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 接连震撼
不要说别人,朱棣自己踏足进入这座巨大的竞技场的时候,也是震撼不已。m.www.uu234.net
当全场欢呼的时候,他的耳膜被震的嗡嗡作响,短暂地失聪,这种来自身体的颤栗,让他也忍不住热血沸腾。
一直到看到一群女人,带领着孩子们在过道跪拜相迎,他才恢复了过来。
太子妃今年也已经四十多岁,太子的离世,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岁月在她脸上虽然刻下了痕迹,却沉淀了优雅。
“不必多礼,起身吧……”
张贵妃比张氏还要小了好几岁,却高了一辈。这个时候,不用朱棣交待,她也明白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干什么。
她扶起了张氏,让出了身位,露出了后面的太孙妃和第四代长孙朱祁镇。
朱祁镇生于永乐十四年,按照现在的虚岁来算,已经七岁。
在学堂里面上了两年学,如今的他已经成熟了许多。
虽然对朱棣的印象已经模糊,但是他还是按照母妃的教导,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头。“曾孙祁镇恭迎皇太祖归国。”
朱棣笑眯眯地上前去拉他,朱祁镇是个小机灵,哪里敢让皇太祖拉他,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拉住了朱棣的手。“太祖这次出征,砍了多少人头?”
朱棣楞了一下,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是我朱家的种……”
朱瞻基斜瞥了一眼低着眉眼的孙娴,知道这肯定又是她教的。
抛开被朱棣赶下台的朱允不算,朱元璋和朱棣都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狠角色。
到了朱瞻基这一辈,个人武力更是出类拔萃,永乐十二年,十六岁的他就上阵斩杀四十三人,这已经被吹了快十年了。
在朝廷的宣传下,全天下没有人不知道朱瞻基的个人武力强大。
几任皇帝都重视文治武功,甚至将武功看的比文治还要重要,孙娴自然老早就在向朱祁镇灌输这方面的思想。
不过朱瞻基也没有让孙娴费心,曾经教导过朱瞻基,后来又教导过朱瞻墉他们的玄真道长,如今就是这一帮孩子们的武学师父。
不管他们有没有兴趣,最少在青少年时期,要把他们的身体底子打好,当皇帝可不仅仅是个智力活,更是个体力活。
或许是年纪大了,朱棣对孩子们的耐心不错,拉着朱祁镇问了好几句,又看向后面的一大群孩子,露出开心的笑容。
“现在有多少孩子了?”
朱瞻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五十一个了,二十七个男孩,二十四个女孩。”
朱棣哈哈笑道:“这一点,你比我强,比你太祖还要强!这天下如此大,正要多生,反正有的是地盘分封他们。”
朱瞻基心中一动,以前的朱棣是不赞同封建的,易信要建立一个集权式的中央政府。
但是这次出海西征,想必是看到了这个地球如此之大,联络不便,所以现在对封建不自觉地改变了立场。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球场内,还有将近十万军民等待着他们呢!
朱棣和朱瞻基出现在正中的包厢里,只有一个大窗户,却没有玻璃的阻挡,场内关注着这个包厢的民众们看到两个明黄的身影出现,登时欢呼声更大了。
已经习惯了这种气氛的朱瞻基镇定自若地面对着民众挥了挥手。“皇祖,你来这里……”
朱瞻基将朱棣引到只有不到一米高的大窗户前面,几乎全场的百姓都站起身来,大声地欢呼着。
朱棣开始有些不习惯,哪怕是阅兵仪式上,他也没有直接面对过这么多的目光。
看到朱瞻基的动作,他也学着挥了挥手,随着他手臂的动作,场内的民众和士兵们也随之做起了人浪。
人浪这个动作倒不是朱瞻基引导的,不管什么时代,当一项运动广受欢迎的时候,他们的拥趸自然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支持方式。
从场外的敲锣打鼓,统一服装,到场内的各种标语,包括人浪,都是自发出现的。
特别是人浪这个需要全场观众配合的庆祝方式,十八年出现的时候,观众还配合的乱七八糟,到了十九年,不论哪场比赛,观众们就比着谁做的更好看。
朱棣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庆祝方式,一时之间有些目瞪口呆。他的手也忘记摆了,而他的手停了,人浪绕过了一圈,就停了下来。
朱棣又想挥手,朱瞻基连忙拦住,笑道:“皇祖,是不是有如臂使指的畅快?不过今日不是比赛,就让众人歇息一会儿吧,马上还有阅兵。”
朱棣意犹未尽,双手撑在窗台上,向场内望去。“十万人汇聚一起,还如此集中,快要比得上千军万马的战阵了。如今皇家多了一个与民同乐的渠道,这百姓对我们皇家,也会更加忠诚。”
虽然朱棣的年纪大了,但是想问题的思路却没有老化,只是一会儿,就能看出这个竞技场的主要作用。
对朱瞻基来说,不管是蹴鞠大赛,还是阅兵,其实都比不上把高高在上的皇家跟百姓连在一起更重要。
在这个时代,没有电视,没有广播,老百姓的心里虽然有皇上,但是他们只是对皇帝这个位置忠诚,而不是对哪个人忠诚。
只有让老百姓,让士兵们看到皇上,才能将这种崇拜,从一种模糊的概念,转化为对个人的忠诚。
所以,历朝历代的皇帝,只要不是傀儡,就会喜欢阅兵。
一方面是为了笼络军心,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存在感。
竞技场这个能容纳十万人的场所,是一个比任何地方都适合搞个人崇拜的场所,当十万人的目光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从众心理下,会很快将内心的崇拜具象化。
可以这么说,这个竞技场建成,只要皇帝不倒行逆施,懂得在百姓面前作戏,最少应天府当地的百姓,绝对不会站到皇室的对立面去。
因为通过竞技场这个场所,皇室让百姓的崇拜有了着落,寄托在了现实中。
具象化的崇拜,是比没有目标的崇拜,更加稳固的,并且不会轻易变化。
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可能会不敬神,也可能见神就拜。但是任何一个已经有了信仰的人,都不会轻易转变自己的信仰,就是这个道理。
两人在窗口坐定,站在演讲台前的李亮立即就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早就在关注着他的乐师们,立即敲响了面前的鼓。
为了争夺这个位置,李亮和吕震还争了半月。吕震毕竟年纪大了,在中气不足,也难以坚持两个时辰的高呼,所以最后还是李亮胜出,担任主持,而吕震挂了一个总指挥的名分。
今天,一共有三百六十位鼓手被均匀布置在场地里面,确保每一个方位的民众,都能听到整齐的鼓声。
除了鼓声,今日的庆典没有任何其他乐器,一切按照军队里面的军乐进行。
当三百六十面大鼓同时被敲响,这声浪形成的共振让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为了准备今天的庆典,所有的阅兵士兵已经接受了训练三个月,虽然不一定能走出整齐划一的正步,但是最起码已经像模像样。
搞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没有人能比朱瞻基更擅长。
而且,他还不仅仅抽调的是京卫和京军,还包括了一些没有出征的边军,几乎是每个军队都抽调的有人。
这样在宣传的时候,不至于让某些边军,边卫,觉得自己被忽略了。
所有抽调过来的人要求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前面的旗手一米八以上。
比抽调士兵,训练士兵更难的是写出让人满意的宣传稿,因为现在的文臣们,依旧喜欢用文言文来介绍各支军卫的情况。
这种用词优美,却没有一点气势的文章,在阅兵的时候,就显得太娘娘腔了。
朱瞻基甚至还亲自出手,写了几篇介绍各支军队情况的宣传稿,然后让其他人按照他的格式来写。
经过几易其稿,全部经过了他的审核,然后才拿出来用。
一阵整齐的鼓声停止,声音略显尖细的李亮凑近了扬声器,大声喊道:“永乐二十年六月二十六日,我大明帝国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凯旋仪式,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竞技场几个角落处的烟花立即被点燃,随后竞技场外,礼炮声响起,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朱棣大感有趣,却笑骂道:“虚头巴脑,不足道也。”
朱瞻基笑着说道:“这可不是给皇爷爷看的,而是给这全场民众,文武百官看的。”这会儿没有外人在场,身后就是几个信得过的内侍,朱瞻基又改回了皇爷爷的称呼。
朱棣点了点头,认可道:“不错,费了一番心思。”
朱瞻基笑道:“精彩的还在后面,皇爷爷还请准备好登台吧……”
入口处,这次出征的将士代表,已经等候在了那里。在礼炮声停下之后,李亮高声大呼:“现在,全场起立,有请我大明帝国皇帝陛下致辞……”
王彦他们引着朱棣从门口出去,经过通道,前往突出的演讲台上。
而场内所有人,全部起身,纷纷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前,向朱棣行礼。
朱棣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是轻飘飘的,回来的时候,他还在考虑,要不要禅位给朱瞻基。
可是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荣耀,他又觉得这个皇位更加宝贵了。
站在了演讲台前,朱棣深吸了一口气,也向所有人行了一个军礼,登时场内欢呼阵阵,不时能听到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口号。
朱棣念的是他亲笔写的一篇《西征徼文》,主要目的是为了给这次的战争赋予正义的色彩。
我大明不是无缘无故跑几万里,去打一场对大明没有太大好处的仗的。
而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关注这个。打仗只要打赢了,死的人少,不影响到百姓生计,百姓只会有自豪感。
而且,朱棣还有一个败笔,那就是用文言文写的徼文。
今天进入竞技场的除了出征的战士,就是他们的亲人,大部分人不通文墨,以至于很多人不知道朱棣念了些什么。
他们只能看到别人鼓掌,他也鼓掌,没有了开始的节奏。
朱棣似乎也觉得没劲儿了,很快就念完了徼文,想要看看下面还有什么安排。
不过,他要下来的时候,在他身后的王彦低声提醒道:“陛下,举起右拳,挥舞数下。”
经常阅兵的朱棣当然知道这鼓舞士气的方式,只是因为面对的老百姓较多,他才没有想起来这件事。
经过王彦的提醒,他立即举拳向天。而全场的民众也跟随他的动作,举起了右拳大声呼道:“大明万岁!陛下万岁!”
这让朱棣又陶醉了起来,站在那里挥舞了几十下,才放下了手臂。
退回了通道,他才问道:“为何这普通百姓,现在也如此齐心?”
王彦笑道:“陛下,这都是因为每年两次的蹴鞠大赛啊,皇室每次都有代表出席,这高呼大明万岁,陛下万岁,已经是常例了。”
朱棣点了点头道:“蹴鞠能培养尚武之风,今后可大力推广!”
“殿下已经在推广了,现在有了东洲来的橡胶,蹴鞠的球用橡胶制成,然后充气,可要比原本的猪脬更加耐踢。”
回到了包厢,朱棣坐下身来,问朱瞻基。“东洲舰队不是尚未归来吗?”
“主力舰队应该在七八月间归来,不过一些财货和农作物,去年就已经运回来了一批。”
这件事朱棣了解不多,问道:“真有一亩地可以产十石的作物?”
“那土豆,红薯的产量都超过十石,只是玉米却不到,跟麦稻相差不大。不过,玉米不耗地力,在山坡之地也可种植,可在西北推广。”
场地内,第一支受阅军队已经走了过来,他们是这次西征,功封第一的张昶和金吾卫,府军卫,腾骧卫三卫。
他们三卫在赫拉特城北设防,一举杀敌超过七万,其中包括了沙哈鲁和他的四个儿子,所以功封第一。
在李亮的介绍中,他们简直成了英勇神武的代名词。不过,普通的百姓和军属们就喜欢听这些,吹的越大,欢呼声也就越大。
他们经过主席台下方的时候,朱棣起身挥了挥手,行了一个军礼又坐下。“今日晚间,我们爷孙俩一起好好聊聊,这事到时再谈。”
朱瞻基点了点头,现在本就不是谈事的时候。
他刚这样想,朱棣却又上道:“废除殉葬制,你是如何想的?”
朱瞻基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他会提出这个问题,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道:“孙儿想要宣传薄葬之风。”
朱棣没有想到朱瞻基的回答如此出乎意料,也楞了一下才沉吟道:“殉葬与薄葬之风……”
朱瞻基没等他问,又说道:“自春秋时期,厚葬之风兴起,这历朝历代,也就汉代流行过一段时期的薄葬,其余都是厚葬。可到了如今,越是厚葬之墓,越是损毁的多,民间盗墓,屡禁不绝。
而且,厚葬大多以各种古物,金银陪葬,也让民间金银屡屡短缺。控制厚葬可增加金银流通。”
朱棣沉声道:“我说的是人……”
朱瞻基知道这是朱棣的心结,从朱元璋死后,大多妃子殉葬,朱棣也想自己死后能有妃子殉葬。
可是现在朱瞻基废了殉葬制,他如果还让人陪葬,那他肯定就要被描绘成一个昏君了。
而且,朱高炽已经去世一年多了,还没有入土,他的妃子也都没有殉葬。
这两件事一下子就把朱棣给架在了那里,想让人殉葬也不敢。这个时候,他对自己有些怨气,也是正常的。
朱瞻基沉吟了一下说道:“谁人不是爹生娘养?谁人不是吃五谷杂粮?身份有差异,血脉有差异,但是命都是一条。
皇爷爷,孙儿处政,往往会换位思考,孙儿处事,也往往会左右衡量,对人,更是遵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则。
所以孙儿能处事周全,能在短时间之内,就让群臣归心。这靠的不是孙儿的身份,而是孙儿的公平。”
朱棣嗤笑了一下,低声说道:“你认为这个世道真的有公平吗?”
站在他们身后的王彦和刘万恨不得这个时候自己远远地守在外面,听到皇上与太孙这样的对话,他们的小命也就在一念之间啊!
朱瞻基却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压力,要是以前,他肯定会在朱棣面前直接服软,但是监国了三年,他自觉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
他先站起身,跟走到台下的神机营将士挥了挥手,才又回头说道:“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相对的公平。但是作为制度的制定者,我们要时刻维护好公平的底线。”
“不错,你也终于明白了。”朱棣哈哈笑了起来:“这个国家交给你,我是放心了。”
说完,他长叹了一口气,显然为自己到时候没有人陪葬感到有些郁闷。
这一点,是没有两全之策的,现在,他也只能按照朱瞻基的节奏走,除非他不要自己的名声了。
场地内,出征受阅的队伍很快就要全部简约完毕了。
他们这些队伍没有受过严格的训练,即便在这个时候,也就是列阵整齐了一些,依旧以平常的步伐行进,所以,看起来并没有多大意思。
但是,百姓和文武百官的兴趣并没有消散,因为他们早就在报纸上了解到了,朱瞻基这次专门训练了一批将士,作为受阅军队。
这几个月的报纸经常会提,所有人的兴趣都被勾了起来。
朱棣感兴趣也是这些将士,他很想看看,朱瞻基到底能用这些将士玩出什么花样来。
而且,对于阅兵,他也是很喜欢的,在数千外国使节面前展现大明的肌肉,让他们恐惧,当然会让他感到畅快了。
而这个时候,李亮的声音变的低沉起来。“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大明立国之时,为驱逐蒙元,献出了自己青春与热血的老兵代表。他们最年轻的也已经六十五岁,最年长的已经八十六岁。虽然他们的身体已经衰老不堪,但是在他们的身上,依旧有着大明不灭的军魂。现在,让我们全场起立,为这些曾经的勇士致敬。”
听到李亮的话,连朱棣也忍不住站起身来,望向了场内。
从入口进来的是九十九位年迈不堪的老人,他们有些人还是残疾,瞎眼,断手,断腿的都有,但是他们一个个昂首挺胸,握拳击胸,向着全场展示他们的余辉。
虽然他们已经迈不出整齐的步伐,但是今日能在皇帝陛下面前荣耀一把,死亦无憾。
朱棣一直站直着身体行礼,等他们走了过去,才跟朱瞻基说道:“做的不错,有心了。”
朱瞻基笑道:“皇爷爷,我们就站在这里看吧,今日的安排,可不仅仅是这些。”
等老兵走过去,李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现在向我们走过来的是来自奴儿干都司,朵颜三卫的东北边卫,他们虽然没有显赫的战绩,但是数十年来,一直坚守在大明最寒冷的边疆,从无到有,将数百万里土地变成了大明的疆域,将无数的荒地变成良田。没有他们,就没有北疆的安宁。”
现在走过来的就是经过训练的士兵们了,他们在入口处列队完毕,然后就整齐划一地行走了起来,走了不到三十步,他们就握紧钢枪,踢起正步。
队形根据球场的跑道,列成八列,每列十二排,一共九十六人。在他们的前方,还有一个旗手,两个护旗手,一共九十九人。
当整整齐齐的九十九人一起踢起正步的时候,人数虽然少,但是形成的震撼却一点也不小。
全场发出了一阵呼声,不少人甚至鼓起掌来,
他们目不斜视,随着鼓点,步伐整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当他们来到主席台的下面,随着旗手的一声高呼:“敬礼!”
所有人举起了右手,呈四十五度角支起,指尖比眉。
他们略微抬头,望着朱棣和朱瞻基,整齐地喊道:“大明万岁!陛下万岁!”
场内的民众也随着他们的高呼,一起喊道:“大明万岁!陛下万岁!”
看到这一幕,朱棣的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这就是他心目中的强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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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六章 大善
后世的祖国阅兵方阵,在全世界都是数一数二的。www.uu234.net
现在这种方阵提前六百年来到大明,对所有人的震撼都是难以言喻的。
虽然现在服装款式远比不上后世的整齐,但是已经足够了。他们每人穿的新马靴,在跑道上发出整齐的声音,这脚步声,似乎直接踩在每个人的心上。
阅兵,永远都是最能激发集体荣誉感和归属心的途径。
相比之下,朱瞻基让幼军出列的时候,排出了劈枪的动作,远没有那么震撼。
不过在所有方阵里面,表现最好的不是幼军,而是羽林卫学的学员兵们。
他们从入学开始就开始列方阵,走正步,到了这种时候,他们的表现自然最佳。
朱棣一直站在窗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看着一块块方阵走过去。
一直在运用自己情绪,引领着场内的气氛的李亮,突然之间犹豫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看脸色平静的朱瞻基,又看了看手中的稿子,硬着头皮喊道:“最后一支方阵,是我大明最年轻的一支军队,她们的手中没有火枪,没有大刀长矛。但是,她们的手中,却有着止血的纱布,有着救命的良药。她们就是在太孙殿下的指导下,从宫中挑选出来的宫女医护兵。”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就连朱棣也是浑身一震,忍不住转头看了看依旧平静的朱瞻基。
“胡闹,女人如何能上战场!”
在后世,女人不仅能上战场,还不仅仅限于当医护兵,在通讯,后勤等各个领域,都有女人的身影。
但是在这个时代,让女人上战场,的确有点石破天惊,毁人三观的感觉。
朱瞻基笑道:“孙儿也只是试试看,宫中不少宫女如今无家可归,他们在宫中服侍二十年,总不能临老落个无依无靠。如今皇家医院就用了大批的宫女,他们比那些男人更细心,也更有耐心,如今那些医院的病人,都还指定女护工照顾。”
“但是战场……”
“皇爷爷,又不会指望她们打仗,只是在后方救治伤员。何况,她们都是孙儿挑出来的三十岁以上的宫女,不会引发将士觊觎。真要让她们在军中找到将士成家,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朱瞻基没有从设立女护士的必要性来谈,只是口口声声说给宫女找一个归宿,这让朱棣也有些无话可说。
如今皇宫内不仅太监多,宫女也多,许多宫女十三四岁就进了皇宫,二十年之后,家中父母早已过世,孤苦无依。
老太监们还能打发到中都守城,守墓,这些宫女真是不好安排。
内库那边,纺织厂需要大量女工,不过那些宫女都是从小就经过培训的。这些在宫内伺候的宫女几十岁了,学起来又慢,那些太监们都不愿意要这样的女工。
不过,这两年来,朱瞻基放出去了两批宫女,都安排在皇家医院当护工。
一开始,她们自然是不受待见,许多病人坚持不要女护工照顾。
但是,时间长了,接受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女人相比男人更加细心,而且在如今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的谦卑和服从也更加远超后世。
宫女本来就是照顾人的,他们的服侍也更加周到。用她们当护工,病人更加满意。
现在除了一些老古董不要女人照顾,大部分病人现在更喜欢用这些宫女,享受皇家待遇。
不少民众都忍不住站起身来,看着场地内走出来的女护工们。她们身穿白色大褂,头戴白帽,只有胳膊上面戴了一个红色袖箍,腰间系了一条牛皮腰带。
她们的装扮也格外让人诧异,朱棣都忍不住说道:“让她们一个个穿的跟披麻戴孝一般,晦气!”
朱瞻基笑了起来,解释说道:“这样的装扮让她们更显眼,白色也易脏,有了污渍就能发觉。”
对这一点,朱棣也无话可说了。
从显微镜发明出来,大明的医疗技术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以前许多不知道原因的病症,现在通过显微镜的观察,都能得到确认。
病菌现在对许多大明人来说,已经不稀奇了。军队的伤员救助,现在对卫生条件的要求就越来越高。
而这样的卫生要求,也的确救活了不少以前认为的不治之伤。
现在军队里面的伤情大部分都是刀箭外伤,只要在止血和感染方面提升了技术含量,让军队的伤亡率大大降低。
每一个方阵绕场一周,然后从朱瞻基他们的正对面,进入中间的足球场。
当女护士方阵也踢着正步,绕场一周之后,原本民众对她们的抵制之心,也淡化了不少。
不少将士都还在开玩笑,认为以后有了这些女护工来救治他们,比那些大老爷们更好。
可惜的是,如今这些女人年纪都大了一点,要是殿下安排一批小姑娘当护工,还能解决一部分单身问题。
当然,最少短期之内,这是不可能的。
所有方阵聚集在了场地之中,形成了整整齐齐的方阵。鼓声停止,李亮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所有将士,行礼……”
场地内的将士整齐地面向朱棣和朱瞻基单膝跪拜,右拳击胸三次。
而不仅仅是他们,包括场地的民众,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跟随他们的动作,向朱棣行礼。
看到这一幕,朱棣忍不住心潮澎湃,也向所有人回敬军礼。
今日的阅兵,让他大开眼界,也极为满意。
对所有大明人来说,这场阅兵都足以振奋士气,增强自信,加强凝聚力。
但是对观礼的数千外国使节们来说,如此雄壮的大明士兵,却让不少人感到恐惧。
特别是西北各族,他们大多都是一些墙头草,一个强大的大明,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好事。
一时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望向一个地方,那就是夹江工业区。
对他们来说,获得大明制造火枪的技术,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火枪,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敢反抗大明。
在阅兵式后面,是朱棣对立功将士的嘉奖,除了张昶和留守在撒马尔罕的郑亨,张信也依靠后面的战功和缴获,被进封为郧国公,世袭隆平侯。
国家安宁,如今爵位的获取越来越难,而且受了朱瞻基的影响,许多获封爵位都是世代递降,张信获封郧国公,让所有人都羡慕不已。
当然,最受嫉妒的还是被封为彭国公的张昶,他从彭城伯直接进封彭国公,而且因为他是太孙的舅舅,还被授予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之衔,掌管京卫指挥使司,名副其实的大权在握。
轰轰烈烈的授勋仪式也与往常不同,朱棣亲自召见了获封伯爵以上将领,让他们与自己一同在主席台前,享受全场十万人的恭贺。
一直到日暮时分,这场庆典才落下了帷幕。
朱瞻基陪着朱棣,沿着独立出口刚下到竞技场外面,就看到了张昶守在那里。
见到朱棣,张昶立即双膝跪拜,俯首道:“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孙殿下。”
朱棣今天心情颇好,上前扶起他的臂膀让他起身。“彭国公离家三年,不急着回家团聚,留在此处为何?”
张昶低头道:“臣有幸追随陛下西征,不过是凭借运气立下大功。如今得陛下厚赏,却心怀不安。臣资质愚鲁,自知如今能得领军大权,实乃……,还望陛下能收回圣命。”
朱棣扭头看了看朱瞻基,笑问:“瞻基以为如何?”
朱瞻基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舅舅能力不过寻常,当一个普通指挥使就已经是极限了。现在,因为自己的关系,他却站在了许多名将的前面,自然心有忧虑。
朱瞻基笑道:“彭国公能认清自己的能力,这是好事。不过如今大明有了新式火枪,领军作战自然与过去不同,就连英国公,最近两年也一直在研究新式战术,不敢怠慢。所以,在新战术面前,许多将领以往的经验都不足为凭。
让彭国公掌京卫指挥使司,孤是放心的,只此一点,就足够了。彭国公不必妄自菲薄,只要今后多练兵,多学新式战术,成一代名将也非难事。”
朱棣笑道:“彭国公可明白了?此事以后休再提起,回去吧……”
张昶明白了过来,让自己掌管京卫指挥使司,是自己这个外甥的意思。他这个舅舅自然是不会害自己外甥,看来这个指挥使,是不接不行了。
张昶走后,朱棣招呼朱瞻基与自己一同上了龙辇,才说道:“张昶是个本分人,这样的人,拱卫京城,朕也是放心的。真让张辅这样的人掌管京卫,朕才不放心了。”
朱瞻基笑道:“英国公这样的名将,还是打发到外边去的好。”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如今交趾逐渐安靖,瞻基可想好了如何安排他?”
一开始,朱瞻基是想让张辅镇守交趾的,那里屡次反叛,让大明耗费巨资,十数万大军深陷泥潭。
但是,当大明各军装备了火枪,拿着大刀,木棒跟大明作对的陈氏,就再也不能依靠地利跟大明作对了。
就在去年的秋季,黔国公沐晟,与胞弟沐昂,指挥使方政率一共统率七万大军,分别从云南,广西,交趾三路出击,彻底清除了中南半岛的反叛势力。
如今的中南半岛,只剩下了勃固(缅甸),大城王朝(泰国)两个独立势力。其他的南掌,占城等国,都直接归附大明。
中南半岛既然已经平定,让张辅再镇守交趾那里就有些不合适了。
毕竟那里紧靠大明,而朱瞻基与朱棣已经定下了大明周边不封建的基本策略。
朱瞻基笑着说道:“孙儿已经与英国公就此事聊过,孙儿有意将张家封到榜葛刺东北的山南地区,而英国公也已经接受。”
榜葛刺就是后世的孟加拉国,他们以北,就是后世的印度阿萨姆,曼尼普尔等国。
那片区域与缅甸之间隔着那加山脉,当地瘴气横行,交通不便。
缅甸在朱瞻基的计划里,也是要收服的,变成大明的南疆。那里的矿产资源,物产都非常丰富。
以后的沐家,就准备迁封到那里去。
但是对印度区域,朱瞻基也不想放过,他的心愿可是要把喜马拉雅山脉变成大明的内部山脉。
而要执行这个计划,最关键的就是要在印度次大陆有一个立足点,还不能是在南部海边。
所以,再也没有比阿萨姆更合适的地方了,而且,占据了这里,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阿萨姆一带,是除了中国以外,全球最大的茶叶生产基地。
这里变成了大明的疆域,以后大部分的茶叶都是大明出产。
其他国家,最多也就是能出产一些廉价茶叶了。
朱棣只是回想了一下,就知道了朱瞻基说的是哪里。他都点了点头说道:“很好,看得出来你是经过深思熟虑了。”
朱棣的视线被街边的一排三层门面吸引住了,这些建筑充满了古风古色,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用水泥建造的。
这样的房子高大明亮,比原本的土木建筑要大气的多。
朱棣笑道:“现在应天府,变的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朱瞻基笑道:“皇爷爷有时间可以到处看看,应天府会越变越整洁,越变越好看的。”
这个时候,他们看到骑马的朱高煦有些好奇地停在了一家店铺门口,仔细打量这新建的房子,还有明亮的玻璃窗户。
大明最近几年,除了水泥厂,建设最多的就是玻璃厂了。
平板玻璃的制造并不困难,难的是制造大块的平板玻璃。
在懂得了烧制石英砂,硼砂等能烧制玻璃之后,凡是这些矿石的产区,几乎都会建设一个这样的玻璃厂。
这主要是玻璃难以运输,就地生产,就地销售,能节约大量成本。
玻璃的售价因此大幅度降低,玻璃镜子也取代了一般的铜镜。
朱瞻基已经在组织第二批去欧洲的商队,在欧洲驻守了三年多的士兵们,也该换防回来了。
这个时代绝对不会出现一块玻璃镜子能卖十五万金法郎天价这样的事,那些威尼斯商人,也不可能凭借玻璃赚取大量的利润。
看到朱高煦的身影,朱棣看了看朱瞻基说道:“待功臣都如此优容,你也不要再为难你二叔了。”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皇爷爷还不了解我吗?心胸狭窄,似乎用不到我的身上。”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准备恢复他的王爵,并且派六千人随他一同去征服西洲。”
对朱高煦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朱瞻基非常清楚,他有心到非洲发展,朱瞻基只会支持,绝不会拖后腿。
抑制黑人的数量,让他们永远只能生活在非洲那个小角落里,将会是后面主要的战略之一。
有朱高煦这个喜欢打仗的叔叔去做这件事,朱瞻基会大力支持的。
见朱瞻基情感真挚,不似作伪,朱棣的心情显然更好了。他对朱高煦这个儿子一直都有些愧疚,让他去西洲为王,也算对得起他,如今不用再继续愧疚下去了。
年纪越大,他对亲情方面,看的也就越重。
从朱高煦想到大儿子朱高炽,朱棣忍不住叹了口气,问道:“你父离世之时,可曾有抱怨?”
就是有,朱瞻基这个时候也不能说。他摇了摇头说道:“父王离世之时,似乎已经想开了,并无遗憾。改日孙儿让人送上当日起居注,让皇爷爷能知晓当日情形。”
朱棣又道:“我既然回来了,改日就去看看他,也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墓穴可曾建好?”
朱高炽已经停灵一年多,就是为了等朱棣回来,才没有下葬。
他活着的时候只是太子,葬礼只能按照太子礼仪下葬。他的墓穴只动用了数百人,月余就已经建好。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为了宣扬薄葬之风,规制按照最简单的来,石雕都没有刻。孙儿准备以后将整个紫金山灵谷寺以西的南麓,建设成为了一个大型公园,成为祖陵。所有祭祀规制一次建设完毕,今后我朱家直系子孙,都活在山脚,死在山腰,所有墓穴都简单规划就好了。”
“公园?”朱棣皱了皱眉头说道:“不妥,我皇家陵寝,岂可让百姓随意出入!”
朱瞻基也没有反驳,笑道:“是孙儿想的简单了……”
他不会知道,老朱家今后的皇家陵寝,可都是热门景点啊!
不过现在开放,也的确是有些太超前了。
爷孙俩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并没有专门的目的性,这样也让两人轻松了许多,想到哪里,就谈到哪里。
回到了皇宫,今日从承天门开始,端门,午门,奉天门,所有的城门大开。
以朱棣的嫔妃为首,在宫中的太监,宫女,只要不当值的,全部在道路两边跪迎。
一直回到了谨身殿,朱棣在龙椅上坐了下来,露出了一丝倦意。
“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明日,你陪我一起早朝。散朝后你在将这几年间发生的事情都跟我细说。”
朱瞻基问道:“今日御厨那边为了迎接皇爷爷归来,可是做了不少美食……”
朱棣摇了摇头,叹道:“老了,今日忙碌一天,我这腰杆可受不了,一会儿回了后宫,随便吃点就好了。”
从谨身殿出来,朱瞻基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宫殿,虽然太监宫女进进出出,但是他却能感受到里面那个老人的暮气。
一代雄主,如今也到了不得不服老的年纪。
对朱瞻基来说,他更愿意朱棣多活几年,有这个主心骨在,朱瞻基做事就不会有任何担忧啊!
