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缠脚禁令
于谦眼睛一转,从荷包里掏出了一枚当五十的铜币,递到了那个被称作宝儿的少年面前。“打个商量,今天这会把望远镜借给我们一用,散场时还你,这枚铜币就是你的。”
那个叫宝儿的少年看着这枚铜币,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立即把望远镜塞到了于谦的手中。“散场之时还我……”
于谦笑着说道:“一言为定。”
这一家人能舍得花三十两银子,虽然不是穷苦人家。不过他们是商人家庭,这个少年很快就算了一笔账,只是借用一会儿,就能赚五十个铜子,当然愿意了。
而于谦他们来自钱塘,从来没有见过殿下。为了这个时候能看清太孙殿下的脸,也不吝啬这五十个铜子了。
看于谦换来了望远镜,六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很快就商议好了,几人轮流使用望远镜。
于谦当然是第一个,他举起了这个双筒望远镜放在眼前,远处的景色就被拉到了近前。
叫宝儿的少年教他调整着镜筒之间的一个木制旋钮,就能很清晰地看到远近不同的景色。
于谦寻找的当然是太孙殿下的位置,不用望远镜,只能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一个包厢里,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
现在,太孙殿下的脸就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众多的传言之中,太孙的形象对大部分人来说,都不是秘密。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一脸短髭,不怒自威。
现在看起来,传言并没有错误。
太孙殿下的形象也没有让于谦失望,虽然他现在一点也不威严,怀里还抱着一个可爱的女孩,只是不知道是哪位郡主。
在他的左侧,坐着一个四十左右的雍容女子,这应该是太子妃。而他的右侧,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这应该是太孙妃。
包厢里面还有几个内侍和几个年轻女子,这应该都是太孙殿下的妃子,她们也都好奇地观察着竞技场内的一切,不时低声笑语。
在旁边几个包厢里,也有不少年轻的妃子,还有十几个孩子在一起玩耍。他们对竞技场的好奇显然更大,在窗口趴成一排,看着竞技场内的如潮人群。
这些应该都是太孙殿下的孩子,帝国后继有人啊!
观察了一圈,于谦将注意力又转回了太孙殿下的身上,看着他那张威严的脸,于谦的心里澎湃不已。
这就是监国太孙,未来的皇上,自己这些人今后将要效命的对象。
他还想再看,康顺已经迫不及待地将手伸了过来。“廷益兄,快给我看看,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太孙殿下的样子呢!”
那个宝儿有些鄙视地说道:“别说这么远,我上次还在近处看过殿下呢,殿下还跟我笑了。”
王乾在家里有几个弟弟妹妹,很善于跟这种半大小子打交道。闻言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半恼怒地说道:“瞧你这瑟劲儿,故意眼气我们啊!”
宝儿越发得意了,笑道:“我还不算什么,我那朋友二狗子,因为得了殿下的赏识,拜了锦衣卫指挥佥事为师,如今在殿下的羽林卫学进学,等出来之后,注定会当大将军。”
赵舒成听了宝儿这句话,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殿下英明神武,但是重武轻文这方面,却实在有些过了。我们苦读十几年,哪怕中了进士,也不过是一低品小官。但是这羽林卫学出来的士兵,一个个一出来,就是六品武将,实在不能比啊!”
那宝儿嘲笑道:“你们寒窗苦读,难道其他人就是白吃饭的?那羽林卫学每日天不亮就要训练,酷暑,严寒从不停顿。每日午后还要在京城协助治安,帮扶穷苦人家,在我看来,比你们这帮只会死读书的要强多了。”
于谦他们脸上的笑容一凝,都有些拉不下脸了。要是对方是个大人,他们自然要跟对方讲一番大道理。但是对方只是个半大孩子,他们就是生气也很难表现出来。
赵舒成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小家伙懂得什么,我们学的是春秋大义,岂是粗鄙之人可比?”
这个宝儿却不甘示弱,嗤笑道:“春秋大义对民生有用吗?上一期的朝廷邸报上,殿下就说了:凡是持身端正,守人伦五常皆为正人君子。人之有用,除为小家脊梁。更要做一个对国家有用之人,才是实现自身的最大价值。
农户种田产粮,商人活跃经济,工匠改进技术,都比官员更为有用。官员的价值,不在于位极人臣,而在于为百姓服务。你们除了死读书,不懂民生,不懂技术,不懂经济,如何能做一对国家有用之人?”
几个人被一个孩子教育了一番,脸色羞愧,却也没有想到该如何反驳他的话。
还是他父亲训斥道:“不要胡言乱语,读了几年学堂,难道没有学会尊老爱幼,谦逊做人?”
于谦也没有想到,在京城,一个半大的孩子就有如此见识。他摆了摆手,笑着问道:“你又如何知道我们不通民生?不能做一个对国家有用之官?你自己也在学儒,为何却又瞧不起儒家?”
那宝儿见于谦有礼,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开口道:“我是学文,非为学儒。文是天下学问,儒是一家之言。”
“胡言乱语……”康顺气不过,指着他质问道:“这天下学问不都是儒家所创,你懂得什么?”
宝儿却笑道:“仓颉造字,仓颉是儒家吗?儒家就是喜欢把所有的学问都划为自己的,却不知连道家都在儒家之前。我读书学的是学问,那算学,那夷文难道是儒家?儒家还将格物视为奇技淫巧,但是没有格物,如何能造大船?如何能造出这十万人的竞技场?如何能造出蒸汽机,还有火车?”
于谦又问:“那你以后想做个什么样的人?”
“我要当一个大商人,将我大明之物卖到世界各地去,扬帆出海,天下逍遥。”
中年男子在他脑门上来了一巴掌,转向几人抱拳说道:“小孩子胡言乱语,诸位不要当真。”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他的神情之间却不见恼怒,反而颇有得意之感,显然很为这个儿子自豪。
于谦转向他抱拳问道:“鄙人钱塘于谦,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所经营何物?”
中年男人也回礼说道:“鄙人徽州安全,这是小儿安富贵。早年间,逃荒来到京城,原本以烙饼为生,因殿下大力发展工商业,鄙人也算是沾了殿下的光,如今为监几家工厂提供果蔬,一份小产业,不值一提。”
于谦不懂,又细问才知,他就是在乡间收了新鲜蔬菜,干菜,然后卖给监的几家工厂食堂。
于谦问道:“这商人逐利,本来一个铜子的青菜,你却加价卖给工厂,为何却是有利经济?”
安全不屑说道:“所以说你们愚鲁不堪,只会空口大道理。我要挨家挨户与农户签订契约,农户不怕蔬菜种出来卖不出去,这不是有利民生?而工厂的监不需要为每日采买烦心,将精力都放在工厂管理上,这不是省心省力?每个人的精力有限,将有限的精力用在刀刃上,岂不是能发挥个人的最大作用?
就以朝廷那些官员为例,他们哪个不是有一批雇佣?没有这些人,难道让他们每天忙着朝廷大事,回家还要自己洗衣做饭?”
于谦几人都沉吟了起来,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可是似乎又不该这么说。
人有三六九等,大人物当然不可能连琐事都做。他们的功绩也不是那些小人物能比的。
人人都想做人上人,这是整个社会发展的动力之源。但是现在这京城的风气似乎变化了起来,官员反而不是人人想要做的了。
他们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看来他们还要更加深入地了解一番啊。
这个时候,场地内突然锣鼓争鸣,然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了。
之间一个长长的车队沿着场地下方的一个入口进来,一面面大鼓,编钟被装在车上,缓缓进入了场内。
他们沿着草坪外面的跑道慢慢行驶,车上的人精神抖擞地敲着大鼓。
更多的人跟在车的后面,他们吹打着各种乐器,这阵势宏大,比一般的结婚场面要大的多了。
于谦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上千人的乐队一起奏乐,都被吸引住了。
乐队整齐划一,他们绕场一周,然后每个人到了北看台正中的太孙坐的位置的时候,全部都昂然行礼。
场内的百姓也都跟着他们的动作,向着朱瞻基的位置行礼。
这上千人的乐队演奏一直没有停,但是很快在东西看台的下面组成了一个个方阵,占据了整整两边的跑道。
他们列好了方阵之后,音乐声突然停止了下来,然后场内的百姓就发出了一阵狂热的欢呼声。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硬朗的老人身影出现在了朱瞻基包厢侧前方的巡阅台上,在他的面前,有一个一人高的高台,高台的上面,有一个喇叭状的铜制扩音器,只不过,这个扩音器的开口是向下的。
他在这个喇叭状的铜管前面咳嗽了一声,然后这个咳嗽声就传遍了全场。
这个时候,才有很多人注意到了他,不少人也认出了这位是吏部尚书,议长蹇义。
面对全场十万人,蹇义这个时候的内心也满是激动,不管是谁,都从来没有当着十万人的面讲过话啊。
哪怕就是皇上阅兵的时候,也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听见他的声音。他可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为了不出丑,他前两日就抽出了时间,专门来练习了一番。
但是当眼前出现了十万人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这是好久没有出现过的感觉了。
“大明的子民们,今日是大明第一届皇家蹴鞠大赛的开幕,也是大明竞技场的第一次使用,为了迎接这一盛世,我们尊贵的太子妃殿下,尊贵的监国太孙殿下也来到了现场,与百官,与百姓共同迎接这一盛事……”
这种铜管扩音,体育场内的各处传音环节已经经过了多次调试,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不能像后世的电子扩音设备一样保真,声音失真的厉害,但是咬文嚼字还是能让人听清。
看到蹇义在前面讲话,张氏格外新鲜,说道:“这些工匠们还真是厉害,竟然能把一个人的话让全场人都能听见。”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说要大力发展格物,这些可不仅仅是奇技淫巧。以后朝廷举行大会,将士出征,都可以全部放在这里举行。”
张氏点了点头,向着趴在前面的霜儿喊道:“霜儿,你给祁镶让个位置……”
张氏哪里都好,就是不可避免地有些重男轻女。只要是男孩和女孩有了争执,不用说,她永远站在男孩子一边。
朱霜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弟弟朱祁镶,有些不情愿,但是也不敢争执,让出了前排窗口的位置,自己站到了他的身后。
朱瞻基看到朱祁镶连声谢谢都没有,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开口说道:“朱祁镶,你都不跟姐姐说谢谢?”
听到朱瞻基的声音,朱祁镶小脸一皱,不敢看向朱瞻基,低头跟朱霜说了声谢谢,又趴在前面看热闹。
张氏不悦地说道:“你看看你,天天对着儿子们都没有一个好脸,他们哪个不怕你。”
“生在皇家,他们每个人都背负着不同的责任,女孩子可以宠,男孩子可不能宠。”朱瞻基扭过头笑道:“母妃,昨日父王传信,说也想回京看看这座竞技场,顺便看几场球赛。父王回京看比赛,你也要多陪陪他。”
张氏点了点头说道:“我晓得了。这个时候让他回京,没有关系吗?”
朱瞻基摇了摇头笑道:“能有什么关系?这大半年来,一切都在孩儿控制之中了。”
这个时候,蹇义已经宣读完了他的开场通稿,接下来,就是朱瞻基上场的时候了。
他站起身来,在整个体育场十万人的欢呼声中,从后面出了包厢,沿着通道走到了前面了一个平台上面。
当朱瞻基的身影站在了平台上,十二个太监举着代表皇室的龙旗,体育场内的欢呼声更加激烈了。
在这个时代,面对十万人的演讲,是任何一种感觉都比不上的。他也因为前世有了面对两三万雇佣兵的演讲,所以才能从容面对。
要是一般人,在这种场合,紧张的恐怕话都说不出来了。
朱瞻基站在了演讲台前,还没有说话,就张开双臂,以一直君临天下的姿态面对着场内的十万观众。
这一下更是让所有人都激动地喊叫了起来,所有人都举起了手臂,回应着朱瞻基的动作,有些人甚至激动地晕了过去。
朱瞻基双臂下压,然后场内的声音迅速地小了下来,他才向前一步,朗声说道:“蹴鞠是竞技项目,甚至不少人还为此迷上了赌博,所以今日,还有大臣认为孤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是,孤认为,蹴鞠不仅仅是竞技,不仅仅是赌博,还是强身健体的运动。
以前的天下,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士兵连经常训练都不能承受。
但是如今的军中不仅能保证将士吃得饱,穿得暖,每五日还能吃上一顿肉。
所以,增强体质,将会是大明今后的重要政策。不仅仅是男人要增强体质,女人同样也要如此。
只有身体健康,才能生下健康的孩子,只有身体健康,才能承受更大的压力。
以前的女人为了追求美,喜欢修整脚型,还有一些男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让女人裹脚。
孤要告诉你们,只有健康才是美,那种为了满足自己的嗜好,逼着女人裹脚的男人,是大明的败类。
女人被裹脚,脚不利行,不能劳作,干活,如何能教育子女,帮着丈夫管好家?
所以,孤今日呼吁,全大明的女人们,今后永不裹脚。每个女人都应该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今后,凡是让家人裹脚的官员,永不录用,凡是让子女裹脚的百姓,家长流放海外,永不宽赦!”
这一番话让全场的人都有些惊诧不已,不明白今天这种场合,太孙殿下怎么会突然提到女人裹脚上面来。
而且,这种惩罚似乎也太重了,整个大明,裹脚的大部分都是家境富裕之人,穷人们谁会舍得女儿裹脚,然后帮不了家里干活呢!
官员永不录用,百姓流放海外,就因为裹脚,这种惩罚似乎太重了。
来了一顿杀威棒,朱瞻基当然又要给点糖吃了。
他四周望了一圈,又说道:“如今的大明日子一天天地好过了起来,今日的票价最低十两银子,最高甚至达到了五十两银子,但是除了一些赠票,九万多张票全部销售一空。
光是今天的一场门票,就卖了超过两百万枚银币。诸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这个竞技场,建设费用总共才花了不到四十万枚银币。
孤今日在此承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今后这竞技场的盈利,除了一些将用于竞技场的日常维护,其他盈利将全部用之于民。
京城如今已经在建设新的火车道路,今后应天府的百姓出行都将能坐上舒适的火车,而且每次消耗的费用不超过两个铜子。
除了火车,应天府今后还要修建更多的大型公园,让百姓们不用出城,就能享受鸟语花香。
而钟山除了皇家寝陵区域,将会在其他区域兴建各种登山,踏青的小路,让所有百姓都能在闲暇之余,强身健体。
只有自己的身体健康,才能生出健康的孩子,而孩子,不仅仅是我们每个人的希望,也是整个大明的希望。
所以,强身健体,从我做起!大明万岁!”
