例子来反驳。
莱纳能否证明？
他到底要怎么证明？
“我的假设中，光是一种特殊的物质，具有波动和粒子的特性，当以不同的角度来观察光，光便会呈现不同的特性。”
莱纳说道，众人一片沉默。
“当光照射到金属板上，粒子性使得光量子激发原子最外层电子，产生了电流，当光穿过小孔或者双缝，波动性便让它能够出现衍射和干涉现象，正是因为光同时具有这两种性质，才会出现这样矛盾的现象。”
莱纳的话让许多法师们都有些按捺不住，因为他的说法看起来似乎只是单纯的总结，而真正的实验部分却只字未提，甚至有人认为莱纳不过是拖时间。
“我之所以会说这些看似废话的东西，是为了让各位有一个心理准备，以防止接下来我要说的理论导致一些不幸的意外，我必须和大家强调，忘记你们之前所认知的一切世界，从空白开始，跟随我的节奏来重新认识光，否则，很有可能出现难以预料的情况，你们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环视台下，莱纳从容而淡定地说道。
他的话让中阶法师们涌上了一股莫名恐慌，因为莱纳话语中的含义不言而喻，接下来他的展示，很有可能会导致认知崩溃！
莱纳将会提出一个颠覆性的理论？
高阶法师们也有些不安，此时会场的气氛就像是山雨欲来的空谷，凝重而沉寂，仿佛只要一个火星，就会彻底引爆。
顿了顿，莱纳才继续说道。
“实际上，正如兰彻斯特阁下所言，如无必要，勿增实体，我们没有必要为了解释光在不同实验中的矛盾现象而给它强加一个属性，所以，我要说的是，波粒二象性并不只是光独有的属性，而是微观粒子都具有的特性，对此，我将给出实验证明。”
莱纳不慌不忙地说道，直视众位传奇法师，就好像台下不是什么学术大拿，而是自己的学生。
“就在这个会场。”
第三百五十八幕.恶魔的实验（上）
“现场给出实验证明？”
“所有微观粒子都具有波粒二象性，他疯了吗？”
“他要怎么证明？”
在听到莱纳的发言之后，现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沸腾了。
人们议论纷纷，先前，由于莱纳的那两篇论文是先展示了实验过程，才提出的结论，所以让人心服口服，无法反驳。
但现在，莱纳先提出了一个极为怪异的观点，而还没有进行实验证明，人们自然猜疑连连，对莱纳提出了质疑。
“所有的微观粒子，都既是波也是粒子？这可真是有趣的观点。”
赫尔曼.布拉格斯阁下摸了摸胡子，这可能是继运动学三大定律之后，他听到最有意思的理论了，身为法师的习惯性让他对其保持质疑的态度，但布拉格斯阁下又忍不住心想，如果这个理论是真的，那么原本法师们以为早就了解的这个世界，或许就要全部推翻重来。
“倘若真是这样，那么我们的理论又得重新构筑了。”
伊萨里斯.艾伯顿阁下沉声说道，一方面，他正在试图统合各种运动的理论，大至天空中群星的轨迹，小至粒子间微妙的相互作用，艾伯顿阁下认为，这些运动都能用一个简洁而优雅的方程来诠释，假如微观粒子和光真的既是波又是粒子，那么显然，大尺度下的运动规律就没办法适用于微观粒子，他先前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是徒劳。
另一方面，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困扰艾伯顿许久的一些实验与理论相违背的问题或许就能得到解释，从某种角度来说，艾伯顿的研究又会因此而从停滞不前的困境中获得解脱，说不定能有新的发现。
这种矛盾的心情萦绕在每一位对这方面有过研究的法师心中，他们也更加期待，莱纳的实验到底将会以怎样的方式来证明这一点。
“首先，我们现在对微观粒子的定义是微小不可察的粒子，像是电子，以及构成原子核的粒子，我的实验，将从电子展开。”
电子！
在大多数法师的脑海里，这种今年才因为辐射现象被发现的粒子应该是一个个小小的球体，像是行星般环绕着原子核运转。