第二日,朱棣准时起床,先到了武英殿召开早朝。
落座之时,他出乎意料地让朱瞻基与他并排坐在龙椅上,而不是身前就座。
而且,他基本上很少发言,什么事都交给朱瞻基处理,只说自己还需要休息几日。
朱棣刚回来,许多事情还没有跟文臣们交流,许多安排也需要他首肯,所以今日的早朝,主要就是商议这些事务。
早朝结束,所有主官都被留在宫中进食,随后,全部人移驾前往天地坛祭天。
二十七日祭天,二十八日拜祭社稷坛,二十九日拜祭祖庙。
三十日这一天,朱棣连早朝都没有参加,让朱瞻基主持,自己睡了一个懒觉。
等朱瞻基下了早朝,带上所有亲眷一起到了灵谷寺,去祭奠在那里停灵了一年多的朱高炽。
回来的途中,他让人抬着上山,到自己的墓穴和朱高炽的墓穴看了一眼。
他一个人面向南方,看着脚下的应天府沉默了许久,然后一语不发地下山。
七月初一,朔望朝。
这是朱棣回来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当日的朝会人员齐整,不过大部分五品以下的官员连进入议会大楼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这一天,朱棣要正式接见各国代表,接受他们递交的国书,这里面有不少部落想要归附大明。
当然,更多的国家是被迫接受大明的统治,成为大明的属国。
朱棣却不在乎这些,甚至因为距离的原因,像位于巴格达的黑羊部落,想要归附大明,大明还不接受,只承认他们是大明的属国。
大明现在也确实没有能力统治更大的地盘,光是一个南洋地区,现在还缺大量的官员。
朱棣第一次进入议会大楼,立即被这里面的布置给震惊住了。
议会大楼建设的有点像后世的剧场,一共有四层。主席台位于第二层,台下是安装的大缸,还有铜管通向每个角落。
不论是从第一层,还是第三层,第四层,都有楼梯直接跟主席台相连。
第一层可以容纳大约八百人,第二层以上,每层可以坐四百人,呈环形包围着主席台。
而皇帝的御座,位于主席台的正上方第四层,不仅可以看到主席台上的一切,也能直接看清所有就坐的大臣们。
整个议会大楼内部,一共有三个地方可以直接说话扩音。一处是皇帝御座,一处是议长座,还有一处是主席台前方的发言处。
所有与会的大臣们,在参加大朝会之前,都会先跟鸿胪寺递交奏折,由鸿胪寺,司礼监,安排会议进程。
朱棣第一次进来,兴趣十足,在开始之前,洋洋洒洒地说了好一番话。听到自己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他对这个难看的议会大楼已经改变了态度。
虽然丑了一点,但是确实很好用啊,不用扯着嗓子,也能让所有人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的话。
而这样的布置,即使没有大明议事法则,文武百官们也要遵循规矩,才能有说话的机会。
大善!
第一三七章 禅位
唯一让朱棣有些不满的是,如今议会大楼因为要尽可能多地设计座位,并且每排座位前面还有长桌,所以没有了跪拜的地方。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也就是说,凡是在这里召开会议,商议国家大事,不管职位高低,都不再跪拜。
如此看来,这里只能作为廷议的地方,遇到庆典之类的朝会,还是要放在奉天殿才好。
这也正是朱瞻基的目的,要将朝堂各位大臣头发胡子一把抓的现象纠正过来,首先就是要改变官员们的议事环境。
当工作环境被隔开了,所有人习惯了各司其职,就不会再有一个刑部官员,对兵部事务也能随便置喙的做法了。
当然,这也会造成一个后果,那就是议长的权力大增,虽然没有丞相之名,但是也有了丞相的权力。
只不过,朱棣现在还没有看到这些。
他对议会大楼满意,除了能居高临下地看清每个大臣,还因为这个龙椅,要比奉天殿的那个金丝楠木龙椅坐的舒服的多。
在享受方面,朱瞻基比任何人都讲究,议会大楼里面的所有座位,都是按照真皮沙发那样的设计。
而他所坐的龙椅,以檀木为架,九龙盘踞,上面和背后包裹弹簧,棕蓬,再塞入棉花,外面绷上明黄九龙丝绸。
椅背高达两米,能并肩坐入两人,一个人坐在里面,能当床睡。
这样的龙椅,朱棣坐进来,就感觉份外舒服。
他看了看搬来一个锦凳,坐在自己斜前方的朱瞻基,心中又犹豫了起来。
如今繁杂事务有这个孙子费心,自己可以偷懒一番,这个皇位,又让他舍不得了。
从这两年的变化也能看出,自己这个孙子虽然勤政,但是也是一个享受派。
他现在把朝廷议事改的面目全非,抓大放小,实际上还是为了偷懒。
不过,朱棣也不担心,因为现在虽然他把许多事务都放给了大臣们,但是同时限制了各位大臣对其他事务插手的资格,绝对不会出现一个权倾朝野的大臣出来。
如今的蹇义虽然身为议长,看似权力大增,但是没有执行权,根本干涉不了其他各部的事务。
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朱棣打开了今日的议事手册。
这也是朱瞻基弄出来的新花样,每次大朝会,必须要各部先把需要议的事提交上来,然后按照程序执行。
蹇义这个议长,负责的就是控制议事纪律和进程。
所有人要奏事,都必须按照程序来,这也减少了在朝堂上扯皮的过程,加快了议事进程。
看到面前这个小册子,朱棣就知道了今日朝堂要讨论那些事务,什么人会上台发言,会讨论哪些事。
而他只需要看到这个小册子,心里就对许多事务已经有了判断。
但凡群臣讨论的结果符合他的想法,就可以通过,而不符合他想法的,就能打回重议。
这不仅可以节省许多时间,更让他能对朝廷事务有最直观的认识。
只要不是一个庸才,今后当皇帝,就不会随随便便被大臣蒙蔽。
这里面唯一不好的一点是都察院想要弹劾哪位官员,就不可能一开始瞒着众人。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确凿的证据,靠风闻奏事就随便弹劾官员的事会出现的少的多。
朱棣心里也在奇怪,朱瞻基一直在强调要提升都察院的地位,为何现在反而限制了他们的权力呢?
特别是六科,他们本来就是一个监督机构,靠的就是风闻奏事立足。
如今他们等于是被绑住了手脚,以他们的级别,如果没有圣裁,他们根本没有权力调查六部可能的贪腐现象。
想到这里,他敲了敲面前的木桌。
可不曾想,这个木桌的前面就是扩音的铜管,这个铜管从四层一直通到二层主席台下面的扩音装置上。
经过铜管的扩音,他敲桌子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议会大楼。
主席台上,乌兹别克族的代表,刚递交了国书,准备向朱棣跪拜。
听到巨响,忍不住愣在了那里。
主持会议的蹇义扬起了头,向着朱棣抱拳道:“陛下有何吩咐?”
朱瞻基也回头看了看朱棣,见他面色诧异,知道朱棣可能是习惯性动作,却不防被所有人听到了。
朱棣闹了个笑话,不过也并没有放在心上,面对这种情况,他游刃有余地说道:“乌兹别克族在面对帖木儿国的战斗中,表现英武,今特例嘉赏马刀五千。”
应天府的特种钢厂专门研究的就是各种合金钢,如今虽然火枪已经成为了大明的主要武器,但是长刀,匕首这些冷兵器并没有被淘汰。
大明如今出产的特种钢刀远超各国钢刀,大名鼎鼎的大马士革钢刀,在大明钢刀面前也相形见绌。
而且他们的制作麻烦,造价高昂,根本不可能装备全军。
听到朱棣的话,蹇义又开口问道:“宋尚书,五千马刀,工部什么时候能够供应?”
大小九卿在主席台上都有位置,宋礼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来到扬声器前面说道:“安国公上月订了一批马刀,如今还未起运,可以先转给乌兹别克人。”
这个时候,乌兹别克人的代表王叔木和温跪了下来,先向着朱棣磕了三个头,然后举起了右手。
这是议事法则里面代表想要发言的请求,蹇义点了点头道:“卿可到台前发言。”
木和温被鸿胪寺的官员教导了规矩,他走到台前的扩音器前,向准备离开的宋礼抱拳行礼,才面向朱棣说道:“陛下,外臣能否换一个要求?”
朱棣坐直了身体,说道:“且说来听听。”
木和温道:“我乌兹别克人原本四海为家,逐水草而生。在上国的帮助下,如今我族大量种植棉花,并且收获惊人。可我族只会人力纺织,还请陛下授我水力驱动之术,对我族来说,水力纺织之术,远比五千马刀更有用。”
朱棣闻言哈哈笑道:“此事太孙已经有了全盘计划,这等小事就不要来烦扰朕了。不过,为了褒奖你等,这事我就允了。”
除了第一天晚上,朱棣太过劳累,好好睡了一夜。此后的几天,他在忙碌之余,一直在跟朱瞻基谈心。
爷孙两人就大明的政治,经济,外交,军事,内务,航海等等,都进行了广泛的沟通,所以朱棣很清楚朱瞻基对西北各族的态度。
西北各族距离大明遥远,只是转运棉花,让他们赚取微薄利润,这件事不能长久。
大明想要把他们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除了武力威慑,必须要给他们更大的甜头。
将水力纺织技术传授给他们,是计划的下一步,哪怕就是木和温不提,朱瞻基也会逐渐实施。
只有让他们像鞑靼,瓦剌两族一样,完全依靠大明生存。大明从军事,经济两个方面全面控制住他们,这种统治才可能稳定。
木和温听到朱棣这样说,连忙又跪拜了下去,表示感谢。而在第一层的下面,乌兹别克人的代表,也纷纷向朱棣鞠躬行礼。
朱棣最享受的就是这种感觉,这种权力在握的满足感,也是他现在犹豫,不想退位的主要原因。
习惯了手握大权,一时之间让他放弃,任谁也有些舍不得。
会议在蹇义的主持下继续进行,后面的那些国家看到乌兹别克人的要求得到了满足,一个个也想将各种赏赐换成水力纺织技术。
甚至还有柯枝,榜葛刺等国,想要得到火车的生产技术。
这一点朱瞻基当然不会同意,现在公开水力纺织技术,已经足够了。
何况,他们那些小国,连铁都融化不了,根本不可能生产出火车。
这可是整个工业的升级,而不仅仅是一项技术。
提升不了炉温,就不能融化钢铁,不能融化钢铁,就不可能铸造铁具。何况还涉及到了汽缸,活塞的合金制造。
这可不是他们想的那么容易。
只要炼钢技术他们突破不了,大明就不会担心他们能追上来。
在原本的历史上,一直到十九世纪,才真正解决了炼钢技术的炉温提升,那是四百年以后的事情了。
大明技术改进带来的蝴蝶效应不可能让这个时代依旧遵循原本的历史,但是最少几十年内,钢铁熔炼技术要尽可能地保密。
等到大明占据了世界上大部分土地,形成了绝对优势,那个时候,就是让他们获得炼钢技术,他们也要有钢铁来源才行啊!
朱棣原本还很享受这种尊崇,但是很快就被各国无休止的要求弄的烦躁了起来。
到了后面,他缩在龙椅里闭目养神,根本不去管下面发生什么事,一切让朱瞻基回复。
将所有外国使节接见完毕,他们退场,才又开始进行内部事务的议事。
这半个多月,本来就没有多少大事,朱棣回国算是最大的一件事了。
那些程序性的事务,不仅朱棣,就连朱瞻基也没有太大兴趣。
他心里还在想着蓝烟主持的青霉素提纯,到底成功了没有。这几日一直都跟朱棣一起,根本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件事。
青霉素的研究,在这个时代难就难在提纯。甜瓜的生长是有季节性的,每年只能研究几个月的时间。
虽然后来制作出来了菌种,但是到了提纯这一步,即便是蓝烟,也没有捷径可走。
已经研究三年了,提纯依旧没有大的突破。如今青霉素的产量从每立方厘米2单位提高到了40单位。
但是因为缺乏冷却技术,得不到纯度较高的青霉素菌。
靠常温提纯出来的青霉素,与其说是救命良药,不如说是毒药。
临近午时,也到了议事的最后阶段,锦衣卫奏报的一件事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就在今天早上,朱瞻基才知道,朱瞻孝期行房,导致其妻范氏怀孕。
这件事在后世不算什么,朱高炽都死了一年多了,连结婚都可以,更别说同房。
但是这个时代,却是大不孝。
这件事其实是一件小事,本不该拿到朝堂上来议论。但是谁让朱棣现在回来了,谁又让朱瞻不是朱瞻基的同母胞弟呢!
也就是说,这件事背后的含义,远远超过了事件本身。
朱瞻基的心里其实对杨章德有些恼火的,他实在有些无事生非。竟然敢不跟自己商议,就把这件事捅出来,让自己有些被动。
但是他也也知道,杨章德这是代替自己出手,想用这件事来测试一下朱棣的心态。
即便是多此一举,朱瞻基却也不能太过责备杨章德。
杨章德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已经三年,他虽然没有当初的纪纲跋扈,但是心狠手辣无过之而不及。
他是朱瞻基忠犬,也在朝堂建立了一帮势力。他们生怕朱棣回来,会让他们这太孙系的势力受挫,想要试探一下朱棣。
而这个时候,朱瞻闹出的这件事,就是一个很好的着手点。
朱瞻基也不怕瞒不过朱棣,以朱棣的手段,看穿这一点是轻而易举的。
关键在于朱棣到底是一种什么态度,这种态度,会直接影响到今后朝堂的局势。
趁着议事的间隙,朱棣对着朱瞻基招了招手,朱瞻基起身,李亮连忙将他的锦凳搬到了朱棣的龙椅左侧,让朱瞻基坐下。
朱棣靠在龙椅里面,还将他备受风湿折磨的双腿盘了起来,像个寻常老翁一般,轻声说道:“纵观如今的议事程序,的确做到了你三年前说的那样,如今朝堂上面少了无谓的纷争和指责,更有效率。但……将所有事务摊开来议,让都察院,六科还如何风闻奏事?”
朱瞻基本来一直等待朱棣的责问,却没有想到他似乎根本不在乎朱瞻的事,却问起了议事程序。
以前的时候,都察院和六科这样的机构,可以仅凭风言风语就弹劾一个大臣。
而这个大臣不管有没有做过这件事,都必须做出解释,解释不过,就等着丢官。
这种有罪推断在后世基本已经灭绝,在法律逐渐健全以后,基本都是无罪推断。必须要调查机构提供证据,而不是让人自证清白。
这样的弹劾步骤,让一些所谓的清流,嘴炮,在后来越来越猖狂,还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势力。
以后世的东林党为例,他们虽然屡有成员身居高位,但是更多人还是把持着言路。
他们把这些职位当做清贵之职,什么是清贵?就是既不用做事,还能无所顾虑地随意说别人做的不好。
你要让他出谋划策,让他出来做事,他还不屑。
这种自己不做事,还见不得别人做事,不管做对做错,都逃不过他们批判的嘴炮,今后还成为光荣。
这就跟后世网上的键盘侠们差不多,只不过这个时代,他们靠这个本事能当官,还能当大官。
朱瞻基是最见不得这些人的,虽然现在还是明初,还没有那么多嘴炮,但是他已经决定改革这方面。
他第一步做的就是在刑部,都察院,六科,锦衣卫之间建立以他联络系统。
不管是都察院,六科,如果察觉哪个大臣有贪腐,舞弊,违法行为,必须要先调查。调查由刑部或者锦衣卫秘密进行,有了证据,才能拿到朝堂上来说。
如果不先调查,就直接拿到朝堂上说,如果查无实证,谁弹劾,谁同罪略减一等。
也就是说,你弹劾对方杀人,如果对方没有杀人,那你就以误杀来判罪。如果你弹劾对方贪腐,对方没有贪腐,你要以贪腐来论罪。
这的确让许多人不敢在乱说话,但是因为在下面的程序逐渐完善,基本上拿到朝堂上来说的案子,都是有证据的。
这当然会让一部分人逍遥法外,但是最起码,锻炼了执法机构的查案能力,保证了公正性。
最主要的是,那些靠嘴炮生存的无能之辈,没有了生存土壤。
朱瞻基笑道:“孙儿虽然在朝堂上面禁绝风闻奏事,却加大了对刑部,锦衣卫查案的经费,并且在各部之间建立了一套公正的查案程序。有漏网之鱼不怕,怕的是言路大开,坏了朝堂的风气。”
主席台上,礼部尚书吕震正在正义凌然地痛斥朱瞻的无德,认为要严惩朱瞻,才能弘扬仁孝之风。
不过朱棣和朱瞻基都没有在意他的话,总之就是老一套。
如何处置朱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朱棣的态度。
朱棣这个时候笑了起来,问道:“你认为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置?”
朱瞻基有些摸不清朱棣的心里怎么想的,回道:“一切听凭皇爷爷的意思。”
朱棣摇了摇头说道:“你啊,是干的太好了,所以现在被架在这里,下不来了吧!”
朱瞻基想要起身告罪,却被朱棣按住了手臂。“有些话,我本来想要晚点再说,但是现在看来,我要是不早点说清楚,这朝廷就会乱起来。”
朱棣一直身处宫廷漩涡,对许多事,远比朱瞻基看的更加清楚。
这倒不是说朱瞻基愚笨,只是他受后世的影响太大,更注重势,而不是谋。在他看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没有用的。
朱棣出征,让朱瞻基监国。这一走三年,而朱瞻基在这三年间,已经将大部分文武大臣都收服。
现在朱棣回来了,朝中文武大臣都已经习惯了跟朱瞻基议事的节奏,突然之间又要变回来,难免会有一些不习惯。
更重要的是,如今这些大臣们,总不能朝三暮四,再转回头又当朱瞻基不存在,拜伏在朱棣脚下吧!
因为朱棣六十二岁,还能有几年好活?现在弃朱瞻基而就朱棣,当时候不怕朱瞻基秋后算账吗?
朱棣西征回来,这几日一直比较新奇,但是新奇,也代表这个朝廷不再是他熟悉的朝廷了。
看到那些大臣现在都臣服于自己的孙子,他们之间的默契比自己更多,朱棣的心里有欣慰,也有失落。
他不行脱离权力的中心,就在方才,也因为那些使节的跪拜显得格外满足。
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反而成为了不稳定因素。
那些大臣们不知道该听谁的,那些武将们不知道该听谁的,这是很大的问题。
朱棣也相信,今日锦衣卫针对朱瞻,并不是朱瞻基的意思,这是朝廷大臣们自己的选择。
但是如果继续这样糊弄下去,只会让人心动荡不安。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去说,按照你自己的意思来处理。然后,朕才有话说。”
说完,他伸手将朱瞻基拉上了龙椅,自己站起了身,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了护栏的前方,俯视着全场的文武大臣们。
朱瞻基坐上龙椅,面向全场沉声说道:“孤身为监国太孙,身负社稷大任,故此脱离丧服制度,只以大明律,服丧四十九日。瞻身为孤之弟,年纪轻轻,新婚燕尔,又有孤这个不称职的长兄为样,故此,不该尽责于他。”
朱瞻和朱瞻墉他们这一批弟弟是永乐十八年秋,秋闱之后成婚。身为皇室的第三代,朱棣没有发话,也不能封爵,他们仍然只能作为闲人生活在宫里。
成婚半年,朱高炽去世,他们就不能与妻子同房。这对年轻人来说,是很难忍受的。
朱瞻基又道:“瞻此事,非国事,当以宗法规矩惩处,此事今后休再提议。”
场内一阵吸气声,现在所有大臣都有些搞不清楚朱瞻基的态度,朱瞻基不让再提,可是此事已经掀开了盖子,又该如何平息呢?
众人看着站在栏杆旁边,虎视眈眈的朱棣,没有人敢随便议论,想要看看朱棣是什么态度。
朱棣对朱瞻基这样的处理是不太满意的,不过他也知道朱瞻基的难为,他总不能一下子把所有向着他的大臣都痛斥一番。
他一摆衣袖,凑到扩音器的铜管旁边,大声道:“朕叱咤四海,扬威八荒,岂会因蝇营狗苟之事与爱孙相争!朕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朕也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朕今日只有一句话想要说:待秋冬之际,寻一黄道吉日,朕要禅位太孙!”
此语一出,登时全场哗然,就连朱瞻基也愣在了那里。
而主席台上,面前有空地的大小九卿,已经全部出列,跪倒在了主席台上。
第一三八章 推让
当探访东洲的舰队返回大明,首先得到的消息就是皇帝陛下欲禅位给太孙的消息。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在泉州的时候,舰队就已经感受到了如今的大明,陷入了一种凝固一般的气氛中。
从东洲回来的舰队虽然自认功勋卓著,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敢张扬,从泉州开始,舰队主帅候显与副帅易信就给整个舰队下令,保持低调。
原本,他们准备将所有舰队直接带回应天府再解散,但是经过商议,除了第一舰队,其他各支舰队的军士,只带代表返回应天府。
在这样敏感的时期,如果他们张扬地大张旗鼓地返回应天府,很有可能会成为打破僵局的靶子。
这个时候,还是低调一点好啊。
要不是身负圣命,易信这个时候甚至想要直接返回胶州湾,远离这个漩涡中心。
虽然朱棣这个大帝嘴上说要禅位,但是哪个敢迎合?对这个帝王的杀戮之心,没有任何人敢忘怀。
假如他只是试探,这个时候却凑上去,诛九族都有很大可能。
船到宁波,第二舰队的大部分将士就与大军分道扬镳,返回山东沿海。
到了苏州刘家港,大部分货船也暂时在这里停留,只有第一舰队四千人,其他代表六千人,携带各族将近一万人返回。
这两万人的阵势,已经是精简的不能再少了。
相比大明将士的战战兢兢,来自东洲的一万各族代表,还有那些将士带回来的女人们,却充满激动地观察着这个繁华的国度。
东南一带,本来就是大明富足之地。特别是近些年的南洋贸易,东瀛贸易大发展,东南沿海各处无不繁花似锦。
来自东洲的土著们看到那些一眼望不到边的城市,看到那些阡陌纵横的村落,还有那长江边密密麻麻的水车,无不视为神迹。
在刘家港短暂停留的时候,候显和易信终于从各个渠道了解到了应天府最近的局势。
虽然皇上说要禅位,但是现在满朝大臣和太孙殿下却极力阻止。
如今皇上已经两次自发禅位诏书,但是都被蹇义以及内阁封驳。
太孙也两次跪拜在谨身殿外,恳请皇上亲政,但是却都被皇上拒绝。
这些日子,除了太子下葬,朱棣出了一次谨身殿。其他时间,他不是在后宫看戏,就是在谨身殿召见一众老臣。
皇上不肯亲政,太孙不肯处政,如今朝堂事务已经堆积了大半个月没有处理。
不过,军队局势非常稳定,因为皇上不肯亲政,整个朝堂反而非常平稳。
候显很清楚,如果皇上亲政,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国不可无主,却更不能有两主啊!
候显心又忧虑,但是易信却放下心来。
他怕的就是皇上亲政,剥夺了太孙的职权,那他们这些太孙党就难以自处。
如今皇上不肯亲政,也就代表不会有权力之争。
即使现在皇上与太孙都不肯处政,但是现在大部分事务百官都能自处,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所以从刘家港出发的时候,易信又恢复了镇定。
想到自己跟易信带回来的黄金和白银,以及探寻东洲的收获,这次,一个侯爵肯定是跑不了的。
杨道在吕宋停靠的时候,就已经从大舅哥解祯期那里知道了太子去世的消息,从太子想到自己的父亲,他忍不住又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与他开始想的不一样,自己的父亲和杨溥这两个近臣,在太子去世以后,并没有受到冷落。
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担任了国子监的祭酒,而杨溥也担任了司业。
这可是国子监的一二把手,并且管着上万大明的候补官员,这两个位置不能说不重要。
以前他认为自己的父亲和杨溥会倒霉,现在他们却被重用。
自己以为投靠了太孙会飞黄腾达,但是一场大风暴让自己变成了罪人。
世事难料啊!
还有自己的妻子,当初不顾自己身份卑下,下嫁于己,自己没有给她带来荣耀,反而牵连了她。
不过知道妻子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已经三岁,还是让他喜出望外。
这次回来,不管什么样的结果,他都要好好待她。
对于大舅哥这个状元公,自请外放,而且还是来到蛮夷之地的吕宋,是在让他惊讶不已。
一个状元,如今像个泥腿子一样,安排民众种田,种树,这种反差让杨道差点以为是解家恶了太孙殿下。
不过知道了解缙依旧是内阁首辅,他这个知州是从五品知州,杨道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一个状元,最多也就是六品,现在直接升了一级,就要比同届高出最低两级以上。
而且关于他自请外放的原因,他却语焉不详,让杨道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知道了杨道身上发生的事情,解祯期却让他不必担心。遇上风暴属于天灾,虽然损失巨大,却不能尽怪罪于他。
而他以千总之职,代理一卫指挥使,绘制整个东洲大陆地图,了解当地民生,这都是大功。
整体来说,他是功大于过,最多也就是功过相抵,继续当他的千总。
解祯期没有跟他细说的是,以他对朱瞻基的了解,杨道以千总之位临时接任舰队指挥使,而且圆满完成了任务,不出意外,将会大赏。
至于那死去的一千一百人,对杨道来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是同袍,但是在上位者的眼里,不过是探寻世界的工具。
只要能把东洲那边的情况了解清楚,再多的人也不是不能损失的。
当然,话不能说的太清楚,让这个妹夫就这样患得患失地回去更好。要是让他胸有成竹地回去,让英明的殿下看了出来,反而会坏事。
从刘家港回应天府,全部都换上了蒸汽帆船,虽然是逆流,舰队一日夜即可抵达。
而舰队的归来,也的确打破了应天府的僵局。
朱瞻基对东洲的重视,其实远远超过了南洲。
后世的澳大利亚铁矿,金矿,铀矿,煤矿的确非常丰富,但是也只是相对而言。
澳洲总共只有七百多万平方公里,还大半是荒原和沙漠,许多地区不适合人类生存。
而南美洲,加上北美洲,面积达到了四千多万平方公里,大部分地区都适合人类生存。
美洲大陆上面的矿产,林木资源,物产资源,远超澳洲几十倍以上。
所以说,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
更重要的是,世界各国之间的势力就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关系,大明占据了美洲,就直接切断了欧洲人想要发展的基础。
没有了美洲的资源,欧洲人根本不可能发展起来。
所以不仅在物产资源上,在战略部署上,美洲也要比澳洲重要的多。
在朱瞻基的计划里,南洲和南洋地区是留给宗室和勋贵开发的,而美洲,以后是留给自己的后代的。
现在除了将后世的新西兰留给自己跟蓝烟的大儿子朱祁铠,其他地方,准备都分封出去。
如今舰队带回来了东洲的消息,整个舰队两三万人,加上来朝拜的各部落人士,东洲的消息肯定是隐瞒不了。
一个比南洲更大,更富饶,还有更多土人的土地,显然是比南洲更加有诱惑力的。
如何调整这方面的利益分配,就成了考验朱瞻基政治能力的难关。
所以,朱瞻基就是想要故作矜持,恭请朱棣亲政也不行了。
毕竟,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东洲的情况,他也不想朱棣胡乱安排,打乱自己的计划。
就在知道舰队会回来的前一天,七月二十一日,朱瞻基吃过早餐,又来到谨身殿外跪下,递上了《恭请皇祖亲政折》。
如今宫中的太监,包括王彦在内,都已经算是朱瞻基的人,他们立即让人过来为朱瞻基撑起顶盖,将折子递了进去。
虽然众人都知道这是在演戏,但是戏要演全套,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敢破坏这场默契的大戏落幕。
东方的这片土地,虽然自古以来,为了王位,皇位,斗争的历史居世界之首,发生了无数壮阔的历史诗篇。
但是禅让,在这片土地上也从未断绝过。
从三皇五帝时期,禅让就已经出现,此后的周王朝,春秋战国,禅让屡有出现。
自汉代以来,有详细历史记载的禅让,就发生了四十二次。
最近一次,距今不到两百年,金哀宗完颜守绪禅位给金末帝完颜承麟。
这些禅位,有些是内禅,有些是外禅,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基本都不会只禅让一次,然后继位者就迫不及待继位的。
特别是内禅这种自愿禅位,基本上最低都要禅让三次,推却三次。
这不是虚伪,而是一种礼仪。
朱棣的圣旨两次被大臣封驳,这都是意料之中的。等到了朱瞻基这里,即便是圣旨生效,他也还要推却三次,才会接旨。
大殿中,朱棣看着面前朱瞻基的折子,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去东洲的舰队回来了,瞻基也就沉不住气了啊!”
王彦陪笑说道:“舰队这次又带回来了价值两千万白银的金银,东洲现在变成了一块大肥肉啊!”
不要说别人了,就是王彦也被舰队带回来的巨大财富给震撼住了。
三年前,太孙带回了这么多的财货,是跟几十个国家进行贸易,并且只有一大半是金银,剩下的都是各种物资。
但是这次,据说带回来的几乎全部都是黄金和白银,而且,黄金的数量比白银更多。
如此富饶的东洲,可不是矿产还在土里面的南洲,如何不让人心动呢!
朱棣前些日子就看到了舰队派人送回来的密信,看到舰队这次带回了将近两百万两黄金,六百万两白银,都被震撼的不能自抑。
他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一笔金银,就连自诩富可敌国的撒马尔罕,也不过收获了不到二十万两黄金。
他早已准备,等舰队回来,他一定要亲自去看看,这么多的黄金堆在一起,有多大一堆。
对朱瞻基来说,不到两百万两黄金,不过是十二万斤,六万公斤,也就是六十吨。
这笔财富相对个人来说,已经不少了。但是相比要把黄金和白银作为货币的大明来说,依旧少的可怜。
即使全世界的黄金加起来,也不足以作为货币。
用黄金做货币,只会出现货币短缺,永远不会通货膨胀。
经济真正想要发展,只是依靠黄金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以白银为辅,只要白银短期之内产量不会大幅度提升,不会贬值,大明的金融就是稳定的。
现在,东瀛的白银,墨西哥的白银,南美的白银产区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这个担心也不会有。
以白银来流通,黄金来稳定,一两百年以内,不用担心货币泛滥导致物价上涨。
整个世界的贸易流通,目前一直处于货币短缺状态。
大明境内因为缺少金银,如今以货易货还非常普遍,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特别是欧洲,几次贸易下来,恐怕他们就只能穷的来给大明人打工才能活的下去。
这些金银收获早就在朱瞻基的计划之中,对舰队的奖赏,他也不准备全部都用金银支付,要知道,如今爵位可要比金银更受欢迎。
还有就是土地。
大明的土地现在可开发的还有不少,在南洲,东洲,更是有无数的土地。
这些舰队的士兵们是第一批前往东洲的人,他们之中,肯定有不少会希望到东洲那边当一个人上人,圈一大片庄园,养几百个奴仆种地,或者挖矿。
只要愿意去的,朱瞻基一定会不吝赏赐。
节省下来的金银,自然会投入银行,现在银行因为缺少金银,许多工程的建设,都放慢了脚步。
何况,还有最耗费资金的铁路,也想早点修建。
哪怕工人们只要一半工钱,另一半以实物,粮食弥补,也需要大量的金银。
朱瞻基生怕朱棣这个败家子又把金银给败了,自然要掌握控制权。
给朱瞻基撑着顶盖的是昌盛这个少监和四个小太监,他原本跟过朱瞻基一段时间,自然也是跟朱瞻基很熟的。
看见朱瞻基的脸上不一会儿出了汗,他递过来一块没有用过的手帕,轻声说道:“殿下,陛下着实是爱护你的,你一来跪下,就把我们打发出来照顾你了。”
七月的应天府是最热的一个月,虽然两个小太监给他扇风,跪在外面的滋味可一点也不好受。
不过,这个程序必须要走,演戏演全套啊!
足足跪了半个时辰,朱棣在大殿内让王彦写了第三次禅位诏书,然后自己亲笔画押,盖上大印。
忙完了这些,他才叹了口气说道:“让太孙进来吧!”