场内的百姓们纷纷跟着朱瞻基的后面,举起了右臂,握紧了拳头,向上挥舞。“大明万岁,殿下万岁!”
欢呼了好一阵,朱瞻基双臂下压,众人才逐渐停止了下来。朱瞻基这才又凑近了扩音器大声喊道:“现在我宣布,第一届皇家蹴鞠大赛,现在开幕。”
随着朱瞻基的声音落下,竞技场外的礼炮开始了轰鸣,而乐队又开始了奏乐,然后一些表演者纷纷入场开始了表演。
这些人大部分来自教坊司,也有一些大明著名的花魁,因为扩音的关系,他们大部分都是表演杂技,舞蹈,几乎没有唱的。
他们出场也吸引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和欢呼声,特别是宫内的教坊司,那可是给皇上表演的,平常的时候,外人根本看不到她们的身影。
还有那些花魁,寻常时候要几百枚银币方能欣赏歌舞,今天都是免费表演,光凭这一点,今天这十两银子的门票钱,就不算贵了。
于谦的注意力却没有在这些表演上面,而是始终盯着朱瞻基的方向,想着他刚才说的话。
在于谦看来,缠脚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为何殿下却对这件事深恶痛绝呢?如果能知道殿下背后的深意,这对他了解殿下有很大的帮助。
他忍不住回头问王乾。“你说殿下为何对缠脚如此厌恶?”
王乾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穷人是没有缠脚的,缠脚之后的女人,根本干不了重活。”
于谦点了点头说道:“是啊,缠脚之后,女人就不能干重活了,但是殿下关注这件事的重点是在这里吗?”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即使是开明如于谦,也不能理解那些富户给子女缠脚,怎么就与犯罪画上等号。
不过他很清楚,今天殿下这样一说,今后的大明,恐怕没有谁敢再让女儿缠脚。
让女儿缠脚,就不能当官,百姓还要流放,这可比一般的罪责大多了。
于谦在这样想,那些参加了今天开幕式的官员们想的就更多了。
大半年来,朱瞻基基本已经完全掌握了朝政。现在的百官也习惯了朱瞻基的执政风格,甚至比朱棣在的时候更喜欢。
朱棣还有些喜怒无度,不顺心的时候喜欢打打杀杀。
但是朱瞻基比他讲道理多了,从来都是以理服人,按章办事。
制度,成为了朝廷议事的准则,而不仅仅在世摆设。
但是这个缠脚禁令,着实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
(明天更新八千字,补昨天欠的,今天状态不佳。)
第一零六章 见闻(八千字大章)
因为是冬日,下午的开幕式未时开始,举行了大约半个时辰,未时中,也是大约两点钟,开幕式的两支球队,就进行了第一场比赛。
对阵的双方分别是a组的两支球队,一队的夺冠热门海军第一舰队球队,一队是公认的牛腩,南城百姓队。
海军第一舰队里面球星众多,段仁志如今是大明的超级球星。他虽然身体不是最强壮的,但是比赛意识出众,球技超人,是众多百姓的偶像。
这个南城百姓队原本是个三流队伍,球员大部分都是南城土生土长的的百姓。
他们没有球星,球技也不出众,靠的就是整体的配合熟悉。在春季的淘汰赛中,他们出乎意料地进入了冬季决赛圈。
因为进入决赛圈之后,每踢一场比赛,都能得到不菲的奖励。所以他们才有了银子招兵买将。
但是整体来说,他们的势力逊色海军第一舰队,在观众看来,他们也就是决赛圈小组赛的三轮游,很难进入十六强。
是的,如今的比赛不仅比赛规则直接套用后世的,就连比赛的模式也直接套用后世的。
春季比赛是全线普选,最后选出三十二只球队进入决赛圈。
到了决赛阶段,三十二只球队分成八个小组,前两名晋级,形成十六强。然后是八强,四强,最后决出前三名。
比赛结果也没有出乎大部分人的预料,海军第一舰队获得了胜利。
段仁志虽然本场比赛没有进球,但是送出了三次助攻,比赛结束的时候,全场都在高呼他的名字。
第一舰队的队员们赛后来到了朱瞻基的包厢下面,纷纷单膝跪拜,行了击胸礼。
朱瞻基也走到了宽大的窗口,向众人挥手致意,又引发了全场的欢呼。
这个时候虽然才四点多,但是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有衙役的执勤,观众们有条不紊地开始退场。
朱瞻基的包厢有专门的通道出场,外面也被清空,顺利地携带妻儿一起,出了体育馆。
一帮孩子依旧非常兴奋,就连孙娴她们也都激动不已。她们都难得出宫,今日的比赛虽然吸引不了她们,但是能看到那么多的表演,已经不虚此行了。
于谦他们则依旧心潮澎湃,刚到京城,就欣赏了一场如此盛大的比赛,让他们都激动不已。
一行人出了竞技场,又被已经对京城比较熟悉的康顺他们带到了一家酒楼,几人点了饭菜,就开始大快朵颐。
“廷益兄,你是准备在京城熟悉几日,还是从明日开始就认真苦读?”
于谦想了想,说道:“过几日再读书也不晚……这京城有太多新奇的地方,我准备明日开始到京城到处看看。”
康顺眉飞色舞地说道:“这京城比杭州真的要好玩多了,秦淮河畔的青楼,各个女子都姿色不俗。教坊司的歌舞表演,也精彩纷呈。还有那鼓楼大街一带的海外商品店铺,不少都是美貌的夷人女子在卖货,能去看看那些大明没有的东西,还能欣赏美人。
还有长安坊西侧的内库大街,全部都是工部和监出产的最新产品,许多东西我连见都没有见过。而监开设的几家动物园,里面有世界各地的稀奇动物,去了也能长长见识……”
于谦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我想看,但是我更想看的是夹江工业区的工厂,还有太孙殿下的下马桥研究院。殿下在下马桥那里建设的理工学院,现在也开始招生了吧?”
康顺点了点头说道:“理工学院竟然建的比国子监还要大,还要奢华,唉……不过也就这里能去看看。夹江工业区的工厂,一般人都不让进,最多只能在外面看看,至于下马桥的研究院,更是连靠近都不允许。”
于谦笑着说道:“不一定非要看到那些格物变化,光是看到京城的一些改变,也能知道殿下对大明的改变。只有了解到殿下心里想的什么,我们才能更好地为大明服务,为殿下服务。”
王乾也赞同地说道:“今日遇到一个半大小子,不过粗通文墨,竟然还敢鄙视我等。不是我不明白,这世道变化快啊!”
“所以我等更要了解这种变化是如何开始的,不懂民生,如何能为好官?今日却是一个孩子给我等上了一课。”于谦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对京城的一切都感到了新鲜与好奇。
入夜之后,为了让于谦和王乾两人见识京城的繁华,一行人沿着灯火阑珊的繁华街道,一路步行,回到了位于太平坊的方宅。
京城繁华,不同于杭州,杭州犹如小家碧玉,有一种特有的清秀和内敛。
而京城却如同一个贵家公子,有一丝不同凡响的张扬,也更加喧嚣。
于谦看着这不同于杭州的繁华,内心里却一直想着今后的路、
他原本想来,自己这次能考上进士,不奢望前两甲,能有一个同进士出身,选为庶吉士。
然后经过几个月,半年的入职进修,以后能当一个七品县令,就能算是一帆风顺了。
可是,自从来到了京城,原本平静的心就逐渐迷失了起来。太多的不一样的地方,太多的新奇感受,让他对自己原本的计划产生了很深的怀疑。
读了圣贤书,就一定能当官吗?自己能当一个好官吗?
因自幼备受父祖器重,这些年来,他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读书,了解一些外面的时政,对民生,民情都只是略知皮毛。
今日刚抵达京城,眼前的许多事物自己都不了解,一个半大小子,还把他们几个教训了一番。
虽然那个小子的话有些偏颇,但是这见识,甚至远超过他。
在他二十多年的成长历程中,除了读书,当官,他从来没有想过其他的路。
但是对这个天下的认识一直局限于一个学子的见识,自己真的就能当一个好官?
跟于谦陷入自我怀疑不同,王乾却表现的非常兴奋。
在竞技场的时候,他因为有些恐高,一直表现的非常控制。蹴鞠他懂的也不多,不像其他人一样兴奋,但是过后,他的精力也是最充沛的。
自小家贫,他一心读书,接触外界也少。京城的这一切都让他觉得非常新奇,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连绵不绝的厂房,进去就觉得头晕的竞技场,还有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夷人,都让他新鲜无比。
特别是今天还亲眼见到了太孙殿下,那个伟岸的身影,让人忍不住想要向他臣服。
当太孙殿下握拳举起手臂的时候,他也忍不住举起了手臂,跟着殿下一起声嘶力竭地喊着大明万岁。
过后他才感觉到,抑制不住的泪水已经流了满脸。
才来到京城的第一天,他就见到了殿下,让他对在京城的期待更大了。
他不像于谦见多识广,也不像于谦有更多的选择,心思也更单纯。
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认真苦读,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一行人来到了方宅,并没有直接走正门,而是来到了西院的侧门。
堂堂尚书府,能在春闱期间,免费给他们这些同乡学子提供一个吃住的地方,这已经是大恩典了,不能奢望更多。
于谦他们住的房子早已留了出来,虽然不大,却也有七八间房的一个小院子。
他们两人来的晚,就只剩下了三间偏房,房间不大,有一床,一桌,两椅。
因为回来的晚,管家已经安歇,他们没有去打扰,直接回了屋。
书童已经整理好了房间,他们洗漱了一番,就此安歇。
于谦晚上喝了点酒,心里也有些事,没有说话的兴致。书童睡在地上,还在兴奋地说着今日的所见所闻。来到京城,显然让他也很是兴奋。
一夜无话,于谦第二日天刚亮就醒了过来,让书童去院中水井打了水,洗漱之后,才看到康顺他们起床。
于谦耐心地等他们洗漱之后,一起去拜见了老管家。
方家在钱塘也是大户,但是却是到了方宾这一代才发达起来。
于家虽然现在没落了,但是祖上当过元朝的杭州路大总管,相当于现在的浙江布政使,底蕴深厚。
面对于谦,老管家并无倨傲,还怀念了一番幼年时于家在杭州的声望,勉励了于谦一番。让他在方宅不要拘束,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提,然后打发了他出来。
于谦在钱塘的时候,见多了方家子弟的嚣张跋扈,今日见了老管家,如此和气,还有些诧异。
除了管家的小院,于谦问起,康顺才低声说道:“外面有传闻,方尚书因为贪腐,恶了殿下,才被打发到西北主持军务,如今方家人心惶惶,个个低调无比。”
孰是孰非于谦不想评价,已经住进了方家,他也不会因此就另居他处。
这样首鼠两端,乃是官场大忌。连同乡之情都不顾,不仅会得罪方家,更会让其他人认为他于谦是趋炎附势之辈。
见康顺表情有些郁郁,于谦安慰他道:“方尚书已位极人臣,我们不过还是一学子。即便我们住在他家,也不会连累我等。既然承了方家的情,今后记住这份香火情就好了,无需担忧。”
康顺笑了笑说道:“只是有些郁闷,倒也不至于因此就疏远方家,否则我成什么人了!你今日想要到处看看,要不要我给你带路?”
“不敢叨扰长安兄,既然这京城已经有了地图售卖,我今日买上一份,到处看看。”
他们都是同窗学子,相互之间熟悉。要是于谦有具体目的地,康顺肯定会带路,但是只是出去随便看看,他也就不必跟着了。
不过他还是将自己来到京城的一些经验告诉了于谦,等到于谦和王乾的书童收拾好,兴致勃勃地背着包袱出来,才相互告辞。
正要出门之际,康顺才突然想起来,在背后高声提示道:“廷益兄,出门之后切记注意那些街坊老人,特别是胳膊上套了红袖箍的。在他们面前不可丢垃圾,更不要随地吐痰,否则……唉……”
他这样语焉不详,反倒是惹起了于谦的兴致。他笑着跑了回来,拉着康顺不让走。“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康顺不说,他的书童只是笑,于谦不让走,几个人闹作一团。
他们还在这里拉扯,赵舒成这个时候也洗漱完毕,听到他们的话,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康顺不好意思说,他却没有顾虑,笑道:“廷益兄要注意这些老人,他们可是应天府的一景,虽然是协助衙役维护治安,管辖的权力可一点不小。长安兄就是因为吐了一口痰,被罚了五个铜子,还在街上被教育了一番,执勤一个时辰。”
赵舒成说的每句话,于谦他们都懂,但是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详细问了一番,他们才知道应天府竟然会从百姓之间,招收身体健康的老人,协助应天府衙役肃清治安,而且在街上维护卫生。
这些老人大都是家中闲余人等,收入菲薄,现在被安排上街,宽街一人负责两百米,窄巷一人负责五百米到八百米不等。
这段街上,不管是有了纠纷,还是有人不遵守卫生,他们都有权利管辖。
一旦有人违规,他们就能让人替他们扫大街,维护治安,自己躲清闲。
就管这样的一件事,不会劳心劳力,一个月能领粮八十斤,月钱五百文。
所以如今整个应天府,到处都能看到这些老人到处巡逻,京城治安也登时好了许多。
这件事还是大明独一份,目前还在试行,要是效果良好,今后会在全国推行。
于谦皱眉想了想说道:“虽然每人看似钱粮不多,但是这应天府百万之众,怕不是需要万余老人才能维持局面,这每个月都是数千两银钱,数十万斤米粮啊!仅这一地就如此耗费,想要全国推行,怕是不易。”
赵舒成笑道:“这些自有殿下和朝廷大员操心,那里轮到我们担忧。我们只需要记得,出去之后不可随意惹是生非,也不可将陋习带到京城否则堂堂一个举人,在大街上扫大街,可真是斯文扫地啊……”
于谦平揖笑道:“多谢提醒,要是真的出了这样的事,我怕是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带着两个被警告了一番的书童,于谦和王乾他们这才出了门。
出了太平坊,他们来到了距离太平坊不远的国子监,如今地图虽然依旧是重要的军情物资,但是那些是详细的军情图,全国地图。
像应天府的城市地图,并不在保密之列。
他们买了一份比例标准的新地图,上面被分成了几种颜色。
绿色区域是谁都能去的,包括国子监,城中的大部分区域。
一些衙门被涂成了黄色,这些是不能随便冲撞的区域,不得随意窥伺。
还有一些是红色区域,没有通行证,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
于谦注意了一下,他最想去的夹江工业区,有一半黄色,一半红色。而下马桥农庄,靠近城墙的东部,除了皇家医院全部都是红色,只有新修的理工学院那里是黄色。
与之相反的是,城中除了皇宫,内库是黄色区域,就连大部分衙门的区域,都是绿色的。
王乾有些奇怪,忍不住说道:“连五军都督府,六部都是绿色区域,为何那些工厂反倒是红色区域?这不是说,那些工厂比六部还要重要吗?而且,皇宫竟然也才是黄色区域,岂不是说,皇宫还没有那些工厂重要!”