而原子核式模型告诉人们，原子核极端微小，而电子质量也更小，两者倒不像恒星与行星，更像是位于广场中心的一颗鸡蛋，以及广场外围环绕着盘旋的一粒粒胡椒籽。
一个个电子的定向移动组成了电流，也形成了电子流射线，这是人们目前的理论。
莱纳这个电子的发现者之一，却要告诉大家，电子也是一种波？
难以置信！
如果电子是一种波，那么构成原子核的粒子是否也是一种波？
如果原子都是波，那么分子，化合物，全都是由波构成的？
那么整个世界都是波，都能够发生衍射，干涉现象，也就是人类能够从狭窄的缝隙中穿过，两个人相接触，还会发生干涉，交融到一起？
这太违背认知了。
许多中阶法师仔细思考之后，感到极为恐惧，就好像原本熟悉的世界在一瞬间崩塌了一般。
难怪莱纳要说，必须抛弃之前的所有固有观念，否则，假如见证了实验的过程和结果，那些顽固的法师真的有可能认知崩溃，大脑爆炸！
霍尔压抑住内心的惊讶，他身边的羽毛笔不断书写着有关莱纳的内容和会场里其他法师的动向，直到，莱纳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实验的装置。
一个电子束生成法阵，一块平整的结晶体，以及接受屏。
这些设备在任何一个中阶法师的实验室中都能找到，稀松平常。
“我接下来要做的实验，叫做电子衍射实验。”
莱纳说道，会场一片哗然。
电子衍射？
众所周知，光的波动派手持的两大确凿证据，其中之一便是光能够产生衍射现象，而现在，莱纳要让电子也产生衍射？
这太疯狂了！
因为衍射实际上便是绕过了障碍物，倘若电子能够衍射，那么电流就可以直接靠着衍射能力穿透壁垒，抵达墙后，诸多与电有关的法术，都将彻底改写。
“衍射产生的条件是障碍物的尺寸必须与波的波长接近，而根据电子的性质，我们可以从波动性和粒子性，分别建立两个方程，波动性：p=h/λ与粒子性：e=hv，将两个公式联立，即可以得到一个等式：λ=h/p=h/mv，这个公式，我将其称为伊恩格雷公式，是将粒子与波联系起来的公式”
莱纳一边说着，一边投影出了自己的演算过程，将各种条件代入，便得到了电子的波长，那是一个极小的值。
“电子的波长十分小，所以，面对绝大多数的物质，它都不会产生衍射，我们必须用微小尺度的东西，才能看到衍射图案。”
听到莱纳的话，兰彻斯特.斯坦尼恩眯了眯眼睛。
根据伊恩格雷公式计算出来的电子波长的确很小，而作为炼金系的传奇法师，对各种物质都了如指掌的，精通各种魔法道具制作的斯塔尼恩阁下也很清楚，以法师目前的手段，是没有办法制造出这种微小尺度的光栅来观察电子衍射现象的。
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莱纳手中的晶体，仔细思考之后，斯坦尼恩阁下恍然大悟。
以法师目前的手段无法制造出如此微小的光栅，但这并不代表自然界中就没有这种尺度的天然光栅存在。
那就是晶体的点阵结构。
通过研究，法师们已经知道，大部分的晶体都是呈现点阵结构排列，十分规整，而且其中的空隙极小，如此一来，这就成为了天然的光栅。
用电子束射向晶体，能否在接受屏上看到衍射法阵，便是这个实验的关键。
如果没有衍射图案，那么就代表电子没有波的特征，是一种完完全全的粒子，莱纳的论点不成立。
如果出现了衍图案，就代表电子在特定条件下，会展现出波的特征，莱纳的论点成立。
莱纳很快就搭建好了真空的实验装置，启动了电子束发生器。
所有人屏息凝神，注视着接受屏上。
这个时候，一个图案出现在漆黑一片的接受屏里。
第三百五十九幕.恶魔的实验（下）
只见在那漆黑一片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集中的亮点，在亮点周围，是一圈圈如同扩散出去的波纹般的光圈，从致密到稀疏，正是最为经典的衍射图案。