第三次诏书被封驳的可能性很小,从这段时间的反应来看,他禅位,瞻基继位,可谓是众望所归。
这次的诏书发出去,也就代表他远离了皇位。
不过这样也好,这几年朱有炖可是编了不少戏,在皇宫里看看戏,无聊了到应天府到处逛逛,更惬意一些。
他计划到了冬天,就出海去南方,到了那一年四季都是夏季的地方,这风湿老寒腿,也不会太折磨自己。
至于这国家大事,现在也不用他操心了。
即便瞻基有一些地方做错了,自己这个爷爷的话,他该听还是要听。
王彦不敢怠慢,亲自捧着禅位诏书出了宫城,皇城,来到了承天门外左手第二套大宅。
第一套大宅是宗人府,名誉上的文官之首,但是如今连宗人令都是蹇义兼任,地位跟吏部不能同日而语。
而一直关注着皇宫的蹇义,在王彦抵达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他让人叫了在衙门的侍郎等人,亲自迎到了二院门口。
外间的前院是低级官吏的办公场所,他们如此大的动作,当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看到是王彦亲自捧着七色圣旨驾临,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事了。
王彦看到蹇义,轻声笑道:“有劳议长大人久候,咱家可是过意不去。接旨吧……”
蹇义带着几位属官跪下,王彦也就有条不紊地念完了这篇格式化的圣旨。
这一次,蹇义没有直接拒绝接旨,只是要王彦稍候,因为这件事,需要九卿共同决议。
他这边派人去叫人,而其他衙门也早已看到了王彦一行,知道皇上第三次禅位诏书下来了,所有人都很快地汇聚在了吏部二院。
圣旨就被摆在众人之间的桌上,六部主官和都察院都御史、大理寺卿、通政使九位大臣坐在桌边,谁也不肯第一个开口说话。
还是站在一边的王彦忍不住说道:“诸位大人,陛下这次是诚心去位,这几日,一直在跟咱家聊着南方的暖冬……,你们……还是按照程序走吧!”
众人的目光都盯在蹇义身上,他现在是百官之首,也只有他第一个开口才行。
蹇义盯着七彩圣旨,眼眶逐渐红了起来,最后忍不住痛哭流涕。“老臣自永乐元年就一直追随陛下,蒙陛下厚爱,位居百官之首,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不敢怠慢。如今,陛下老了,臣也岁过甲子,自该随陛下而去……”
他这一哭,众人里面除了年轻的顾佐,其余人等也都哭了起来。
众人纷纷起身,面向圣旨而跪,在王彦面前表演了一番君臣和谐难离的一幕。
虽然知道他们是作戏,王彦也无心讥笑他们。朱棣禅位,影响最大的其实是他啊!
他们这些大臣,换了谁当皇帝,都不会影响他们的职位。
可是他这个司礼监太监,在皇上没有死的时候,自然还是要在跟前伺候的。
从大权在握的首领大太监,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他才是真正的不甘。
而且,他年纪也不大,今年不过四十五岁,还不到养老的年纪。
就是到时候朱棣死了,他回来之后,也不可能再坐上司礼监太监的位置。
除非朱棣恩许,或者是太孙殿下恩准,跟皇上要了自己,还能在这个位置上过渡几年。
总之,相比他们的职位安稳,自己才是命运莫测的一个。
想到这里,他这个曾经在战场上身中三刀也不曾流一滴泪的阉人,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谨身殿中,朱棣与朱瞻基爷孙相对而坐。朱棣今日不像往常一样,随意而坐,苍老的身体挺的笔直。
而朱瞻基也没有吊儿郎当的样子,正襟危坐,看向自己的爷爷。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朱瞻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十二年开始,孙儿就在为今日准备。原本以为自己准备好了,但是现在却觉得,依旧需要皇爷爷的教导。”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朕自登基以来,北平草原,南控交趾,东靖东瀛。如今大明虽然称不上四海靖平,却也不需要大动干戈。你只要休养生息几年,这大明的百姓日子就会好过起来。”
“这都是皇爷爷的功劳,史书上也会详细地记载下来。孙儿一直视皇爷爷为榜样,也尽量不让皇爷爷失望。”
“你没有让我失望过,相反做的比我想的要好。你要不是做的太好,怎会有如今的尴尬局面。”
说到这里,朱瞻基也有些无语了。他是一个掌控欲非常强的人,所以在朱棣离开的这几年,一直在控制文官,武将这边的局势。
现在,不管文官,武将都变成了他的人,朱棣回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被架空了。
以朱棣的能力,想要夺回大权其实并不艰难,他还占据了大义。
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朱瞻基不知道他是早就有心退位,还以为是被自己逼的,所以内心一直愧疚不已。
面对朱瞻基,朱棣内心纵然有一些失落,更多的却是欣慰。
自己挑选的继承人没有挑错,这对一个帝国来说,再重要不过。
接下来的话题主要集中在朝廷里面的人事关系上,每个重要的位置,每个重要的人,每个重要的家族,朱棣都跟朱瞻基详细分析了一番。
朱瞻基的能力不差,经验也不差,现在缺的就是一些细节之处的了解。
直到王彦空手回来,一进门就跪倒在地。泣道:“陛下,蹇议长和众大臣接下圣旨。”
朱棣笑着挥了一下衣袖,说道:“传旨钦天监,让他们挑个好日子!”
第一三九章 东南不同
七月初一之后,不论是朱棣,还是朱瞻基都不肯上朝,也都不肯出来主事。www.uu234.net
但是到了七月二十二这一天,爷孙俩却一起出宫,来到了阅江楼码头,迎接返航的东洲舰队。
朱瞻基迎接他们,是因为他们是自己派出去的,而且他们在东洲的收获,超出了自己的期望,必须要给他们这个荣耀。
而朱棣前来,纯粹就是为了这一百多吨金银。
在封建时代,特别是在大航海时代之前,美洲的金银还没有被开发出来的时候,这么多的金银绝对是一笔大数字。
从远古时期,到秦汉时期,甚至到唐宋时期,整个世界的金银数量都非常短缺。
以宋代为例,当时不仅金银短缺,连铜也短缺。铸币用的铜不足,以至于民间的铜器,那都是价值不菲。
钱币跟不上流通的需要,不仅金银铜,丝帛,布匹,就连铁钱也流通于世。
当时四川所铸铁钱一贯就重达二十五斤八两。在四川买一匹罗,要付一百三十斤重的铁钱。铁钱如此笨重不便,北宋创印的纸币“交子”就在四川地区应运而生。
“交子”的出现,是东方货币史上由金属货币向纸币的一次重要演变。“交子”不但是东方最早的纸币,也是世界上最早的纸币。
元代以来,大批的民间金银流失,更多的被蒙元人掠夺,修建寺庙,铸造铜器。
民间货币的极度缺乏,纸币的不被认可,让民间贸易重新回到了以货易货的时代。
明初的货币短缺是非常严重的,不要说民间贸易了,就连官员俸禄,也都是发米。
也就这几年北明山铜矿开发,海外贸易频繁,运回了大量金银,才缓解了一部分金银短缺问题。
当然,这里面最大的优势是杜绝了民间金银转运和交易,全部利用银行来调节,才能真正缓解金银短缺问题。
因为东方的老百姓,实在是穷怕了,太喜欢存钱了。
不仅仅是老百姓,就连那些商人,也都喜欢在家中囤积大量金银,导致大部分金银被埋在地下。
有了银行调节,金银都必须通过银行流通,这才真正缓解了货币短缺问题。
但是,银行的货币虽然多,却被分散开来。像这样将近两百万两黄金摆在一起,还有两倍的白银,即便是朱棣,也没有亲眼见过。
阅江楼码头的盛况,相比半个多月前朱棣回来的时候,规格降低了不少。但是皇上和太孙亲自迎接,这里的安保依旧非常严格。
朱棣和朱瞻基虽然亲自到码头迎接,却不是一开始就来,而是等舰队全部从船上下来,在码头上摆好了方阵,才姗姗来迟。
海军,陆军代表,所有的内侍,官员们加起来近万人。除了船上必要的留守人员,按照不同的身份,分列成不同的方阵。
在他们的身后,才是一万来自东洲大地上各个部落的代表。
大明虽然经常可以见到异族,但是像这样一下子来一万人,还是让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感到震惊。
而更震惊的还是这些印第安人,他们最繁华的城市特诺奇蒂特兰,库斯科,不过是只有大明皇宫大小的城市。
看到这漫无边际的巨大城市,看到这密密麻麻的人群,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精美的衣服,他们如何能不震撼。
当他们踏足在码头上平整的水泥地面,不少人就忍不住摸了摸这地面到底是怎么修建的。
当朱棣与朱瞻基乘坐龙辇来到码头上,他们不用大明的通事介绍也知道,他们这些人的王,已经到了。
相比八匹纯白高头大马拉着金碧辉煌,像一座宫殿的龙辇,库斯科原本的王维拉科查登时觉得,他的那需要八十个人才能抬起来的肩辇,丑陋的如同小孩子的玩具。
美洲两大王国,阿兹特克王国,库斯科王国,他们是所有来宾里面地位最高的。
因为美洲其他土著,只能算是部落,只有他们两个国家,才有了国家的雏形。
阿兹特克因为开始与大明的作对,被易信杀了不少人,特别是后来死尸造成的鼠疫,让他们的人口下降了一半以上。
现在他们必须依靠大明,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阿兹特克这个国家,本来就是三家部落的联盟,几十年来,他们南征北战,打压了不少民族,才将地盘扩大到后世的墨西哥城周边。
在其他小部落投靠大明之后,他们要是不投靠,就有亡国的可能。
而库斯科王国就是印加帝国的前身,他们的首领维拉科查也算是个贤君。
而且印加帝国与阿兹特克不同,他们的强势已经有一百多年。这个国家是没有没有私人财富的,所有的人,包括财物全部都属于国王。
也就是说,一个国王,可以对管辖的平民,包括贵族予取予夺。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维拉科查臣服之后,他们的平民才会将全国各地积存狭隘的金银,全部主动地交出来。
当然,候显没有竭泽而渔,他指定朱瞻基是想要发展东洲大陆的,所以掠取的是一些浮财,没有动他们的根基。
而且在东洲的一年多时间里,除了专心培育橡胶树,金鸡纳树,就是教会当地人更多的技能。
这也让候显成为南美印第安人心目中的神。
维拉科查他们将候显当做神,但是现在,他们心目中的神,却拜倒在其他人的面前。
礼炮声响起,七声礼炮是君王迎接功臣的最高礼节。
印第安人在跟大明人接触的两年时间里,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大明的实力。
他们不再将火枪和火炮的响声当做天神发怒,但是在这样庄严肃穆的时刻,突然听到炮声,依旧惶惶不安。
然后,码头上,数百鼓手,锣手,和唢呐手组成的乐队开始演奏,这雄浑的音乐声响起,不少印第安人都被迷住了。
朱棣和朱瞻基下车,所有人跪倒在朱棣和朱瞻基的面前,包括那些依旧处于目不暇接状态中的印第安人。
三拜九叩的大礼之后,朱棣亲自上前扶起了候显,而朱瞻基上前扶起了易信。
他们两人一去三年,圆满完成了朱瞻基赋予的任务,而且还超额完成。现在带回来了这一万印第安人,几乎将整个美洲的土著部落一网打尽。
这些人来到大明,接触到大明先进的文明,回去了以后,自然会因此向大明学习。
那个时候,再派出官员前去教导他们,事半功倍。
候显是内臣,见礼之后,就跟在了朱棣的身边,而易信是武将,这个时候依旧只能跟手下待在一起。
朱棣今日放下了皇帝的架子,像一个普通老翁一样,与一帮将领一一见礼,不时还笑呵呵地拍打着将士的手臂,勉励几句。
昨日晚间,舰队就已经抵达了新江口水寨,今天上午才进城。
他们抵达新江口水寨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皇上已经下了禅让诏书,而议长蹇义也已经接了。
只不过,太孙殿下却一辞诏书,如今还没有答应。
但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已经代表了权力的顺利过渡。
不管在什么时代,禅让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皇位的交接,也就意味着权力的更迭。不仅仅是皇位的更迭,更是新旧势力的更迭。
这种新旧势力的碰撞,才是最危险的。
不过朱棣跟朱瞻基之间,却有一个历朝历代都没有的优势,那就是朱棣西征。
朱棣西征,不仅是一场军事行动,三年的西征给了朱瞻基足够的时间,将大明社稷牢牢控制住。
朱瞻基已经将朝廷控制住了,军队现在也都听他的,朱棣回来之后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这才是禅让的主要原因。
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就不存在新旧势力的更迭,少了内耗。
所以,他们今日都一直很在意朱棣的情绪,不知道这位强势的大帝,到底是不是真心退位。
现在看到朱棣情绪颇好,他们的心全部放了下来。
虽然太孙殿下一辞皇位,但是事不过三,到了第三次的时候,殿下一定会身登大宝。
易信身为朱瞻基的嫡系,在这个时候,自然是非常开心的。
在人群的后方,杨道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昨日刚到新江口,父亲杨士奇就派人联系上了他。
对朝廷的局势,对朱瞻基和朱棣的性格,他自然比杨道清楚的多。
虽然朱棣回来以后要禅让,一开始也让他震惊不已,但是他很快就想通了这其中的环节。
朱棣让朱瞻基监国,朱瞻基干的太好,将所有人都收为己用。
朱棣回来以后,应天府的大变样,官员的离心,他一方面觉得这个国家他都快不认识了,一方面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如果他年轻十岁,肯定不会接受自己被架空,他会拉拢中间势力,打压属于太孙的势力,抢回权力。
但是他老了,没有了雄心壮志,也不愿爷孙之间产生隔阂,所以他接受了这一切,主动提出了禅让。
杨道的所作所为他也已经知道,虽然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篓子,但是那种天灾属于不可控制范围。
相反,自己的儿子初出茅庐,就能被一众同僚推上舰队首领的位置,这充分证明了自己儿子的能力。
沿着东洲的东西线远航几万里,不仅绘制出了大陆图,还绘制了海图,探明了沿海地带的环境,这是大功。
如果他的分析没错,自己的儿子这次会被评为功大于过,说不定,这个临时的舰队指挥使的位置,就变成了实差。
这里面,当然也有他的原因。他始终认为,自己属于运气不好,如果太子能够继位,他跑不了一个内阁大学士的职位。
有了内阁大学士的职位,以后想要谋一部主官的位置,也轻而易举。
可是太子早逝,一切成空。他现在虽然被授官国子监祭酒,但是却被太孙排除了权力中心之外。
进步了内阁,一切都是空。何况,如今的国子监,在太孙的心里,似乎并不重要。
为了补偿自己父子,既然自己被排除在外,那么儿子想必会被重用。
一个不到二十五岁的蒸汽帆船舰队的指挥使,这可是许多侯爵都想争夺的位置啊!
而且,如今大明周边已经没有大仗要打,却要开发东洲,南洲,一个舰队指挥使的位置,远远要比一个陆军指挥使的位置更加重要,更容易立功。
想到当初杨道跟自己的争执,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虽然缺了一些灵性,但是心思稳重,心怀宽阔,运气比自己好,目光比自己更强。
得到父亲的细致开解,杨道的心放了下来,但是想到那一千多个葬身海底的将士,他即便知道自己升职,也开心不起来。
朱棣经过杨道面前的时候,并没有在意这个站在后面的千总服饰的年轻人,但是朱瞻基却看见了。
虽然损失了一千一百人,但是朱瞻基并不在意。他很清楚,如今的大西洋,还算是人类的禁区。
舰队能圆满完成任务,损失不超过十分之一,他不能苛求太多。
而且,杨道身世清白,娶了解家的女儿,如今又是大明最了解大西洋水情的人之一。以后大明压缩想要打通大西洋航道,还离不开他们这些人,所以,他只会得到重用。
面对杨道,他隔着一个神机营的指挥佥事,赞许道:“你的事我已知晓,你没有堕了我羽林卫学的声名。”
听到朱瞻基的这句话,杨道以为自己水波不惊的心登时抽搐了起来,还没有跪下,就已经泪流满面。
他单膝跪下,俯首道:“臣有负殿下所托,只愿能戴罪立功。”
他前面的人让开了位置,朱瞻基亲手扶起他说道:“天下之大,再没人比你更清楚了。那大西洋风急浪高,原本就难以征服,如今损失十不足一,你有功无过。在家修整几日,在你受伤损失的人,应得的抚恤,也由你亲自调拨到每一个将士家中。”
虽然这是一个苦差事,作为主将,他会遭受死者家属一系列的指责,辱骂,甚至殴打。但是,这却是杨道最想做的一件事,这样能让他的良心恕罪。
听到朱瞻基的安排,杨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哗哗流下。“臣定不负所托,若有差池,当身死谢罪。”
这只是接见将士过程中的一个插曲,朱瞻基今日一直比较低调,让朱棣来出这个风头。
会见了功臣和使节代表,朱棣和朱瞻基就被候显引上了运载金银的货船。而其他人,责备鸿胪寺安排着前往竞技场,等待着朱棣嘉赏。
上次回来以后,朱棣就格外喜欢那个竞技场。不仅能一次性接见十万人,还能让每个人听见自己的话。
而且,竞技场的气派,能震撼到每个来到大明的人。
而实际上,不用去竞技场,大部分初次来大明的夷人,已经被震撼住了。
像那些印第安人,看到火车冒着浓烟过来,不少人就吓的跪下来磕头,着实引发了不少大明将士的笑意。
有了上次的经验,今日的人更少一些。鸿胪寺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所有人通过火车或者船只,马车前往竞技场,在竞技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足够这些人吃的食物。
朱棣登上了一艘货船,这里的舱房被全部封闭了起来,每处舱房都有监和海军分别用一把铁链锁住,只有两方人马同时开启,才能进入。
而且,运载金银的船只上的人,都是几方人马组成,所有人不能上下船,杜绝了偷盗的可能。
只看了一艘船,那些金银也只是让朱棣欢喜了一小会儿,他就又变的沉默了起来。
从舱房出来,他登上了甲板,在一处船帆的阴影中站定,摆了摆手。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他的动作,迅速离开,他的身边就只剩下了朱瞻基一人。
这个时候,他才叹了口气,望着朱瞻基说道:“这东洲如此富足,人心难平啊!”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所以孙儿不准备派任何勋贵,宗室前往东洲,东洲也不向任何人分封。”
“这岂不是让所有人不满?”
朱瞻基指着码头上还没有离开的那些土著说道:“他们就是借口,这些土著有超过五百个部落,派任何人去征服,都只会引发矛盾,不如只派军队和官员去。军队负责威慑,官员负责教化,然后再鼓励百姓前往移民,所有移民家庭,都必须要有最少一个读书人……”
朱棣这个帝王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说道:“你想徐徐图之?”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东洲辽阔,人员众多,孙儿准备以后留给我直系子孙。”
“若众人不满又如何处之?”
“只要不将东洲开发放在南洲之前……不管是宗室,还是勋贵,总会认为拿到手里的才是真正的财富。”
东洲现在的情况是隐瞒不了的,朱瞻基也不想隐瞒,但是也别指望他会现在将东洲列入分封的地盘。
南洲和南洋的岛屿分封,是因为那里人口稀少,需要大明人去开发。
但是,东洲现在本来就有几千万人,所以重要的不是去分封了之后的征服,而是利用怀柔手段让那些部落都认可大明的统治。
借口很好找,在让那些土著归心之前,你能派多少人去?最多几十万人吧,可是那里有几千万人呢!
一边是遥不可及的东洲,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南洲,朱瞻基不相信,那些宗室和勋贵会咬着东洲不放。
朱棣见朱瞻基胸有成竹,也就不再提这个话题,而是又说道:“朕修的报恩寺被你抢了,今日这艘船上的金银,就给朕,让朕再去修建一座报恩寺。”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说道:“别说一船,就是所有的金银皇爷爷都拿去挥霍孙儿也不会说半个不字。只是孙儿宁愿皇爷爷重修皇宫,甚至修建一座堪比皇宫的别院也可以,只是不要再修建寺庙。”
“为何?”
“儒释道虽然现在三教合一,但是三教之间也竞争不止。孙儿想要引导天下百姓同归一心,这三教的问题必须要解决。如今佛教在太祖与你老人家的打压下已经没落,如此大张旗鼓修建寺庙,只会让局势越来越复杂。”
朱棣有些不高兴了,但是朱瞻基的理由句句在理。他也知道民间百姓什么都信,想要引导很难,而在朝廷上,这种纷争更加激烈。
想到不能给孙子添麻烦,但是要求被拒绝让他心里很不爽。
正想着要怎么敲打他一番,却听朱瞻基说道:“皇爷爷,孙儿在新江口造船厂建设一艘五万料大船,目前船体已经竣工,今后,这艘船可以作为皇爷爷的活动行宫,想去哪里都可以。”
朱棣有些不敢相信了,怀疑地看着朱瞻基问道:“哪有如此巨大的船,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在吨位出现之前,船只的运载是以料为单位来计算大小的。料的前期意思并不是船只承载单位,而是造船所用木料的数量。
一根普通的用船木料,在正常情况下长度大概在五六米之间,直径约二三十公分之间。由于这样的一根木料在水中的浮力,基本可以承载三个成年人的重量,也就在三百六十斤左右。
而因为木材体积有限,特别是船只的龙骨,需要特别坚实的木料。所以即便是大明的宝船,采用了拼接法,目前一万料,也就到了极限。再大,船体就不结实了。
朱棣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帝王,所以第一时间就认为朱瞻基在说谎。
朱瞻基笑道:“孙儿让人费尽千辛万苦,浇铸出来了一根百米纯钢龙骨,以这跟精钢龙骨拼接木料,现在造出来的宝船不仅比现有宝船更加结实,更宽,体积也更大,在海上行驶也会很平稳。”
朱棣心里有些相信了,可是转念一想,又问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这个老头子,想要打发我出海?”
朱瞻基扑通一声跪下,指天发誓道:“孙儿只是想让皇爷爷在晚年享受更多人间欢乐,从无逾规之想,若有他心,天地……”
古人是很信这方面的,朱棣不等他说完,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好了,我的乖孙儿,爷爷只是随口一说,就不要发誓了。”
(感谢紫轩煜尘成为第五位盟主,老妖感激不尽!今日心有余力不足,明日一定加更。)
第一四零章 金钱与军权
东洲带回来了大量金银,除了有少部分奖赏将士,农师,内侍,其他的大部分都被收入内库。www.uu234.netwww.uu234.net
这也是有讲究的,国库与内库是分开核算,船只的制造,舰队的开销,当初都是内库出的银子,收获大部分自然也要入内库。
但是内库不能将所有便宜占完,所以即便外廷没有出力,也要分国库一部分,然后用之于民。
不过,如今的内库除了实物,基本上所有的金银,全部都存入了大明银行,记入了皇家的账户。
可以这么说,如今的大明,内库一直都是比国库富裕。
哪怕前些年贸易规模没有这么大的时候,内库也比国库富裕的多。
下西洋,北征蒙元,包括哪里有了天灾**,每一次内库都是要出大部分银子的。
因为大明的国库,从来没有充实过。
也就这几年,朱瞻基出海带回来的大批金银,通过银行调节金银,减少了贪腐,国库的资金才从入不敷出变的略有盈余。
要问现在全大明权势最大的大臣是谁,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蹇义。
蹇义身为吏部尚书,管理天下官员,身为宗人令,管理天下宗室,身为议长,主持朝廷会议。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没有一个大臣能比得上他。
但是若是要问,全大明最有权的大臣是谁,则所有人都会说出另一个名字:陈。
陈算不上朱棣的近臣,靖难之役时,他是建文帝的人。在朱棣打到长江之时,才投降,然后获封平江伯。
等于说,他虽然抓住了从龙之功的尾巴,却因为排位较低,一直被排除在近臣之外。
而且他的运气也算不上好,他能力出众,曾经统率天下大半水师,要是一直留在水师,朱瞻基改制海军的时候,他是当仁不让的海军总督。
但是,他在永乐十年被调到淮安,治理黄河,淮河,总督天下漕运。
漕运总督在原本的历史上,算得上一个紧要官职。可是这一世,朱瞻基大力发展海运,运河虽然疏浚通了,却因为不必往北方运粮,导致了漕运并不兴旺。
永乐十四年,朱瞻基想起了他,将他从漕运总督调到京城担任大明银行总督。
当时的大明银行初建,这个职位一点也不起眼,陈当时还认为这是贬谛,都有辞官的念头了。
他是灰心丧气地接任了大明银行总督一职,在他看来,大明银行不管运营,虽然管着户部发展银行,皇家商业银行,那两家却不必听他的,没有半点实权。
但是,大明银行虽然不管运营,只管金银币转运,以及在全国建立的二十个金库,但是这可是管着全天下的钱财啊!
银行发展越好,发展的越大,他手里的权力也就越大。
永乐十八年,朱瞻基出海归来,开始清查银行旧账,禁止民间金银转运。
从那以后,天下各处设卡,查收金银,而且锦衣卫,监,咨情司同时出动,调查各地交易情况。
也就是说,超过一百银币的交易,就要提供银行金银票存根。想做生意,可以,你只能通过银行交易,以银行的金银票为证。
任何人,都不能携带超过一千银币的现金出门。天下商业尽归银行来负责金银流通,任何人也不能逃税。
对于这个举措,老百姓拍手叫好,因为他们手里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金银。
对那些地主的影响也不大,反正他们大部分金银都埋在地下。
对商人的影响虽然很大,但是他们要跟监做生意,想要参与海外贸易,就只能乖乖听话。
官员们因为一开始增加了许多工作,比较抱怨,但是朝廷的国库因为商税迅速充实起来了,他们的反对之声也就逐渐平息了。
而且,金银都存进银行了,银行的财富越来越惊人。朝廷做什么事,都能通过户部发展银行来调集银子,不仅不怕没钱,还省了许多麻烦。
银行的作用让越来越多的人见识到了银行的威力,无数商人也慢慢地学会了从银行借款来给付货款,并且百分之十二的年息,比起民间借贷来低了好几倍。
到了这个时候,人人都羡慕起陈来,甚至不少人还将他称作财神爷。
蹇义官职虽然最大,但是他做错事的时候,其他的官员也敢指着他的鼻子骂,还不止一次。一些清高之人,甚至还以此为荣。
而陈呢?几乎没有一个人敢得罪他。不管是商人,还是地方官员,在他面前都要低声下气。
在某些方面,他比户部尚书夏元吉,还要让那些官员害怕。
如今朝廷实行财政支出预算方案,夏元吉虽然掌管财物分配,但是却也不敢卡着不给。
但是银行这边独立运行,任何大臣都管不到大明银行,金银通过银行调运,全部都是陈说了算,所有人只能巴结着他。
当然,他这些年遭受的弹劾也是最多的,是个人就想把他弄下台。
因为他可是武将,不是文臣。
陈原本是漕运总督,如今这个银行总督掌管天下内陆河道金银转运,驿站,转运司的独立衙门,还有一支专门的押运队伍。
随着银行的扩大,网点的增多,金银转运的工作越来越多,这个队伍也就越来越大。
永乐二十年春节之前统计,银行官员现在已经超过一万,职员超过五万,而直属的押运队伍有六百多条河船,人员超过五万。
现在全大明,就属银行的职员最多,直接管辖押运队人数最多,权力远远超过了任何一个官员和将领。
所以,文臣们想要把陈弄下去,就连武将勋贵们也都冷眼旁观,因为一个个都对他嫉妒不已。
沐昕这个原本的银行副总督,跟随朱棣出征的时候,开心不已,因为战功,他这个驸马都尉如今还获封了一个侯爵,可以传给后代。
回到大明之后,他可是颇为得意,但是现实却让他傻眼了。
他根本没有想到,银行现在发展成为了仅次于监的天下第二大衙门。陈这个平江伯,成为了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之一,甚至要把这个之一去掉。
最近一段时间,他顾不得享受,一心投入到了对银行的运作了解之中,想要从众分一部分权过来。
他这个侯爵,驸马都尉不过是虚名,没几个人会在乎他,可是银行副总督这个位置,却是人人巴结啊!