于谦摇了摇头,他也不明白朱瞻基为何会这样划分。
不过看到这样的划分,他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为何应天府的老百姓,会对官员失去以往的尊敬了。
五军都督府,六部,朝廷的这些衙门,百姓能在门外随意窥伺而不违法。
可是那些工厂,研究院,连靠近都不行。这说明殿下把那里的一些技术,看的比朝廷大员的安全还要重要。
“下马桥那里不好进,我们先去夹江工业区看看吧,那里虽然不能进去,但是一些大路还是能过的,我们也去看个新鲜,在杭州,可没有这么多的工厂建在一起。”
王乾也没有意见,他早就对那如同一座新城的工业区好奇不已了。
四人找了一辆载人的马车,说了要去夹江工业区一观。那马夫显然见多了外地来京想要去增长见识的客人,笑着说道:“若只是单去,四十个铜子,来回七十个铜子。”
价格虽然略高,但是应天府是京城,耗费本来就略高一些。
于谦也不讲价,笑着上了车说道:“老丈,我们初到京城,这京城奇闻奇景,你可要跟我们一一分说。”
车夫笑道:“这是自然,老汉我在应天府活了五十多年,这应天府到处就没有我不熟的。”
四人上了车,马车沿着国子监走了钟楼,鼓楼,向南绕到贡院,又折向西,走了清凉门出城。
说是出城已经名不副实了,因为清凉门这里的城防已经撤掉,百姓可以自由出入,这里与城外的夹江工业区已经形成了一片。
这车夫是个健谈的,每经过一地,都跟几人详细诉说这里的历史典故,让他们觉得这七十文,花的一点也不冤了。
刚出了清凉门,这里的街道变成了足有一百米宽,水泥路被分成了各条线,甚至在路中间还种树栽花。
马车走到这里也快了许多,突然之间,于谦的书童惊叫道:“那是什么?”
于谦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一大片高耸的建筑连成一大片,上面还有一个个方形小口。
车夫对几人的惊诧显得非常得意,笑道:“这一片是监给伙计们盖的房子,前面还有一大片,是工部盖的。这可是应天府的独一份,房子有六层高,人都住天上去了……”
王乾问道:“那这做饭怎么做?用水怎么办?上茅房呢?”
车夫笑道:“说了你也不懂,看到房子上面那个方形房子了吧?据说那是一个大水池,用蒸汽机把水从地下抽上去,然后每家每户就能直接接水进屋。在家里做饭,在家里烧水,上了茅房,用水一冲,就直接流到地下的化粪池,方便的很呢!”
于谦摇了摇头说道:“我家中的书坊,也买了一台蒸汽机,用这种机器带动印刷,省了不少力。却没有想到,蒸汽机还能用在这里。”
车夫笑道:“少见多怪,这蒸汽机几年前都用在矿山抽水了,只是后来殿下回来了,才改到机器上,现在还要用蒸汽机造火车了。你们看,那边铺路的工匠,就是在给火车铺路,也不知道,那火车会是什么样的。”
看着这些新奇的房子,几人都忍不住想要下去看看。不过这里还没有全部建成,外人不得入,他们只能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怏怏而走。
但是很快,他们就被更新奇的景致给吸引住了,那入目的仿佛高耸入云的大烟囱,让他们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是钢铁厂的烟囱,一共有三个,两个是工部工厂的,一个是监工厂的。只是他们不清楚,为什么炼钢厂还要分开建设。
工部的工厂是普通钢铁,监的钢铁厂是特种钢材,这些他们当然是不清楚的。
王乾有恐高症,现在抬头看着这几十米高的烟囱,就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他很难想象,这些烟囱是怎么建造起来的。
虽然各处工厂都有幼军和海军的驻守,不能进入。但只是在工厂区里转悠了一圈,看着那些完全不同其他地方的建筑和大型设备,几个人就觉得不虚此行。
回程的路上,于谦看着这些工厂忍不住说道:“我想我知道为什么这里是黄色区域,还有一些工厂是红色区域了。”
“为什么?”
“因为这是改变世界的力量,这些比春秋大义,比哪一个人,都要重要的多。有了火枪,火炮,蒙元被我们征服,有了各种战舰,东瀛被我们征服。而有了这些带来的改变,整个世界将会被我们征服。”
王乾惊讶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后的工厂区,若有所思起来。
于谦却有些向往地说道:“现在,我对殿下的下马桥农庄更有兴趣了。可惜啊,那里却不能进……”
车夫笑道:“若是只是沿着大路走一圈,倒也无妨,不过那里你们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今日阳光好,农庄前面的那个秦淮河公园,倒是适合你们午后去逛逛,运气好,还能看到火车跑。”
这一下几人都有兴趣了,他们只是看到了火车轨道,却想象不出火车是什么样子的。
要是能去看一眼,也不虚此行了。
回了城里,已经是午时了。在鼓楼大街,几人下了马车,这里街道宽阔,不过到处都在整修,两边还能看到被拆掉的房子。
但是依旧开张的店铺仍然吸引了大量的人潮,这里是京城西洋玩物最多的地方,各国的人,各国的特色东西,几乎都有售卖。
在这里,他们也注意到了一个左臂套着红袖箍老婆婆,一边扫着地上的垃圾,一边看着街上的状况,看见有人不守公俗良序,就会上前制止。
“果然是首善之地啊……”于谦叹了一口气,跟王乾说道:“我们找个地方填饱肚子,然后再坐马车去那个秦淮河公园。”
根据车夫的指示,去武定门东水关那里,就不用租车了。城里有公共马车,车厢更大,坐的人也更多,一人只需两三个铜子,就能坐一程。
几人对购物没有什么兴趣,随便找了个馆子,填饱了肚子,就问到了坐公共马车的地方。
从这里上车,坐到东水关,可以选择步行,也能选择坐船游览公园。
这一次,他们的运气不错,来到秦淮河公园之后,就看到南岸已经聚集了大批的人群,都在向北方张望着。
一问才知,今日下午有火车试车,所以吸引了这么多的人,在这里张望。
“火车原来是那么的长,真的太惊人了,等火车通车,我一定要坐一次,看看到底是什么滋味。”
于谦心里也很好奇,但是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在人群中张望着。突然听到一声长笛巨响,然后看到树林后面升起了一股白烟。
紧接着,他们就听见了哐当,哐当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个冒着白烟的怪物从树林后面冒出了头,干枯的树枝挡不住它的身影,能模糊看清整个轮廓。于谦他们站的位置不算好,忍不住跟着转向东去的火车后面奔跑起来。
不是他们几个人在跑,而是几乎所有人都跟在火车后面在跑,都想看清火车的样子。
但是火车的速度比他们要快的多了,他们看到一节又一节的车厢从树林后面过去,看不见首尾。
当他们跑到东部一处树木稀疏的地方的时候,火车已经不见影踪。
于谦觉得有些失望,却听见一个年轻人喘气说道:“不急,不急,火车才跑第二圈,每次试车都是跑几十圈的。”
于谦一听,心里登时平静了下来,坐在了草坪上,看着河对岸那幽静的小区。
那里就是下马桥农庄,据说有大明最早的下水道,虽然每家每户面积不大,没有后花园,却有几个公共花园。
公园的这个名字,还是殿下第一次喊出来的,他要求大臣们不再给自己建设私人花园,有钱应该投入到公共花园,让更多的百姓也能欣赏到美景。
对这个大明最神秘的地方,于谦向往已久,但是想要进入,恐怕还要经过层层考验。
看到火车这个怪物的时候,于谦的心里更明白了。的确,这些技术应该保密。其他国家都造不出来的东西,只有我大明能制造,就应该只有我一家会。
他又联想到了殿下在十三年的时候,就大力推广的专利法案。
难道那个时候,殿下就已经为今天在做准备了吗?
他跟太孙殿下同,所以清楚地知道,十三年的时候,殿下才十七岁,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未雨绸缪了啊!
想到这里,他更觉得殿下深不可测了。
“廷益兄,你刚才数了吗?火车一共多少节?”
于谦摇了摇头问道:“兆南贤弟,你可想过,如果明年春闱高中,以后该当如何?”
“朝廷自有安排,何必想的太多。”
“你忘记了殿下在发布《少年中国说》之时,提过的官员专业化?恐怕从我们这一届开始,官员的任命就会固定下来,再也不会几部轮换。”
王兆南想了想说道:“我会画画,也喜欢画画,如果以后能设计新的火车,那一定很不错。廷益兄,你呢?”
“我不知道……来到京城,我才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我想做一个有用的官员,但是现在却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正说着,轰隆作响的火车又开了过来,这一次他们的视野不错,能清楚看到火车一节又一节地掠过,加上车头,一共有十三节。
他们听到有人议论。“据说这种火车车厢一排有六座,一共十五排,一节车厢可以坐九十人,十二节车厢,那就能坐一千零八十人啊!”
另一个显然是兵士的壮汉说道:“如果大明修好了到边关的铁路,多几列这样的火车,数千人就能直接转运边关。”
“唉,耗费太大,难……”
于谦抬头说道:“难,也不难。既然如今已经有了火车,朝廷待试车完毕,显然是要推广全国的。这火车不仅能载人,也能装运粮食,可谓是国之重器。”
王乾问道:“你们可知道这火车最快能跑多快?”
“上次邸报上说过,测试过一个时辰可以跑一百六十里。这可不止日行千里,简直快两千里了。”
王乾咋舌不已。“那要是修了京城到杭州的火车,我们几个时辰就能到家了!”