在座的各位法师都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图案，任何一位法师，都做过光的衍射实验，他们再清楚不过，这的的确确，是衍射的结果。
然而，形成这个衍射的，不是光，而是电子束，是电子！
电子通过晶体的光栅，产生了衍射图案，这证明，电子具有波动性！
许多的人的大脑一阵蜂鸣，无数的念头在脑中交织，他们认知中的世界在顷刻间崩塌，魔法的高塔，摇摇欲坠。
噼啪
空气中一道微不可查的电流辗转，这是诸多法师产生动摇而导致的魔力紊乱现象，在许多法师的身上，衣服的毛逐渐竖起，细微的电光交错，眼看就要汇聚，形成一道撕裂空间的雷霆。
与此同时，在虹之塔外面，居民们都忧心忡忡地看着天空。
原本晴朗的天空，此时已经被浓重的乌云笼罩，这片乌云覆盖了虹之塔诸岛，前所未有的壮观。
乌云之中，深红色的雷电如同长蛇，蜿蜒曲折，交错纠缠，响彻云霄的雷声炸响，引人心悸。
虹之塔位于平流层，云海之上，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暴风雨。
空气中弥漫着闪电的味道，风在逐渐加强，一些没有关紧的窗户被吹得啪嗒作响，岛屿上的树木也随之形成了一道道波浪，怒涛蓄势，一切都在风雨飘摇中酝酿。
《虹之塔预言家周报》的总部，主编弗拉格凝视着盘旋在虹之塔上空的阴云，他通过自己手下的记者霍尔，已经得知了莱纳在发表完解释光电效应的论文与原子核式模型论文后，第三篇论文准备验证微观粒子同样具有波的性质。
最初看到通讯录上文字的时候，弗拉格还以为是霍尔写错了。
光这种尚未解明的事物还好，电子怎么可能也会像波一样？
弗拉格突然有一种自己几十年的魔法白学了的感觉，但同样，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他也在等待最终的结果。
而此时，环绕在虹之塔上空的阴云，这呼之欲出的暴风雨，似乎预示着实验的结果。
噼啪
一道闪电落下，正好击中了虹之塔的顶端，那里，是传奇法师们的议事厅，是代表着现代魔法最高权威的场所。
虹之塔的魔力壁垒主动张开，只见一道深紫色的圆形屏障浮现，阻挡了这一道闪电。
但还有更多的闪电蠢蠢欲动，试图击溃这座象征着现代魔法的高塔。
会场内部，积蓄的雷电终于扩散开来，一瞬间，上千位中阶法师认知世界的动荡影响到了现实，魔力相互干涉，形成了更加强大的激波。
这雷霆摧枯拉朽，足以在一瞬间烧掉这些中阶法师的脑子！
此时，一个人站了起来。
“镇定。”
他伸出一只手，伴随着某种肉眼无法觉察的变化，整个躁动的会场，顷刻间安静下来。
不管是电闪雷鸣还是紊乱的魔力汇聚的激波，都被强行镇压下去。
所有人的肩头，仿佛放置了一块巨大而沉重的石头，压抑住了他们几近失控的魔力，也压抑住了他们内心的躁动不安。
这就是传奇法师，伊萨里斯.艾伯顿。
见到现场的气氛已经稍稍缓解，艾伯顿阁下才缓缓坐下，看着莱纳。
“这个实验设计得很巧妙，在法师们无法制造小尺寸光栅的情况下，你想到了使用天然的晶体点阵结构，成功实现了电子的衍射，莱纳.伊恩格雷，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古代魔法帝国传说中的恶魔，因为你的实验，将会改写整个魔法的基础理论。”
面对艾伯顿这番有些奇怪的赞誉，莱纳笑了笑，接着开口。
“艾伯顿阁下，相信您也知道，衍射发生的条件是障碍物或者缝隙的波长要接近波的波长，按照伊恩格雷公式，大尺度的宏观物体其波长也更加小，波长越小，也就越难出现衍射现象，我们可以这么认为，在宏观物体中，其波动性也越弱，我们可以近似将其看做粒子。”
莱纳的一番话有些难理解，但正在研究统一理论的艾伯顿阁下立刻就明悟过来。
“所以，基于质点的艾伯顿三定律在宏观物体上依旧适用，但在微观粒子上，由于其波动性变得明显，所以才会产生偏差......对啊，原来是这样......”