陈倒也不敢设什么障碍,因为沐昕本来就是专门负责陆路的金银转运,同时也负责全国巡视查账的。
而且他跟自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想跟自己争,还是先把权力从接替他任务的广恩伯刘才手里要回来再说。
刘才这个人是个老实人,因为口吃,显得孤言寡语,跟谁都没有太深的交际。他是那种一根筋的人,作战勇猛,获封广恩伯。
因为嘴笨,第一次北征的时候,还被朱棣怪罪,削去了爵位。
不过后来朱棣自己都过意不去,又把爵位赏给了他,却一直没有重用了。
沐昕出征以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太孙将他找了出来,负责银行查账和陆运金银。
但是,陈后来看明白了,太孙看重的就是刘才这个人不会营私结党,也就不敢贪腐。
从那以后,陈明白了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对。
他不仅不能贪,还要做一个孤臣。只有这样,他这个位置才会坐的稳,只要太孙殿下看重他,任谁也弹劾不了自己。
他在朝中本来就盟友不多,只有丰城侯李彬与他关系莫逆。
他们两人是一同上阵杀敌,出生入死,一同治理海疆,后又结为儿女亲家的扯不开的紧密关系。
但是除了李彬,他与其他同袍都逐渐疏远,向孤臣的方向发展。
朱瞻基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当初回来大明以后,虽然银行的发展不尽人意,但是他也没有想过换了陈这个银行总督。
想要坐这个位置,就必须要当一个孤臣。
而且,陈能力出众,虽然没有什么建设性的管理才能,交给他的工作,他都能不打折扣地完成。
这以后,再多的人弹劾陈,朱瞻基都留中不发,其他人逐渐也就知道了朱瞻基要保陈的态度。
陈的权力虽然大,但是他现在当了孤臣。而且他手下的那些押运军原本许多都是驿卒,经过训练也没有上过战场。
他们都是听命行事,跟陈这个高高在上的银行总督不可能有太深的感情,指望这些人跟他造反,是不可能的。
再多人弹劾,只要他不贪,不徇私,朱瞻基就会保他一辈子。
因为种种原因,陈现在成为了大明最为特殊的官员,除了受朱瞻基直接管理,没有任何人能约束他。
论势力,他的管辖范围比任何人都大,管的人比任何人都多。
整个大明,也就监的人数比三家银行多,但是监系统是个庞大系统,光是首领大太监都有二十四个,哪像陈独掌大权。
他也知道自己是绝大多数官员嫉妒的对象,这两三年来,越发低调了起来。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固然能当一个孤臣,陈家却不能因此而受到牵连。
想要保护陈家,除了自己秉性要端正,也需要给自己家族找一个后路。
跟朱瞻基接触了几年,他很清楚朱瞻基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位太孙英明神武,心胸开阔,只要不是碰触到他的底线,什么事都开诚布公摊开来说,不要掩饰,更能得到宽容。
所以趁着银行,监双方进行金银交接的时候,他向朱瞻基提出了自家的嫡长孙女将于福安候之子黄柏定亲的消息。
朱瞻基听到陈主动提起此事,就明白了陈的顾虑,他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就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朱瞻基没有反对,那就代表同意了。陈抱拳俯首道:“殿下宽宥,老臣再无顾虑,定替殿下守好银行这个摊子。”
福安候就是原本的福安子黄渊,虽然这次出征,他作为后军总兵官,没有在战场上杀敌立功,但是他的功劳却是抹煞不了的。
以一己之力,调度二十多万人的数千里远征后勤补给,即使是朱棣也对他的能力大加赞赏。
在胜利之后,他与几位侯爵都被列为头功,从子爵连升两级升为侯爵。
除此之外,朱棣依旧觉得不够,不仅按照侯爵嘉赏,还京城一座五进大宅,以及属下进贡的两个波斯美女,赏给黄渊。
如今黄家父亲为兵部尚书,儿子是超品侯爵,真正成为大明的新贵。
黄渊今年也才三十三岁,而且性格沉稳,才华出众,如今深受朱瞻基重视,今后当是朝廷栋梁。
这场婚事,还是陈主动提出来的,他现在虽然超然于百官之外,但是他今年也已经五十六岁,当为子孙后代多考虑一番了。
黄渊对陈并不陌生,对陈之才也颇为敬佩。更重要的是,他与陈嫡子陈佐,两人在年轻之时,就有深厚交情。
那个时候,陈佐是总督之子,一军指挥佥事。黄福虽然名义上是工部尚书,交趾布政使,却属于贬谛,黄渊投笔从戎,只能当一个把总。
但是那个时候陈佐并没有瞧不上黄渊,教了他不少水师行军作战方面的学识,这些东西,是书上根本学不来的。
因为这层关系,陈才能不顾面子,让儿子出面,主动攀附黄家,为孙女求一个好姻缘,为势单力薄的陈家求一个好靠山。
黄渊对陈佐的印象很好,在陈家嫡女年幼的时候,也曾见过几次,知道是个伶俐可爱的孩子,长的也不辱没自家的宝芽。
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这桩婚事。
不过他的长子黄柏只有十三岁,陈家长女只有十一岁,两个孩子只是交换庚帖,定下亲事,结婚还要过几年。
陈去了这个心事,感叹不已。自己的长子踏实稳重,不过才干一般,这辈子顶天也就是个指挥使。
如果自己去了,哪怕他顺利承了平江伯的爵,若无援助,以后也少不了受到排挤和打压。
自己被排挤了几十年,最后好不容易起势,却因为管着银子,不得不当孤臣。这些年他也得罪了不少人,以后这些账恐怕都要算在自己儿子头上。
现在有了黄渊这个未来的权臣当亲家,他也算放心了。
黄渊西征归来,如今还在家中休养,但是已经有消息称,他这次会被提升为海军副总督。
郑和这个海军总督今年也已经五十岁了,还能干几年实差?今后这海军总督的位置,除了黄渊不做他想。
陈早就看出来了,今后大明再无强敌,今后这海军,恐怕是要比陆军更加重要。
从监的铸币厂出来,朱瞻基上了马车,跟刘万说道:“暂不回宫,跟羽林卫说一声,去一趟太平坊黄尚书家。”
朱瞻基对黄福,黄渊两父子都非常器重,对陈也同样器重,这三人都是真正有能力的人。
陈家还好,由于以前在京中没有势力,倍受排挤,子弟一般都从军在外,比较低调。
但是黄渊早年可是当过尚书的人,一妻两妾,嫡子就有三个,庶子也有三个。
他们早年倒也老实,但是自从两年前黄福回来,成了兵部的掌印尚书,他有两个庶子就不太老实了。
“殿下,今日可是十六王子的生辰……”
“不用管,我这几乎天天都要庆祝生辰了。”
朱瞻基现在算是明白了过来,古代的皇帝跟自己儿子为什么还没有跟内侍们亲近了。
每个儿子,从出生之后,就已经各自背负了自己的责任。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能超过身份的限制。
然后,想要跟自己见一面,都要经过多重手续,先跟自己申请,还要看有没有时间见他。
像自己小时候自由出入宫廷,那是因为朱棣这个皇帝当初是造反得到的皇位,当初只顾得稳定江山,百官也战战兢兢,都没有时间管自己,由着徐皇后宠自己。
现在一切安定,他的这些孩子们,纵然他对他们放纵了许多。但是他们每个人的身边跟着太监,宫女,侍卫,都会劝阻他们不要打扰了自己,主要任务是完成自己的学业。
而他的后宫,孩子又比一般的皇帝多了许多,现在加起来一百多个了,要是每天都庆祝生日,他几乎天天都有应酬了。
自然而然,他现在跟孩子们的关系就疏远了许多。
车驾来到太平坊的时候,接到消息的黄渊已经带着全家人等在了大门口。
这套房子是朱棣刚赏赐给他们的,原本属于靖江王,由于朱棣现在限定藩王无故不得离开封地,现在京城的不少王府都被宗人府收了回来。
这也代表着,不欢迎那些藩王回京。
一去三年,黄渊比三年前瘦了一些,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胡子更是长了许多。原本的小白脸,现在变成一个帅大叔了。
他获封侯爵,他的母亲韩氏也变成了超品夫人,见礼之后,朱瞻基亲手扶起了老夫人,扶着她的手臂一起进了中门。
这个女人公正,待小妾,庶子一视同仁。坚韧,带着一家老小几十口,转战几千里,追着丈夫流放的脚步远行,早就传遍了大明。
她在大明有口皆碑,朱瞻基对这样的女人也敬佩不已,亲手将她扶到了正院门口,让她行了一个平礼,带着家眷进入后院。
黄渊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十二岁就被朱瞻基特批进了羽林卫学学习,二女儿今年十岁,也变成了一个小淑女。小儿子是他离家之时才怀上的,今年虚三岁。
天气炎热,朱瞻基也不想进屋,让人在前院的树下摆了几把椅子,就坐了下来。
“十八年你们出征,十九年孤好好收拾了一番京中的纨绔,将他们都绑进了军营。当初,你的三弟黄波,五弟黄溪有秀才功名,逃过了一劫。这两年,你父亲为了军中大事殚精竭虑,他们缺少管教,惹了不少是非,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倒也没有收拾他们。不过如今你回来了,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一切以不让老大人痛心为线……”
黄渊愣了一下,他倒是不知道两个弟弟缺少管教,闹出来的事情已经到了太孙面前。
他是个聪明绝顶之人,很清楚朱瞻基今日专门过来串门,不会只是为了他的两个败家兄弟。
“渊今晚就跟父亲商议一番,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结果。”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从十四年,你就跟着我,这六年多,从出使交趾,出海欧罗巴,又到西征帖木儿国,你不曾有过安生的时候。你且在家好生休养两月,到了九月,你又要开始忙碌了。”
黄渊点了点头道:“渊出征归来之时,已经休息了半年,殿下如有所用,渊明日就回海军报到。”
“倒也不至于这么急,南洲移民,也不会像战时那么紧迫。”
听了朱瞻基的话,黄渊向自己的亲随,也是他的堂弟黄清招了招手,黄清小步来到他们的旁边,黄渊交待道:“将我书房第二个抽屉里面的黄色木盒拿来。”
黄清去后,黄渊才说道:“臣子西洋回来,就已经在筹划移民事宜,也写了一份计划。虽然不一定全部符合殿下所想,但也能殿下一些启发。”
朱瞻基笑着摇了摇头问道:“移民之事,你认为最重要的是什么?”
“制度!”黄渊肯定地说道:“南洲臣也去过,那里远离大明,如何让宗室,勋贵,将士们过去之后,能严格按照朝廷旨意从事,是最重要的。没有制度,又远离大明,别到时候朝堂花费了巨资,却还引得抱怨连天。更重要的是,绝不能让人有拥兵自重之机。”
朱瞻基心中一动,又问:“那你对东洲又如何看?认为该如何化解众人的移民东洲之心?”
这个问题黄渊显然没有想过,沉吟了一下说道:“臣对东洲不甚了解,不敢妄自评价。”
朱瞻基跟刘万说道:“将东洲这几年汇报的情况,还有这几日上交的资料,明日汇总一份给福安候送来。”
随后他有跟黄渊说道:“你先好好看看,然后再给孤递帖子。到时候,你也好好跟孤说说,为何会不怕孤发怒,想跟陈家结亲。”
(思路有点卡,下一章会稍微晚一点。)
第一四一章 缘由(紫轩煜尘盟主加更1)
朱瞻基离开之后,黄渊还在心里揣测着他今天来的意图。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跟自己交待南洲移民的事务是正事,不过这件事并没有那么急。现在海军连续西征,探寻东洲,大部人马刚回来,即使人受得了,船只也要检修。
刚组成了欧罗巴舰队已经征用了大部分蒸汽帆船,南洲这边,最快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开始抽调军队。
所以这件事并不急,何况,他也只需要让内侍传个口信就可以了。
为自己两个不成器的弟弟,这更不可能,要不是因为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他们两个恐怕早就被收拾了。
能让他今日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理由,似乎就只剩下了黄家与陈家定亲的理由。
可是,黄渊的心里依旧有些纳闷,以太孙的眼界,似乎不应该在意这件小事啊!
黄福出了衙门,长随黄祁就让马夫将马车赶到了黄福面前,趁着黄福上车,四个护卫没有在意,他轻声说道:“老爷,太孙殿下方才去了府中。”
“可知是什么事?”
黄祁摇了摇头说道:“殿下走后,大少爷将自己关进了书房,现在还没有出来。”
黄福心中略有阴郁,沉吟了一下说道:“回家,……你让人给通政使府上递个帖子,就说老夫今日不能赴宴,明日当面赔罪。”
对大儿子的能力,黄福现在是非常信任的,能将十多万大明军队,十多万印度军队的后勤管理的井井有条,连自己恐怕都略有不及。
能让他觉得麻烦的事情,恐怕不是小事。
如今黄家风头出尽,想低调也低调不下来,什么时候都应当居安思危。
明朝官员出行自有定制,黄福身为二品尚书,以大明律,是能乘坐轿子的。
但是朱瞻基几年前的一句“以人为畜,人不如畜”,让所有官员都不敢再乘轿子。
如今除了病人,新娘子成亲,还有人乘坐轿子,大部分官员出行都是马车,骑马,或者就是人力车。
在轴承被发明以后,不仅马车越来越好用,板车也越来越多。从板车衍伸出来的人力车,跟后世的黄包车差不多,如今成了普通人短途出行的常用工具。
至于长途,应天府内,现在不管是百姓,还是低级官员,都习惯了乘坐火车。不仅便宜,还快捷。
大明现在不缺马,其他地方不说,光是滁州马场,每年就能出场两万匹军马,三万多驽马。
三万匹驽马,供应整个东南地区虽然略有不足,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何况,从朱瞻基出海欧罗巴,回来的时候,携带了数千匹欧罗巴的高头大马,目前各大马场都在改善马种,以后,即使耕牛数量不足,那些力大无比,能够耕地的驽马,是不会缺的。
当然,耕牛也不会缺,因为现在每年,都有几万头印度的耕牛,被运到大明来。
当然都是乘坐马车,但是黄福的马车规制,颜色都能直接代表他的身份,加上朝廷安排的清街衙役,京卫护卫,锦衣卫小旗,还有他自己的一众长随,数十人浩浩荡荡。
回到府中,黄福马不停蹄来到了西院的书房。而这个时候,黄渊光着膀子,一个人在书房门口的屋檐下,练着大字。
见黄福归来,黄渊楞了一下,连忙让下人去给他拿一件衣裳来穿上。
黄福摆了摆手说道:“不在乎那些虚礼,这天热的厉害,连为父都想光膀子了。今日这字,还赶不上你六年前的了。”
黄渊打发走了下人,跟自己的父亲就在屋檐下站定。“这几年练的少,生疏多了,以后定当多抽一点时间练字。”
黄福却摇了摇头说道:“字如人品,不过是牵强附会,但凡字迹在水准之上,倒也不必过于强求。那蔡京,秦桧的字可都是当世一绝,可是做出来的事,却遗臭万年。如今你为家族多年案牍劳形,可要比练好几个大字要强万倍。”
他虽然心急,想要了解太孙来家里干什么,但是在儿子面前,却要保持着一副平静的心态。
父为子纲,如果他这个父亲不能以身作则,又能教出多好的儿子?
从黄渊的手里接过了毛笔,他蘸了蘸墨,沉吟了一下,在黄渊重新摊开的白纸上面,写下了“励精图治”四个大字。
如今大明周边再无强敌,国泰民安,虽然身为兵部尚书,但是他认为现在大明,更多的需要精心治理。
黄渊看了看自己写的“安国宁家”四个字,又看了看父亲写的字,躬身道:“孩儿惭愧,竟然还比不上父亲心态。”
安国宁家,虽然口号喊的大,却空泛无比。而励精图治,在境界上,就要高了一大截。
“你是心态乱了,今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殿下提了三件事……”
黄渊将朱瞻基来了之后,提起的三件事依次说了,黄福叹了口气,久久沉默不语。
这三件事,除了要让黄渊为南洲移民做准备这方面与他关系不大,另外两件事可都关系着黄家的命运。
家有逆子,败坏家风,最少他们那一支,今后是指望不了。
而跟陈家结亲,黄福原本是反对的,只是因为黄渊愿意,才定了下来。
可是如果因为这件事引发了殿下不快,那对黄家的影响也就更大了。
好一会儿,黄福才叹道:“你这两个弟弟不成器,老夫也是疏于管教。既然殿下还给老夫几分面子,这次南洲移民,就让他们两家也去。”
黄渊点了点头,南洲地域辽阔,他这个侯爵,要是申请,最少也能分上方圆千里的地盘。
到了南洲,就是想要他折腾,能折腾出一番事出来,也算对得起他们,要是折腾不出来,就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那跟陈家的亲事,父亲怎么看?殿下如今显然是有不满的,孩儿也不知道到底哪里错了。难道真要推了这门婚事?”
“不妥。”黄福道:“殿下从陈哪里知道此事,已经点了头,又专门当面来说,显然并不是只为阻拦这门婚事。何况,既然已经答应了陈家,出尔反尔,岂不是得罪了陈家?让我黄家声誉置于何地?
我原本以为,如今我黄家和陈家都是盛极一时,结亲太过张扬,所以反对。现在看来,殿下心里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黄福又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思来想去,怕不是只有一个原因。”
黄渊连忙问道:“什么原因?”
黄福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分析说道:“陈如今管着银行,全大明一半的金银都控制在他的手中。他这样的人,却因为不能离京,所以殿下并不担忧会有麻烦。而他这样的人,如何才会引起忌讳?”
黄渊有些明白了过来,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的父亲,惊讶问道:“难道殿下真的会将海军交于我手?”
陈掌钱,为了避讳百官,要做孤臣。为家族谋个未来是理所应该,但是跟谁家结亲,也不能跟真正掌握了军权的家族结亲。
钱与权,特别是军权的勾结,才是上位者最不放心的。
哪怕陈现在与蹇家结亲,两家手里都没有军权,殿下也不会反对。
如今黄福是兵部尚书,不过他这个掌印官是不能离京的,陈也不能离京,所以没什么影响。
能让殿下忌讳,显然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原本准备安排黄渊接管海军,现在谅解结亲,等于说破坏了他的计划。
黄福见黄渊明白了过来,笑道:“殿下做事永远是出乎意料,几年前,谁能想到,他让郑和这个阉人,接任海军总督啊!”
“可是孩儿今年也不过三十三岁,不论在朝堂,还是在军中,都属于后进之辈。”
黄渊依旧有些不敢相信,他无论怎么想也不敢奢望,殿下有心让他接手海军。就连外面的传言,也只是说会等到郑和老去之后,他才有可能接任郑和之位。
郑和今年五十岁,他想要接任最少要等十年,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才四十三岁。
而那个时候,陈都六十六岁了,当然不可能还会待在银行总督这个职责繁重的位置上。
所以黄渊当初并没有多想,见陈佐有心结亲,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可是现在因为跟陈家结亲,有可能影响到自己直接接任海军总督,这就让他的心里有一种荒谬的怅然若失了。
黄福看着自己儿子,温声安慰道:“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你的时间还长……现在关键是要想清楚,太孙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回复。”
黄渊清醒了过来,但是大脑还没有恢复清明,显得昏沉沉的。想到自己有可能接手海军这个庞然大物,他的心里如何平静的下来!
皇宫内,朱瞻基的面前是激动不已的朱棣。他前两日就特意前往新江口水寨,去见识了一下那艘五万料的巨大海船。
随着这艘船进行第一次的试航,今日才回来。回来之后,就大加赞叹这艘没有完全造好的船的先进和庞大。
一料的承重力大约在三百六十斤到四百斤之间,五万料,差不多就是运载量两千万斤。
听起来似乎很多,其实在后世,也就相当于一艘万吨海船。后世二三十万吨,甚至四十多万吨的海船都不稀奇,但是,如今这一万吨的海船,绝对让人震撼不已。
实际上,这艘船的体积比原本的宝船并没有大太多。
但是宝船是全木材的,为了坚固,整艘船的架构十分紧密,处处都是木材的衔接,人们活动空间和装载空间都算不上大。
这就相当于是一个全木结构的木疙瘩在水里,人们的活动空间只是里面的缝隙。
但是有了这根铁艺浇铸出来的巨大钢铁龙骨,围绕这个龙骨,又是钢铁组成架构,然后镶嵌木料。
这样一来,就节省了大量的空间,减轻了自重,当然也就能装载更多的货物。
而这艘船,因为是试验品,又不是为了装货,而是想要给朱棣打造出一艘巨大的海上行宫。
所以除了坚固之外,考虑的不是装多少货,而是航行能力和奢华。
这艘船上,应用了如今大明最先进的科技。八台巨大的蒸汽机这次不是装在甲板上,而是直接装进了船舱下面。
船中间的两台蒸汽机负责滚装轮,船尾两台蒸汽机负责滚装轮,一台负责控舵,操纵方向,两台备用。
除此之外,最让朱棣震撼的是还有一台蒸汽轮机,带动了一个沉重的螺旋桨。
蒸汽轮机的道理他不懂,但是看到那台人类工业文明的巨大机械,仍然忍不住为之震撼。
相比之下,几百个个锅炉工只穿着一条兜裆裤,露出黝黑,健美的肌肉,在热气腾腾的蒸汽室内有条不紊地装填煤,又是一种不同的壮观。
这艘巨舟,甲板以下有巨大的三层,最下面一层是压水仓,里面可以储存淡水,但是更多是为了压舱。
第二层是操作舱,一小半在水下,上面的窗口距离吃水线不足两米。这样的高度,在大海里显然是不够的,三四米的大浪,在大海里不过是常事。
但是现在有了玻璃,装了四层厚玻璃,虽然透光性不好,但是勉强能抵挡风浪。
第三层是仓库和船员的休息舱,前后隔开,船员是过不了他们的活动范围的。
甲板以上,还有五层,第一层是宫女和太监的休息区,包括教坊司那些乐师,也是住在这里。
第二层就是主殿,有一个可以容纳八百人的大殿,这个大殿占据了三层高,一大半的活动面积。
但是这是必须的,哪怕以后朱棣过世了,朱瞻基乘坐这艘船,也需要这样一个大殿。
朱棣的主舱房也在二层,位于大殿的后方,除了大殿的这一边,其他三面通透,还有一圈阳台。
因为横跨这艘船的宽度,总面积超过了八百平米,十几个房间足够亲近的人住在一起。
再上面几层,也是大小不一的舱房,给那些妃子们居住的。
在船上,朱棣也不要求一定要高高在上,不让其他人住在他头上。他也坐过船,知道只有船尾,并且是靠近中轴这里的晃动最小。
而船体甲板以上,大殿以前的几层区域,都是给船员们活动的,他们基本上影响不到船上的人的生活。
这艘船的吃水达到六米,长江里面只能勉强航行,还要在丰水期。
现在马上要入秋,等到十月以后,河水量下降,船可能就出不了长江。
所以,这艘船后面的装修,布置,就要到下游去安装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朱棣才迫不及待地就去参观了一番,回来以后大加赞叹,恨不得船只快快造好,他就能好好享受一番了。
蒸汽轮机的出现,当然也是朱瞻基的功劳。不要以为蒸汽轮机很复杂,实际上,若是不论材料的材质,一个简单的单级往复式汽轮机,要比蒸汽机更容易制造。
因为蒸汽机最难制造的不是锅炉,而是将热能转化为动力的汽缸。
如今的汽缸只是简单的合金缸体,活塞也是合金钢,因为要封闭,只能安装四道活塞环来避免漏气,增加马力。
而汽轮机只需要知道了原理,制造材料过关,就能直接将动力作用于螺旋桨。
朱瞻基第一世当了十几年的船长,修过无数次汽轮机,对汽轮机的熟悉程度远超蒸汽机。
以前是因为材料不过关,他才没有直接上马蒸汽轮机,如今合金钢品种丰富,他才让人按照他的“设计”,制造出来了几台汽轮机。
在热能转化方面,汽轮机是远超蒸汽机的,船只也是最适合安装汽轮机的,直接可以用一根轴伸出船体外面,带动螺旋桨。
相比制造汽轮机,螺旋桨才是真正让人费尽心思。
汽轮机的复杂在于要知道工作原理,然后制造出合格的配件,并且不易损坏。
但是螺旋桨的工作原理人人知道,样式人人知道,但是想要造出合适的来,却不容易了。
叶片的坚固程度暂且不谈,大不了加大,加厚,消耗一部分动能。
可是叶片的数量和角度,却跟船只的大小,速度的快慢有密切的关系。
看似一样的螺旋桨,只因为扭转角度细微的差别,发挥的作用完全不同。
而且,如今的大明也没有直接制造螺旋桨的工艺,现在螺旋桨就是一开始做好泥膜,然后分开浇铸成型,然后让工匠把叶片一点点打磨出来,再组装在中轴上,非常耗费人力物力。
这两年来,朱瞻基让人铸造了超过五百套螺旋桨,轮着试验,这才挑选出来了一款适合巨大海轮的螺旋桨,让人又造了几个出来。
不过,目前来说,因为在螺旋桨技术上的短缺,汽轮机虽然勉强能用,但是还远远达不到量产的地步,只能作为试验品。
他的对面,朱棣依旧还在兴奋地说着。“谁能想到,如此巨大的一艘船,仅仅只是依靠一台蒸汽……轮机,一个螺旋桨,就能跑起来,并且不比四个滚轮慢。只是,一路上,这才不到一千里,就坏了四五次。”
朱瞻基笑道:“新技术总是这样,何况,这么大的叶片,我们的技术又不过关,坏才是正常的。”
朱棣又问:“今日问了刘昌,他说这台新机器又是听了你的提示才造出来的?”
朱瞻基笑道:“孙儿这脑子里一直都有些奇思妙想,从小就比别人聪明嘛。要不是孙儿身娇肉贵,说不定现在早就造出能载着人在天上飞的滑翔翼了。”
朱棣斜瞥了他一眼,笑骂:“想都别想,以后也不许打这个主意,再上天之前,好好想想后果。”
在朱瞻基面前显摆了一番,朱棣也心满意足了。说道:“明日让应天府的火车停下来,朕就坐火车到处看看。”
朱棣回来那天,舰队归航那天,火车都停运,专门安排接人。
以前没有火车的时候,应天府的老百姓也没觉得不便。但是现在有了火车,火车一停,就抱怨连天。
朱瞻基摇了摇头笑道:“皇爷爷有雅兴出去看看,也不必让其他火车停下来,我会安排好的。”
朱棣的目的是坐火车玩,又不是不让其他人出门了,听了朱瞻基的安排,点了点头,就背着手出了兴庆宫大殿。
如今应天府的三条线,一共只有十二列火车运行,不敢再多,实在是难以调度。
因为这些线路有许多交叉点,然后还有逆向运行的火车,在没有电子设备监控的时候,全部靠人力监控时间,进行扳道。
只要稍有差池,就会出现车祸。
火车运行也两年了,不算撞死的百姓那种车祸,已经出了三次大型自己相撞的车祸。
幸亏现在的蒸汽机马力还不算大,即使出了车祸,也只是撞在一起,只会损坏铁道,没有脱轨过,造成的损失也不算太大。
朱棣刚走,侯承徽牵着十六儿子朱祁锋就出现在了门口。
朱祁锋是十九年七月生的,现在实岁一岁,还不太会走路,却不喜人抱,喜欢在地上爬。
今天他生日,所以他们母子俩也是得到了优待,没有通报就出现在了门口。
“殿下,臣妾刚问了刘少监,今日没有安排了。”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将儿子抱过来……”
侯承徽见朱瞻基笑容满面,有些欣喜地抱起了趴在门槛上的朱祁锋,走着小碎步,来到了朱瞻基的身边。
朱瞻基抱起了儿子,将胡子就凑了上去。小家伙一见胡子扎了过来,连忙推着朱瞻基的脸,咯咯笑着喊着娘。
这也是他唯一会喊的称呼,不过他性格好,喜欢笑,还是挺惹人喜欢的。
侯承徽看到父子逗乐,开心不已,刚想说话,却见陶侃来到了门口。“殿下,黄尚书府有情报到了。”
“拿过来。”朱瞻基将孩子递给了侯承徽,说道:“你到外面等一下,我片刻就出来。”
见朱瞻基有事,侯承徽不敢打扰,连忙抱着孩子出了殿门。
黄氏父子的对话,负责监控的锦衣卫暗探并没有听到,但是父子俩在黄渊门口商议,许多人却知道。
而后黄福直接命人将两个儿子各打二十大板,关在府中养伤,并且宣称,等到南洲移民开始,第一批就将他们送到南洲去。
没什么值得关注的消息,朱瞻基就等着看黄渊的态度,才能确定,到底要不要拔苗助长,现在就把他安排到海军总督的位置上。
(加更六千字大章,盟主也要加两更,还欠大家几章,我这个月尽量还清)
第一四二章 国事家事
金钱与军权,这是一个皇帝必须要控制在自己手中的资源。www.uu234.net
任何人,最多只能涉足管理一个方面,而不能两方面都能插手。
陈要做孤臣,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是孤臣。投靠朱棣晚了,满朝文武,也就一个丰城侯李彬跟他关系好,其他武将看不起他。
纵然他的能力再强,资历太浅,那些从一开始就追随朱棣的勋贵们也瞧不起他。
黄福这边又不一样,他是文臣。朝中的文臣基本都是建文倒台之后,才追随朱棣的。
他主要是永乐元年就当了工部尚书,又能力出众,就有些心高气傲。
他早年得罪了陈瑛,陈瑛可是一开始比纪纲还要狠的角色,但是朱棣惜才,不肯杀黄福,陈瑛也只能将他先赶到北平,后又赶到交趾从军。
却不曾想,黄福在军中也藏不住,以一个文臣,逐渐成为整个南征军的后勤总兵官,最后更是靠威望又主掌交趾。
陈瑛倒台,他原本就该回京了。只是交趾离不开他,才一直留在那里。
这个时候,他又因为正义得罪了横征暴敛的马琪,把监系统又得罪了。
要不是朱瞻基,他不可能回京当兵部掌印官。
这两家结亲,就犯了他的忌讳了。
虽然他们的忠诚值得信赖,不管是陈,黄福,黄渊,他们都是能力出众,朱瞻基很欣赏,很信赖的对象。
但是身为一个上位者,绝对不能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
权力一定要平衡,这是稳定的基础。
黄渊今年才三十三岁,即便他忠心耿耿,一辈子公正廉明,以后也会变成一个权臣。
朱瞻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活多少岁,活个七老八十还好,谁他都能压的住。
要是像原本的历史中,英年早逝,那个时候,谁能制衡黄渊?
他要是稍微有点歪心,那个时候,江山就危急了。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不能给他这样的条件,从一开始就杜绝这样的事。
朱棣如今要禅位,这些时日就几乎不管国事了,天天到处晃荡。
等他继位以后,已经筹备了好几年的朝廷改制,就要逐步开始实施了。
朱瞻基最先要改的,就是外交,如今的鸿胪寺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外交的需要。礼部,通政司也有部门与外交有瓜葛,这些方面一定要理清。
郑和管海军不过是权宜之计,在朱瞻基看来,他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外交部尚书人选。
虽然陈诚认为他跟候显两个人的外交能力更强,但是他们两个人只是与人交际的能力强,口才强。
却缺少郑和身上的这种贵气,缺少一个泱泱大国领导人身上应该有的大局观和从容。
陈诚是很厉害,但是让别人见了就怕,见了就忌惮,这就不好了。
所以,陈诚是个通政使的合格人选,而不会是一个外交部尚书的合格人选。
他这样的人,就适合搞情报。
郑和调到外交部,海军这边是朱瞻基最重视的权力部门,他自己总管,也需要一个得力人选帮他处理公务,他看看中了黄渊。
黄渊的统筹管理能力,已经得到了验证,海军的日常事务,在他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在陈还在担任银行总督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在他们结亲之后,还把这个担子交给黄渊了。
第二日,早饭前,黄渊的帖子就递了上来。
朱瞻基吃着粥,听着李亮汇报一个个求见的人名帖,还将他们有什么事做了简单概括。
而在朱瞻基接见他们之前,根据他们拜见的理由,通政司和锦衣卫,包括咨情司,还要将这些事全部查一遍,绝不会出现来人说了什么事情,朱瞻基却一概不知的情况。
由于东洲一下子来了上万人,李亮这些时间也一直忙碌不堪,憔悴了许多。
东洲那些土著代表,因为人数太多,现在被安排在了城里的国子监,城外的理工学院住宿。
理工学院的设计是按照三万人设计,目前已经建成的宿舍区,就有三十栋。
这宿舍楼跟后世八十年代的宿舍楼差不多,中间是一个宽楼梯,两边各有五间宿舍,一间可以洗澡的厕所。
每间宿舍有六张高低床,可以住十二人,一共五层高,一栋楼就能住五六百人。
虽然是如此简陋的条件,但是对大部分土著来说,这有着玻璃窗户,干净整洁的宿舍,已经远超他们的想象了。
他们每日的日程都排的满满的,在学校里学习参见皇帝的礼仪一日,在鸿胪寺,监,礼部的人员带领下,到应天府参观一日。
他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土豪,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黄金,有钱的只要出门,都会购买大批对他们来说,稀奇古怪的东西。
一些部落没有黄金的,他们也都携带了各种特产。对他们来说寻常的东西,大明也有不少人喜欢,监统一买下来,然后再高价售卖出去。
等他们都培训好了,朱瞻基才会分批次地接见他们。
黄渊在帖子里自诉,认为黄家既然已经与陈家定亲,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
听到他这样说,朱瞻基就开始考虑海军总督的新人选了。
至于黄渊,先老老实实地为南洲移民服务,为海军服务,等到陈以后下台了,才有真正掌权的机会。
可是新人选让朱瞻基有些犯愁了,既要熟悉海军情况,管好各种琐碎事务,还不能走历史倒车。
他倒是有几个人选,保定候孟瑛,瀛洲侯朱真,还有一个就是这次前往东洲立下大功的候显。
有郑和在前,这次候显怕不是也要封一个虚名公爵了。说起来,他的功劳比郑和还要大,将近两百万两黄金,四百多万两白银,不要说一个虚名公爵,就是一个世袭罔替的公爵,也值得了。
而且他跟郑和还不一样,郑和还有亲侄儿,能继承家产,他却已经没有近亲。
只不过,如今战功还在统计,暂时还没有封赏。
至于另一个功臣易信,这次前往东洲的表现并不算太好,在东洲残暴不仁,贪财好色,虽然立下大功,但是爵位上升一升,却也不会再重用。
他们三个人各有优势,也各有劣势。
论对海军的了解,水上作战,朱真最擅长。
论名望,收拢人心的能力,孟瑛最强。
而候显两方面都略有不足,但是最值得信赖,而且处理繁杂事务的能力,要略胜两人。
孟瑛是那种世家子弟,当领袖足够,让他处理琐事,基本要靠别人。
朱真呢就是一个武将,名气大,处事最弱。
经过一番考虑,朱瞻基还是决定让候显接任郑和的位置,他不需要一个英明的领袖,因为没有人比得上他,他却的是一个能具体处理事务的辅臣,候显最合适。
而朱真和孟瑛,朱瞻基也准备重用,南洲需要一个海军将领负责协调移民事务,孟瑛这个孟子之后,担任海军负责人非常合适。
而东洲那边想要教化,方便以后管理,让各族臣服,也需要一支舰队驻守,让朱真过去镇守,也非常合适。
当然,这个提督或者总兵官,只会暂时在那里管理,不会分封。
东洲以后只会派士兵,士兵亲眷,还有他的子女以及普通官员过去管理,绝不能让高级将领在那边参与太深。
南洲距离近,中间也有无数中继岛屿,往来会不断。以后即使有人狼子野心,想要割据,也容易镇压。
但是如果任由他们在遥远的东洲形成尾大甩不掉的局面,到时候,就是一件麻烦事了。
“电力研究院那边递了帖子,说是电机有了重大突破,能平稳运行了。”
朱瞻基大喜,立刻说道:“安排车驾,今日不见那些官员了,吃完饭我就去下马桥。”
承天门外鸿胪寺,刘万跟黄渊说道:“福安候,殿下交待,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今日就不接见你了。让你好好看看东洲的资料,过些时日,待南洲移民动员的时候,再找你说话。”
黄渊内心叹息了一声,脸色不变地长揖笑道:“多谢刘少监……”
今日不见他,显然殿下对他给的答案不满意。不过,黄渊的心里并无懊悔,实际上,在失望之余,还有一丝轻松。
如果他真的跟刘家退亲,就会声名涂地。而他以三十出头的年纪,真要是被委以重任,他现在就已经风头出尽,木秀于林,那个时间,简直是烈火烹油了。
所以,哪怕是真的让他接管海军,他也一定要推掉这个任命。
殿下现在失望,总好过将黄家置于险境。
下马桥农庄。苏南一大早醒来,娇妻莲儿搂着小女儿还在酣睡,眼角还有可见的泪痕。
他怕惊醒了她们,动也不想动一下,却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不曾想,莲儿并未熟睡,一声叹息就将她吵醒。她睁开了眼睛,看了一下天色,一下子坐起身说道:“妾身今日起的晚了,这就马上为夫君准备早饭。”
苏南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摇了摇头道:“我听见动静,小娥应该已经在做饭了。你再多睡一会儿……”
“没事儿,妾身已经睡好了。”
“听话。”苏南不容反驳地按着她的臂膀,因为怕吵醒了还不懂事的女儿,声音不敢太大。“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们,可是那毕竟是我爹娘啊!”