于谦摇了摇头说道:“以我所想,殿下恐怕不会先修到杭州的铁路,大明现在最该修的,应该是通向西北的铁路。”
那个兵士凝望着农庄的方向,叹道:“如果真是这样,西北有福了。”
第一零七章 战争的红利
在遥远的东洲大陆,候显率领着舰队,犹如一个探险家,将地图上标记的地方一个个地找了出来。
从墨西哥,到巴拿马,从厄瓜多尔到秘鲁,舰队每到一处,都会派出一个一千人左右的队伍,对当地进行考察。
而当前军舰队探知,前方已经抵达了一大片沙漠地带,候显知道,自己的最终目的地已经抵达。
作为一个探险舰队主帅,候显深知自己的主要任务不是为了征服,而是我了了解情况,为以后的征服做准备。
但是作为一个探险舰队的主帅,候显更想在历史上真正留下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一个过客。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他数次作为郑和的副帅,一同出使西洋。
但是郑和一个人吸引住了所有的目光,不管是他也好,还是王景弘也好,都名不见经传。
这次作为主帅,出发之时,他就已经暗自下定决心,不会甘心只当一个过客。
在阿兹特克帝国的时候,副帅易信登上了大陆,将会在大陆上进行长达一年的探查。
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舰队沿着长长的海岸线一直缓慢行驶,经过的许多部落都小的可怜。
这里的人穷的可怜,却又富足的让人羡慕。
他们不会冶炼,不会种地,只会狩猎和采摘,许多部落跟南洲的那些原始部落很像。
他们的生活就是靠天吃饭,手里根本没有大明想要的金银。
对于这些部落,他毫无兴趣,他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库斯科王国。
根据那些部落的实力来评估,即便是库斯科王国,在他的眼里也不值一提。
不要说他的手下还有近万士兵和工匠,即便只有一半,也足够他征服这个国家了。
当然,在此之前,他要首先完成殿下的嘱托,获取那种能流出白色浆液的树,还有被当地土人称之为神树的金鸡纳树。
玉米,红薯,土豆,辣椒,在此前的行程中就已经获取到。
不少老农都已经上岸,在当地研究这些作物的习性,学会种植,获取种子。
但是橡胶树,却只有库斯科王国东部,翻越高山之后的热带雨林里面有。
因为橡胶树是重中之重,其次是才是金鸡纳树,再然后是殿下提到的在沙漠里面的纯硝石矿,最后才是那些农作物。
所以现在的舰队保留了最少一半的农学家和擅长种植的匠人,士兵也保留了一大半。
在殿下提到过的那个外海有一座岛,大陆三角形,有一条河的岸边,候显让大军靠岸,并且在河流南边安营扎寨,准备当做大军的大本营。
这里其实是后世的利马城,虽然这个地方被誉为无雨之城,非常干旱。但是这里却是安第斯山脉不少河流的汇聚地。
除了河流,这里还有丰富的地下水,即便是后世几百万人的城市,都没有破坏这里的环境,现在这个时代作为大本营,更没有问题了。
这里虽然不能算是最佳的大本营地点,说起来,厄瓜多尔的瓜亚基尔的气候和水源,农田,就比这里更适合。
但是不要忘记了,在秘鲁和秘鲁南方的智利,有着世界上最丰富的矿产带。
智利有着世界上最大的天然硝石矿,是一座建在铜矿上的国家。而秘鲁和玻利维亚,同样有着世界前列的矿产资源。
玻利维亚的银矿,可不比墨西哥少多少,这里的银矿挖了几百年,都没有挖空。
更别说,在安第斯山脉里面,还有无数的金矿。
而且,从的的喀喀湖,通过玻利维亚进入南美的东部,比绕过火地岛,要近了上万公里。
所以,历史上的西班牙会将总督府设置在这里,因为这里能直接辐射中南美洲的大部分区域。
一边建设城防,候显一边用小恩小惠开始笼络这周边的部落。
这个时代的美洲土著比中国的春秋战国还要落后,他们不会制作轮子,就不会有车辆,没有车辆,他们就不能长途运输。
而且南美没有马,连牛都很少,他们只能依靠双脚和羊驼来运输。
所以,许多部落几百年的发展,也不过几百里的势力范围。再远,他们根本统治不了。
他们的武器也非常落后,几乎没有铁器,他们的武器是木棒、石斧、标枪、长矛、弓箭和弹弓(弹射小石块)。
所以才会在一百多年后,一百六十九个西班牙,就灭了一个有几百万人的国家。
这不是虚构,不是神话,而是现实。只是这现实比神话看起来更荒谬。
1531年,印加军队因为内战已经四分五裂,这种混乱的局面正中殖民者的下怀。
得到西班牙国王的允许,弗朗西斯科皮萨罗带了不到200个人从西班牙港口,开始了征服一个拥有六百万人口的帝国的旅程。
1532年11月16日,也就是西班牙人到达卡哈马卡的第二天,印加国王阿塔瓦尔帕的一名信使来到了西班牙人中。
皮萨罗对信使说:“请转告贵国君主,欢迎他大驾光临。至于何时来和怎样来,都可以按照他的意思办。不管他以什么方式来,我都会把他当朋友和兄弟接待。我求他快来,因为我渴望和他见面。他将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或侮辱。”
信使走后,皮萨罗在卡哈马卡广场的周围迅速布防。他把一百零六名步兵一分为二,分别由他和他的兄弟胡安率领;六十二名骑兵也分为两部分,由他的另一个兄弟埃尔南多和德索托指挥。
当天中午,阿塔瓦尔帕集中他的部队向西班牙人驻扎的广场开进。走在最前面的是两千名清扫道路的印第安人,他们身穿五颜六色的棋盘花纹衣服,一边行进一边捡起路边的石头和小草。
他们身后是三群身着不同颜色服装、载歌载舞的印第安人。
再往后是大批的印加武士,他们抬着巨大的金属盘子和金银打就的皇冠和许多金银制品。
在众人的簇拥下,坐在肩舆上的印加皇帝阿塔瓦尔帕出现了。肩舆的木支架用银皮包裹,四周插满五颜六色的鹦鹉羽毛,并用金银饰品装饰,由八十名印加领主扛在肩上。
阿塔瓦尔帕本人锦衣绣服,头戴皇冠,脖子上套着用绿宝石穿成的巨大项链,坐在肩舆中的装饰华丽的鞍型小凳子上。在肩舆两边的轿子和吊床上,坐着用大量金银饰品装饰起来的高级领主,后面又是抬着金银制品的印加武士。
印第安人唱着嘹亮的歌声进入了卡哈马卡广场,挤满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埋伏在广场四周的西班牙人内心充满恐惧,许多人竟尿了裤子。
以一百多人对战拥有八万士兵的庞大帝国,他们尿裤子很正常,但是还敢动手,就能称得上疯狂了。
在广场中央,阿塔瓦尔帕正在与皮萨罗派出的托钵会修士文森特德巴尔维德搭话。德巴尔维德手捧《圣经》,宣称“以上帝和西班牙国王的名义”要求阿塔瓦尔帕皈依基督教。
阿塔瓦尔帕把德巴尔维德修士手中的《圣经》要了过去,想看看这个小册子里究竟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印加人当时还不知道怎样造纸,更谈不上印刷书籍,所以皇帝并不知道怎样把书打开。
德巴尔维德修士把手伸过去帮忙,阿塔瓦尔帕感觉受到了蔑视,一拳打在修士的手臂上。
随后,阿塔瓦尔帕把书翻开,发现里面并无神奇之处,一怒之下把书扔出几米远,说:“我们只相信太阳,不相信上帝和基督。”
阿塔瓦尔帕的举动使西班牙人找到了动手的理由,他们以渎神的名义,命令骑兵发动了冲击。
美洲没有马,西班牙人也只有简陋粗鄙的前膛枪,这些枪支既难填装、又难发射。
但是这些对印加人产生了巨大的威慑作用,他们的木棒打不死人,但是西班牙人的刀剑却能杀死他们,还有火枪的巨大声响让他们恐慌,印加大军陷入混乱,彼此踩压,许多人窒息而死。
几十名西班牙骑兵继续追杀,数万大军惊慌逃窜,山谷中全是印加人的哀号声。
要不是西班牙人因夜幕降临收兵,恐怕这8万印加大军会全军覆没。
据统计,卡哈马卡一战中被杀死的印加人大概有七千人,西班牙人却损失很小。
更重要的是,他们俘获了印加帝国不可一世的皇帝阿塔瓦尔帕。皇帝身边的那些高级领主和大臣,在这场大屠杀中被悉数杀死。
皮萨罗让印加人用黄金堆满一间长22英尺、宽17英尺、高8英尺的房间。用白银装满另两个房间,阿塔瓦尔帕尽管身陷囹圄,他的臣民们仍听从他从狱中发出的命令。
当从帝国各地源源不断运来的黄金堆满了西班牙人的宝库后,这一万三千磅黄金,将近三万磅白银的战利品没有让这些西班牙殖民者满足,他们背信弃义地杀死了阿塔瓦尔帕。
最后印加人进行了四次大规模的反抗,西班牙人仰仗钢铁和骑兵优势,又先后在豪哈、比尔卡苏阿曼、比尔卡康加和库斯科四次战役中大败印加军队,参加这些战役的西班牙人分别只有八十人、三十人、一百一十人和四十人,而每次战役击溃的印加军队则往往数以万计。
这种不对称的战争持续了四十年,一直到1572年,印加帝国彻底灭亡。
从这段历史可以清楚地知道,印加人的战斗力是多么的渣。他们相比最软弱时期的满清后期,都比不上。
所以,朱瞻基也编了一段历史,他告诉候显。“麦哲伦”他们当初四十人,就曾经将一个数万人的部落驱逐到了山里面。
候显的“野心”和抱负,虽然不是朱瞻基明确支持的,但也是故意挑起的。
他不愿意人人都像郑和一样,抱着四海一家,天下为公的思想。
在这个阶级社会,连大明境内的百姓都还要分割三六九等,怎么可能对海外夷人也一视同仁。
该同化的时候同化,该动刀子的时候,也绝不能手软。
在望西城(利马),候显安分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不是因为仁慈,而是要学习当地语言,并且利用铁器吸引周边的部落归附,帮助大明舰队探路,砍伐木柴。
杨道他们的蒸汽帆船,如今已经没有了煤,在周边没有找到煤矿的时候,只能利用木柴来烧火,驱动蒸汽机。
相比煤炭,木柴不耐烧,所以要多准备一点,而且大明的舰队也要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
杨道他们剩下的六艘一级战舰,二十四艘二级战舰,全部都是蒸汽帆船。
这一次,他们轻装上阵,不再探寻大陆深处,只进行全球定位,描绘美洲的沿海地图。
因为不管是南美洲,还是北美洲,东部都是平原地带。哪怕是沼泽地,也比西部的山区要好容易征服的多。
他们将会在哥伦比亚北部搜集煤炭,然后沿着墨西哥湾与易信汇合,随后从古巴前往后世的纽约一带,然后接上一开始穿越北美大陆的狄平夏他们,在返航归来。
送走了杨道他们这些人,候显就迫不及待地安排海军和工匠们留守,自己带着陆军,开始向东南方向行进。
他们的目标不是别处,而是后世变成印加帝国的库斯科王国。
现在还没有印加帝国,一直要到几十年后,库斯科王国才会迅速发展,从一个区域小国,变成一个辐射了南美西北部的大国。
候显的目的就是要去征服这个国家,让这片土地名正言顺地属于大明。
就在候显雄心万丈之际,那些老农已经在野外发现了橡胶树,虽然这片区域橡胶树很少,但是他们已经知道了橡胶树是什么样子。
而金鸡纳树,在南美实际上早已经被实际运用。
疟疾是与鼠疫,天花,流感并称的四大传染性疾病。欧洲闻风色变的黑死病,其实是鼠疫的一种。
金鸡纳树却是自然界有效治疗疟疾的神药,也是如今的科技能够提取的。
在公元一千年左右,南美的印第安人就发现了金鸡纳树的树皮,能有效地治疗疟疾,不过他们只会简单加工,根本不会提取。
这跟中国的中医一样,属于只会应用的科学。
候显到了南美,并没有费多少周折,就从附近的部落知道了金鸡纳树,已经让人在研究,准备移植,栽种。
树木不像粮食,只要有适应的环境,知道如何种植就能存活。
想要大量移植,必须进行长期的观察,研究,试着栽种。
但是候显的第一次征服之旅却以失败告终,他们并不是因为敌人的强大,实际上,他带的这五千人,就足以平推整个南美的大型势力。
他们的失败,是低估了南美西部的恶劣自然环境。
南美洲以安第斯山脉为界限,东部是森林,草原,适宜的气候,肥沃的土地。
但是在西部,大部分是寸草不生的荒原,山脉,只有河流沿岸,才有一些绿洲。
没有足够的马匹,战士们需要依靠双腿前行,这些都还不算什么,主要是缺少水源。
如果是在大明,穿越西北,会有大量的马车,牛车,可以带上足够的水。
但是在这里,连车都没有,如何能携带足够的水?
他只能让探子继续寻找沿途的水源,寻找其他的途径向东行进。
候显在南美举步维艰,连进入内陆都有些艰难,但是在北美的易信,经历了开局阶段不顺之后,他们已经在韦拉克鲁斯一带,建立起来了庞大的势力。
相比印加人的软弱,阿兹特克人文明本来就是一场战争史。
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发展起来,阿兹特克文明还处于萌芽阶段,但是好斗的风格已经形成。
易信一开始并没有直接向墨西哥城进军,当然现在没有墨西哥城,那里只有特诺奇蒂特兰。
一上岸,超过一成的近千名士兵病倒,而且死了超过五十人。
但是当大部分人康复了以后,他们却成为了当地人的病毒源。
他们发现自己能给当地人带来疾病,是在拉本塔已经建立起来足够大的势力,得到了当地人的承认,准备北上的时候发现的。
在墨西哥南部的山区与平原的交界地带,有一个大型部落,自称特瓦坎人。
他们受不了平原地带的湿热,一直住在半山,以狩猎和抢劫平原地带的部落为生。
大明士兵北上,最开始遇到的就是他们。
一场算不上战争的战斗,他们没有伤到大明士兵一个人,自己就被大明人打死了超过五十人,随后他们提出了议和。
易信没有想要赶尽杀绝,他的注意力也没有在这个中型部落身上,接受了议和。
但是当双方的首领谈判之后,大明人走出了还不到一百里,就听说他们部落发生了瘟疫。
让易信感到奇怪的是,他留守在哪里的二十个士兵毫发无伤,但是这个部落超过一半人染上了瘟疫。
在随军医生的救治下,他们大部分人救活了过来,但是依旧损失了超过十分之一的人口。
随后又有了第二个部落,第三个部落,全部都是这种情况。
不要说易信,就是随军的医生们也说不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但是,这却带给了易信另一种战争思路。既然可以不用动刀枪,就能消灭敌人,那又何必动刀枪呢?
随后的易信不再去管路上的其他的部落,以急行军的模式,直接推进到了特诺奇蒂特兰。
原本的特帕尼克斯国的领土被三分,分别归属特诺奇提特兰,德斯科科,特拉科潘。
他们这三家联盟不仅是这里最大的部落,也一直威慑着周边部落。
只要大明直接拿下这三个部落,其他的部落就不在话下。
在原始的通讯状态下,特诺奇提特兰他们并不知道大明士兵带来的瘟疫,所以当大明人来到了特诺奇提特兰,愿意跟他们平等交易的时候,他们还开心无比。
在易信的要求下,他们在城外给大明人划分了一片区域进行交易,但是零散的大明士兵进城,他们并不阻拦。
不出三天,瘟疫开始了传播,但是这一次,大明的医生们不再动用珍贵的中药,而是用草根煮水来救治他们。
只有年轻的女人,才能获得真正的中药的救治。
这个期间,易信以神的名义开始宣传,认为这是上天对特诺奇提特兰的惩罚,只有真正信仰大明的皇帝,惩罚才会结束。
这种恐慌的蔓延可不仅仅是特诺奇提特兰一个城市,包括了他们整个部落,还有另两个盟友。
这些人清楚地看到,臣服于大明人的族人,大部分都活了下来,而战士们,却一个个死去。
当瘟疫扩散,谁也无法统计这里有多少人被传染,又有多少人死亡。
永乐十九年的十月开始的这场瘟疫,一直到永乐二十年的三月才平息下来。
特诺奇提特兰这个十万人的城市,最后仅剩下了一半人,还大半都是女人。
而在整个墨西哥山谷,这里剩下的三百万人,也大部分自认为大明皇帝的子民,并且开始学习大明话。
不费一兵一卒,就完成了如此大业,易信的心里别提有多自豪了。
但是自豪之余,他也时常在考虑,如今这里的几百万人都将他看做皇帝的代言人,任他为所欲为,他还要不要回大明呢?