他喃喃自语道，先前的一切困惑似乎迎刃而解，艾伯顿阁下恨不得立刻飞回自己的实验室，重新构筑自己的理论。
“实际上，波长越短，也就越接近粒子，在光电效应中，我们可以将照射光认为是波长极短的波，从函数图像上来看，就是一个个离散的点。”
莱纳解释道，又回归到了自己最初的论文。
“所以，光就和其他的微观粒子一样，同时具有波动性和粒子性，这种性质我称为波粒二象性，这是微观粒子的基本性质之一。”
中阶法师们犹如经历了一场噩梦，他们大多满身大汗，意识恍惚，游走于清醒和茫然的边缘，听到莱纳的话，才有些愣愣地重复道。
“......波粒二象性。”
在高阶法师们的眼中，世界被重构了。
一个个物体，不再是由粒子组成的，而是由无数激荡的波叠加而成，这些波的波长极短，远远看去，就是一个个分离的粒子。
世界的反馈犹如微风般拂过会场，几乎所有能够理解这个理论的法师都得到了馈赠。
德米特里会长抬头看向莱纳，世界的反馈带来的魔力似乎无穷无尽，说明了这个理论在魔法的发展中具有极端重要的意义。
他又想到，莱纳这几天在实验室里，看来就是在做验证实验，他已经先一步取得了最多的世界反馈，而剩下的第二次反馈，在座的上千人平分依旧源源不断，那么作为第一发现者的莱纳，将会获得何其多的反馈！
或许，德米特里会长心想，莱纳在晋升为七环的一周内，可能又要再度进阶了。
第三百六十幕.见证历史
在场所有人都还处在错愕之中，从莱纳站到台上的那一刻，直到刚刚，他的第三篇论文落下帷幕，中间发生的一切都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他们没有想到持续数十年的波动派与粒子派的战争，会在短短的两个小时之内画上句点，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并非任何一派，而是莱纳独自一人。
波粒二象性，这个由莱纳提出来的概念还没有被在座的各位法师们完全理解，他们试图从刚才莱纳与艾伯顿阁下的讨论中获得一些启发，却发现自己还是对这个世界理解太少。
正如布拉格斯阁下的话，知道的越多，就越觉察到自己的无知。
不过，至少他们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波粒二象性虽然是所有微观粒子的基本属性，但绝大部分情况下，粒子仍旧表现得像个“粒子”，他们不用担心自己哪一天突然在床缝中发生衍射现象，过去的诸多有关运动，有关粒子的理论，也不需要进行太多的改写。
然而，有心的高阶法师们已经注意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微观粒子具有波粒二象性？这种会随着观测手段不同而变得不同的性质，背后的含义又是什么？如何才能准确判断粒子目前是处于粒子状态，还是处于波的状态？
他们内心跃跃欲试，一旦接受了波粒二象性的理论，整个世界就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一般，他们有无数的念头想要尝试，过去困扰他们的许多疑问也似乎有了解决的方案。
“上一次感受到世界在一瞬间被拓展的情况，还是在看到西里斯公式的时候。”
风暴议会的会长，布鲁托.奥特兰克长舒一口气，对身边的布罗利说道。
很快，他脑中似乎有灵感迸发。
“等等，西里斯公式所代表的正是将一个个离散的点转化为连续的波动方程，这是否代表，波与粒子本就可以互相转化......”