莲儿摇了摇头说道:“妾身也有错,昨日不该让夫君难为。”
苏南搂着莲儿的,将脸埋进了她的秀发,呢喃着说道:“莲儿,不如我们一起去东洲吧。去了那里,就再也没有吸血的爹娘了。”
莲儿看着才两岁的女儿,想着还有一个六岁的儿子,犹豫了一下。她还没有说话,却听见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女佣小娥应了一声,后面说话的声音小了,他也听不清说什么了。
可是不一会儿,朝鲜女佣小娥来到了卧室门口,轻声说道:“苏大人,护卫来报,苏老爷他们又到了庄子口,要你去接。”
“知道了……”
莲儿抬起头,坚定地说道:“去,我们东洲。我不信,他们还能追到东洲去。”
苏南看着自己的妻子,内心一阵愧疚。
嫁给他之前,莲儿是蜀王府专门培养出来的孤女,虽然是孤女,但是从小也是衣食无忧,锦衣玉食过来的。
嫁给了自己之后,不仅没有享到多少福,成亲不足两月,自己就跟随殿下出海,一出去就是三年。回来后按说日子会好过一些,可是从他回来,自己的一帮亲戚,就都纠缠上门了。
如果是其他亲戚,苏南可以不理,但是来纠缠的可是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啊!
苏南是湖广荆州人士,自小因为家贫,还没成年就跟大人一起跑船。
后来被招进了水师,日子才好过一些。
但是,他自小离家,自然与家长父母不亲。在他后面,父母一连串又给他生了六个弟弟妹妹。也许是命贱,竟然还都活下来了。
他跟父母不亲,可是那几个却被父母宠大的。他还没有成亲,父母就已经给他二弟张罗了亲事。
这倒还不算什么,他也没有想要本就家贫的父母为他张罗婚事。
永乐十四年,因为东征立功,他被授予湖阳子爵,昭信校尉,升授第一舰队千总。除了各种奖励,还在老家的八十亩免税的军功田。
原本贫无立锥之地的苏家,因为这八十亩田,变成了富户,他这个子爵,昭信校尉虽然只是虚衔,但是级别比县令还要高。
苏家是真正兴旺起来了,最少在当地,他那原本被里正都不正眼看的父亲,都能变成县令的座上宾。
八十亩免税田是朝廷赏赐,只要他活着,就免税。但是依旧是官田,而不是私田。
这几年,父母将田地收获除了自家嚼用,全部都拿来买私田,苏南自己从来都没有吃过一粒米。
他刚回来,带着妻子,儿子回老家祭祖,来到时候,带上了还没有成亲的四弟和小弟。
他费心费力为他们找差事,花了不少银子不说,还卖了不少人情。
可是人心总是欲壑难填,他们不识字,只能下苦力,算起来,还不如在老家折腾那些地。
而以他的级别,当初不仅有田地赏赐还有金银赏赐。他当上子爵有一份俸禄,实职千总,又有一份俸禄。
两边的日子当然不能在一起比较。
两个弟弟吃不了苦,辞工回家后不知道跟他父母说了什么,夏收之后竟然将老家的父母叫来了京城,开口就是要给两个弟弟在京城置产,要给他们娶妻,还要给他们养老。
似乎这些,全部都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苏南知道他们为了买田地,日子过的比较紧巴。但是,那些田产他一分不要,还多次救济家中,逢年过节还置办节礼,自己又有一家人,总不能毫无底线一直满足吧。
可是,父母却不听他解释,只认为他的日子过的好,几个弟弟过的差,他就该帮。
不答应这些条件,父母就闹。
昨日就在家中大闹了一场,不给银子就要去海军告他忤逆。
忤逆可是第一重罪,任何人,只要跟忤逆有了联系,一经查实,不要说官职了,就连性命也是难保。
苏南不得已,只能承诺在老家给两个弟弟各起一个三家大瓦房的院落。
这依旧满足不了两个弟弟,还说要给他们各买十亩私田。
如今粮价不高,官田依旧有许多无人种植,因为官府税收太高。
官府发放的田地,有统一税赋,虽然是按照六成来收,但是稍微遇到收成不好,等于七八成的粮食都要纳税。
而私田就不一样了,最多也就缴纳三成税收,一大半都能剩下。
粮价不高,但是私田的价格一直不算便宜,荆州是鱼米之乡,当地一亩田,最少也要六两银子。
这样算起来,他盖房子,加上买地,两百枚银币怕是都不够。
苏南自己开销不大,但是莲儿自小在王府长大的,大手大脚惯了。
实际上不止是她,段仁志和马德钟的老婆,她们也都有这样的毛病。
她们对自己舍得,有了孩子,对孩子们更是舍得,根本没有多少积蓄。
这个条件苏南要是答应了,不卖首饰的话,他非要过几年苦日子。
昨日条件没有谈好,下马桥农庄是大明管理最严格的地方,他们晚上不能住在这里,就在庄子外面住下。
这一大早又过来了,还要他去接人,签名。
顷刻梳洗完毕,苏南先去厨房看了看,小娥没有做父母,弟弟他们的早饭,他还想着要是他们没有吃饭,一会儿去庄子外面买一些吃食回来。
临出门的时候,莲儿叫住了苏南道:“夫君,有这样的父母我们只能认命,他们的条件可以答应,但是必须要有我们自己的条件。今后除了父母的百年耗费,其他时候,再也不能为了兄弟们出银子了。我们毕竟也有自己的孩子了。”
苏南从厨房窗台拿了提篮,黯然道:“我知道,一会儿我会请钱指挥使来做个见证,我这心,也被他们伤透了。”
苏南快步来到农庄入口,他的父母和两个弟弟等在入口外,一问,果然没有吃早饭。
他说要去买一些吃食,不仅父母,连两个弟弟也是动也不动,看他的眼神冷冰冰的。
他叹了口气,往东走了一段,在路边的摊子上买了些包子,装进了提篮。
回来的时候,他又想起,昨日父母就趁着自己出门一会时间,大闹一场,让莲儿受了不少委屈,差点把莲儿的首饰盒都给抢走了。
现在把他们带进去,自己一会儿又要请指挥使来做个见证,不如先去请人。
回来入口处,他那父亲就不悦说道:“我们千里迢迢来京城,连你家中都不能住,现在又要我们等这许久……”
苏南解释道:“爹,这是朝廷法度,太孙殿下亲自下的命令,谁敢违反?何况,那房子是殿下给我们住的,不代表就是我的房子。说起来,除了这个房子,我连个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没有。”
他想必也是都打听清楚了,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显示一下父亲的威严而已。
见他不说话了,苏南将篮子递给了身边的小弟说道:“你先提着,我还要先去请我的上司指挥使大人来给我们做个见证……”
他父亲一听指挥使,慌乱叫道:“你想干甚?为何请官来?”
苏南道:“昨日我跟莲儿说了半宿,她也答应了下来,愿意给两个弟弟置产。不过这一下,我这家底也空了。孩儿也有妻儿,以后他们也要成家立业,手里没点积蓄怎行?这样的事,我这次答应,不过也就仅此一次,今后我与他们各不相干。”
苏家从泥腿子变成乡绅级别的富户,靠的就是这个大儿子,听到苏南这样说,苏父有些慌了。
他是跟大儿子不亲近,想让大儿子补贴几个小的一些,却不敢逼的儿子不认他。没有这个大儿子,他们算什么啊!一个县衙的小吏都能让他们永不安生。
不过在儿子面前,他还是习惯用愤怒来掩饰慌张。“你这是忤逆,我要去告你!”
两个弟弟早就对他有些不满,当初来投靠他,一个千总,竟然安排他们去粮铺干苦力,一点不顾念他们是亲弟弟。
听到父亲骂,他们相互看了一眼,老六将手里的篮子一下子就砸在了苏南的脸上。“你敢惹爹生气!”
而老四也是一巴掌打了过来。“别说你当了千总,你就是当了指挥使,也不能忤逆爹!”
苏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瞪着他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我动手?”
老四本就仗着父亲的脸才敢咋咋呼呼,被苏南这个亲手杀过好几人的哥哥一瞪,登时心虚了起来。
苏父见大儿子耍狠,气急冲心,上去就是一巴掌。“我给他的胆子,又如何?”
苏南挨了一巴掌,扭过脸来,苏父才发现他的另一边脸应该是被篮子的竹条划破,流了许多血,沿着脸颊,很快染红了衣襟。
看到这一幕,苏母哭了起来。“不要打,好好说。”
马蹄声响起,一队骑兵迅速占据了道路两边的一些节点。两个太监来回喊着:“太孙殿下出巡,闲杂人等肃静,回避……”
(我尽量今日再写一万二,不过应该会比较晚)
第一四三章 风向(紫轩煜尘盟主加更2)
看到这种阵势,值守在大门口的护卫们立即拉开了原本封闭的大门,其他护卫则开始维护秩序。www.uu234.net
农庄入口这里聚集了不少人,他们跟护卫一样,还在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这个时候,连忙让开了主路。
太孙殿下经常来农庄,不管是护卫,还是住在这里的研究员以及家属们,都习以为常了,每个人都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而苏父苏母和两个儿子,听到太孙要来,被惊的呆若木鸡,这可是未来的皇上啊!
他们不过是普通的老百姓,这就能见到皇上了?
老四和老六在京城待过,还见识过几次太孙出巡,这个时候,连忙拉着自己的父母退到了大门外的沟渠边。
苏南被老六一篮子砸伤了脸,这点血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最让他难受的是父亲给他的一巴掌。
这些年,他出生入死,早年的俸禄,除了粮食,其他大部分银子都寄回家中。
也就是东征东瀛之后,获得了一些赏赐,才存了起来。
后来升职,俸禄也高了,每个月他都给父母寄一个银元,几个弟弟有所求,也从不让他们落空。
可是为什么,现在竟然落得个如此结果?
自己在他们面前花了那么多银子,到头来一点好也落不到。就连自己的父母,竟然还认为自己日子过的比其他兄弟好了,就是错。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悲愤欲绝,脑子里面嗡嗡作响。
还是一个护卫与苏南相熟,过来拉着他到了路边,轻声说道:“苏千总,殿下马上就到了,你这血流满面的,不要让殿下看见,那可是失仪。”
苏南挤出了一丝苦笑,跟他点了点头,背转过身子,看着农庄墙外防护沟里面青翠的莲叶,只觉得自己的心比莲子还要苦。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天气炎热,朱瞻基乘坐的八马龙辇是那种四面通透的凉亭式的马车。下雨的时候,只需要将四周的布幔拉下来就好。
当然,也就是每次来农庄乘坐这样款式的龙辇,因为这里出了皇宫就是,也不经过人多的地方。
要是去其他地方,基本上还是要乘坐那种有防护墙的龙辇,一是为了安全,也给羽林卫减少一些压力。
电机虽然在两年前就已经制作出来了,不过却非常粗陋,达不到工业化的标准。
这里面不是工作原理的问题,也是因为材料工艺达不到。
因为电机使用最多的材料就是细铜线,而且还是漆包线。
漆包线容易制作,只需要在铜丝拉出来的时候,从绝缘漆里面过一道就可以了。
但是铜丝的拉丝工艺,才是真正的难。
六年前,在朱瞻基的安排设计下,利用曲轴运动原理,马致才就制造出来第一台拉丝机。
但是,当时生产的铁丝,铁丝,直径都在两毫米以上。
拉丝的工艺是一项非常系统的工业配套,后世的一台拉丝机,就能完成拉丝工业,但是这个时代,需要十几台机器相互配合。
不管是铁丝,还是铜丝,直径在一毫米以上,三毫米以下,是最容易加工的。无论是想加粗,还是想要拉的更细,难度都要倍增。
特别是想拉细丝,比粗丝更加艰难。
拉丝厂经过这些年的连续改进,目前也只能将铜丝拉到0.5毫米左右,这已经是耗费了无数人的心血。
而这么粗的铜丝,显然并不符合电机的工作原理,造成了现在实验性的电机一个个都庞大无比。
不过,如此巨大的电机,却又一个好处,那就是经过水力带动,或者是蒸汽机带动之后,电机可以发出的马力也非常大。
虽然一些大型设备带动不了,但是基本上,一些普通的机械,都能用电机带动。
不管是水力带动,还是蒸汽机带动,通过电机进行动力输出之后,动力就变的平稳起来。
动力平稳,这可是现在加工工艺里最难解决的问题,蒸汽机就不用说了,水车也有动力不稳的时候。
这个时候,电机在精密加工方面,就受到广泛好评,如今的车床,磨床,加上电机带动之后,都比原来的加工工艺提高了许多。
但是,电机不能小型化,就不能普及。
电力研究院这次的突破,就是在蓝烟的研究下,终于发明出来了竹炭丝灯泡,这就代表着,大明将会逐渐走入电力照明时代。
今日农庄门口聚集了这么多人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不再清街,倒也没有在意。
龙辇转弯的时候,速度降了下来,他也放下了手里奏折,向外望去。
大部分百姓都低着头,只敢用余光看向自己,也有一些老人,跪在路边,只有一些孩子,好奇地看着他。
余光一扫,他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虽然背对着自己,但是朱瞻基看到他那淡蓝衣衫上面,有血迹形成的暗影。
他开口问道:“苏千总,这是如何弄得?”
苏南心里自怨自艾,但是也一直关注着太孙的仪仗。他没有想到背对太孙,竟然还被对方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迹。
他不敢抬头,转身跪了下来。低头道:“一点小事,不敢惊扰殿下。”
他不敢说没事,也不敢胡乱找个理由,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见朱瞻基开口,几个御者就连忙牵住了马,龙辇停了下来。
“抬起头来。”
苏南连忙用袖子擦了一下脸,才敢抬起头来。朱瞻基看他脸色也就是一个不大的伤口,只是在脸上,因为流血,显得有些严重。
他不再问他,又问旁边的护卫首领。“这首善之地,如何能让人欺负了我大明的英雄?”
护卫首领也是羽林卫的一个千总,朱瞻基却叫不上名字。他抱拳道:“殿下,实乃是家事,小臣不敢插手。”
苏南三人是朱瞻基当初为了宣传军队,立的榜样明星,他们的故事已经编进了大明英雄录,出版了数十万册。
朱瞻基没事的时候,也经常会翻一翻。
对苏南的家世,他还是比较清楚的,没有想到是他父母闹出来的纠纷,还以为是夫妻俩打架。
说起来,他的妻子是自己赏的,婚事也是自己操办的。他可不想因为他的家事影响到他的个人形象,作为一个英雄形象,要是因为家事影响,对大明的宣传不利。
他扭头一看,没有见到他的妻子,问道:“可是家有河东狮?”
苏南连忙道:“内人贤惠贤淑,实乃贤妻。”
朱瞻基懒得猜测,说道:“从实道来。”
旁边的苏父,苏母,还有他的两个弟弟,一看这一幕,腿都软了,苏母那个乡下女人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而苏父这个乡下老农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在苏南面前强势,平时对一个小官吏都是卑躬屈膝。见状,连忙一下子跪了下来,却也不敢开口。
苏南也不敢犯下欺君之罪,只能一五一十,尽量公正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不过言辞之间,还是维护着家人。
他受点委屈事小,要是因此触怒了殿下,那才麻烦了。
这种偏心眼的父母,朱瞻基见识的多了。在后世,家事,即便是法院也不好插手。
但是现在不是后世,这可是天地君亲师阶层分明的时代。
天地最大,下来就是君,君比亲爹亲娘都要大。
其他人不好插手,但是朱瞻基可以名正言顺地插手。
听完苏南的陈诉,朱瞻基望向了瑟瑟发抖的几人,问道:“你们可有话要说?”
苏父磕头道:“小民家事,不敢烦扰了殿下。”
朱瞻基朗声说道:“苏南,这是为我大明流过血,立过功的英雄。朝廷授予湖阳子爵,昭信校尉,实任海军第一舰队千总。父母偏心,孤管不了,但是两个白丁,竟然敢对孤亲自授予的英雄动手,罪不可赦。
来人。今日正门值守人员,身为护卫,不能维护秩序,维护英雄利益,一人五大板,以儆效尤。
苏家两兄弟,好吃懒做,心怀贪念,殴打朝廷命官,一人二十大板,判流徙南洲,十年不可返。
苏南之父母,不顾苏南为家族计,贪得无厌。兹念年岁已大,免了板子,派人送回荆州,着令荆州府推官,此后不予他们路引,让他们永世不得离开荆州。
另,苏家一门四子,自当分家。着海军部,将苏南所分免税田由荆州府更换到应天府周边。今后苏南每年孝敬父母十枚银币,直到百年之后。”
朱瞻基话音一落,跟在后面的锦衣卫就扑了上去,按住了苏南的两个弟弟,拔下了裤子,就在路边执法。
而羽林卫当然不会由锦衣卫执法,他们自己都有执法队。而值守的一帮护卫这个时候都无奈地摘下顶戴,列队进入庄内受刑。
这五大板可真是无妄之灾,他们都恨死了闹事的几人。
原本只是看个热闹,谁能想到殿下还能扯上英雄是朝廷脸面这方面。
在朱瞻基看来,他们这几十人受刑,却能给以后的宣传做一个很好的榜样。
苏家两兄弟被打的哇哇大哭,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对他们,锦衣卫可没有怜悯之心,不会像羽林卫他们,就是打也是敷衍了事。
锦衣卫绝不会将他们打死,却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苏南看到自己的父母,他们战战兢兢,捂着嘴巴不敢哭出声,用求情的目光望着他。
他的心里犹如刀割,可是他能怎么办?殿下之言可就是金口玉律,不容怀疑。
而且,他也感到一阵轻松,这几日,他被偏心的父母弄的家中不宁。想要息事宁人,却又怕欲壑难填,要是过几年再来这么一出,他纵然再节省,也填不满啊!
朱瞻基挥了挥手,车队又开始行进。等到车队进了庄子,看热闹的百姓才敢纷纷议论起来。
在他们的口中,太孙殿下处事公允,真是明君啊!
苏南的两个弟弟被打完了板子,就给拉到锦衣卫去了,而他的父母,则被应天府的衙役押着去了旅舍收拾行李。
苏南又忙着两边打点,到了午后,将父母送上了前往武昌府的客船时候,老头再也忍不住了,拉着他的手哭道:“大儿啊,我对不起你,可是老四和老六都是你的亲弟弟,你可不能不管他们啊!”
苏南跪下向他们磕了三个头,也哭了起来道:“孩儿不会不管的,且请父母大人在家好好过活,有时间,孩儿回去看你们。”
莲儿带着两个孩子也来送行了,她在家得到殿下插手的消息,心怀大慰。从今以后,再也不怕这偏心的父母欲壑难填了。
不过,她却不敢表现出来。这对殿下来说是一件小事,但是对自己的丈夫来说,却相当于跟整个家族分裂。
一直到日落时分,苏南才疲惫地回到了下马桥农庄,父母送走了。两个弟弟也都打点好了。最少养伤的这段时间,不会让他们干活。
两个好兄弟兼下属段仁志跟马德钟也过来了,三个女人聚在一起,人多力量大,一会儿就给男人们做好了饭,在院子里摆下,让他们好好喝一顿。
提到苏南的两个弟弟,马德钟依旧气愤填膺,这幸亏是你,要是我,早就把他们腿打断,丢回荆州了。“
段仁志摇了摇头道:“你孤家寡人一个,知道什么。这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可不是打打杀杀能解决的。”
苏南默默地扒着饭,沉吟了许久,才说道:“海军最近在招志愿前往东洲的将士,我准备明日去报名了。今后,我们三兄弟像这样聚在一起的日子,不会多了。”
马德钟立即兴奋地说道:“我反正跟你一起,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去了东洲,我这个把总就能分百里地,再招一帮土著,就能到那边当一个土王了。”
屋内,莲儿问马德钟的老婆:“你们那口子也想去东洲?”
“东洲没有官府,我们去了就是官府。没有公爷,侯爷,伯爷,我们去了就是人上人,为何不去?”
“可是,那里毕竟不是大明,去了之后,孩子们就学又该如何是好?”
“有钱还怕请不起儒生?何况,我那口子也说了,儒生以后也不吃香了。只要会识字,以后好好练武,当兵才好出头。”
“小秀,你那口子怎么说?”
小秀是段仁志的老婆,名字秀气,年龄也最小,却是三个人里面最丰满高大的。
她摇了摇头说道:“我那口子怕是不想去啊!”
段仁志现在不仅是大明的第一批英雄,还是第一批明星。因为蹴鞠踢的好,他现在名气非常响亮,就靠他那张脸,出门吃饭都不用花钱的。
秦淮河畔的那些有名气一点的花魁,各个都愿意自荐枕席。
院子里面,说到去东洲,段仁志果然不说话了。
他也想去东洲,见识一下那被吹的富得流油的土地。但是,他又舍不得应天府这个花花世界。
马德钟当然不愿意了,想让三兄弟一起去东洲,以后也能互为仪仗。
还是苏南劝住了他,说道:“老三跟我们不一样,我们都是喜欢打仗,喜欢挑战。老三跟我们不一样,要是过去了出了什么事,我们更难受。”
段仁志道:“大哥,我们三兄弟都去了,这大明不是也就没了援应,我留在大明,你们去了东洲,不管谁混的好了,以后也都能拉对方一把。
东洲说起来远,那是以前。以后这船都装了蒸汽机,想去东洲,也就是两三个月的事,你们以后回来,也能有个窝。”
虽然段仁志的话颠三倒四,但是意思表达的很明白,两人都听懂了。就连马德钟,也认为段仁志的话有道理。
他点了点头叹道:“真想早点过去,看看那片新世界。”
学士街。杨府。
从东洲回来已经好几天了,但是杨道连家门都没有出过。
贤妻给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虽然一开始对他还有些陌生,但是半天时间就混熟了。现在小家伙格外喜欢他,他也是抱着就不肯丢。
这日午后,他在院子中的树荫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在梦中,他梦见了那场大风浪,梦见了那死去的一千多人中,那些熟识同袍。
虽然依旧过去了快一年,那一幕依旧历历再现。他忘不了他们,也一直愧疚。
回到大明,这种愧疚更加强烈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对。
晚饭吃完,他哄睡了孩子,看向了人比花娇的妻子。“祯芳,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解祯芳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经历了一些什么,但是却很清楚,这三年,自己的丈夫真正成熟了。
虽然他没有自己兄弟的才华出众,风流倜傥,却更值得信赖。
“相公回来之后一直郁郁难掩,妾身也想跟相公好好说说话。”
杨道被她勾起了谈兴,他开始说了起来。从一开始出海的茫然,到发现东洲的惊喜,再到东洲的秀丽河山带来的震撼。
从南大陆的瘟疫,他被推举成为舰队首领的兴奋,又到损兵折将之后的难过。
解祯芳这才知道自己的丈夫为什么一直表现的不算激动,他不是不喜欢自己,也不是另有所爱,是因为他的身上,担着一千多同袍的性命。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解祯芳用自己的温柔来温暖丈夫有些冰冷的心,两个人久别重逢,杨道身体又没有毛病,这些时日当然如同蜜里调油。
欢愉之后,杨道搂着她的娇躯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我不能留在大明,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我想回去,回去东洲,只有留在那里,与那些同袍同甘共苦,我的心才能宁静。”
解祯芳温柔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妾身嫁了相公,自然是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只是致和才两岁多,不知道能不能忍受几个月的折磨。”
杨道想了想说道:“我们不如将致和留给母亲照看,还有大嫂也在家里,亏待不了他。父亲以后还能教他读书写字……”
“这怎么行……”解祯芳一开始想要反对,可是再一想,这样的安排才是最好的,反对的意见就说不出口了。
杨道温柔说道:“我们都还年轻,致和留在家中,我们还可以再生。过几年,我们还能回来,将致和接过去。”
解祯芳虽然舍不得儿子,却也舍不得丈夫,默认了杨道的安排。
可是第二天一早,他把他的想法刚说出来,立即遭到了杨士奇的强烈反对。
“身为臣子,自当是留在陛下身边才能获得重用,有发展机遇。你如此鲁莽决定,只会让你在殿下心中的印象逐渐消退,以后过个十年,你会发现,原本跟你平级的将士,恐怕都处于你之上了。”
对这个官迷父亲,杨道早就非常了解,他耐心劝道:“殿下与陛下不同,阿谀奉承之辈从不亲近,只重视能理事之才。孩儿在幼军学了几年,也有壮志雄心,如今趁着年轻,自当出去闯一闯。”
杨士奇怒道:“你认为为父是阿谀奉承之辈吗?殿下为何不在意我曾是太子殿下近臣,如今擢升我为国子监祭酒?你以为为父靠的是阿谀奉承!为父靠的是卓知识见!”
“父亲息怒,孩儿不是这个意思。殿下重视职官,这是你我都知道的。孩儿既然有心做事,又有能力做事,何不出去闯荡一番?何况……”
杨道的表情黯然了起来。“孩儿现在内心一直愧疚不安,每日入睡,那死去的同袍似乎就在眼前。如果不能去东洲陪着他们,孩儿这心里一直不安。”
侄儿致同这个时候抬起头来,望向爷爷说道:“祖父,昨日孙儿还看了大明英雄录,太孙殿下道,要培养我大明百姓的尚武之心,留在京城固然荣华富贵,但是又如何能比得上主镇一方,教化万民?孙儿以为,叔父该去,就连孙儿也准备考上了举人,不入国子监,进羽林卫学去学习。”
杨士奇大怒,瞪着孙子道:“连你也不听话了,自古以来,有哪个朝代是全部靠武人治理的?还不是要依靠儒生!”
致同不敢跟爷爷分辨,只是埋下头去,嘟囔道:“文人官员可不是儒生,这是儒家自己给自己贴金而已。”
杨士奇心中一震,望着孙子问道:“这是谁说的!简直是大逆不道!”
杨道叹了口气说道:“父亲,你留在过去,跟不上风向了啊。殿下马上就要登基,这天,已经变了……”
第一四四章 重担
八月初一的大朝会上,朱棣与朱瞻基并肩坐在了议会大厅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面,接受来自东洲各个部落的首领朝拜。顶 点 X 23 U S
他们大部分人所处的环境,跟原始部落差不多,没有布匹,没有丝绸,只有麻布和兽皮。
他们没有铁锅,没有炒菜,没有调料,只有陶罐煮汤,烧烤。
他们没有酒,没有茶,只有原生的果汁饮料。
他们没有铁器,没有车轮,打仗还依靠石头,木棒,金器。就连最发达的阿兹特克,库斯科王国,国王的出行指南依靠步行。
他们没有工业,只有原生态的农业,来到大明,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竟然还能从大自然里面炼制出各种东西。
在他们的眼里,大明就是天堂,是他们从来没有梦想到过的天堂。
着巨大的城市,优秀的文明,是任何人都为之陶醉的。
所有人心悦诚服地跪倒了主席台上,向朱棣和朱瞻基表示臣服。
巨大多数的部落首领,都恳请大明,希望大明能够向他们派出工匠和农师,官员,带领他们也过上好日子。
朱棣对东洲土著也是非常好奇的,他完全没有想到,在遥远的东洲,竟然还有跟大明人如此相像的土著,许多土著,现在换上了大明的服饰,看起来跟大明人几乎没有两样。
当然,也有一些土著跟大明人差异颇大,对他们,朱棣就冷淡的多了。在他的眼里,只有跟自己像的人才是值得信赖的,那些不像的,就是一个死人。
这几天,他一直将候显带在身边,即使出去游玩的时候也是这样,不停向他询问东洲的一切。
那个富饶的大陆,真的吸引住了他,他不止一次地向朱瞻基表示,想要亲自带着舰队前往东洲。
但是朱瞻基想到了他的老寒腿,劝住了他,想让他往南边跑。
因为南洲移民在即,如果有朱棣亲自前往压阵,哪怕他什么也不敢,也能震住所有人。
而东洲,朱瞻基根本不会派勋贵们过去,能去那边的,只有指挥使以下的将领。
而且,朱瞻基暂时也不会派官员过去。最快也要等两三年后,军队将那边控制住以后,再委派官员。
当然,儒生和工匠,农师这些人,明年开始就要派一批过去了。教那些土著们制作简单的工具,教他们耕地,挖矿,学说大明话,学写大明字。
如今朱棣西征归来,京卫各部也都回京,应天府周边的军队就太多了。
他的幼军多达四万多人,这么多人吃闲饭,不如直接派到东洲那边去。
更主要的是海军,他们将士第一批移民。以自愿为主,每个自愿前往的将士,都会按照级别,给予大小不一的土地,还有仆役。
是的,那些东洲土著,已经变成他们的仆役。而这个安排,并没有遭到那些土著的反对,甚至还认为是荣幸。
这个计划,朱瞻基已经做了好几年。
所有海军将士的分到的土地,都是沿海地区,并且以东部平原为主。
指挥使将会是最高级的官员,他们每人可以分到千里土地,五千仆役。
这千里土地,搁在后世,差不多相当于是两百五十平方公里。
而指挥佥事一级减半,守备,千总再减半。到了普通士兵,每人可以分到十里土地,五十仆役。
南北美大陆总面积四千多万平方公里,按照大明目前的计算方式,乘以四倍,有一亿多里。
即使派十万士兵过去,也不过只能占据百分之五的沿海土地。
朱瞻基现在当然没有这么多士兵派过去,所以只能徐徐图之,先占据住那些天然港口,以这些港口向外辐射,慢慢占领。
至于那些仆役,当然需要这些将士过去了之后自己找,跟那些部落来谈。
现在划分一个标准,是给那些士兵一个限制,今后不管什么时候,不能超过这个标准。
等到那边的沿海区域逐渐开发起来,再委派官员。十几年以后,他的儿子们一个个成年以后,就分封过去,每个人占据一大块地方。
而这些士兵,移民过去的时候,朝廷会提供武器,种子,一家一辆板车,各种工具和铁锅,其他就不管了。
第二年开始,朝廷连俸禄都不发了,只提供舰队运行的经费,武器补给。
这些将士在那边需要自力更生,但是依旧有守疆之责。
他们完全不必担心,每个人能分那么大的地盘,并且还是肥沃的土地,怎么也不会饿着他们。
而幼军的职责则是向内陆发展,并且控制那边的矿产资源。
以这些矿产资源提供海军经费,建设经费,由监负责分配。
而监的任务就比较繁重了,他们需要向东洲大陆运送各种物资,建立贸易通道,今后东洲的商品,矿产,都需要他们运回来,然后将那边需要的物资运过去。
实际上,朱瞻基也知道,分配给他们这么多的土地,他们自己根本不会全部耕种。
大部分士兵需要服军役,那么多土地,配上几十个仆役,能耕种多少?