回到大明,他这个伯爵不算什么,但是在这里,他就是几百万人的王啊!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殿下赐予的。没有这些士兵,他的命令也根本传达不出去。
在等待舰队汇合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在犹豫不定,当然,他也在肆无忌惮地搜刮着黄金和白银。
虽然墨西哥的几个大金矿,超级银矿都还没有被发现,但是这里本来就是黄金和白银的主产区。
印第安人自古以来就有搜集黄金的习惯,只是用一口铁锅,就能换到同等重量的黄金。一块茶砖,就能换到同等重量的白银。
一车车的黄金和白银被源源不断地运回到了南方海边的船上,有监,文臣,陆军,海军的四方相互监督,没有谁敢大肆贪污。
他们也不需要,因为这些收获,他们就能分到三成,现在有了百万两黄金,百万两白银的收回,三成也有三百万白银了。
而他们总共,现在只有不到六千人来分这些银子,最少也能分一两百两,像易信这样的主帅,分个二十万两,也没有人会抱怨。
这些可不是俸禄,而是清清白白的外快,朝廷的奖励。
谁也不知道,因为这样的战争暴利,会激发多少将士的征战之心。
(讲历史用了好几百字,今天有事,明天多更一点弥补大家。)
第一零八章 国家与民族
十一月二十五,一艘从柯枝归来的快船,带来了南路军已经开始全面进攻的消息。
与此同时,因为货船无法在逆风期间快速前进,拖慢了航速,从印度运回的四千头牛,暂时只能在婆罗洲放牧。
目前大明经过改装的宝船,用一层船舱装牛,下层装货,可以一次运送两百到两百二十头牛。
牛不是货物,一路上要吃吃喝喝,还要铲除粪便,防制疫情。在路上多走一天,就意味着要多准备一天的草料。
两百多头牛,在路上多走十天,吃下的草料就是一个极大的数字,更别说四千头牛了。
如今已经入冬,为了减少运输成本,也为了减少养殖成本,所以大明在婆罗洲上开始养牛,作为中转地。
得知南路军已经开始战事并不出乎朱瞻基的意料,因为按照之前的计划,这个时候也应该开始进攻了。
不过,还有一个消息却算不上好,因为他一直担心的海军总督刘江,果然还是没有撑过去,在九月就已经去世。
他的去世并没有影响整个南路军的攻势,因为海军本来就是属于辅助部队。
不过,刘江既然去世,也应该再安排一个海军将领前往忽鲁谟斯。
想了一圈,朱瞻基决定派孟瑛前往,这也算是给他一个出头的机会。
孟瑛的能力是有的,只是因为身为孟子的后人,算是被耽搁了。
朱棣或许会有些忌讳,就像孔家,绝对不可能给他们高官厚禄,只是给他们一个虚名,现在连虚名都剥夺了。
四月的时候,孟瑛领命去南洲转了一圈,也是月前刚回来。
虽然走了一趟,黑了不少,但是孟瑛的精神却很好。显然身为一个将军,还是能领军出征,而不是在京城养老更有精神。
其实最合适的人应该是王景弘,不过他已经让郑和这个宦官担任了海军总监,是除了他之外的海军最高将领,再重用王景弘就不合适了。
两个宦官担任海军的重要将领,海军的一帮将领会造反的。
刘江在柯枝火化,骨灰运了回来。他这也算是马革裹尸,求仁得仁。
刘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以刘安为首,他的子女们悲而不哀,平静地为他举行了葬礼。
朱瞻基也亲自到灵柩前上了一炷香,这位毕竟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臣,海军是他一手操持起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在海军例会上,留守的将领对朱瞻基委派孟瑛前往忽鲁谟斯并没有反对,他们的注意力也不在这里,而在刘江空出的这个位置。
朱瞻基是监国太孙,一开始还挂名海军大都督,后来也没有人这样叫,刘江这个总督就是海军名义上的最高将领。
郑和这个海军总监,现在虽然主持海军事务,但是名不正言不顺。他这个总监的职位,都是以前从来没有的。
而郑和想要坐上刘江这个位置,资历是足够的,但是毕竟是个阉人,他自己也没有竞争的意思。
朱瞻基是属意郑和的,他的能力毋庸置疑,朱瞻基这大半年,根本没有为海军事务烦心过,一切都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
除了他之外,孟瑛的资历也不浅,但是跟郑和一样,身份不合适。
其他的主帅,易信不在,朱真行军作战还是很不错的,但是并没有显示出优秀的处政能力和权谋平衡能力。
至于第四舰队的顾兴祖,他的第四舰队总兵官的职位都是托了父祖的光,资历太浅,根本无法争这个位置。
左思右想之后,朱瞻基还是不想这么早就确定下来,以如今战事重要为由,暂时依旧让郑和处理军务。
孟瑛对能去忽鲁谟斯也很开心,不顾自己回来还不到一个月,愉快地接受了任务。
半年多过去了,大明现在又改装了数十艘一级战舰的蒸汽帆船,就连宝船也改装了几艘。
这次孟瑛出海,就全部用蒸汽帆船,而不是纯帆船了。
虽然宝船的改装效果不好,不仅滚轮的工作效率低下,叶片更是容易损坏,毕竟背的负荷太大。
但是即便如此,也绝对比单纯的帆船要强的多。
虽然很不满意,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要求太多。
他已经足够拔苗助长了,步子再大,就会扯到蛋了。
其实对海船的设计构造,朱瞻基在这个时代比谁都清楚。
他第一世开了十八年船,从散装船,集装箱船,从两万吨,到十五万吨,全部都开过。
一路从二副当上船长,船上的任何地方他都门清。
但是没用。
因为他了解的船是后世的高科技船,科技太高了,反而没用。
不说别的,船用钢板造不出来,船壳焊接不起来,汽轮机造不出来,螺旋桨造不出来。就是懂得原理,懂得维修又有屁用。
不要说那些技术了,就连材料现在许多都造不出来。要不然,知道原理,内燃机现在都可以制造。
如今大明的蒸汽帆船已经是全世界最先进的船,只要能一直领先,就足够了。
确定下来了孟瑛的出发日期,朱瞻基又来到了下马桥农庄,准备送朱棣一把手枪。
造第一支枪,朱瞻基就多准备了几套配件,一是为了防止配件损坏,磨损了换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给朱棣准备一把。
作为孙子,他该送,作为继承人,他更该送。
从内心里,朱瞻基是希望朱棣多活几年的。当皇帝就是孤家寡人,站在高处的感觉,大部分时候是好的,但是也难免会有些寂寞。
有朱棣这个爷爷挡在前面,他的权力没有小多少,还有有个能好好谈心的人,这很难得。
朱棣要是死了,他就是有一些心里话,也不知道该跟谁说了。
枪是凶器,算不上好东西,但是不能他自己有了,却把爷爷忘记了。
而且,这个爷爷还是皇帝。
配件都是现成的,组装在一起,只需要将有偏差的配件毛刺给打磨好。
只用了半日时间,朱瞻基就组装好了新枪,并帮朱棣调好了准星。
随后,他将工匠们手工制造的子弹,装了两百粒,把子弹给了内侍奉御昌盛。“这些子弹你要收好,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待皇祖父召你,你将子弹给他。”
昌盛老家是贵州都匀长官司人,洪武末年入宫,年纪虽然小,但是聪明伶俐,很受朱棣喜欢。
当初朱棣派了他与金阔两人伺候朱瞻基,金阔办事稳重,得了朱瞻基重用,后来他又被朱棣要了回去贴身伺候。
他这次随船回来,是替朱棣安排两个妃子去帖木儿国伺候,朱瞻基让他带子弹,也不会引人注意。
而枪支,朱瞻基锁进了一个木盒,把钥匙给了另一个内侍,却把木盒给了孟瑛带上。
把枪弹分别给不同的人,这也是为了稳妥起见。朱瞻基自己都没有信心能挡子弹,自然不能因为所托非人,给朱棣造成威胁。
关系到他的安全,再小心也不为过。
就在孟子的后人乘坐海船,离开应天府的这一天,孔子的后人从运河来到了应天府。
而这一天,朱瞻基已经等了半年了。
在这期间,孔府已经递了两次初稿,不过都被朱瞻基打了回去修改。
国家与民族,这两个词语其实很容易解释清楚,但是要把它们阐述清楚,还形成一整套完整的理念,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如今的大明,依旧遵循的是儒家那一套,每一个读书人对这个世界的认识,都是儒家那一套。
在儒家学说里,将国家与民族的理念形成一整套言之有物的学术,是非常艰难的。
可以说,这跟一清子他们从易经,道经里面重新组织言论,成立一个教派相比,都相差无几。
这也幸亏是孔家,他们宿儒众多,一辈子都在研究儒家文化,所以他们才能在大半年的时间里,就形成一套完整理论。
像一清子他们,召集了数百道士,忙了大半年,真理教的教义都还没有编好。
因为这一整套理论不能与现有的知识有冲突,让人能够接受,又不能自相矛盾,形成悖论。
但是实际上,国家与民族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相悖的。
民族属于古汉语的词汇,用于表达宗族和夷夏之辩。但是实际上,一直在清朝灭亡之前,中国都没有能够形成真正的民族观念。
在此之前,中国也只有少数人引用过民族这个词语,以至于许多人还认为这个一个英文nation翻译而来的舶来语。
许多人认识这个词语,还是在光绪戊戌变法之后,是从日文的汉字借用而来。
因为在大部分中国人心中,宗族才是真正重要的,能代表民族的。
第二世的朱瞻基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作为一个已经站在世界顶端的成功者,他对社会的本质也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
看清世界,摆正位置,处理个人与世界的联系关系,这是没一个人能成功的基础,无一例外。
在他的认识中,民族的发展,经历了从血缘家族,到族群,再到原生民族,再到近代意义上的民族。
血缘家族不用多说,亲族是社会的构成基础。而族群,则是有共同风俗习惯的一群人,他们是享有共同的历史、文化、宗教、语言和风俗习惯的大部落。
如今除了亚洲和欧洲的一些国家,大部分地区仍然处于这个阶段。
原生民族,则是一个自然共同体。其基础存在于一般民众的信仰、认知与情感,是区分“我族”与“他族”的笼统概念。
处于这个阶段的时候,就是集体意识萌芽的阶段,已经学会了融合和扩张,学会了用各种知识,文化,语言来统一思想。
比如现在的大明就处于这个阶段。
但是这种原型民族主义并不足以创造出现代的民族国家,比如汉人,犹太人、日耳曼人、罗马人等等……
虽然这个时候,各民族已经有了你我之分,也学会了利用各种手段来让对方认可自己的存在,但是还缺少相应的合理手段,让其融合。
朱瞻基这个时候抛出国家与民族的概念,目的就是为了加快这个进程,让大明能尽快变成了一个现代民族。
从原生的民族主义到近代的民族主义,是一个民族自我形塑、从自在的民族到自为的民族转型的过程。
到底是先有民族,而是先有民族主义?这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很难分清。
以大明为例,肯定是先有民族,后有民族主义。
但是以非洲、东南亚的许多国家为例,他们原先只是一些互不相干的部落,是欧洲殖民者将它们统一在一个殖民地国家之内。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这些殖民地人民在争取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的过程之中,必须将自己想象为是一个共同的民族,而非一个个分散的、原子化的部落或族群,因而这些从无到有所建立的国家是通过民族主义的自我意识创建了现代的民族国家。
一个现代民族的建立,需要自我的觉悟,一种被建构起来的自我认同和自我想象。
没有对民族同一性的认知,无法建立一个近代的民族国家、形成国族的观念。
大明的统一,朱元璋能够依靠造反驱赶走蒙元,依靠的就是汉人对自我民族的肯定,所以才能万众一心,建立一个新的国家。
但是,如今的国家概念依旧非常淡化,人们对国家的认可,还不如说是对民族的认可。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如今的统治结构依旧是以家天下的模式存在。
国家是皇帝的家,你可以有大家,那我当然也要有小家。相比较而言,我的家虽然小,但是绝对要比皇帝的大家重要。
这无关权力,地位,只是人们的真实意识。
所以,朱瞻基想要弄出民族主义来,所以,他要让人们懂得国家的意义,还不能让两者之间有悖论,可想而知有多困难。
如今的国家,更多的是一个历史文化共同体。虽然也具有了国家的内涵,变成了一个与人为的政治制度相联系的政治法律共同体,但是现在这种意识还很淡薄。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汉奸,那么多的投降派。
一旦民族与国家结合,那么所有的一切不仅是民族主义的,也是国族主义的,即与民族国家的主权意识发生了密切的关系,同时也有特定的民族文化意识。
后世人们见了自己国家的女人嫁给了外国人,就会辱骂,见了有人背叛国家利益,就会骂汉奸,见了国家在外交场合吃亏,就会觉得耻辱。
这才是真正意义的国家的建立。
不要说明代,如果不是光绪年间的戊戌变法的思想意识的引导,百姓有几个在乎满清跟外国签订不平等条约的?
那个时候的反叛,其实都是为了个人利益。
真正到了清朝灭亡之后,整个中国的民族意识,国家意识,才真正觉醒。
朱瞻基当然等不了那么久,也不会让这种思想落后那么久。
欧洲的文艺复兴马上就要开始了,正式因为文艺复兴的引导,欧洲各国大大加快了从原生民族到现代国家的跨进,占到了世界的前列。
大明想要保持自己的优势,除了保持武力的领先,更应该要保持思想意识的领先。
当大明的百姓将国家利益看的比个人利益更重……哪怕是一样重的时候。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国家,任何民族,都不可能是大明的对手。
国族主义基本的要求是政治结构与民族结构必须重合一致,国家中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处于同一个文化背景。
另一方面,同样文化背景的人应该住在同一个政治统辖范围之内,总而言之,是一个文化,一个国家。
如果能达到这一步,朱瞻基就完全没有了任何担心。
当然,想要达到这一步是不容易的,因为如今的大明,根本没有这样的基础。
原本作为同一文化载体的儒家学术,根本不能满足大明的需要,越是扶持儒家,越是会让大明走上老路。
因为儒家学术是一条腿走路,只注重思想,不注重体干。
这就是一个拥有巨大头颅,却四肢瘦弱的残疾。
所以他要建立真理教,这其实已经不是一个教派,而是一个科学体系。
只不过,为了推行这套科学体系,他需要用皇家的名义,学术的名义,宗教的名义来推动,来让更多的人接受。
孔家第一次的初稿,整个体系非常混乱,根本不能自圆其说。
第二次的初稿,也没有能够解决国家与民族之间的矛盾。
大明不是一个小国,不是一个单纯的民族,有着各种不同的民族,甚至是统治方式。
一个文化,一个国家。
但是当不同的民族不愿意遵守你的习俗,不愿意与你用同一种生活方式一起生活的时候,孔家根本毫无办法。
儒家教化吗?人家根本不愿意学啊!