奥特兰克思维电转，脑海之中，犹如潮水般涌上无数的念头。
这样的情形发生在每一位对光，对运动，对粒子有着研究的法师们身上，倘若说在莱纳发言之前，笼罩在法师们的研究前方是一片浓重的乌云，那么在莱纳的三篇论文之后，一条道路展现在人们面前。
“光的波粒二象性，真是有趣。”
布拉格斯阁下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卡尔.戴维，两人过去几年一直在光的本质问题上有所分歧，但现在看来，两人都是正确的，又都是错误的。
“老师您曾经说过，人总是会因为无知而产生纷争，看起来，即便成为了传奇法师，我们也逃不过这样的情况。”
卡尔.戴维对莱纳的理论心服口服，实际上，在莱纳的实验结果出来之后，作为实践家的卡尔.戴维已经有了好几个新的法术思路，比如利用粒子在遇到微小尺度的物体会发生衍射的性质，能创造出足以穿透最坚固法术壁垒魔法，他身边，羽毛笔飞速书写，将这些灵感一一记录下来。
莱纳看着台下的动静，微微一笑，向众人鞠躬，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颇有几分事了拂袖去，深藏功与名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赫尔曼.布拉格斯阁下才起身，来到台上。
台下原本的议论纷纷再度沉寂下来，传奇法师的威严不容置疑，更何况，大家更想听听布拉格斯阁下的意见。
“各位，今天的高阶议会论文发表内容已经结束了，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莱纳.伊恩格雷的三篇论文分别从不同的角度来诠释了这个世界，并且在大家的面前证明了自己的理论，我想，这其中的意义不光是解决了波动派和粒子派多年的纷争，更意味着，我们在微观领域探索的一大进步。”
布拉格斯阁下声音洪亮，响彻整个会场。
“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波粒二象性的提出，宣告着经典魔法体系的终结，同时，也预示着真正属于现代的魔法体系的建立，从这之后，法师们认识世界不再仅仅凭借直观的印象和浅薄的感知，而是依靠周密的实验，精准的计算，以及不拘一格的想象力。”
他说道，令许多法师心潮澎湃。
“过去，有许多人，因为片面的理解而陷入了争执的漩涡，就连我也不例外，我们许多人想的都是如何驳倒对方，如何证明自己的正确的，却从来没有想过以对方的视角来看待问题，或许，我们作为法师，已经卓越非凡，但作为人类，或许还尚未成熟。”
他的声音振聋发聩，令许多法师陷入了沉思。
水银天平的坐席里，康沃尔.彭赞斯阁下沉默不语，他瞥了一眼会场另一端，风暴议会的位置，那个人正专注地看着台上的布拉格斯阁下，似乎并没有觉察到来自彼端的视线。
叹息一声，彭赞斯阁下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
就在他的视线离开风暴议会的片刻之后，位于坐席之中的萨里.纽因顿也转过了头，望向自己的老师，他似乎已经有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自己曾经的老师了，他突然觉得，对方好像苍老了许多。
但彭赞斯阁下的视线并不在这边，令纽因顿有些失落。
各人思绪万千，全都因为莱纳的实验，因为波粒二象性。
霍尔感到自己的手臂僵硬，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超出了他的预料，斯科特在会议刚开始说的话似乎一语成谶，他们真的见证了历史。
虽然以霍尔的知识层级，还不足以深刻地理解波粒二象性，但他也能感受到这个理论背后蕴含的颠覆性思维，他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法来概括这个理论，只能将莱纳的所有话语一并传递给了编辑部。
做完这一切，霍尔有一种脱力的感觉，他坐在椅子上，才发现即便在这寒冬，自己的后背也早已湿透。
霍尔看了看其他的记者们，所有人都是和他类似的状况，双手颤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震撼。
如今，在这个会场，一种情绪在酝酿。
那是对旧的魔法理论逝去的感伤，也是对新的魔法理论到来的激动。
霍尔愣了愣，他心中突然有某种冲动，他抓起身边漂浮的通讯录，用羽毛笔在上面写下文字。
这是一个新闻的标题，按照惯例，这种重大新闻的标题应该由主编来取，他这种一线记者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但现在，此刻，霍尔有一种笃定，自己所写的标题，是最适合新闻的标题。
在有着多次使用痕迹的通讯录上，黑色的墨水构成了一串文字。
伊恩格雷奇迹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