不过那些土地上除了矿产,所有出产都是他们的,随随便便都饿不到,甚至能通过出产进行贸易富得流油。
如此好的条件,当然吸引了不少士兵报名,特别是曾经去过东洲的将士,他们自然知道那里是一片好地方。
能去当人上人,总比在大明当一个普通士兵更好吧。
由于朱瞻基只是在海军和幼军内部招收移民的人,这一举措还引起不少人不满。也有不少宗室,勋贵,想要将分封南洲改成分封东洲。
但是朱瞻基将这些奏折都留中不发,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上万东洲土著,有五百多个部落。但是只有不到三十个大部落,剩下的都是小部落。
他们这些人只能派一两个代表参加朝会,除了阿兹特克和库斯科王国,其他的部落都是二十人一组向朱棣跟朱瞻基磕头,速度进行的很快。
当两个最大的部落向朱瞻基磕头之后,所有人参拜完毕,朱瞻基才起身回了半礼,向他们颁发赏赐。
这些赏赐五花八门,但是主要是以铁制工具,铁锅,布料,为主。
至于茶叶和香料,还需要经过市场培育。他们可不像亚欧人,吃的都是原生态食品,生死由命。
想让他们知道茶叶的健康,风气还需要引导。
而铁器,布料,这可是不用说他们就知道的好东西,他们最渴望的也就是这些东西。
将他们打发了出去,自然有鸿胪寺的官员们继续带着他们**,让他们在应天府玩上几个月,腐蚀一下他们的心灵,然后等到东洲舰队组建完毕,带着他们一起回去。
而他们,将会是第一批接受大明文明熏陶,然后必须要归心的首领。
如果他们不听话,太医院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自然死亡。而实际上,从东洲启程开始,就有一百多首领已经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病死了。
这些土人一走,所有人的精神都集中了起来,原本一些开小差的大臣们,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从七月二十一,朱棣的禅让诏书被蹇义他们接受,朱瞻基这已经两次在早朝上婉拒继位。
大臣们没有第三次拜请朱瞻基继位,就是为这一天。
主席台上,蹇义站起了身子,面向朱瞻基和朱棣跪拜在地,在他的身边,其他十几个大小九卿也纷纷跪了下来。
而台下的大臣们无法跪拜,却都一个个站起身来,腰都弯了下来,头都抵到桌面上了。
蹇义朗声说道:“予闻皇天之命不于常,惟归于德。故尧授舜,舜授禹,时其宜也。
自古明王圣帝,焦思劳神,惴若纳隍,坐以待旦,莫不居之则兢畏,去之则逸安。且轩辕非不明,放勋非不圣,尚欲游於姑射,休彼太庭。矧乎历数寻终,期运久谢,属於孤藐,统御万方者哉!
今永乐皇帝陛下身登大宝二十载,劳心苦神,百病缠身,故此传位于太孙瞻基殿下。
五运更始,三正迭代,司牧黎庶,是属圣贤,用能经纬乾坤,弥纶区宇,大庇黔首,阐扬鸿烈。革晦以明,积代同轨,百王踵武,咸由此则。
恳请殿下继位!”
众人纷纷应道:“恳请殿下继位!”
他们连呼三声,连拜三下。
朱瞻基站起身来,俯视着场内诸位大臣,心里却平静无波。被朱棣从后面踢了屁股一脚,他才发觉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走神了。
李亮他们看到朱棣的动作,差点忍不住一笑,连忙憋住。
这已经是第三次劝进,但是朱瞻基虽然不用拒绝,但是也不能一口答应。
他朗声道:“永乐皇帝陛下奉天辅运,治化高於百王。文德武功声教,被於四海。孤不如也,不敢继位。”
蹇义又道:“帝王垂统,建永世之基图,嫡长相传嗣,万年之历数,国家典古今所同。永乐皇帝德合乾坤、明同日月,以武功定祸乱,以文教致太平,经国之谋存于宏远。但其年寿已高,精力不济。
殿下圣学日新,英资天锡,上足继承于大统,下足抚安于生民,纶命涣颁与情惬。伏维殿下正位以来,问安视膳,孝行配于前,王赞政,施仁令,誉达于天下,合天心,而郊庙社稷之俱享得人望而讴歌。殿下继位,天下同庆。”
朱棣这个时候站起身来,有些不耐烦地推了朱瞻基一把,让他让开了位置大声道:“老子说你行,你就行。叽叽歪歪,翻来覆去这一套,烦不烦。”
他望向文官们问道:“太孙继位,文官们愿否?”
文官们立即长揖躬身。“愿!”
他又望向三楼的武将们问道:“太孙继位,武将们愿否?”
众武将击胸道:“愿!”
再次望向四楼的宗室,勋贵们:“你们愿否?”
“愿!”
朱棣派了朱瞻基的肩膀一下,说道:“既然都愿意,你就给我好好当这个皇帝,让老子好好歇几年。钦天监监正孙懋何在?”
孙懋连忙从自己的位置上出来,快步走向了主席台,在扩音器前回道:“臣在。”
“朕让你们算出传位之期,可有结果?”
孙懋回道:“臣与监副,灵台郎诸位经认真推算,选了三个日子,近为九月初九,重阳节这一日。中为……”
“好了。老子想要早点去游山玩水,看戏作乐,就选最近的九九重阳了。”
虽然一口一个老子,但是今日朱棣并没有骂娘,这种情况大臣们都已经习惯。
他跟朱元璋父子,可是皇帝史上的奇葩,在朝会上骂娘,说粗话,自称俺,老子,是经常性的。
听他这么说,众大臣纷纷行礼道:“遵旨……”
朱棣点了点头又道:“礼部,光禄寺,鸿胪寺,行人司,监各部,即可操办一应程序,到了九月初九这一日,朕要一场盛大的继位大典。”
负责组织,礼仪,器具,程序的几个部门主管纷纷应是。
朱棣快刀斩乱麻,将本来要一个时辰才能进行完的工作,几句话的时间就给确定下来了。
这让朱瞻基只觉得一阵荒谬,不过,很对胃口。
朱棣又望向朱瞻基问道:“瞻基还有何吩咐?”
朱瞻基只能说:“皇祖安排甚好,孙儿无异议。只有一点补充,这干什么事都要花钱的啊。陈彦纯爱卿何在?”
陈本就在主席台上,他凑近了扩音器回道:“臣在。”
“礼部,司礼监做出预算,银行从内库账户出银,从宽操办。”
陈应道:“遵旨。”
朱棣奇道:“这皇帝继位乃是国事,为何要内库出银。”
朱瞻基回道:“我皇家通过监掌控天下矿产,物产,贸易。以往聚财尚少,可如今规模渐大,如此类耗费自当不应再用民脂民膏。天下财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今后孙儿还欲下令,凡是皇室耗费,不可动用国库。”
朱棣又问:“那若是我要修庙呢?”
“自当是内库。”
朱棣摇了摇头叹道:“老子不管了,反正以后是你操心了。”
一千多大臣纷纷拜道:“殿下仁慈!”
朱棣压低了声音说道:“凡是不要操之过急,即便是要退,也要慢慢退,不要让大臣们以为你好欺负了。”
朱瞻基点了点头,表面恭敬,却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他的心里有一个标杆,今后定要将国库与内库分清楚,不能头发胡子一把抓。
如今朝廷已经在执行预算制度,今后成了定例之后,不怕没有银子周转。也就天灾**的时候,内库补贴一些就够了。
如果不进行自我限制,不形成定例分清楚。要是遇到一个败家子后代,今天要修长城,明天要修阿房宫,好好的江山都要折腾散架了。
朱棣却知道朱瞻基是个聪明人,以为他听明白了。
他又面向群臣说道:“今日之后,朕也卸下了一个重担。今后,吃喝玩乐来找朕,其他的管他大事,小事,都不必来烦扰朕了。”
一挥手,他就像一个黑涩会大佬一般,带着自己的几个内侍,转身就走。
慌得满堂大臣又都是行礼。“恭送陛下。”
朱瞻基知道,朱棣现在看起来洒脱,其实内心肯定苦涩。
一场西征,他给大明打下了大片江山,也杜绝了以后的后患。
远征万里,他可成了名副其实的千古一帝。可是回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被架空了。
要不是年纪大了,朱瞻基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但是他毕竟已经六十二岁了,腿脚又不方便,本就萌生了退意,也就只好就坡下驴。
但是对他来说,这样的结果真的不是他要的。
他想的是主动退位,现在变成了半被动退位。
朱瞻基一直将朱棣送过三楼与皇宫城墙之上的天桥,站到了城墙上,朱棣手撑城墙,望着南方的各大衙门久久不语。
他花白的头发在风中轻抖,让人有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凉。
“皇爷爷……”
朱棣一抬手,止住了朱瞻基的话。“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必说。你的心意我知道,我的心意你却不知道。从帖木儿回来之前,我就有了退位之意。回来之后,看到你将这江山管的头头是道,我也是心怀大慰。
只是一时之间,这心里空荡荡的……。操劳了一辈子,也该我好好休养几年了。等永乐号造好,我就乘着永乐号,去南洲看看,看看那片到处都是黄金的土地,那里以后也是我大明的疆域。
要是身体还受得住,我还想去东洲看看,地图上看到的,总是没有亲眼所见的深刻啊!
想我大明原本不过是一隅之地,在我们爷孙的手里,如今疆域却扩大了十倍有余,我此生无憾!”
朱瞻基躬身道:“孙儿定会让史官将这些写的清清楚楚,这万里河山都是在皇爷爷的手里拿下的,孙儿只是守成之君。”
朱棣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道:“回去吧,我让人抬着在宫里到处走走,看看,你的事情还多着呢!”
朱瞻基回来以后,在蹇义的主持下,已经确定了以蹇义,司礼监太监王彦,礼部尚书吕震,三人为大典主官的临时衙门。
这个衙门由礼部和司礼监为主,太常寺,光禄寺,行人司等衙门大小官员都一应听令协办,共同筹备继位大典。
这可不是简单地交接大印就可以了,江山社稷的禅让虽然有先例,但是大多是亡国之君的无奈禅让,真正的父子血脉传位的禅让并不多。
每一个程序该如何操办,都是需要考古论今,不能出一点差池的。
而且,禅让大典在哪里举办,哪些人出席,穿什么衣服,用什么器具,包括大摆宴席在哪里举办,都需要安排的妥妥当当。
然后还要昭告天下,行人司派人天下宣传,各方各面都要考虑周全。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更改年号。
年号虽然明年才改,但是从朱瞻基登基,一切都要变了。
这一日,大朝会散了以后,当日的报纸就开始紧急加刊,将这个消息传播天下。
应天府的百姓占据了地利,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朱棣又没死,老百姓们不能张灯结彩,燃放鞭炮庆祝。如果这样做的话,岂不是有嫌弃朱棣的嫌疑。
但是,依旧有许多老百姓拖家带口,自发地来到承天门,向着皇宫磕头。
一开始,人还不多,但是后面人越来越多,还形成了一道风景。
这里面,还有一位年轻的风尘仆仆的女人,面向皇宫磕了头之后,她才向身后的一个壮汉吩咐道:“宾大哥,去鸿胪寺递折子吧。”
“三姐,你一个女人,殿下会接见你吗?不如……直接去五军都督府办事吧……”
被称作三姐的女人就是三年前背井离乡,远赴万里,在极西落脚的唐赛儿。
他们第一年去了五千青壮,只剩下了四千,在那个冬季,还差点被斯拉夫人给围剿了。但是后来陈诚的到来缓和了那里的危机,让他们安定了下来。
第二年,大批的家眷远赴万里,在入冬之前抵达了唐林城。那个时候,大明已经消灭了帖木儿国,其他各族都人心惶惶,根本不敢再针对他们。
他们不吝金钱,与撒马尔罕总督郑亨拉上了关系,有了河中驻军的协助,又休养生息了一年,本应势力大增。
但是,如今却因为高羊儿和郝云中的势力分裂,让他们如今还不如以前。
人前人数虽然少,却都是青壮,人心也齐。
现在稳定了,高羊儿和郝云中也就都开始自立门户。
唐赛儿他们的势力如今青壮不足三千,老弱妇孺却有八千多。而河中军胃口太大,他们如今辛辛苦苦,大半都落入了他们的口袋。
唐赛儿想着当初朱瞻基的承诺,借着回来运送一批火枪的机会,想再问一问太孙殿下,当初的承诺还有效吗?
他当初可是承诺过,即便朝廷派兵过去,也只会要他们三成收获,加上三成税,他们自己还能落下四成。
当初还以为这个份额高,但是现在知道错了。他们这么多人,现在连两成都落不到,只能勉强度日,也就是面子上看的光堂了一些。
而在皇宫内,朱瞻基的面前坐着的就是已经去了西域三年多的陈诚,他在圆满完成了朱瞻基交给他的任务之后,回来复命了。
(原本这几天想要加更,可是接到通知,要出差两天。这几天只能尽量保证一天一更了。)
第一四五章 安排
生于大明建国之前的陈诚今年也已经五十六岁,他是二十七年贡士,殿试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但是因为常年出使各地,他的身体比一般人要强壮的多,今年五十六岁的他,看起来比许多四十多岁的人还要强壮。
在西北的三年,郑亨在明,他在暗,郑亨在上,他在下。但是他立下的功劳却一点也不逊色于郑亨,甚至在串联,拉拢各方面,他的贡献还要大于郑亨。
出使之前,他替朱瞻基管着下马桥农庄,几年的时间,将大明皇家医院办的有声有色,各大研究院都能正常运行发展。
即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出使西域各国,拉拢各族归附大明,更是苦劳与功劳兼备。
所以他这次回来,朱瞻基是要重用他了。
位置朱瞻基也替他想好了,那就是通政司通政使。
通政司,是明代才开始设立的衙门掌内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诉之件。
宋代有通进银台司(后改承进司),俗称“银台”。
这个部门有点像情报局和信访办的综合体,不过因为大明有锦衣卫,有都察院管辖的提刑按察司,有刑部的各大清吏司。朱瞻基又建立了监的咨情司,所以这个衙门,权力并没有那么大。
不过,通政使的级别还是挺高的,是正三品,是明朝的大九卿之一。
陈诚原本是正五品的工部郎中,出使西域的时候,被朱瞻基挂名了正四品应天府丞。在西北苦了三年,擢升为三品的通政使并不算跃迁。
听到朱瞻基的安排,陈诚立即拜倒叩谢,但是朱瞻基从他的席位表情,还是看出了他的情绪有些失落。
陈诚是个闲不住,喜欢干事的人,通政使则是清贵之职。虽然级别上去了,但是等于被高高挂起,闲置了。
朱瞻基笑道:“如今朝廷各部职能混乱,待九月孤登基之后,将会逐渐对朝廷各部职能进行整合。今后,通政司将会从刑部与都察院,将世情监督渠道掌管起来,形成朝廷的三大情报机构之一。所以爱卿可不要用以往的眼光来看通政司。”
陈诚有些疑惑地看了朱瞻基一眼,他很清楚,锦衣卫是皇家监督百官的情报机构,咨情司则是太孙操办起来,主要负责监察民生。
锦衣卫因此跟都察院是谁也不服谁,因为两者的职能一致,经常斗的不可开交。
咨情司则很少往里面插,他们更多的像一个寄生在监商业系统上面的情报网,偏重了解民生民情。
外朝这边,名义上是通政司负责情报,掌控申述渠道,但是,通政司的手里没有权。
刑部查案有自己的清吏司,都察院也有监督百官的大权,还跟刑部监交叉管着各地的提刑按察司,在这样的时候,有谁会在乎几乎没有任何约束力的通政司呢?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在孤的计划里,通政司将会在以后的朝廷里,占据一个主要位置。除了大明境内的各种情报,通政司还将在世界各地建立完善的信息渠道,也就是说,通政司以后将主要偏向大明境外。”
这一下,陈诚听明白了,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夷人无廉耻,上进之心,只有利诱才能让他们听话,如果想要建立这样一个完善的渠道,需要一大笔金银。”
朱瞻基笑道:“金银不是问题,哪怕每年要花五十万,一百万,孤也不会短了你的经费,只要你能将这件事操办起来。”
情报工作,本来就是花钱的事,想要建立一个大明的中央情报局,就不能吝啬。
至于资金,朱瞻基也已经想好了,一部分用朝廷拨款,另一部分,用海外贸易的盈余来填补。
而陈诚本来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听到朱瞻基如此说,他就明白了过来,这个通政使,绝对比以前的通政使,权力要大的多。
他本来有些沮丧的心,现在又沸腾了起来。这可是他的专业,从洪武二十九年,第一次出使出使西域撤里畏兀儿(今柴达木盆地西北地区)
这二十八年来,也就只有朱瞻基出海的三年,他在京城安稳待着。那二十五年,他就一直在世界各地到处出使。
在后世,陈诚名不见经传,但是在大明朝,他是跟郑和齐名的外交使节。
让他来组建大明版的中央情报局,绝对是人尽其才。
围绕着通政司的改制,两个人又细说了一番,陈诚才仿佛刚想起来一般,跟朱瞻基说道:“殿下,这次回来,林夫人跟我一起回了京城,殿下答应了供应他们五百支火枪,他们夫妇不相信别人,只能自己回来押运。”
朱瞻基楞了一下,才想起来林夫人是指唐赛儿。他大有兴趣地问道:“如今唐林城发展可好?”
陈诚捋须笑道:“自帖木儿国被破,如今西域各族自然本分的很。也就那些斯拉夫白皮猪不知道天高地厚,对我天朝上国还心怀不满。不过,兀鲁伯退往西方,从拔都萨莱开始,如同犁庭扫穴,将白帐汗国那些部落都收拾了一遍,现在他们自顾不暇了。
唐林城的发展有了喘息之机,这一年多,发展的颇为顺利,并且与周边的部落都达成了和平协议。有我大明撑腰,现在各部落都不敢针对唐林城。
不过,果真如同殿下预测,高羊儿与郝云中在得到臣的允诺之后,已经分开单干。他们向北扩张,在距离唐林城不远的东北和正北建立了据点,形成了一个三角防御网。”
这方面的情报朱瞻基已经知道,郝云中占据的是后世叶卡捷琳堡东北不远的秋明市地界,而高羊儿占据的是后世的谢罗夫地界。
他们在那里都发现了金矿,才分离了出去,占据了那里。
在占据那里之后,高羊儿将谢罗夫命名为高明城,郝云中将后世的秋明命名为云中城。
不过因为他们在那里还没有站稳脚跟,所以还没有申报朝廷,朱瞻基是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到这些信息。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那边的物资供应渠道建立起来了吗?”
陈诚摇了摇头说道:“臣惭愧……只是勉强建了一个情报渠道。”
朱瞻基很清楚,那里不仅距离大明远隔万里,而且距离河中地区也有四五千里。想要在那边建立物资供应渠道,只有先等商业发展起来。
他又问道:“兀鲁伯那边有没有新的情报?”
“他现在忙着与立陶宛大公打仗,目前没有回归的的势头。”
兀鲁伯率领二十万族人丢弃了撒马尔罕西逃,他们在大明面前虽然溃不成军,不是对手,但是他们面对西方各族,却是无往不利。
金帐汗国的首都是拔都萨莱,这是一座在后世已经废弃的城市,大约在俄罗斯的伏尔加格勒南方。
如今那里的蒙古人势力已经衰败,掌权的变成了斯拉夫人,他们也是乌克兰和俄罗斯人的祖先。
兀鲁伯打不过大明,对付他们却是易如反掌,打的白帐汗国各部不敢出头。
如今,兀鲁伯占据了后世的顿河流域大片地区,其中包括克里米亚,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的大片地区,也就是黑海北岸的大片领土。
如今的俄罗斯还是一小块地方,就连乌克兰也不过是立陶宛大公国的疆域。兀鲁伯逃到后世的乌克兰与俄罗斯之间,首先面对的不是俄罗斯人,而是立陶宛人。
兀鲁伯被张信追赶的疯狂逃窜,如今在哪里扎下了脚跟。朱瞻基知道他们在哪里落脚,就已经放弃了赶尽杀绝。
留他们在哪里跟斯拉夫人敌对,远远胜过消灭他们带来的好处。
兀鲁伯的势力以波斯人,阿拉伯人,蒙元人为主,他们与斯拉夫人是天然的敌对关系,留他们在那里发展,能够很好的牵制斯拉夫人东扩。
让刘万搬来了地球仪,朱瞻基看了一会地图,说道:“西北那边的局势趋于稳定,暂时没有了后顾之忧。你先歇息一些时日,等下个月,你就接手通政司,向南洲派驻人员。”
“遵旨。”
回到大明,陈诚就得到了朱棣禅让的消息,他原本还以为会引发一系列的斗争,可是没有想到应天府却风平浪静。
这个时候,他就知道了,朱瞻基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势。
自己投靠的人马上就要登基,作为他最亲近的大臣,陈诚的心里自然兴奋无比。
虽然对通政司以后的发展还有一些忧虑,但是从四品官员,变成了三品主官,自己已经是迈了一大步。
这个时候的陈诚,可谓是踌躇满志。
他要离开的时候,朱瞻基又叫住了他,说道:“你让林夫人向鸿胪寺递奏折,孤明日接见她。”
听到这句话,陈诚的心里又多了一份开心。他就觉得殿下对那夫妇俩有些不同,所以才不遗余力地帮他们解除了危机,现在,收获的季节到了。
要是朱瞻基知道,指不定要给他一脚,他可是知道唐赛儿的威胁,才对她另眼相待,可不是因为乱七八糟的事。
他的女人们,每一个都比唐赛儿要漂亮的多,怎么可能惦记一个有夫之妇。
第二日,谨身殿内,朱瞻基接见了变的丰腴了许多的唐赛儿。三年前,她还是一个花信少妇,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孩儿他娘。
不过,这个能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声名的女人,绝对不能小觑。
能够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掀起了造反风波,这个女人,比绝大多数的男人都要厉害的多。
在唐赛儿的眼里,二十五岁的朱瞻基比三年前更让人畏惧了,只是坐在那里,逼人的气势已经让人喘不过气来。
两人短暂地寒暄了几句,唐赛儿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殿下当日曾说,我夫妇只要在唐林城扎下脚跟,可自由选择今后的路。如今我夫妇殚精竭虑,在极西站稳脚跟,唯望殿下能早日派兵。”
郑亨对唐林城的照顾,是朱瞻基特意吩咐的,包括郑亨与属下欲壑难填,也是朱瞻基交待的。
他就是要用这种手段,让唐赛儿她们知道,想要在那边立足,离了大明军队的扶持,是不可能的。
只有让他们知道处境的艰难,他们才会自愿接受大明的管辖,否则的话,朝廷也有些鞭长莫及。
郑亨肯帮他们,但是他们要耗费大价钱。河中官兵勒索卡要,让唐林城负担沉重。
可是他们不能缺了这些军队的帮助,毕竟,他们现在的人还太少了。
在这样的时候,他们自然会选择更有利于自己的方案,那就是邀请朝廷驻军。
朝廷的驻军不需要太多,哪怕只是两千人,就等于这个地方已经纳入了朝廷的边防体系。
再有外敌的时候,这两千火枪手,可以发挥的作用,也远超他们自身的实力。
朱瞻基笑道:“想想三年前的初见,时光荏苒,原本的圣子,圣母,现在已经变成了主镇一方的唐林城城主夫妇。孤很期待,再过十年,唐林城能发展成什么样子。”
唐赛儿回道:“不管什么时候,唐林城都会成为大明疆域的第一道防线。”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回了大明,就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待孤登基,你们再回唐林城吧。到时候,会有一卫随你前往极西。不过,这一卫,将会分成三个区域防护。”
朝廷只派五千人,分到唐林城的最多两千人,但是就要唐林城的三成收入。唐赛儿虽然觉得不公平,却也不敢讨价还价。
没有朝廷的驻军,唐林城就没有依靠,在唐林城还没有发展起来之前,离了朝廷的支持,可能一个部落就能灭了他们。
何况,这次朝廷还答应了给她们五百支火枪,有了这五百支火枪,唐赛儿就有信心能抵挡比尔姆斯拉夫人的反扑了。
唐赛儿出了皇宫,依旧觉得有些魂不守舍。三年前,她觉得自己还能看清这位殿下的心思,但是现在,她在他的面前根本没有一点分辨的念头。
似乎这位殿下,说出来的话就是公理。
他才比自己大一岁啊,竟然如此的深不可测,难道真的是天望所归吗?
身为一个宗教的高层,她却比一般人更清楚,所谓的神都是骗人的。越是了解,也越缺乏真正的信仰。
可是这位殿下,却无法不信仰。
唐赛儿离去之后,坐在朱瞻基身后记载的史官也将今日的君臣对话记录的非常详细。
解缙看了一遍记录下的内容,向朱瞻基问道:“殿下,这唐林城不过是一边陲小城,前年还没有这个地方,为何殿下去如此重视?”
朱瞻基笑道:“解师看看着地图,如今不费我大明一兵一卒,只是耗费一点武器,我大明就开疆万里,有比这更好做的生意吗?”
解缙摇了摇头道:“殿下身为一国储君,怎可像商人一般言利。这疆域虽大,却是极寒地带,连粮食都难以产出,要之何用?何况,如今我大明为此要调兵千万,开销不菲,实乃得不偿失。”
朱瞻基摇了摇头笑道:“若那里有矿呢?现在唐林城周边陆续发现金矿,谁能知道,那片冻土之下,究竟掩埋这多少财富!”
跟一个传统的文人来讨论这些问题实在有些愚蠢,在他们的心里,除了春秋大义,几乎没有什么重要的了。
他又问道:“孤的继位诏书写好了吗?”
“臣已经写好,只等礼部确定下来殿下的年号了。”
历史上的朱瞻基,年号是宣德。这个年号相比许多皇帝的年号,并不显眼,只能说中规中矩。跟朱棣的永乐年号比起来,差了不少。
但是朱瞻基对此并不在意,什么年号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位期间,能给百姓带来什么,能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改变。
“年号一事,让礼部报给皇祖父来选,孤以皇祖父的意见为准。宣……”朱瞻基看了看面前的清单。“宣瀛洲侯朱真觐见。”
随着一声声的号令传了出去,片刻之后,等在殿外的朱真就被引进了谨身殿。
朱真躬身参拜,“殿下,臣接到圣旨,内心惶惶。这东洲臣也只是道听途说,才略有了解,只怕会误了殿下大事。”
朱真被封瀛洲侯,封地在东番,也就是后世的湾湾。
第三舰队驻扎宁波,统管自长江口以南到福建的海域。朱真身为福建人,这些年一直在大力开拓东番。
这个东洲总督,对别人来说是肥差,对他来说,却是鸡肋。
虽然去东洲能主镇一方,但是他现在身为第三舰队总兵官,已经是主镇一方。
而且,他的家乡是福建,封地在湾湾,他自然是想留在家乡,为家乡建设出力。
去东洲固然能收获不小,但是要误了几年东番的发展,可以说是得不偿失。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殿下既然让他去东洲,他就必须要去。
朱瞻基说道:“东洲地域辽阔,比我大明本土还要大不少。如今那里百废待兴,却也不能操之过急。海军作为第一批移民,需要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主持,孤左思右想,还是认为你过去最合适。坐吧……”
“臣义不容辞。”朱真坐在了左手的位置上,才又问道:“殿下,圣旨里面并没有说明,臣这总督,究竟要不要携带家眷前往,今后是否会留在东洲。”
朱瞻基摇了摇头道:“你已经是我大明瀛洲侯,孤在南洲为你朱家已经划分了一块地盘,自然不需你移民东洲。那东洲,也不会分封宗室,勋贵。”
朱真长舒了一口气,他来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让他留在东洲不回来了。
那边虽然好,但是距离大明太远了,想要回来一趟都要几个月。
有些人想着开土拓疆,但是他更舍不得大明这个安乐窝。
如果只是过去主持几年,这对他来说倒也不难接受。
他正欲说话,朱瞻基又说道:“你去东洲,虽然要测绘东洲地形,安抚四方土著,帮助他们改善生活条件。但是,最主要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建立一套规范的秩序。
大明的海军将会封土立业,他们在南洲的行为,将会直接影响当地土著对我大明的顺从。这方面,你一定要严格执法,严防官逼民反之事。”
“是!”
“其次就是要注意调节士兵的服役积极性,第一年,我朝廷还会为他们发放俸禄,以后就不会再发。但是,朝廷既然已经给每人分了几十里的土地,还给他们调拨土著仆役,这就是最好的福利。
所有人的命运跟我大明是连在一起的,由不得他们偷奸耍滑,只顾得自己地盘上的利益。每人轮流服役执法,这是不能松动的国策,若有不遵,就剥夺一切福利,贬为贱户。
我这里有一份内阁制定出来的服役制度,你拿回去好好揣摩揣摩。在东洲建立起来了这套完善的评检制度,容不得丝毫马虎。你要是想回来,就必须把这套制度深入人心。”
东洲跟大明不同,那边不仅没有严格的制度,还因为大明人相对土著高高在上,一个普通士兵过去就能当上人上人。
这个时候,许多人肯定会开始惜命。打仗,服役就不会太用心。
但是朱瞻基要在东洲建立起来藏兵于民,并且不容军阀,豪强存在的环境,就必须要有一套严格的制度。
朱真这个心恋故土,不愿意出去,却又有一定能力的将领再合适不过。
他只要在那边干的不差,用几年时间建立起来一套完善的管理制度,那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回来以后,不管是晋升公爵,还是擢升高位,朱瞻基都不会吝啬。
他回来以后,他也不会在那里留下尾大甩不掉的局面,今后他的儿子们过去,很容易就能接管起来。
跟朱真细说了一番在东洲执行大明士兵高人一等的政策重要性之后,朱瞻基将他打发了出去,让他去跟制定这套制度的杨荣讨教。
而杨荣,也将会是这次前往东洲的副帅,他对政策更精通,却在军队缺少影响力,所以还需要朱真过去镇守。
他们一文一武,再加上监的监控,朱瞻基才能放心。
这东洲,在朱瞻基的心里重要的容不得半点闪失!