朱瞻基跟孔家提出了多个解决方式,这里面借鉴了一些后世英国的方法。
英国作为第一个近代的民族,指的就是由全体英格兰居民所集合而成的人民。作为与民族同义词的国民,是“主权的持有者、政治团结的基础和最高的效忠对象”,一个国家的国民,不管是什么族群、什么阶级的成员,在同一个民族国家共同体之内,都被想象为是同质的、整体性的。
在英国,有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三个原生性民族。他们就是靠这种方法,形成了一个多民族,同文化的统一国家。
但是他们做的不够好,苏格兰,爱尔兰,一直还在闹独立。
这方面,就又要借用美国的方法,就是淡化民族,淡化信仰,加强利益联系。
但是实际上,他们这两个国家的模式都是失败的,他们主要是前期有用,后期还是不能解决这里面的矛盾、
在这方面,做的最好的还是我们自己的老祖宗。
汉族就不用说了,原本的黄帝,占据的地盘还不到后世的一个市大。上千年的征战和同化,形成了一个多民族,同习俗的汉文化民族。
周朝可以说是中华民族融合的基础,他们的八百年统治,彻底将一个数百个部落,数百种语言的不同的国家,形成了一个真正的联盟。
到了秦始皇时期,才给统一文字,统一语言奠定了基础。
但是,儒家的一家独大,加强了这种文化的影响力,却又为了便于统治,阉割了人们的思想,降低了人们的执行能力。
经历了宋代的儒家思想复兴,又经历了百年蒙元的异族统治,如今的大明对民族之分份外严格和敌对。
朱瞻基当初跟孔家的回信中,明确表示,大明是建立在汉族的基础上,但是汉族,其实也是春秋战国时期,不同民族的融合体。
周朝时期,形成了单一文化的基础,但是不管华夏也好,汉文化也好,都没有明确的阐述。
如今汉文化既然已经不能适应大明的扩张和需要,那就不如复古,重新将华夏民族这个称谓捡起来,形成一个单一文化圈。
大明不在乎你原本是什么民族,只要是能心向华夏,愿意融入华夏,大明就能用国民的名义来接纳。
当然,这只是文化层面的接纳。
除了文化的影响,大明还有枪炮,还有刀剑。
在现实里,大明肯定还是以汉族为主体,将其他民族彻底融合。
这种融合,也可能是血腥的,残忍的。
因为民族的自我意识一旦产生,会构成实质性的民族,很难被同化。
如果将已经形成民族自觉意识的民族降格为族群,会被认为是主体民族对自我的矮化,因为恐惧丧失本民族的本真性,而可能激发起更强烈的民族意识反弹。
比如说南洋的那些岛国,他们想要大明接纳,是想占便宜,但是如果因此就打散他们的架构,将他们分散,他们肯定就不会愿意,甚至会因此而造反。
还有朝鲜和东瀛,他们肯定也不愿意被称作汉族,想要保留自己的民族特性。
即便是大明拿出华夏民族这个大伞,他们也不会愿意彻底失去自己的民族特性。
所以朱瞻基对于族群,采取的是积极融合,比如南洲(澳洲),东洲(美洲)上的那些原始部落族群。
他们还没有形成民族的观念,也没有形成不可摧毁的文化沉淀,非常容易融合。
而对于朝鲜,东瀛,中南半岛上面的一些国家,他们已经有了原生民族的意识,就需要采取不同的策略和手段来同化,而不是直接融合。
这个时候,就需要对华夏民族的内部架构,进行更近一步的细分,分级,却又不能形成封闭的阶级。
文化上的融合,是必须积极的,正面的。但是具体措施,就要区别对待。
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对于这个任务,数十个孔家宿儒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三易其稿,终于又拿出了了更全面的学术。
但是,朱瞻基依旧是满意又不满意。
满意的是他们按照朱瞻基的意思,对民族和国家进行了非常合理的阐述,对一些不能调和的矛盾点,也进行了细致的分类。
比如说在国家和民族,亲族的优先上,他们按照天地君亲师的分类,将国家大于民族,大于亲族给确定了下来。
这样一来,就再也不怕那些儒家墙头草,两边靠了。谁要是还想当汉奸,就要考虑一下身后名了。
看着眼前的孔氏族人,朱瞻基却想到了后世的那个大名鼎鼎的六十四代孙的衍圣公。
顺治元年,孔胤植上《初进表文》,表示自己愿意归诚清朝的意愿。这份奏疏极尽阿谀奉承,任何要脸的人看到都会脸红。
第二年,朝廷颁布剃发令,孔胤植率领族众威望族人率先剃发,并向清廷上奏了《剃头奏折》。
这就是国家与民族概念没有成型的时候,一般家族的正常做法。在他们看来,不就是换个皇帝坐江山嘛,哪怕这皇帝是异族。
但是现在有了孔家写的《国家与民族》一书,这孔家今后怕是不敢再这样做了。
不满意的是,孔家仍然没有把民族与国族之间的关系阐述清楚,不过这是小节了。
近代的民族主义所指向的,都不是那些一般人类学、民族学意义上的原生性民族,而是具有建国冲动的、与近代国家密切相关的国族。
然而,晚清在从日本引进“民族”(nation)这个词的过程之中,并没有区分民族与国族的不同,日本是一个单一民族的国家,因此民族与国族具有高度的同一性。
但中国历史上作为一个多民族的帝国,内部包涵着众多的民族与族群,将仅仅拥有民族自决权的民族与拥有国家独立主权的国族混为一谈,由此埋下了后世概念上的混乱和现实中的困境。
比如后世的少数民族优待政策,就是一个笑话,因为一个统一的主权国家和加盟国家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人为地将民族区分开,造成差异对待,形成了民族融合的困境。
这一点上,法国就做的比较好,他们虽然也是多民族,多人种的国家,但是他们从来不进行区分,统一称为国民。
但是他们自己的文化底蕴太浅,主体国族和文化融合不了其他民族。
大明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汉族是当然的国族,华夏民族是统一称谓。汉族也有足够多的人口,足够深的底蕴来融合其他民族。
所以说,这本书只需要简单地进行修改,就可以出版,然后让天下人学习了。
朱瞻基已经准备好在新年大朝会上提出这个计划。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做好铺垫,筹备了这么久,也该拿出报纸了。
(这一章写的最艰难,七千字写了十个小时,却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喜欢……)
第一零九章 报纸
在宋代印刷术流行开来以后,报纸的印刷就没有技术问题。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报纸之所以在古代没有流传开,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个是朝廷对舆论的控制,一个是成本问题。
封建社会,普通百姓对国家大事是没有发言权的,实际上,普通百姓也根本不会去关心所谓的国家大事。
真正想要发声的,都是读书人,都是官员们。而朝廷缺乏对这方面的管理能力,所以干脆执行的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策略。
皇帝不允许,而儒家思想的愚民政策,更是不会允许普通百姓开启民智。
他们苦读经书,为的就是以后当官,然后成为人上人。他们的所作所为,能让百姓随便知道,并且说三道四吗?
实际上,明朝的邸报已经发展的非常普及,只不过,这种邸报只能在官员之间传递,最多一些秀才和举人,能在县衙看到朝廷的邸报。
皇帝和官员都不支持,就别想普通人能随便了解国家大事。
后世的东林党弄出了一个“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对联。
这个对联在后世具有不忘国家安危的褒义,但是实际上,这幅对联原本是失意的东林党们对朝廷的控诉和不满才出现的。
他们一开始并不是忧国忧民,只是为了争权夺利。
另一个原因很现实,那就是成本。
在这个重农抑商的年代,报纸是没有广告的。报纸的成本高昂,卖贵了却没有人买,如何持续的下去?
要知道,如今的物资紧张,造纸大部分是手工作坊,纸张成本高的惊人。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今的一个馒头一个铜子,一个肉包子两个铜子,但是印刷一本五万字的书,成本就一两百文,售价还要增加五成以上,因为运输成本也很高。
后世一张4开的报纸,纸张成本几分钱,但是在这个时代,纸张成本占据了报纸成本的八成以上,够不少人下一顿馆子了。
更别说还有印刷和油墨,包括运输等人力成本。
不要说印制多张报纸了,一次只发行一张4开的报纸,不算运输,纸张和印刷,人工成本都超过了二十文。
一张报纸的成本,够老百姓吃三天饭了,谁买得起?
何况,大部分老百姓还不识字。
所以在了解这些以后,朱瞻基也就熄了办报纸的想法。
但是在朱棣出征了之后,朱瞻基逐渐控制了全局,现在他就需要一个喉舌为自己发声。
邸报虽然有用,但是仅仅邸报是不够的,他需要更广泛的影响力。
比如说山东粮食贪腐,官员阳奉阴违地针对移民政策,就是朝廷和老百姓之间脱节的关系。
像后世一样,朝廷有什么动静,老百姓就能知道,那么还有那个官员敢阳奉阴违?
如今的朝廷势力虽然被朱瞻基控制,但是这种控制还很薄弱。
或者说,整个封建时代,皇帝对整个天下势力的控制都很薄弱。
名义上皇帝是掌管天下,但是一个皇帝真正能管的,最多也就一个地方,那就是皇宫。
除了皇宫之外,封建时代的皇帝需要控制好三个系统,才能保证政令的实施,政权的稳固。
一个是皇家直管系统,在大明来说,这里面包括了监和锦衣卫,还有各京卫。
这是一个皇帝能不能坐稳自己的位置的基础,没有这个系统的稳固,也就没有其他两个系统的稳定。
第二个当然就是政令系统,这个一个皇帝权威的体现,任何施政方针,都需要通过这个系统来体现。
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威,就需要第三个系统,也就是军队系统来制约。
军队制约文官,文官制约监,监又制约武将。
在明初的这个时期,前几任皇帝就是通过这种平衡来维持平衡,让皇帝的权威得到最大的体现。
但是,这种制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因为在很多时候,三者之间的关系都是相互制约,这就主要看皇帝的手腕如何。
朱瞻基如果只是想要保持稳定,那么他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维护好三个系统之间的平衡就好了。
但是他想改革,他想要让军队对外征伐,想要文官们依靠专业治国,想要监和直属系统形成更严密的监控。
那么他就必须要进行改变。
任何改变都会破坏三者之间的平衡,所以这种改变的调整,在小心翼翼之余,必须要让所有人明白他改革的决心和方向。
更要让这三个系统之外的全国老百姓,成为皇室的第三只眼。
封建时代的老百姓是不受重视的,他们没有任何的权利,只是被剥削的阶级。
但是这个阶级如果利用起来,哪怕只是利用一部分,能够发挥的作用一点也不小。
这就需要舆论的引导和宣传了,所以成本哪怕再高,朱瞻基都要把报纸办起来。
邸报是这个时代的官员信息渠道,那么办报纸的目的,就是形成一个全国老百姓都知道的信息渠道。
这个信息渠道还只能由皇室控制,任何人不能插手。
只有有利于统治的消息,只有有利于朱瞻基的消息才能发表,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干涉。
在这样的思维下,朱有炖这个掌管天下文学,刊物出版的礼部郎中,就被朱瞻基推上了风口浪尖。
朱瞻基用他,不是因为他的礼部郎中身份,而是他的皇室成员身份。
身为朱家宗室,他几乎不可能背叛朱家,站在文臣,或者武将的一边。
在朱瞻基的安排下,他夏天就从礼部去职,开始组建《大明皇家报》。
除了少数礼部官员,这个报社有两部分组成,一个是由锦衣卫,监咨情司,还有通政司组成的内容部。
这个部门主要负责报纸的内容采集,编撰。朝廷的政令,各地的官员贪腐案件,还有朝廷的改革方向,都会通过这个部门搜集。
还有一个就是由监印绶监,工部,内库组成的发展部。
这个部门不管内容,负责纸张制作,印刷,广告,还有销售。
监和工部现在是朝廷两个来钱的大部门,他们生产的产品销售全国。可以说,广告根本不需要去找客户,他们自己的产品广告就能养活这家报纸。
朱瞻基原本是想直接成立宣传部的,但是在考虑了一番之后,还是只成立了一个邸报司,归属皇室主管。
因为他现在不是真正的皇帝,想要进行执政改革,做事容易,但是进行改制,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何况,一家报社已经能够暂时满足朱瞻基的需要,至于什么名号,关系并不大。
朱有炖担任了邸报司的郎中,朱瞻基将礼部的一些关于出版方面的职权也划归到了这个新的部门。
而报社的总编由解缙,胡俨他们这些内阁大学士担任,报纸上除了广告之外的任何版面,都需要通过他们的同意才能刊印。
在印绶监大太监金阔主持下,监在应天府,北平行在,杭州府,福州府,西安府,益州府,洛阳府,武昌府,南昌府,长沙府,肇庆府,一共设立了十一个印坊。
这些印坊将会在应天府的报纸版面确定下来以后,通过通政司的驿站系统,以最快的速度拿到同样的排版,其后刊印。
一开始,朱瞻基并没有想要做成日报,而是半月刊,也就是每半个月印刷一次报纸。
至于时效性,暂时不去考虑,以如今的传播速度,哪怕朝廷大力推动,一些边远县城能在应天府出版一个月后拿到最新的报纸都是快的了。
而报纸上主要刊登政令方面的消息,也不怕失去时效性,只怕偏远地区的百姓看不到报纸。
朱瞻基对报纸的重视,在将近半年的筹备时间里,也让许多人看在眼里。
不要小瞧了这个时代人们的智慧,舆论宣传,在任何时候都是重中之重。只不过,以前的时候,没有人愿意耗费如此大的成本,来进行舆论宣传罢了。
为了一份报纸,这么多部门联合起来,成立一家新的机构。而后每一期的报纸,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往外卖,亏的钱都不是小数。
在十年之内,朱瞻基都没有想过能赚钱,除了像应天府,宁波这样的地方可能会略有盈利。但是往边远地区卖一份报纸,亏的可能是好几份报纸的成本。
因为这个原因,朱瞻基也不担心会有人跟风办报纸,因为除了他,没有谁能亏的起。
何况,朱瞻基也不会允许跟风办报纸,哪怕是六部想办报纸都不行。
拿到孔家所写的《国家与民族》,朱瞻基就已经考虑好了,第一期报纸将会在正月十六全国统一刊印,主要内容就是节选一些这本书里面的内容。
从第一期报纸开始,就要在百姓心中树立起国家与民族的概念。
不仅要让百姓明白国与家之间休戚与共,唇亡齿寒的利益关系。更要让老百姓懂得,在利益之外,还有更深层的集体荣誉与血脉感情。
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这本来就是一项长期工作,肯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用几代人的时间来培养。
这里面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那就是大明的殖民全球计划。
即便以后的船都是蒸汽船了,但是去一趟东洲,西洲,还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么远的距离,又没有陆地相连,不管是封藩也好,驻军也罢,都将会形成不同的利益群体。
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他相信自己能控制住局势不会恶化。
但是以后呢?现在这些宗室不敢反叛,以后他的儿子们分封出去也不会独立。
但是如果朱祁镇上台以后,或者到了自己的孙子辈以后呢?