第一四六章 婚事
长安坊。m.www.uu234.net杨宅。
这座两进的小院子当初是纪纲送给杨章德的,但是现在,已经不符合杨章德的身份了。
但是杨章德并没有想过要搬家,依旧住在这里。
只是苦了那些锦衣卫的下属,每日他们来汇报工作,就只能在院子里等待。
去年的时候,杨章德让人在院子里搭建了一个带顶的窝棚,直接占据了一大半的院子面积,才让那些下属免去了风雨之扰。
劝他换一个大宅子的人很多,当上锦衣卫指挥使之后,身为这个暴力机关的主官,他完全有条件去住更大的房子。
他的老丈人李景隆就不止一次提出愿意把原来的曹国公府的后花园跟西院“卖”给他,但是他不为所动,依旧甘之若饴地住在这里。
而且在公务之外,他也少了许多寻花问柳,走马章台之事。近几年一直细心研读各种兵书,还向李景隆求教甚多。
他很清楚,自己的职位已经升到了顶点。
锦衣卫这个系统是大明官场的另类,原本属于京卫,负责皇宫的守卫,但是在朱元璋的手里,变成了一个融情报,侦查,甚至是断案的综合机构。
权力很大,但是他们上限很低。杨章德可以年纪轻轻地做到指挥使,但是他一辈子也就是个指挥使,不可能有上升的空间。
在他之前的塞哈智就不说了,那是纯属于过渡的指挥使。塞哈智之前,纪纲能做到权倾朝野,但是最后免不了要背井离乡。
虽然他现在在东瀛当逍遥伯爷也很不错,但是他能度过危机,靠的是殿下大度。
有纪纲这个前车之鉴,杨章德当然自己应该做些做些什么。
往文官那边靠是不可能的,文官们也不会接受他这个专门针对他们的走狗,所以他就只能向武将这边靠。
像纪纲一样,在战场上立功,获得封爵,也能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留下最宝贵的财富。
他不怕朱瞻基会不用他,只怕自己不符合朱瞻基的要求,所以才会一直充实自己。
锦衣卫在他的领导下,少了几分阴邪,多了几分堂堂正正。
而且,如今锦衣卫的自我约束性也比较大,在朝中恨他的人虽然不少,但是无论谁提到他,都不能否认,他做事堂堂正正,将锦衣卫管的井井有条。
李景隆虽然在建文帝的时候,对付朱棣兵败如山倒,但是这个人的军事能力还是有一些的。
他虽然被誉为当世赵括,但哪怕就是赵括,在军事理论方面的才华,也不逊色名将。
何况,他还不仅仅会赵括的纸上谈兵。洪武十九年袭爵曹国公后,他多次到湖广、陕西、河南等地练军,还曾负责与西番的茶马互市贸易,后掌管左军都督府,加太子太傅。
一个能被朱元璋看重的人,又怎会只是个草包。当然,他上了战场之后的决断能力,的确是差的不行。
他打仗不行,但是当个军事老师,还是绰绰有余的,并且他对这个杨章德女婿也是指望颇多,自然倾囊相授。
今天的杨宅,除了值守在门口的玄寂,也就只剩下了四个锦衣卫守在门口。
杨章德今日回来之后就宣布闭门谢客,锦衣卫的人都知道,这是为了庆祝他的得意弟子二狗子从羽林卫学毕业。
二狗子不仅在六月的毕业考核中名列第一,受到了太孙殿下的亲自接见,授正六品昭信校尉。
而且,进入海军实习,他们一帮学员兵在老兵的监督下,独自驾船抵达了东瀛北方的虾夷岛,完成了考核任务。
才是刚满十八岁的二狗子可是这帮学员兵的主官,这次顺利完成了实际操作考核,他要是被授官职,最起码也是正六品武官。
谁都知道,羽林卫学的状元,比武状元更受重视,因为他们一个个不仅要考核武技,文韬武略更是重中之重。
一个羽林卫学的状元,各军都会争抢不休。
虽然锦衣卫早就把二狗子当做自己人,但是在二狗子考上头名之后,也都认为,将二狗子留在锦衣卫,有些不合适了。
这样的人才应该是以后开土拓疆的将领,封公封爵的勋贵,而不应该留在最高只有三品的锦衣卫。
客房内,二狗子的弟弟三宝,妹妹妞妞,正逗着杨章德的三个孩子在玩。
李晴儿这些年给他生了三个孩子,除了大宝已经七岁,还有一子一女。
因为二狗子的原因,三宝和妞妞也受到了杨家的重视,妞妞跟着李晴儿带孩子,实际上,是跟着李晴儿学认字,学管家,管账。
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是没有上学资格的,长辈要是不识字,她们也几乎没有识字的机会。
而三宝因为二狗子的出色,去年也被杨章德送进了羽林卫学,反正对他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要是能学出来,将来又会多一臂助。
杨章德对二狗子这个拖油瓶,一开始是很不满意的,即便是教他习武,习字,也不过是因为朱瞻基的关系。
但是随着二狗子成器,他对这个弟子越来越满意,现在甚至比对自己的亲儿子大宝还要好。
二狗子故作沉稳,却又忍不住得意地说着他们这九百学员兵,用三艘老式战舰,完成了对虾夷岛以及北方诸岛的探寻和绘制任务。
谈到得意之处,忍不住眉飞色舞,露出了一丝属于年轻人的朝气。
杨章德迟疑了一会,忍不住说道:“子风,虽然为师知道要想前程远大,进海军是最好的,但是这次,为师却另有考虑。”
二狗子楞了一下,看了看杨章德的脸色,正容道:“弟子的一切都是师父给的,自然愿意听师父安排。哪怕就是让我去守城门,弟子也别无二话。”
杨章德摇了摇头叹道:“为师这几年一直研读各种文韬武略,唯望能走出另一条路来。如今殿下想要分封南洲,开发东洲,这是为师的一次好机会。
南洲如今各家勋贵皆会派出精锐开发,朝廷各级官员,也都指望能分上一些功劳。
而东洲那边现在殿下却一直不动声色,为师身为指挥使,自然知道的比其他人多一点。
殿下对东洲的重视,要远超南洲,所以南洲会分封,东洲却不会。
可是东洲也要开发,更要将东洲千万土著都纳入我大明的子民,所以不分封,就要依靠官员管理。
如今瀛洲侯朱真,还有大学士杨荣将会被派往东洲,另有监负责监督。但是依为师看来,这里面还缺少一个直接监控机构,以及串联文武之间的平衡机构。所以为师想跟殿下进言,前往东洲。
但是你师娘体弱,大宝他们还小,我要是去了东洲,最少也要去三四年,怎能放心她们?”
二狗子看了一眼用仰慕目光看着师父的师娘,又看了看几个孩子,内心的失落登时一扫而空。他抱拳说道:“若殿下能允了师父前往东洲,徒儿定当留在应天府,替师父照顾好师娘他们。”
杨章德开心笑了起来,对二狗子的表态还是非常满意的。他话锋一转,以一副为老不尊的一起说道:“其实留你在京城,为师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你的婚事。你今年也十九了,可是因为高不成低不就,你这婚事一直没有解决。留你在京城,也是为了送你一个好姻缘。”
二狗子登时大羞,看着笑起来依旧那么美的师娘,心中在想,不知道是哪家的女郎?有没有师娘这么好看?
他们家是普通人家,虽然有杨章德这个师父,但是杨章德也改变不了他的家世。
他现在前途远大,普通百姓家的女郎,显然是配不上他的。但是真正的大家小姐,也不一定能看上他的家世。
这个时代,门当户对的观念,很少有人会突破,婚姻往往是家族之间的联姻。
等了半天,也不见二狗子相询,杨章德忍不住暗骂他不开窍,却又羡慕他的好运气。“你就不想知道为师想要给你攀哪户高门?”
二狗子低头道:“一切任凭师父做主。”
虽然有心想要吊一下他的胃口,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不仅感情上需要二狗子心甘情愿配合,也关系到后面一系列的安排。
所以杨章德摇了摇头叹道:“你小子真是天降好运,殿下看上你了啊!连为师现在都嫉妒你了。”
二狗子啊了一声,还没有会过来意思,但是李晴儿却是玲珑心思,稍一思索,就惊喜道:“难道是嘉兴郡主?”
看到杨章德点了点头,李晴儿也忍不住为这个徒弟开心。二狗子这七年来被李晴儿看着长大,虽然是徒弟,但是李晴儿年纪也不大,都是当他弟弟一样。
现在听到殿下竟然有心将嘉兴郡主许配给他,这可是一步登天啊。笑道:“瞧这小子,高兴地傻了吧!”
二狗子的心还没有转过来,或者说不敢去猜真是这么好的事情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看着师父,师娘的笑意,他忍不住回想起了去年在太子殿下葬礼上,看到的那个娇弱身影。
那以后,他们一帮学员还经常说笑,说到谁要是娶了公主,那可是一步登天,现在这个好运竟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大明与前朝不同,以往历朝历代的公主,都是尚驸马。但是因为太祖出身低微,所以大明立朝以后,特意改了这个规矩。
只有大明朝的公主,是真正的嫁出去,而且嫁出去之后,几乎没有了公主的特权。
在后世,朱瞻基看过明朝的公主下嫁的趣闻,那个时候看是趣闻,但是现在关系到自己的亲人,那就是难以接受的了。
在朱瞻基之前,公主们大多是下嫁勋贵阶层。像朱瞻基的姑姑们,妹妹们,嫁的都是勋贵。
但是土木堡之后,勋贵阶层几乎被一扫而空,公主出嫁的规矩没变,但是变成了只能下嫁平民。
文官们美名其曰是不怕担心外戚干政,实际上,就是他们已经控制住了皇室的,不会允许出现自己的对手阶层。
所以到了明代中后期,文官们自己不娶公主,并且制定娶了公主就不能从政的规矩,逼着公主们只能嫁给普通老百姓。
于是,民间男子争当驸马爷,成为明代一道独特的风景。由于皇室被文官们封锁和民间脱离,皇家高高在上,如何了解驸马爷,如何挑选驸马爷,成了一个大难题。
历史上,不乏皇室被骗婚的新鲜事,而且大多数时候,皇家也只能自吞苦果。
明弘治,民间有个大款叫袁相骗婚,依靠贿赂就差点娶了一个公主。
嘉靖六年,皇室为永淳公主招选驸马。通过太监、女官的极力推荐,皇室选定了一个叫陈钊的男子,可是这个陈钊是个妾生子。
嘉靖皇帝大怒,推迟了婚期,又亲自主持全国海选,想要临时挑一个合心意的驸马。
经过千挑万选,终于挑中了一个叫谢昭的男子。这次,嘉靖皇帝可不敢再轻信人言,非要亲眼审查驸马人选。
谁知亲眼一见,嘉靖皇帝狂怒不已,原来这个谢昭天生秃顶!奇丑无比,显然,这个丑八怪不知他使了多少手段,才得以蒙混过关。
长得丑不是什么大的过错,而且婚期不等人,嘉靖皇帝只好自吞苦果,准许女儿永淳公主下嫁给谢昭。
大婚那天,全国震动,如花似玉的永淳公主竟然许配给了一个秃顶的丑八怪。
最离奇的是万历十年,万历皇帝的亲妹妹永宁公主要选驸马。一户姓梁的富豪,儿子病入膏肓,却想用公主来冲喜。
他们贿赂了大冯保,结果就被选中了。婚礼当天,那个驸马拜堂时候就流鼻血,公主却被太监们送入洞房。
那个姓梁的不能人道,结婚不到一个月就死了。而永宁公主就只能守寡,没几年也郁郁寡欢地去世了。
朱瞻基虽然已经改变了大明的命运,如今绝不会出现土木堡之变了。但是,他也担心,国家长治久安,以后武将勋贵们肯定会变得不会打仗,而文官的势力注定会大盛。
所以,他以后肯定会改变这方面的规矩。
这次给羽林卫学毕业生授勋,看到当初的二狗子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他就想起了七年前,那个挡在弟弟妹妹身前的瘦弱身影。
一个能对弟弟妹妹如此照顾的哥哥,品行是值得信赖的。
嘉兴是他胞妹,今年已经满十四岁,要不是父王去年去世,早就该议亲了。
看到二狗子,他就有些动心了。他查看了二狗子在学校期间的历年考核,有杨章德这个师父,他可以称得上是文武双全。
而后等到二狗子在实习考核的时候,身为学员兵的主帅,行事章法有度,执法行事公允,有大将之风,就更满意了。
所以他就把这消息透露给了杨章德,生怕二狗子这一毕业就定亲,这么好的一个妹夫跑了。
他不看重权力,没有人比他有权,也不看重金钱,谁也没他有钱。
他看重的只有人品和能力,而二狗子这两方面都合他心意。
如果说,二狗子一开始还有些不甘,但是听到自己能娶公主,登时没有一点不满,反而对这个师父感恩戴德起来。
那个嘉兴公主去年葬礼上他见过,可是不比师娘差的小美人,还是大长公主的身份啊。
他终于回过来神,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自己的师父。“师父,你不是拿徒儿开涮吧?”
杨章德哈哈笑了起来,向皇宫的方向抱了抱拳才说道:“我又有几个胆子,敢拿殿下的亲妹子的开涮!你就等着过几日就去皇宫当差吧!不过,这几日好好休养几日,出海一趟,晒成黑炭了,要是太子妃,嘉兴郡主看不上你,那就空欢喜一场了。”
第二日,二狗子的档案就被锦衣卫从羽林卫学调了出来,当他下午,他就从一个一个羽林卫学的学员兵,变成了锦衣卫直属卫所副千户。
虽然锦衣卫直属卫所,管辖的就是应天府,能留在京城享福。锦衣卫的副千户也是从五品,比他能被授予的六品官职还要高一级。
但是,同期的学员却没有一个羡慕他的,现在的羽林卫学学员兵们,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首选就是进海军,其次是幼军,然后才是神机营,或者其他军卫。
至于去锦衣卫当鹰犬,没有几个愿意的,除非是专门的卫所进修兵。
现在,李子风这个羽林卫学的状元,可是各军卫都争抢的对象,他却选了锦衣卫这个最没有前途的衙门,实在是遗憾。
不过,许多知道李子风家世的,也不得不赞叹他一声:“不忘本。”
锦衣卫直属千户所,负责京城包括周边的案件侦缉,但是二狗子李子风进来之后,只是挂了一个名,就被安排到了另一个部门,也就是负责皇宫守卫的侍卫所。
这是杨章德的私心,他可想这以后重用二狗子,特意把他的职官放在了外籍,而不是护卫营。
锦衣卫首先是皇帝的侍卫亲军和仪仗队,由将军、校尉和力士组成。将军初名“天武”,永乐时改称“大汉将军”,选取体貌雄伟、有勇力者充任殿廷卫士。
校尉、力士拣选民间身体健康、没有前科的男子充任。校尉掌管卤簿、伞盖,力士举持金鼓、旗帜。
他们是皇宫的第一层护卫,除了宫城的内殿,包括前殿在内,都是他们的守护场所。
在朝会的时候,也是由锦衣卫负责维护秩序。锦衣卫将军一百二十九人与千户二人、百户四人,分别守护在丹陛、御道、金水桥以及奉天门广场的各个门前。此外还有锦衣卫校尉五百人,排列在午门内外,负责鸣鞭及执掌仪仗。
而御驾出行的时候,他们也跟内侍组成仪仗队,负责近处的拱卫和防护。
二狗子虽然是外籍,具体职位却是朱瞻基的亲随副千户。这是个能时常跟在朱瞻基身边,却不用在皇宫值守的职位。
而他在家休养了十几天,一直没有出门,直到皮肤白皙了一些,这才在杨章德的带领下,亲自到皇宫报道。
而这一天,朱瞻基也“恰巧”在文华殿跟自己的母亲太子妃闲叙。
文华殿在地理位置上属于前殿,不过后殿群也属于内宫,所以一般的时候,锦衣卫也是不能进入的。
不过这天朱瞻基在,加上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带着他来熟悉环境,介绍给内侍各衙门见面,认识,所以,朱瞻基召他们进来,也不算逾规。
听到锦衣卫指挥使拜见,坐在一边的嘉兴就想回避。张氏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年岁还小,没那么多忌讳,就留在这里陪娘一会儿。”
说完,她有些关切地望着殿门口进来的身材高大的两人。
杨章德今年已经三十好几,身体魁梧无比。二狗子李子风虽然常年练武,不过还在发育期间,虽然身材高,但是瘦的多了。
两人进来,都是单膝跪拜,先向太子妃张氏行礼,后向朱瞻基行礼,两人起身之后,还向张氏身后的嘉兴行抱拳礼。
嘉兴起身,回了个仕女礼,就又坐回母亲的身后,隐藏了自己的身子。
不过她也看清了进来的两人,杨章德她见过多次,自然知道是谁,而李子风则是第一次见,不敢细看,却也看出来是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
两人拜见之后,说了李子风以后到朱瞻基身边当差,然后杨章德就以要带李子风去其他地方熟悉情况告辞。
朱瞻基也没有挽留,打发了他们离去,又让其他人退下,才问张氏:“母亲觉得如何?”
张氏回头望了望嘉兴问道:“嘉兴,你对这李子风印象如何?”
嘉兴听到母亲发问,楞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登时脸色羞红,低头不语。
张氏心里有数,这不反对就是答应了。如今大多数时候,男女都是盲婚哑嫁,今日先让两个人见上一面,也是因为张氏心疼女儿。
嘉兴不说话,张氏又说道:“他既然也是瞻基看着长大的,人品能力都信得过,嘉兴也愿意,那就先定下来。不过嘉兴要到明年这个时候才出孝,在此之前不要泄露了风声,省得让别人闲话我皇家女儿嫁不出去了。”
朱瞻基点了点头道:“孩儿已经吩咐过了,这李子风,连他父母还没有说。”
“正该这样。……不过他这身份还有些低了,反正还有一年多,你也找个机会让他立功,到时候,最起码有个更高的身份,才好娶我的嘉兴。”
这一下,嘉兴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向张氏,朱瞻基飞快行礼:“母妃,储君哥哥,我……我先回永寿宫了……”
朱瞻基和张氏看着她有些慌张地跑了出去,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触。
(出差归来,幸亏没有误了更新。)
第一四七章 移民规划
八月初十,在前往东洲探寻的人员回来二十天之后,关于舰队人员的封赏,才全部整理了出来。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五百多个部落的归附,这是特大功勋,价值两千多万两白银的收益,这是大功。
相比之下,最受朱瞻基重视的玉米,土豆,红薯,辣椒,橡胶这些作物,只被看做是此行的附带功劳。
当六部整理出来这些功绩,并且根据相应的制度作出相应的嘉赏记功的时候,朱瞻基却直接将这份嘉奖重新厘定。
运回橡胶,红薯这些作物,被朱瞻基列为特大功,带回两千万多万两白银的收益,是大功,至于五百多个部落的归附,却被列为小功。
而关于舰队各级人员的金银奖励,功勋奖励,升职奖励,则没有改动。
这让大部分大臣不满,认为朱瞻基分不清轻重。在这个时代,朝廷文官重视虚名的程度,依旧超过了实际利益。
但是朱瞻基却不会理他们的这种标准,直接在早朝上说道:“玉米,土豆,红薯,皆可在山坡,荒原地带耕种,如此作物,可以让我大明永无饥荒,如何不能列为大功?至于东洲土著归附,只是名誉上的归附,他们大部分人连我大明话都不会说,如何能说他们就是我大明子民?今后记功,当以实际利益为准,其他虚名,一概不理。”
大臣们见劝不过朱瞻基,还将此事告于朱棣。可惜的是,朱棣直接回道:“朕已老矣,今后当以太孙意见为准。”
蹇义,吕震等人无奈,只能又回来劝朱瞻基,认为名分大于利益,一个天朝上国,不应以实际利益作为评价标准,这会让百姓变的趋利。
两边的意见不一,礼部和吏部直接封驳了朱瞻基的圣旨,并要求在大朝会上进行廷议。
朱瞻基却变的强硬无比,坚持让内阁撰写封赏诰文,并且发布在了第二日的报纸上。
如今的报纸经过了一年多的发展,从最开始的半月刊,变成了五日一刊。而且,从最开始的亏损,现在变得收支平衡。
这主要就是各地广告费用大增,这些广告费,补足了人员耗费和纸张成本。
很多人都看到了广告的效果,许多做了广告的商品都供不应求。那些民间的商会,现在做广告不惜成本。
但是,最舍得花钱的还是各大勋贵,他们现在想要吸引百姓跟他们一起前往南洲,为了招人,他们最舍得花钱。
虽然各家的封地还没有确定,但是这次分封的标准,却在一年多以前,就已经被透露出去了。
南洲那里,主要就是沿海地带有牧场和肥沃的土地,南部的土地又比北部多。
按照土地肥沃程度,距离水源的远近,土地被分成三个等级。
南洲根据土地肥沃程度,一共被分成了大小不一的十七块,由十七家宗室分管。
这十七家宗室是从朱元璋时期封的亲王府,加上靖江王府,还剩十六家。加上朱高燧这个赵王,一共十七家。
十七家亲王,他们之中又分出来了不少分支的郡王,但是他们内部的利益分配,宗人府不管,只负责监督和协调。
在他们之下,公爵府可以分一万里,差不多也就是两千五百平方公里的一级土地,换成三等土地,还要增加两倍,也就是变成七千五百平方公里。
在这片土地上,大明免征五年税赋,五年以后,视收益开始收税,不过也只是十抽一。与此同时,处于管理地位的亲王府,二十抽一。
但是亲王府对地盘上的公爵,侯爵,伯爵等没有管理权限,他们只有百分之五的收益,和名誉管理权。
税收是按照,土地收益,养殖收益来计,这不包括土地上的矿产。所有的矿产,所有权属于朝廷,土地的主人负责开发,但是也只有四成收益,其他要交税。
而且,他们只能挖矿,所有的提炼要交给朝廷,由当地的官员负责组建工坊,监负责交易。
另外,朝廷还要负责每一家的生产工具的提供,如果有矿,还要负责提供挖矿的工具。
除了人,等于朝廷要承担其最开始的起步阶段的投入。
这几百家勋贵,虽然每隔一级,地盘就要少一半,但是最少的伯爵,也能分几百里的土地,而这土地上的收益,大部分都是他们的。
朝廷会用这些税收建立三级管理政府,一为总督府,负责整个南洲治安保护。
然后还有十七个州府,负责每个王爷地盘上的各种管理。最后,是一个县治为主的最低级管理体系,负责当地的民生。
文官管生产,农业,税赋,负责协调区域之间的矛盾,监负责商业领域,控制进出口。然后海军直属总督府,以各大港口为基地,负责维护秩序。
值得一提的是,南洲并没有陆军。因为这片土地没有外敌,仅有几十万土著,也根本不可能是大明人的对手。
各大王府除了每家可以从大明带去一支三千人的护卫,整个南洲没有了任何军事力量。
而且,朝廷也下了死命令,严禁任何王府发展自己的势力,护卫人数不能超过三千。
这也是为了防止以后各大王府做大,有自立之心。
为了让南洲得到最大化的开发,还不得到破坏,朱瞻基推出了南洲开发指南一书。
南洲除了南方和东部的少数地区种植粮食,实行粮食自给自足之外,大部分区域都划成了牧场。
在这份开发指南里面,明确提出了将南洲建设成为大明的军马基地,羊毛基地,矿产基地。
而且还首次提出了土地荒漠化概念,并且要求在西北一带,也实行保护草场的思路。
如今的大明不是原本的大明,南洋的粮食一直源源不断地往内地运,粮食是不缺的。
因为不缺粮食,造成了粮价低廉,让种地无钱可赚,也相应地减少了土地兼并。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如今的大明商业发展迅速,商业的利益远远超过了土地带来的利益。
再加上这些年一直在推行的移民政策,东南一带,中原一带的人口一直向四方流失。
而大明也是政府移民执行最有力的时期,后世中国的人口谱系的格局,实际上就是大明时期奠定的。
一直到21世纪,大部分人都还知道山西洪洞大槐树移民的往事。
只不过,朱元璋时期的移民是残忍的,丝毫不体谅老百姓的死活。
但是到了永乐时期,特别是近些年,朝廷经费充足,各地的水泥路,驿站,沿途到处都是。
拿到移民贴的老百姓,不仅在移民途中能得到照顾,抵达目的地之后,还能得到免费的粮食和种子,工具。
树挪死,人挪活。当能够获得大量土地,能安家落户的时候,百姓能够爆发的力量是巨大的。
朱瞻基回来的这三年,不算唐赛儿他们这些从山东移民到极西的四万人,从山东,山西各地,迁移到东北奴儿干都司,北海(贝加尔湖)一带的百姓就超过了二十万。
而人口更多的东南一带,往东番(湾湾),吕宋,婆罗洲,星城,旧港,马鲁古(香料群岛)移民的百姓超过了百万。
大明人口已经超过了六千万,移民走的百姓还是少数,也是当地的穷人。
他们的移民离开,朱瞻基并不会担心让大明空心化,反而因为不少穷人的离开,让当地少了许多地方矛盾。
这次南洲移民开发,仅仅是海军就要派过去五万,超过一半的海军,都是从陆军转到海军的。
朱棣西征归来之后,大批的将士都面临无仗可打的境地。
他们是军户,只能打仗,这样的时候,进入海军,并且在南洲获得大片的土地,成了他们的一个好出路。
他们这些暂时不会脱离海军辖制,由朝廷支付军费,在南洲驻守三年,未来可以选择全家移民南洲,或者回到国内。
他们还只是第一批,未来,将会有更多的陆军转入海军。不管是南洲,欧罗巴,南亚,还是东洲,都需要大量的海军将士驻守。
相反,大明境内却因为没有敌人,需要不了那么多军人。
在这个时代,大明的军队就要开始走向精简化,专业化,精锐化。
在朱棣与朱瞻基禅让大典之前的这段时间,大明各地都沸腾不已,他们不是因为皇帝的更换,而是因为军队要从陆军转入海军。
而各大王府也都在征召更多的人随他们一起前往南洲,他们用各种手段,各种优惠条件来吸引百姓跟他们走。
除了朝廷的底线不能破,许多王府承诺给百姓的优惠条件已经几乎与朝廷持平。
只要有人愿意跟他们走,在那里落脚生根,这些人,以后就是财富。
所以他们哪怕没有直接的利益,但是也能因为人口的多少,获得快慢不一的发展。
但是,许多王府还是比较保守的,激进的只是少部分。因为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会被分到那一片区域。
如果是分到土地肥沃的地区还好一些,再多的人也养得起。但是要是分到贫瘠的地区,人越多,粮食问题也越是大啊。
但是他们只能等待,等到禅让大典之后,进行抽签。
是的,为了表示公平,十七家亲王府将会才会抽签。南洲被分成十七块区域,编成一到十七号。
亲王府分两次抽签,第一次抽抽签的顺序,第二次按照顺序上去抽区域。
至于你能分到那一片区域,就要看你的运气好不好了。
在朱瞻基看来,南洲那边不存在区域好不好,即便是最荒凉的西北,那里也是以后的全球最大的铁矿石基地。
只不过,在这个时代,那里不会那么快得到开发。
亲王府的区域要抽签,但是各大勋贵的地盘,却是由朱瞻基统一分配的。
不可能让一个立了大功的公爵,抽到一块沙漠,而一个继承的窝囊废伯爵,占据一块金矿的事出现。
所以,朱瞻基这段时间,一直被京城各大勋贵在骚扰。朱瞻基不胜其烦,让人在皇城外张贴了三不准,才让所有人安分了下来。
一不准觊觎东洲,东洲不再分配范围。若心怀不敢,取消分封南洲。
二不准贿赂内侍,影响分配。一经发现,剥夺分封区域。
三不准勾结海军,为以后发展拉拢人手,一经发现,分封减半。
这三不准一出,让那些人心不定的勋贵们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立即安稳了不少。
接下来,就是那些文官们开始动作起来了。
相比勋贵们可以分封,在土地上获得有如古代封建的特权,文官们当然不肯眼睁睁地看着如此大的利益被他们获得。
但是文官有一个天然短板,就是他们的政治资本不能得到延续,家族势力得不到延续。
所以文官们的自身势力,是比不过武将和勋贵的。
武将,勋贵们有亲军,有家族,能形成强有力的小集团。这是他们能够获得分封的主要原因,因为开发需要人手。
可是文官们不行,但是他们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处政权。
南洲的三级管理制度,总督府是只管海军,不管民政的。
剩下的十七个州府,还有未来的县治一级,这些管理权被文官牢牢抓在手中。
朱瞻基当初在设计这套管理方案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勋贵阶层虽然分封,但是这种分封不是为了给他们增加实力,只是为了让他们尽快开发南洲。
他们的发展需要引导,需要制约,当然离不开文官。所以,除了总督府的这一级军事机构,剩下的管理机构肯定是要交给文官的。
文官管工业生产,农业养殖,税赋,并且负责协调区域之间的矛盾。利用他们来遏制武将,勋贵阶层,这个中间,同样要给文官集团让利。
利从何来?这又不得不谈到监阶层了。
大明的监阶层是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也是大明第一大政府机构。
在早年的征战中,抓获的异族幼儿,几乎全部被安排进了监。整个大明的国营经济,几乎都被监抓在手中。
丝绸行业,茶叶行业,钢铁行业,食盐行业,进出口行业,矿产领域,全部都是监在管。
这股势力太大,而以后的监来源肯定会减少。而且,朱瞻基也不愿意让监越变越多。
所以,以后要减少内侍,像清朝一样,成立一家内务府,让文官来插手一部分商业领域,将会是以后的一个发展方向。
(这一章写的有些乱,也短一些,许多书友在说,后面没有新意,老一套了,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民族问题,宗教问题不敢写,无非也就是移风易俗方面。但是,还有一个方面应该有新意。那就是主角如果当上皇帝,几十年后的新世界。那个如同架空一般的新世界,应该会很有趣。最近在整理思路,争取在不忽略主角的前提下,写出一个不走寻常路的新意来。)
第一四八章 小题大做
在大明宗室之中,有两家倍受关注,一家是晋王府,一家是已经被贬为平民的汉王府。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这两家王府并不在这次南洲分封的行列里,他们将会单独分封西洲。
而且,这两家的分封,也是早早就确定了下来。
汉王朱高煦被封西洲中部森林南方的大平原地区,而晋王府则被分封到西洲的最南部地区。
相比其他王府都只能配备三千护卫,他们也超出定例,各领六千护卫。
这主要是因为,在西洲,还有大批的昆仑奴,他们那些人虽然像野人一样生活在那片土地上,没有多大的战斗力,但是个人力量方面,却非常强壮。
八月下旬,得到皇帝召见的各大王府几乎都是全部精锐出动,云集应天府。
他们一方面是为了参加这次的禅让大典,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参与南洲分封。
自朱元璋时期大封天下之后,应天府也是首次有如此多的王爷齐聚京城。
不过在朱棣的威势之下,他们不敢像勋贵一样还想为自己争取更好的封地,一个个参加了朱棣和朱瞻基之后,就闭门谢客。
哪怕是再荒凉的土地,也可能有金山银山。在一片比几个省还要大的土地上,他们就是名誉上的主人,总比圈禁在大明境内要强的多。
要是因此触怒了朱棣或者朱瞻基,在家法面前,他们完全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对勋贵,朱棣还要顾虑一下面子,但是对他们,一切皆在一念之间。
晋王朱济其实是不想去西洲的,那里是昆仑奴的土地,而且昆仑奴懒散,好斗,干活偷奸耍滑,却一怒之下就拔剑相向。
他不是那种雄才伟略的王爷,前些年被弟弟朱济给关进大牢,差点饿死。如今的他,就之下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但是,他有几个强势的弟弟,不论是平阳王还是庆城王,都巴不得朱济不敢前往西洲,这样他们也能主事西洲,雄霸一方。
而且,在晋王府麾下,朱瞻基首先就确定了曹国公府一家附庸。
曹国公李景隆虽然在靖难之役大败特败,但是他跟其弟李增枝,李芳英,都是明初著名的将领。
曹国公府虽然这些年衰败了下去,但是家大业大,能领军作战的家族成员就有十几人。