亲情关系淡化,利益手段也因为皇帝的能力有限,控制不住,那么各地独立可能就会成为一个趋势。
虽然有儒家的大一统思想,但是连朱棣都要跟侄儿争天下,谁又能保证以后的藩王们会老老实实听话。
现在加强民族情感的培养,也能尽量地让各地的独立失去民意,即使国家独立,但是民族情感仍然能让各地联系在一起。
在这样的时候,任何一个国家,或者说任何一个民族,都不可能撼动华夏民族在世界上的统治地位。
时间进入了十二月以后,应天府的年味越来越浓了。
但是在遥远的波斯高原,战争陷入了最激烈的对抗之中。
大明虽然占据了泰拉巴特这个粮仓,但是因为大军抵达之前就已经秋收,获得的粮食主要还是从泰拉巴特城中获取的。
这些粮食并不多,相对而言,几十万只羊反倒是更让人安心的粮食。
但是羊也需要吃草,而已经飘雪的季节,为给这些羊弄到足够的草,也是一件费心的事。
总之,虽然大明在战场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烦心费力的事情仍然很多。
朱棣已经彻底认可了黄渊的能力,这个才三十岁的年轻人,展现出来的统筹能力,远远超过了他的期望。
足够多的羊群,也能让十几万大明士兵,数万印度士兵,过上一个好年。
在春节之前,朱棣已经不准备开战。大明的士兵抽调艰难,他不愿意拿士兵的生命,去硬碰一座坚固的城池。
各种火炮,投石机在赫拉特的城外被布置完毕,只等过完年,大明才会发动雷霆一击。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终于跟北路军联系上了,得知郑亨已经提前几个月出发,并且现在已经在碎叶城备战,他的信心更足了。
郑亨十一月底抵达了碎叶城,他一边积极地与周边的各个部落进行联络,一边派出了一个超过两千人的骑兵队伍,沿着河中地区东部的山区,艰难地向南行军,建立完善的联络通道。
河中地区的中部,西部,被原本的西察哈台汗国,现在的帖木儿国占领。
只有东部的山区,属于东察哈台汗国的地盘。两个原本属于一个汗国的大国,在这个时候,因为信仰和权力之争,却是真正的死敌。
在两年前,大明就在东察哈台汗国,也就是奕力把里的支持下,在他们的境内设立了一些据点。
但是东部山高路险,特别是帕米尔高原,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是难以逾越的死地。
不管是古丝绸之路,还是唐三藏取经,都是避开了这个地区。
哪怕大明陆续派了超过两百个羽林卫学毕业的学生来到这里,想要寻找一条能让大军通行的通道,却一直没有成功。
水源和补给的问题让大军不能通过,但是绵延的山路并不能拦住物资丰富的细作的通行。
只要人数不多,带上充足的物资,一些地方还是能通过的。
花费了两年的时间,终于在广阔的无人区里面,摸索出了一条安全的通道。
当北路军的细作从崇山峻岭之间,来到了白沙瓦,让驻守在这里的张信惊喜无比。
这意味着虽然艰难,但是南路军和北路军终于能够联络上了。
在白沙瓦,张信和沐昕的麾下还有足足九千五百骑兵,他们已经在这里休养了半个多月。
而为了掩护这条通道,他们可以派上用场了。
南路军已经暂停了攻势,准备过年,北路军的郑亨还在拉拢更多的部落投靠,但是张信这边,派出了以常福良为首的一卫骑兵,通过开伯尔山口,开始了骚扰战术。
后世的阿富汗,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个贫瘠之地。
但是在这个时代,因为土地还没有荒漠化,这里是中亚著名的牧场和粮仓。
帖木儿国一直格外重视对阿富汗的统治,北方的首都撒马尔罕,南方的首都赫拉特,东方的贸易之都喀布尔,这个三角地带,就是整个帖木儿国的精华地带。
出了开伯尔山口,就是丝绸之路上著名的贸易中心喀布尔。
常福良的兵力有限,他没有针对城市的意图,甚至没有进行劫掠,只是在野外进行骚扰战术,让那些部落都退回城市周边。
没有了草料,牧民们的牲畜就会死亡,这个冬天死去的牲畜越多,来年他们的势力被削弱的也就越大。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为了探明帖木儿国中部的道路。
大军要一路向北推进,如果不能掌握帖木儿国的地形,将会对行军造成巨大的影响。
以往的岁月里,虽然大明和帖木儿国一直没有断了联络,也经常互派使节,这些使节也知道大部分道路。
但是没有路牌,没有建筑的年代,还是在草原,戈壁滩上,许多道路都是随着季节的变化的。
除了备战,郑亨也在等待自己的儿子传来的消息,他想知道,朱瞻基到底支不支持他在河中驻守。
如果支持,哪怕进度慢一些,他会注意维护跟每一个部落的关系。
但是如果不支持,为了尽快打开局面,他的态度肯定会强硬一些。
只是被他寄予厚望的郑能,因为刚到北平就染上了风寒,差点一命呜呼。
在北平养了一个多月的病,身体略微好转,郑能不敢再耽搁,冒着严寒赶到了天津,坐上了海船。
过小年的这一天,他抵达了京城,当天下午,就给鸿胪寺递了觐见的帖子。
而朱瞻基也一直想要了解如今草原的局势,所以第二天上午的午朝,就接见了大病一场,反而胖了许多的郑能。
郑能虽然是个将三代,但是他的成长也是伴着朱棣的靖难之役起来的。
今年四十岁的他自幼从军,只是因为郑亨如今虽然已经六十四岁,却依旧健壮,所以始终不得单独领军。
不过他是武安侯一派的公认继承人,所以对于能不能领军,他并不着急。
相反,因为近些年在北明山的收益惊人,上面有老父领军,他的精力更多地放在了为家族谋划上面。
他的来京意图其实并不难猜,武安侯府能将他们这些年的获利全部运到京城来,只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向朱瞻基表忠心,另一个就是另有所图。
五万两金子,相当于五十万两白银,对任何一个家族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综合各方面的情报,朱瞻基早就知道了他的来意。
所以面对郑能开诚布公地坦白了郑亨的想法,他笑了起来。“任何家族的正当收益,都是受大明律保护的,孤不会要属于你家的银子。……至于撒马尔罕的驻守问题,孤现在也不能给你承诺。孤要先看看,这场仗能打成什么样?以后大明驻军,能不能有利可图,才能做出决定。”
郑能年纪不小,阅历丰富,很轻易就听明白了朱瞻基话背后的意思。
首先,这场仗要看郑亨打的好不好。既要把帖木儿国打服,又不能把那里打废,更不能让那里的人离心离德。
否则的话,一片废墟,大明要来做什么?
那里的人视大明为寇仇,如何能安稳下来?现在那里最受大明欢迎的,一是骏马,二是棉花,这都需要当地人持续的支持,才有利可图。
所以,郑能连忙表态说道:“微臣明白了,家父前往西北之时就已经跟微臣说清楚了。这次的西北之战,一定要为大明再拉几个势力大的盟友。”
这却不是朱瞻基想要的表态,论拉拢盟友,三个郑亨也比不上一个陈诚,现在那边有了陈诚当红脸,郑亨应该是去当白脸才对。
一味怀柔,并不符合长远利益。中亚那些民族都是属白眼狼的,对他们再好都没用,只有一手握枪,一手拿糖才行。
所以朱瞻基又说道:“武安侯应该要时刻记得,自己首先是个将军啊……”
郑能这一下明白了过来,皇上在南方大杀特杀,你在北方笼络人心算什么?只有也先跟着皇上的脚步走,然后等皇上下令再用怀柔政策才是对的。“微臣愚鲁,差点犯下大错,谢殿下提醒。”
朱瞻基又转过来问起了薛禄去了北明山之后的接手情况。
他虽然有各方的消息汇总,但是听听郑能这个一方当事人的直接感受,也能了解的更清楚。
听到薛禄萧规曹随,他也算是放心了一些,如今西北在打仗,他可不想薛禄在北明山激起了瓦剌和鞑靼的民愤。
最后,郑能还有些放心不下,又问道:“殿下,那这些金子……”
“先放在银行里吧,到底是存在银行,还是换成各种物资,总要等这场战打完再说。你也不要心急,既然武安侯安排你到京城来,顺便也帮孤做件事……”
第一一零章 工序
大明的满朝武将中,郑亨获得的评语是持重、敦厚,善于安抚士卒,以聚敛民财为耻。www.uu234.netwww.uu234.net
这代表了此人的操守可信,另外,郑亨还有一个优势是他从来没有在京城待过。
郑亨的父亲郑用因追随朱元璋征战有功,累封至大兴左卫副千户。洪武十六年,郑用年老退休,由郑亨袭取父职。
洪武二十五年,朝廷招募官员去鞑靼宣谕,郑亨应募而往,到达斡难河,回来后升任密云卫指挥佥事。
朱棣起兵靖难,郑亨率部归附,并在真定之战时先登破敌,进封指挥使。
后来郑亨屡立大功,朱棣登基,定靖难功臣次序,郑亨名列第五。因此升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加封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武安侯,食禄一千五百石,获赐铁券,并留守北平。
朱棣第一次北征,郑亨功列第一,第二次北征,他骁勇善战,身中两箭不退,回合大军击退马哈木。
这一路,郑亨镇守燕山,北平,宣府,开平,北明山,一直都是在北部边军,从来没有在京城任过任何职位。
正是因为这种跟京城世家,勋贵,没有太深瓜葛履历,朱瞻基看中了郑能,想要把他变成一条勋贵中的鲶鱼。
在京城,论资历,比郑亨高的人不少。但是像成国公,英国公,魏国公他们这些家族,都跟京城的勋贵们形成了紧密的同盟。
想要靠他们来肃清京城勋贵中的这些**,他们难免畏手畏脚。
郑亨想去撒马尔罕,想要这个肥差,那也要先给朱瞻基当一把刀。
郑能听到朱瞻基的话,抱拳道:“殿下请吩咐,微臣定当全力以赴!”
朱瞻基却笑了笑说道:“快过年了,就先过个好年,待年后再说……”
对朱瞻基来说,事有轻重缓急。
明初的武将们大部分都还是比较靠谱的,虽然有一些贪腐,吃空晌现象,却也没有影响到整个大局。
对他来说,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为自己的改革奠定基础,所以对京城武将们的考核,可以等到二月再进行也不晚。
在梳笼完文官们之前,京城勋贵这边不能乱。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想要在得到朱棣的战况之后进行勋贵们的清理。
战况顺利,乱一会儿不怕,但是要是战况不顺利,还是要以稳定为主。
打发走了郑能,朱瞻基无心处理政事,来到了下马桥农庄的化学研究院。
半年的研究过程中,蓝烟对她本专业的医用化学研究一直处于理论奠定阶段,没有太大的突破。
这主要是朱瞻基不让她亲自试验,让她先教会一部分人,让他们来进行研究。
另一方面是因为青霉素需要大量的甜瓜,当甜瓜过季以后,研究就拖慢了不少。
反倒是在炸药方面,因为了解详细的方程式,加上原材料容易收集,所以屡屡有了突破。
从最开始的硝化棉炸药,到硝化甘油,苦味酸炸药,一直到小年的前一天,终于研制出来了无烟火药和tnt炸药。
硝化纤维炸药和苦味酸炸药很不安定,将其研制成胶质,再压成片状,切条干燥硬化,便制成了无烟火药。
这一发明具有极重要的意义,无烟火药燃烧后没有残渣,不发或只发少量烟雾,却可使发射弹丸的射程,弹道平直性和射击精度均有提升。
而被誉为炸药之王的tnt炸药是一种威力很强而又相当安全的炸药,即使被子弹击穿一般也不会燃烧和起爆。
而且,tnt炸药的威力虽然略逊于苦味酸炸药,但也只是略逊。在综合性能方面,这种炸药被誉为最好的炸药,所以才被公认为炸药之王。
tnt炸药的主要成分是三硝基甲苯,这种原料主要从煤中提取出来苯和甲苯,然后进行硝化。
因为毒性很大,所以朱瞻基也不会让蓝烟亲自试验。
但是蓝烟制作出来的炸药,已经让整个化学研究院的人为之拜伏,成为了真正的权威。
有蓝烟规划出来的方向,他们这些人并不怕毒性和危险,很快就通过试验,得到了样品。
实验室阶段很容易,但是想要大量规模化生产,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化学研究院这边,通过手工得到制作tnt炸药的全套程序,每一个程序都需要设计相应的工序。
而且,这些工序还要分开,每一道中间严格保密。
最少在几十年之中,这一整套工艺绝对不会公开,更不会去申请什么专利。
设计工序,其实就是整个工业时代发展的基础。
一切应用普及化,都需要相应的工序,而工序就是科技应用的最合理手段。
任何一项科技,从理论到试验,从试验到成果,从成果到普及,都需要相应的手段,这种手段,才是真正能改变世界的东西。
就以tnt炸药的生产为例,首先需要煤焦油,煤焦油的提炼和生产,都需要相应的技术手段。
其次需要对煤焦油进行硝化和硫化,这个过程中,产生大量的毒素,一点产品还能采用手工提炼,但是大规模的生产,就需要设计相应的安全手段。
什么是安全的手段,那就是去人工化,封闭化,这就又涉及到了整个工业的蒸馏技术拓展。
蒸馏技术在宋代就已经出现,但是一直没有完整,或者说是更先进的改进技术。
因为不管是酒,还是煮盐,都不要太封闭的环境。
蒸汽机的发明,不仅仅是动力的提升,在蒸汽机的应用中,各种管道的设计,压力的测试,其实就是一种蒸馏的技术改进。
把蒸馏技术应用到化学工业的生产,每一道工序就需要周密设计。
从动力来源,到蒸馏封闭,每一步要想达到预想的效果,就需要研究院的人进行多番论证和试验。
只有在他们这里实现了可能,这项技术才能推广,普及。
这是因为有朱瞻基的存在,他可以毫无顾虑地直接点明科技的发展方向,加以应用。
但是实际上,除了机械方面的技术是循序渐进。在整个历史长河中,化学技术的应用,绝大部分突破,都是由无数偶然组成的。
哪怕到了后世,依旧是这样。
化学研究院这里,为了筹备三酸两碱的生产,已经制定了多达百万字的笔记和工艺流程。
看到这些省略到极点的文言文笔记,朱瞻基第一时间就大发雷霆,他今天不是来指导工作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发脾气。
蓝烟虽然贵为良娣,但是因为她不能直接跟外臣接触,所以与研究员们的沟通,都是通过手下的女官。
她虽然是理科生,但是文言文也学的比朱瞻基强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学渣,一个是学霸。
朱瞻基当然是前者,而蓝烟是后者。
蓝烟是后妃,他就是有脾气也发不出来,大部分时候,只能起一个指导作用。
她数次提出了科学研究需要用更详细的数据,更通俗的语句来记载,不应该追求文字的精炼,但是这些人置若罔闻。
朱瞻基得到了这个消息后,也看到了这些人的记载。
汉字的精炼,这是任何一种文字都比不上的。但是如果用在阐述工艺程序,记载数据上,就精炼的有些尖酸刻薄了。
东方注重师徒的传序,而且喜欢讲究藏一手,更注重经验传授,而不是数据。
在蓝烟的要求下,他们勉强在记录里面加上了数据,但是,对于文字的表达,依旧遵循以前的习惯。
在文言文里面,主、状、谓、定、宾、补,六种语序与现代语言是有差异的,这倒不算是大问题。
但是文言文为了追求精简,经常会有一些省略,这就形成了主谓宾混乱。
经常是写的人写一句话,从来不会写的清清楚楚,习惯性让人来猜。
就像“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一直就有三种解释。
这在文科方面来说,没有多大的关系,最多会有一些分歧和争执。但是对严肃的科学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以一个简单的轴承为例,就分了内径,外径,内外壁厚度,宽度,硬度,钢珠尺寸等尺寸。
一台机器,需要用大小不一的轴承无数,相互衔接的部件无数,每个部件要详细地描述,衔接的力度又有规定。
结果整整一页纸上,就只见到各种尺寸,主谓宾定语少的可怜。
不要说不懂的人,就是朱瞻基这种懂的人都看不懂写了什么。
这些还好说,毕竟有图纸,可以照图来对照。
但是一些加工工艺,更复杂的推论,还有一些设计的想法,这些写出来,更让人难以理解了。
百万字的工艺计划书,看似很多,其实在后世也就是三本书而已。靠着三本书,就把要建三酸两碱的工厂的计划全部囊括了进来,朱瞻基是不相信的。
可以这么说,即使工匠们严格按照计划书来建设工厂,研制设备,各个环节还是离不开他们这些研究员们。
在大部分人看来,这些是理所当然,但是在朱瞻基看来,这却是对人才的极大浪费。
你一个科研工作者,整天把精力放在一个研究工艺上,算什么回事?