他们这几年得到了锦衣卫指挥使杨章德的支持,大力招收亲兵,如今三百亲兵营,在大明勋贵之间,也是首屈一指的精锐。
除了三百亲兵营,按照朱瞻基的安排,公爵府可以招收一千五百亲随前往西洲,加上他们的家属,这就是万人。
朱济怕曹国公府有异心,因为李景隆的长女,嫁的就是已经被圈禁至死的朱济。
朱济与朱济两人势同水火,但是他的另外两个弟弟,却跟朱济关系甚好。到了西洲,曹国公府会靠向哪边,现在谁也不敢说。
当然,这是朱瞻基故意给他们安插的一个强势下属,晋王府的宗室子弟,没有几个成器的。
手段最厉害的,还是被他关在吕宋,最后身死的朱济。
朱瞻基安排曹国公府到西洲,不是为了对付晋王府,实际上,对付的是占据了西洲中部的朱高煦。
朱高煦虽然在朝政上有短板,是个马上将军,但是正因为这方面的能力,朱瞻基害怕他会统一西洲,变的尾大甩不掉。
此人一直野心勃勃,要是统一了西洲,那里资源丰富。然后他要是据此地与朝廷作对,天高皇帝远,朝廷也难以对付他。
但是,朱瞻基还不能打压的他太狠,因为他要利用朱高煦来遏制昆仑奴。
他可不想,让现在只有人口百不足一的昆仑奴,在后世也变成一个巨大种族。
他们的发展是因为当初的白人开发美洲,缺少人口造成的,如今他们没有了这个发展机会,但是仍然要得到强有力的遏制才行。
八月二十七,朱瞻基专门接见了晋王府,汉王府,包括曹国公府的一众青壮,当家人。
在这次的接见过程中,他没有让史官参与,陪他接见的只有陈,杨荣,柳升等一众鹰派大臣。
朱瞻基当着数十个堂叔伯,堂兄弟的面,明确提出了要限制昆仑奴的人口,并且限制贩卖奴隶。所有贩卖的昆仑奴,也必须全部去势的要求。
针对东洲的土著和针对西洲的土著,必须执行不同的针对策略。
东洲的土著是黄种人,是可以同化的。只要他们接受大明的文化,写大明字,今后会逐渐融合进来。
但是昆仑奴的优势遗传基因,让他们的后代,也有着同化其他民族的能力。
哪怕他们说大明话,写大明字,也很难将他们看做大明人。
朱高煦现在对皇位已经没有了奢望,这次从西域回来,连朱棣这个他心目中的大英雄,都已经被朱瞻基架空,不得不禅让皇位,他又哪里还有一点机会。
他也没有想过自己能在西洲跟朝廷作对,哪怕就是移民过去几十万人,相比大明的几千万人,他们的实力也相差甚远。
何况,他最多能带几万人去,那些人也不一定跟他一心,外海还有大明的海军限制。
他如今只想能到西洲去当一个自由自在的土王,在那里发展贸易,将那里发展起来。
亲眼看到了外面的广阔世界,他如今的眼界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不再盯着眼前的这一点利益了。
朱瞻基的话让他又认识到了一个巨大财源,那就是奴隶贩卖。
在西洲,特别是在雨林以北,沙漠以南的地区,生活着大量的昆仑奴。
他们,没有武器,只有一个个小部落,想要捕获他们再简单不过。
将他们去势之后,不管是运回大明,还是卖到南洲去,都能换取大量的物资。
他可是听说了,南洲那里地域辽阔,人口稀少,连种地,挖矿都找不到人。
原本他准备去西洲的时候,多带一点农户去,但是现在,他觉得,带上一批精通去势的医生,也是非常必要的。
李景隆却非常激动,从永乐二年,如今已经是永乐二十年,他都一直被圈禁在府中。
如今,李家终于又有了崛起的机会。
有杨章德提供的帮助,他们这几年一直在积极筹备,所有子孙习武练功,学习兵法。
还倾尽家产,组建护卫营,招收农户。有锦衣卫的一些或明或暗的帮助,他们对移民西洲的准备,做的是最充分的。
杨章德其实最想跟曹国公府一起去西洲,但是他只是旁敲侧击了一番,就受到了朱瞻基的警告。
他也不敢再提,转而退而求其次,想要前往东洲。
朱真前往东洲主管军政,杨荣前往东洲主持民政,再加上监主持贸易,形成了一个三权分立之局。
但是,在东洲涉及到了大量的矿山开发。从后世的墨西哥到玻利维亚,这里有着世界上一半以上的白银储备,四分之一的黄金储备。
这种利益分配的大权,朱瞻基一定要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杨章德前往东洲负责协调,是符合朝廷的利益的。
而且,朱瞻基也准备对锦衣卫实行改制,这个皇室的鹰犬,也要跟朝廷的通政使一样,变成一个监控全世界的机构。
朱瞻基对东洲最为重视,以后也准备留给自己的子孙,在那边,首先建立两个情报网络,是非常有必要的。
而近几年,朱瞻基在国内不准备大动干戈,以休养生息,基础建设为主。让杨章德去东洲历练一番,也不会误事。
最近的应天府变的热闹非凡,所有人都在等待九月初九的来临。
九月初一的大朝会上,朱棣亲自参加,不过,他只主持了一件事,那就是给汉王恢复王爵。
除了汉王,朱瞻基的几个大一点的弟弟也都已经成年,六弟朱瞻都已经十六岁了。
在这次朝会上,他们五人也得到了册封。
朱瞻被封郑靖王,朱瞻垠被封蕲献王,朱瞻被封荆宪王。
而朱瞻基的两个同母胞弟,朱瞻墉、朱瞻分别被封越靖王、襄宪王。
不过这些名号只是名誉上的,他们的封地都没有在大明境内,而是在南洲。
也是加上他们,大明如今的亲王府在除开晋王府和汉王府之后还有十七家,不然的话,总共只有十四家了。
原本的二十多家,有三分之一已经被废。
这些被废的宗室,这次也被安排进了南洲的分封之中,不过只有侯爵府的待遇。
这主要还是为了增加宗室的力量,不要让他们以后被下面的臣子们架空。
除了这方面的手段,所有的宗室,勋贵家族,主支是一定要留在京城。
前往南洲,西洲的分支,凡是出生的孩子,也要全部在三岁左右送回大明,在十六岁成亲以后,才能前往封地。
凡是没有在大明成长起来的子弟,将会没有继承权。
而这些孩子,满六岁都将会统一进入皇家学校进学,接受大明爱国主义教育和科技教育。
用这样的手段,最少能够在百年以内,防止有人有私立之心。
至于以后,朱瞻基暂时是管不了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大明的科技发展肯定会进入一个新的时代,各地联络频繁,就是有人有自立之心,怕也难以实现。
朱棣对朱瞻基的这些安排,都是非常认可的,许多方面,比他自己想的都要完善。
而他在朱瞻基的坚持下,为朱瞻基挑选了一个年号“正统”。
会选择这个年号,让朱瞻基有些意料未及,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抢了自己儿子的年号。
不过,从这个年号,也能看出朱棣对皇室正统的重视。他当初窃位成功,为了掩饰他的不正统地位,他将朱允时期制定的政策几乎全部废除。
就连太庙里面,也没有朱允的牌位,自认为大明第二任皇帝。
现在,又为朱瞻基挑选这个年号,自诩正统,他的心思可谓人尽皆知。
朱瞻基对这个年号其实很满意,最少比那个宣德要强得多。宣德这个年号,一听就非常小家子气。
而就在整个大明都在为朱瞻基登基做准备的时候,在夹江工业区,却发生了一件“小案子”惊动了皇宫里面的朱瞻基。
八月初六,大明特种钢厂的八品主事汤伯庸,在去秦淮河风流之后,一直未曾归家。
过了两天,他的家人和工部发现他的失踪,立刻到处寻找,但是他这个人却如同从世间消失了一般,渺无音讯。
一开始,应天府接手了这个案子,他们排查了他那两人的行程,进行了缜密的调查,没有结果之后,惊动了刑部。
刑部接手了这个案子之后,也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但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就是最大的疑点。
任何一个人,在国家机器面前,他的所有行踪都会被清查出来,而没有留下疑点痕迹,只能代表这件事已经远超了他失踪本身的重要性。
刑部这个时候才开始重视了起来,并且请了锦衣卫协助,开始从他的家人,社会关系,工作性质各个方面进行调查。
两大机构联合起来,也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这个人似乎就直接从世间消失了。
也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襄阳府那边传来了一个消息。
一家旅舍的小二,在客人离开第二日,整理屋舍的时候,在土炕与墙的夹缝里,发现了一小块布,布上有用血迹写成的“救命,普什图人,汤伯庸”九个字。
这个小二整日接待的都是过往客商,也算见多识广,看到这封血书,不敢隐瞒,立即报官。
襄阳知府俞士吉恰巧从襄阳府启程来京,他被提拔为刑部侍郎,想要敢在九月初九这一日之前,抵达京城。
同知孟怀在仔细询问了商队规模之后,派了五十个衙役追赶这支商队,并且在均州追上了这个商队。
可不曾想,这个商队人数虽然略少,却个个勇猛无比,这批衙役不过是普通小吏,竟然被对方杀死,杀伤大半,而对方弃舟上岸,隐匿于山林之中。
得到消息的孟怀不敢怠慢,立即上报湖北布政司,并且促请提刑按察司,当地锦衣卫,襄阳卫协助追剿。
这个消息传到了应天府,刑部和锦衣卫这才知道,汤伯庸竟然是被人直接绑架,显然是想要把他带离大明。
他虽然只是工部八品主事,但却是特种钢厂的技术人才之一。
如今钢铁厂的钢铁冶炼,特征钢材的配比,他几乎都非常清楚。
消息上报到朱瞻基这里,朱瞻基立即下令,整个湖北,陕西,包括西北方向的所有府县设立关卡,拦截对方。
既然已经找到了对方的踪迹,那这支商队的来历也被调查的清清楚楚。他们是通过东察哈台汗国拿到了勘合符契,从那里运送了五百匹种马到滁州马场。
这些人明面上来自东察哈台汗国,但却是借用他们的名义,实际上来自后世的阿富汗。
他们在此前,也是一直受帖木儿国管理,只有少数部落依附东察哈台汗国。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进应天府,所以当初调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怀疑到他们的身上。
而这批人里面竟然还掺和的有普什图人,绑架原因就很明显了。很大可能是兀鲁伯的余孽,想要得到大明的炼钢方法,直接实施的行为。
当然,也有可能是东察哈台汗国自己故意用普什图人掩饰自己的目的,幕后主使就是他们两家之一。
海捕文书传达了下去,而东察哈台汗国的使节代表,也都被圈禁了起来,被刑部和锦衣卫挨个排查。
不仅仅是他们,包括来自西域的商人,使节,一个个都脱离不了嫌疑,被严密监控了起来,并且短期之内不容离开。
为了一个八品主事,现在直接圈禁,调查一国使团,而且还将所有西域人都监控起来。
这个行为不仅引发了各国使节的抗议,就连大明的官员们,也认为朱瞻基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是,这个时候朱瞻基比朱棣还要强势,所有抗议的使节都被关押起来,而那些认为朱瞻基小题大做的大臣,也都被训斥,思过。
在九月初五的报纸上,朱瞻基直接让人撰文,在头版头条发表了一篇“技术保密法案”制定计划。
在这片文章里,朱瞻基明确提出尽快建立技术保密法案,并且将技术保密与叛国罪,细作罪,列为同等严重的犯罪,一经查处,诛三族。
这天的报纸一经发行,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在某种程度上,让过几日就要举行的禅让大典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历朝历代都将格物作为奇技淫巧,如今虽然有了专利法,但是除了民间商户,工匠对这些格外重视,一般的官员都不以为然。
如今,朱瞻基却将技术保密当做大明最严重的法律建立,还超过了杀人罪,这岂不是苛政!
就连朱棣也对他这样小题大做不以为然,还专门喊了朱瞻基过去问话。
面对朱棣,朱瞻基坦然说道:“我大明的发展未来在工业,保持住工业的领先,就等于保持了大明的领先。要是那些异族得到了炼钢的新方法,造出了比我大明更好的火枪,那个时候,我大明还有何优势?”
朱棣是打了帖木儿人,打过瓦剌和鞑靼人的,当然知道火枪的重要性。但是他还是认为朱瞻基有些危言耸听了。
“那异族人口比不上我大明,如同散沙,岂会赶上我大明。”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若是不加限制,谁也不知道未来谁会成为我大明强敌。我大明数学,几何,许多都是学自极西,他们那里英才辈出,不可小觑。想要保持优势,必须严格立法控制。”
“可是这对你的名声不利,如今不少文臣都认为法过严苛。”
朱瞻基冷笑道:“孙儿会好好看看谁敢出头,自当杀鸡骇猴。为了技术保密,孙儿不介意再来一场大战。”
这个是朱棣最感兴趣的,他立即笑着说道:“要是去打东察哈台汗国,朕自当御驾亲征。”
朱瞻基笑道:“杀鸡焉用牛刀,一个郑亨就足够了。何况,现在还没有查清楚到底是东察哈台汗国,还是兀鲁伯余孽所为。”
怕朱棣多想,朱瞻基又补充了一句。“真要打,到时候,皇爷爷想去游玩一番,孙儿也是赞同的。”
听到这句话,朱棣也就知道朱瞻基对他并无猜忌,心情登时好了许多。“你就放手去干,有我爷孙两人压着,任谁也翻不了天。”
东察哈台汗国如今的名字是奕力把里,也是由多个民族组成的,白人,黄人都有。
他们自己内部权力比较分散,互相之间也勾心斗角。
锦衣卫和刑部虽然没有直接查出他们与那支商队的勾结,但是却查出了不少**出来。
为了保持应天府的安宁,在登基大典之前,即便是没有查出问题的人,如今也被控制着。
而通过刑部发布的海捕文书,很快传到了西北,五军都督府也直接下令,各地驻军清查各大商队
除此之外,每个府县都设立关卡,老百姓之间也都相互传播,抓获一个商队成员,就奖赏二十两银子,救回汤伯庸,死的赏一百两银子,活的赏两百里银子。
那些商队人员都是异族,特征明显,他们一开始还能依靠武力逃窜,但是只要他们一旦暴露,救回吸引大批追兵,包围圈也是越来越小。
从均州到商州的秦岭之中,这批商队的成员一个个被留下,而汤伯庸因为对方始终舍不得杀,在商南被当地卫所救出。
到了九月十一,商州当地的卫所在山林中抓获了最后四个人,这批商队的人员一个不剩,被全部杀死或抓获。
而活着的成员,也被喂了安神药,从均州装上了船,一路顺水,运到应天府审问。
汤伯庸自己都没有想到,为了自己一个人,竟然动用了几个省的大军,整个西北都动员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发觉自己的这条贱命,竟然如此宝贵。
第一四九章 登基
开元4119年。www.uu234.netm.www.uu234.net永乐二十年。这是一个在原本历史上并没有特别重大新闻的年份。
但是在这个时空,朱棣西征大胜,携数千使节回京。东洲舰队探寻东洲,携一万土著回京。
还有那轰轰烈烈的南洲移民,都必定会在历史上书写出一片波澜壮阔的诗章。
这一年是虎年,按照后世的说法,这是朱瞻基的本命年。
今年他已经整整二十四岁,虚岁25岁。
壬寅年,己酉月,戊寅日。
而这一天,他将登上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庞大帝国的皇帝之位。
为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蓝烟和马家在经过无数次失败之后,终于造出了两千多个竹炭丝灯泡,被全部用在了皇宫的装饰上。
两千多个灯泡,对庞大的皇宫来说,并不算多,可是电灯的出现,让无数的应天府百姓为之疯狂。
他们在这个没有宵禁的晚上,成群结队地来到了皇宫的四周,向灯火通明的皇宫磕头。
不要说他们,就连自认已经见怪不怪的朱棣,面对远比蜡烛和油灯的电灯,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一晚,他没有早早歇息,也没有看他最喜欢的大戏,更没有找两个小美人陪他度过这漫漫长夜。
他一直穿行在早就了如指掌的皇宫内,看着那一盏盏电灯,将整个皇宫映照的如同白昼。
这是他从来没有幻想过的场景,一切都仿佛犹如神迹。
这一切都是这个孙子的手笔,很多时候,他自己都对这个孙子有些畏惧。
他到底有多大的能力,才能将这样的神迹显示在皇宫里!
其实一切都非常简单,无非是利用蒸汽机带动发电机,然后提供了电源,这些技术在两年前就已经成熟,关键是制造合格的灯泡太难了。
竹炭丝灯泡的光热转化率非常低,竹炭丝的熔点又比较低,灯泡的寿命很难超过一百个小时。
最开始,蓝烟利用氧气过滤装置,抽掉灯泡的氧气,才能将灯泡的寿命增加到三百小时以上。
直到蓝烟自己研发了一套抽气设备,能抽掉灯泡内的百分之就是的空气,然后将灯泡寿命增加到两千小时左右。
不过,因为大部分工序需要手工操作,所以目前灯泡的成本居高不下,还不具备量产的可能。
但是对皇家来说,一切成本不是问题,只要能够显示皇家的气派。
朱棣在皇宫里面一直散步到午夜,最后站在午门的城墙上,四处望着照亮了大半个夜空的皇宫,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朱瞻基这一日在子时入睡,丑时刚过,就被一帮内侍和宫女叫了起来。
沐浴更衣,洗头束发,在纯棉内衣之外,他被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明黄龙袍。
跟以往不同的是,今日的龙袍上,绣的是五爪金龙,而不是以前的四爪金龙。
他没有戴冠冕,这需要等到在天地坛上,朱棣亲自给他戴上。
朱棣子正以后才睡,但是没有人会打扰他睡觉,他一直睡到快到辰时才起床。
实际上,他睡的也不好。想到从今往后,他就要远离那张宝座,哪怕他现在淡泊了许多,但是依旧有些不甘和失落。
但是,也仅仅是有一点而已,他现在的心里,更多的想的是那庞大的南洲。
乘坐那艘专门为他打造的旗舰,前往南洲,去见见那片属于大明的土地,才能此生无憾。
天微微亮时,朱瞻基踏出了殿门。门外,他所有的妃妾,还有孩子们已经等在了门外。
见他出门,所有人在孙娴的带领下跪倒在地。“恭喜殿下。”
“同喜同贺。爱妃今日犒赏后宫,辛苦了。”
“妾身不苦,唯为开心。”
让众人平身,其他人留守宫内,只有十四个已经六岁的孩子,能在内侍的带领下,前往天地坛观礼。
原本十四个孩子有六个女孩,是不能参加的。
还是朱瞻基力排众议,以“凡是龙种,无分男女,当让他们知晓礼仪道德。”为由,让她们能远远地观礼。
朱瞻基不会在这个时代提什么男女平等,在生产力没有得到解放的时候,男女平等只是一个梦想。
朱瞻基踏出了兴庆宫,在门外,张氏带着他的一帮弟弟妹妹等在了门口。朱瞻基首先当头跪倒,向张氏磕了三个头,朱瞻墉他们连忙带着自己的妃子让到一边。
张氏过来扶起了朱瞻基,双目含泪,却笑的格外灿烂。“今日是我儿的大日子,唯望一切顺顺利利,我儿龙腾天下。”
朱瞻基用袖子帮她擦了眼泪,笑道:“母妃且安心,明日朝会,自当晋升皇太后。”
张氏摇了摇头道:“只要瞻基你顺顺利利,我这半缺之人,也不在乎那些虚名。”
待她站好,朱瞻基的弟弟妹妹一个个也都跪了下来。
在今日之前,他们是弟弟妹妹,但是今日之后,他们先是臣子,其后才是弟弟妹妹。
朱瞻基受了他们的大礼,望向李亮问道:“皇祖可已准备妥当?”
“陛下已经坐上龙辇,只等殿下……不,陛下启程。”
朱瞻基笑了笑道:“暂且还是称殿下吧,出发。”
今日的皇宫内部平静无比,但是宫城之外,从皇城开始,一直到整个应天府,到处都是沸沸扬扬。
昨日的鞭炮声,断断续续响了一夜,今日的空气里,都爱有鞭炮的火药味。
自午门之外,锦衣卫,仪仗司,今日的仪仗也是最为齐整的。所有人都是明光亮甲,庄严肃穆。每个人都以能参加今日的庆典,能够随陛为荣。
今日不同往日,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出一点差池,那可就是罪该万死。
当龙辇出了午门,鼓乐声响起,午门至承天门的御道两边,卫士一个挨一个,一个个都盯着那架四面通透的龙辇。
龙辇之上,朱棣和朱瞻基两个人并肩坐立,面容平静,不时还低声说着什么。
鼓乐声就是通告皇城外的百姓和官员,两个皇帝出来了。当龙辇出了承天门,上千大臣黑压压的一大片,跪倒在承天门外。“陛下万岁,殿下万岁。”
朱棣站起身来,向着远处的老百姓挥了挥手,这才朗声说道:“平身。”
众大臣起身,朱棣这才又问道:“吏部尚书蹇义,礼部尚书吕震,司礼监太监王彦何在?”
三人立即出列,躬身道:“臣在。”
朱棣露出一丝笑意道:“今日大典朕与太孙就听你们安排,开始吧!”
蹇义是今日的总指挥,吕震负责社稷传承方面的礼仪,而王彦负责协调后勤。
今日参加庆典数万人,光是这么多人的吃吃喝喝,就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更别说这么多人每个人出席的位置,都要有讲究,来来回回,很是考验组织者的经验。
龙辇沿着承天门外的御道一直向南,出洪武门,经正阳门,出了应天府。
沿途道路两边,到处都挤满了普通的老百姓。他们在知道禅让大典的安排之后,有无数人都是提前一两天都开始在这边占位置。
当然,他们每个人都经过了安全检查,火枪和火药都是不可能带在身上的。
出了正阳门,就是应天府的南郊,这里的老百姓就更多了,见到龙辇出来,他们都自发地跪了下来,向着龙辇磕头。
人数虽然多,但是五城兵马司,应天府,包括各大京卫都几乎是全军出动,维持秩序,所以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大明立国,除了修建皇宫、城垣以外,最为重要的建筑,便是各种祭坛。
朱元璋在南京的南郊兴建了圜丘坛,以祭祀昊天上帝;在北郊兴建了方泽坛,以祭祀皇地;东郊和西郊则分别营建了朝日坛和夕月坛,以奉祀大明神和夜明神。
除此之外,他还在皇宫南侧兴建了社稷坛和太庙,并在圜丘坛西侧建起了先农坛。
洪武十年,南京赶上了一次“极端天气”,连续很多天阴雨不断。朱元璋认为这是把象征父亲的天和象征母亲的地分开祭祀了,于是他急忙下令将北郊方泽坛与南郊的圜丘坛合祀,并且为合祀大典专门营建了一座新的大型殿宇大祀殿。
这座汇集了各路神仙的场所,被朱元璋命名为“天地坛”。
天地坛有四处比较重要的建筑群,其一是大祀殿这个正式的祭拜场所,其二西北的神厨、神库、宰牲亭,这里和大祀殿院落中间有72间廊道连通,用以运送祭品。
其三是大祀殿西南侧的斋宫,这是皇帝在祭祀期间斋戒用的寝宫。为了安全起见,这座寝宫有两重围墙,并且每重围墙外有一道御沟。
宫内有无梁殿一座,这座大殿在清代乾隆朝以前是皇帝用来斋戒和接见群臣的。
最后是天地坛坛墙外,还有一座神乐署。它本名为神乐观,是在祭祀大典时演奏乐曲的道士们平时所居住和修行的场所。
洪武年间规定的合祀大典大致分为九个环节,分别为:迎神、奠玉帛、进俎、初献、亚献、终献、撤馔、送神和望燎。
迎神就是摆好了宴席将神灵接进门;奠玉帛是神灵到来后,主人用极其珍贵的玉璧和丝帛来欢迎他们的到来。
进俎则是开始上菜;初献、亚献和终献则是皇帝为神灵们敬酒,同时这一环节进行到最后皇帝也要陪着神仙们喝一杯。
皇帝在祝福中享用酒馔,之后便是将所有的贡品都撤下供桌,移往燔柴炉燔烧,以供上天享用,皇帝一边要忙着送诸位神灵,一边还要看着这些祭品的燔烧,即“望燎”。
所有的这些环节,都要由神乐观的道士们演奏音乐来助兴。
今日虽然是禅让大典,但是既然是借用神仙的场所,所以这些程序一样也不能少,只不过,程序略有差异。
巳正,也就是上午十点,朱棣与朱瞻基登上了下方上圆的天地坛,仪式正式开始。
在台下,有数千文武大臣,上万护卫,还有上万前来参加庆典的各地使节。
仪式开始,朱棣首先祭拜天地,然后宣读退位诏书。
除了朱瞻基与朱棣,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是“禅让行事官”,由蹇义担任,负责向新皇帝朱瞻基奉送朱棣的玺绶。
移交玺绶之后,朱棣亲手为朱瞻基戴上了十二旒的帝王之冕冠。除此之外,开始“燎祭天地、五岳、四渎”以此方式将大明祖孙二人受禅之事告知上苍。
朱瞻基现在虽是天子、是皇帝,但在向上苍致祭时也要谦称“臣瞻基”,这也是古代帝王唯一自称“臣某某”的场合。
随后焚烧祭品,而这个时候,朱瞻基也发布了继位诏书,宣布正式成为大明“第三任”皇帝。紧接着,就发布第一条圣旨。
“今朕承帝王之绪,其以永乐二十一年为正统元年,议承正朔,继服色,同徽号,同律度量,承土行,大赦天下;自殊死以下,诸不当得赦,皆赦除之。”
也就是说,朱瞻基虽然继位,但是除了年号,一切规矩皆不变,同时大赦天下。
午正,也就是中午十二点,祭祀大殿和禅让大殿结束,但是这个时候,除了皇帝与文武百官回宫,各地使节依旧留在斋宫中,这里也将大摆宴席,款待各位使节。
从天地坛回来的路上,民众依旧没有散开,甚至更多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皇位承序已经完成,百姓的呼声就变成了恭喜陛下,恭喜太上皇帝。
朱棣这个时候忍不住笑道:“太上皇帝,似乎比皇帝陛下更好听啊。”
朱瞻基也笑道:“孙儿年岁尚幼,身登大宝,战战兢兢,不能自已。故请皇爷爷以太上皇帝训政,孙儿自无不从。”
朱棣楞了一下,问道:“训政?”
训政是乾隆搞出来的那一套,在他之前,并没有人这样搞过,所以朱棣一时之间有些诧异。
虽然他不知道训政的意思,但是从字面上理解,也能知道这是朱瞻基请他在一些大事上做主。
朱瞻基点了点头道:“孙儿不想当孤家寡人,还望皇爷爷能继续督促孙儿。”
朱棣沉吟了起来,没有说什么一山不容二虎这样的话。
他们是爷孙,虽然因为权力之争,有一些小矛盾,但是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朱瞻基现在愿意让他继续指手画脚,也代表朱瞻基对权力的控制是非常理智的。
他要争皇位,是因为如今的朝廷大局基本稳定,所以不希望朱棣破坏了这一切。
特别是在工业发展,商业发展,移民大计方面,朱棣现在要是弄出漏子来,想补救会非常麻烦。
所以他必须把一切控制住,不让朱棣搞破坏。
但是,他也不愿意看到一代大帝就此落寞,在原本历史上,朱棣还有两年的光景,因为永乐年间只有二十二年。
这两年,只要不让朱棣影响以后的发展大计,在许多政治斗争方面,朱棣的经验还是非常丰富的。
龙辇抵达了承天门,这一次,文武大臣随着龙辇一同进了皇宫。
奉天殿内外,今日被清扫的干干净净,九月又是秋高气爽的季节,众大臣并没有觉得疲惫,相反,一个个精神抖擞,按照身份从奉天殿内一直排到外面。
这是奉天殿第一次在午后大开,当朱棣与朱瞻基携手进入大殿,在传令太监一声声的“太上皇帝陛下驾到,皇帝陛下驾到的口号声中,响起了肃穆的鼓乐。
朱瞻基在天地坛已经发布了继位诏书,现在,又要发布正式的登基诏书。除此之外,一众重臣也要纷纷上书,恭贺新皇登基。
翰林院官捧诏书御前用宝讫,鸿胪寺官奏颁,翰林院官捧诏,授礼部官由午门左门出,锦衣卫先设云盖午门外,候诏至置云盖中。导赴承天门开读,行礼如常仪。
英国公张辅告天地,定国公徐景昌告宗庙,宁阳侯陈懋告社稷,上躬告几筵,即皇帝位。将即位,中官传旨鸿胪寺百官免上表贺,行衍五拜三叩头礼,赴承天门外听诏,鸿胪寺宣旨,百官讫。
这些程序全部经历了一遍,然后朱棣下皇位,朱瞻基上登宝位。
跟随着鼓乐的节奏,文武百官纷纷跪下,大呼:“太上皇帝陛下万岁,皇帝陛下万岁。”
朱瞻基的登基诏书总计三千六百字,由解缙书写。他文采风流,一篇诏书也是写的如佳肴美酒,让人佩服。
首先是夸了一番朱棣的文韬武略,前人难及,让朱棣心怀大慰。
而后又大大夸奖了朱瞻基一番,认为朱瞻基的改革,让天下泽被。
天下大赦,有犯除谋反大逆,子孙谋杀祖父母、父母,妻妾杀夫,奴婢杀主不赦外,其余已发觉、未发觉、已结正、未结正,罪无大小,咸赦除之,敢有指告赦前事者,以其罪罪之。
民政上,永乐十九年十二月以前拖欠及亏兑未完税粮、料豆、户口粮及有报数在官,而未曾送纳者,尽行蠲免。
但免永乐二十年户口粮其各处拖欠马草柴炭,自永乐二十年十二月以前,尽行蠲免。
各处递年拖欠农桑、诸色课程、仓粮、课、鱼课等项,并倒死及亏马驼驴骡牛羊等畜,及拖欠芦柴,纳欠铜铁颜料席麻竹木等物,追陪珍珠等项,并未纳,各项赃罚倍追,未完段匹等件尽行蠲免。
各处军民有因追陪孳生马匹,为官府所逼,不得已将男女妻妾典卖与人者,诏书至日,官府悉为赎还,不许托故延缓,如女子年长已成婚配者不在此例。
今后倒死孳生马匹,只照洪武中例追陪。各处逃移人户,悉宥其罪,许于所在官司首告发回原籍,复业免其差徭二年,其户下所欠税粮,尽行蠲免。
而在军政上,陆军将进行压缩,除北部,西南边军之外,内地军卫或转精锐,或转海军,或转当地官府衙役。
而海军将继续扩张,赶造大船,将天下四海一统。
王彦念完一段,自有小太监捧着诏书直接送往承天门外,告于天下知。
而大明百姓,无不赞其为仁政。
一直到日暮时分,诸多仪式结束,朱瞻基将要接见各国使节。
这个时候,他却走下皇位,面向坐在旁边的朱棣跪拜,恳请他继续训政。
这是一开始没有在计划里面的仪式,而且又请朱棣训政,这可是前古未有。
蹇义等人大惊,却也不能直接反对,否则,那可是得罪死朱棣了。朱棣虽然下了皇位,但是想处死几个大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朱棣这个时候笑道:“训政之举,前古未有。朕六十有三,今身疲力乏。今后惟愿为我南洲移民出力,将南洲纳入我大明疆域。故,政事朕一概不管,只为军事出力。”
朱瞻基恳请再三,朱棣依旧不应,只说年岁已大,今后想要多享几年福。
朱瞻基无奈,只能由他。
随后,从天地坛回来的使节按照千人一团,一同进入皇宫行礼。
不管他们情不情愿,今日行了跪拜大礼,递交了国书,大明就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天朝上国。
而朱瞻基也不吝啬,每个部落,国家,根据他们的实际情况,都有奖赏。
当天色黯然,皇宫的灯泡一个个亮起,所有的使节望着这亮起的灯光,不少人都吓的跪拜不止。
在他们的眼里,这就是神迹。
朱棣虽然退位,让出了三大殿,但是后宫依旧是他居住,朱瞻基也没有让他腾出位置的想法。
忙碌的一天结束,朱瞻基和朱棣也就是中午回来的时候,在路上吃了几块点心。现在都疲惫不堪。
朱瞻基亲自将朱棣送到后宫休息,然后又回向兴庆宫。
这个时候,东宫内以张氏为首,他的妃妾,子女,还有弟弟妹妹一同相迎。
除了张氏之外,所有人都在兴庆宫与三大殿之间的空地上,跪成一片。
朱瞻基让众人起身,先问了张氏与孙娴,今日宫中大赏的事情,然后宣布给弟弟妹妹们也都赏金五百,成亲的五个弟弟,不仅其妃子减半有赏,有子女的也减半嘉赏。
等于说,这五个弟弟,他们每人最少有千两黄金的嘉赏,足够他们多招募一些随员了。
忙完了这些,朱瞻基才回到了兴庆宫,看到灯光通明的宫殿,他突然有一种虚幻的感觉。
这就当皇帝了……
(后面的情节可能还有一章,就会进入新世界,一个穿越者已经改变的新世界,我需要好好构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