所以朱瞻基宁愿浪费几个月的时间,也要故意发一次脾气,将所有人给震慑住。
“孤对你们给予厚望,才让蓝良娣将斗姆娘娘所授天书传于你等。在孤这里,在蓝良娣这里,依旧还有无数学问等着你们来研究,来整理,岂能让你们分心他用。
这份计划书孤要你等重新理清,用大白话给孤写出来。孤不要文采,不要文笔,只要识字的人,懂技术的人,看到这份计划书,就能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朱瞻基第一次发脾气,威力自然是可想而知。所有人战战兢兢,连呼有罪。
朱瞻基这才又说道:“孤一意推行白话,不是不知道古语优雅,白话粗俗。但是,白话虽然粗俗,却能让更多的工匠能看懂诸位所写之意。孤再给你半年的时间,从今往后,要将所有工艺都采用白话写的清清楚楚,若有再犯,以渎职论罪。”
研究院的人一个个满是失落,辛苦了几个月,在殿下这里却没有落个好,一切要重头再来。
但是工部的工匠们,这个时候就兴奋了。
工部虽然掌握了如今几乎所有大工程的建设,开工,技术改进,但是他们受到了多重制约,没有一点自主权。
工部,监,对他们有双重管理,现在头上还又压了研究院这一帮爷。
这帮爷虽然对他们没有直接管辖权,但是卡住了技术的脖子,不供着都不行。
现在殿下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以后科研与生产分开,他们这帮爷,再想作威作福是不可能了。
让其他人离去,朱瞻基留下了工部尚书吴中。
这个老好人算得上是德高望重,就是性格太善,属于是那种技术官员。
“吴尚书,关于新工厂建设,孤这里已经有了想法,虽然各种设备都要在京城铸造,难以运输,但是这几家工厂,还是不能建在京城。”
吴中问道:“那殿下可有想过,这数万斤的设备,该如何运到他方去?”
三酸两碱工厂的建设,最多的设备就是各种管道,这些管道的铸造,包括运输,都是一个难题。
“先用船运,后用铁轮车慢慢转运,总之不能建在人烟密集的地方。”
“那殿下意欲建在何处?”
“铜山附近,寻一地势开阔,土地荒寂,人烟稀少之地。”
铜山也就是后世的徐州,这个时代,徐州归凤阳府管辖。
吴中皱眉想了想,说道:“殿下可是因为淮北的煤矿?”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三酸两碱都是有毒之物,炸药更是危险。铜山距离运河不远,扼守南北咽喉,特别是当地地势高,这历次黄河改道,淮河大水,都不曾对当地造成大灾。”
吴中点了点头说道:“可是这样一来,一些技术保密可就难了。”
朱瞻基却说道:“这几家工厂生产的物资,除了炸药,都不需要保密。如今这专利法实施多年,我正想寻那些不守规矩之人的麻烦。至于新炸药,只要将几个提炼环节分开办厂,倒也不怕泄密。”
吴中这个时候爽快说道:“那臣待初八就出发前往铜山,寻找适合建厂之地。”
(不好意思,今天有事耽搁了,只能先写四千字。)
第一一一章 消息
“今年朵颜三卫那边抽调了不少战士出征,人手紧张,故此飞龙鸟今年进贡的也少了一半。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朱高炽在床上艰难地摇了摇头,叹道:“不过是口腹之欲,即便没有,也不当什么。”
朱瞻基笑着帮他掖了一下被角,又道:“不过有了蒸汽帆船,如今冬日舰船也可往来南洋不休。父王爱吃的香蕉,这次又有了新鲜的。我已经让人给父王送了八十筐,父王也可以让下面人打打牙祭。”
跟朱高炽表演了一番父慈子孝,朱瞻基将注意力又转向了面相上仿佛老了十岁的杨士奇。
他如今的全部希望都在朱高炽的身上,朱高炽想的是能在皇帝位置上过渡一下,不至于被朱棣直接传位朱瞻基。
杨士奇也就指望他能在这个阶段提拔他一把,最少安排一个相应的肥差。
为官二十余年,杨士奇一直在当侍从官,谋士,从来没有当过事官。
像他现在这样,不要说青史留名了,史记官们根本懒得多关注他一眼。
可是这朱高炽也太不争气,天天说着一定要活过自己的父亲,却还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十一月的蹴鞠大赛,朱瞻基只是参加了一场开幕式,但是朱高炽却兴趣十足,每日上午一场,下午一场的比赛,他几乎都坐在台上看完。
虽然太子已经失势,但是毕竟还是太孙的亲生父亲,不管是官员,还是勋贵,见了他都依旧尊敬有加。
这似乎又给了他充足的信心,远离了政治中心大半年,他的心又痒了。
特别是太孙见他对蹴鞠兴趣十足,就把这个挂名皇家的赛事让他负责,并且让他最后给冠军颁奖。
这让他惊喜无比,一个多月的时间,他都待在竞技场,每日应酬不断,晚上还要后妃伺候。
这种应酬,不要说他这千疮百孔的身体,就是一个普通人,怕是也受不了。
果不其然,等他观看完了最后一场冠亚军争夺战,看着羽林卫队举起了他亲手颁发的奖杯后,回来就直接病倒了。
在宫中养了几天,他却有些不习惯了。在温泉别院虽然冷清,但是那里有温泉,特别是在太孙专门为他建的透明琉璃坊里面,有温泉的热气,有太阳的光照,却没有冷风进入。
马上到了要过年的时候,他又提出了要去别院居住。
这也是在试探自己的儿子,想要看看朱瞻基到底怎么想。
朱瞻基当然是执意挽留,一定要他过了年再回别院。为了挽留朱高炽,朱瞻基还特意让工匠又搭建了一个玻璃暖房,为的就是向外人展现自己是一个孝子。
朱高炽心里畅快,也就不再提回别院了。
可惜的是,如今的大臣们已经习惯了在谨身殿跟朱瞻基议事,哪怕是为了避讳,也根本没人来文华殿。
在竞技场,那是因为在公众场合,面对太子必须要保持尊敬。
回到了文华殿,任何人求见都需要经过锦衣卫和鸿胪寺,又有谁敢来跟朱高炽表忠心,触及这种的霉头呢?
住了几天,朱高炽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前一段时间的浮华,喧嚣更像是一场梦。
这让他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又加重了。
朱瞻基说道:“自从九月间,东洲探寻舰队传回了一次消息,他们已经顺利抵达东洲,这有几个月都没有消息传回。不过根据孤的预计,正路已经越过了东洲南大陆的最南角。”
“能得殿下赏识,赋予重任,老朽只会为犬子开心。”
“据闻解氏已怀有身孕,这想必也快生了吧?”
杨士奇依旧显得波澜不惊,不失尊重地回道:“要到明年三月……”
他保持的如此矜持,是因为没有得到朱瞻基的青睐,要是朱瞻基稍微表现出对他的兴趣,恐怕他就积极地贴了上来。
不过,朱瞻基重视的是能做事的人,像杨士奇这样的谋士,他并不喜欢。
这个人虽然在历史上是五朝元老,但是一开始是他只是小小的编撰,只是做学问,不涉及政治。从朱棣开始才得以重用,他却是靠和稀泥,从不得罪人,并且善于交际得以重任。
真正的做事能力,他从来不具备。
如果他今年二十岁,朱瞻基还会给他一个机会,但是他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人已经定型,想改性格,想学做事都不可能了。
朱高炽这个时候说道:“杨弘济被你皇祖关押已经超过九月,他一心赤诚,关在天牢,实在有些可惜了。”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孩儿正有释放他的心意,只是未得皇祖允诺,这才耽搁了下来。”
朱高炽问道:“这点小事你都做不了主吗?”
朱瞻基笑了笑,杨溥跟解缙有点像,才华过人,廉洁正直。因为这样的性格,加上为人处世的差距,相比杨士奇,杨溥在治国,治政方面更不堪用。
要过年了,他不想跟朱高炽争执,但是他也想试探一下朱高炽的心思。
“父王想要释放他倒也不是不行,不过父王到底是想留他在身边,还是放他归家?”
朱高炽问道:“既然无罪,难道不可官复原职?”
“他是皇祖亲自关进天牢的,孩儿释放他已经是逾规,若是让他官复原职,将皇祖置于何地?”
朱高炽这才醒悟自己有些失言,连忙说道:“过年了,先让他出来好好过个年,待过了十五,让他到别院陪我。”
朱瞻基听到朱高炽主动要回别院,心里有些诧异,难道他真的死心了。还是说,他也在试探自己?
不过他从来不把朱高炽当做对手,也不愿意父子之间闹出什么不合的传闻。
哪怕他现在是监国,但是朱高炽是他父亲,不管他做的对与错,只要朱高炽不开心了,都是他这个儿子的错。
当然,光是父子关系压不住朱瞻基。因为朱瞻基对付不了他,却能对付他身边的人。
只要把他身边的人给剪除了,朱高炽不过就是一个聋子和哑巴,泛不起任何浪花。
所以朱瞻基没有半点犹豫,笑着说道:“久闻杨弘济乃当世诗书大才,当为父王排解苦闷。孩儿这就让人放了他,年后让他与杨士奇一同陪侍父王。”
两人原本泛起笑意,但是听到最后一句,两人笑容寡淡了起来,点了点头。
又闲叙了一阵,朱瞻基起身离开,房间里面只剩下了朱高炽和杨士奇,还有一个何纯站在门口。
杨士奇这才叹了口气说道:“殿下,安心过年,年后老臣陪你一同前往别院吧。”
朱高炽喘了一会儿粗气,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本无意争权,父子二人,何必防范至严?”
杨士奇宽慰说道:“那个位置只有一个,太孙殿下励精图治,自然不想殿下影响了他……”
朱高炽闭上了眼睛。“大势已去啊!你也去吧……”
长安坊,杨宅。
二狗子李子风手握一把横刀,在寒风中挥舞的虎虎生风。旁边坐着邋遢的道士玄寂,不时还指点他几句。
院墙根下,他的弟弟三娃带着杨章德的大儿子大宝,玩着琉璃珠。
这琉璃珠是早些年就已经流传开的玩物,特别是小孩子,格外喜欢。只是以前琉璃珠贵重,也就只有富家子弟才能玩的起。
不过自马家来了京城,琉璃的制作工艺提升的很快,如今马家主要制作高端琉璃,无色玻璃。
这琉璃的烧制技术又不高深,就公开了技术。
普通琉璃就开始泛滥,价格跌的很快,如今一个铜子就能买一个,即便是穷人家的孩子,也能玩得起了。
李子风今年已经整十六岁,自然对这小孩子的玩意没有兴趣,但是大宝喜欢,所以他就把弟弟三娃带过来哄他玩。
练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浑身热腾腾的,索性脱了袄子,只穿了单衣开始舞刀。
杨章德被几个下属簇拥着进了院子,看见大宝整个人都趴在地上,浑身搞的脏兮兮的。
谁家的小孩子不是这样,杨章德也不生气,大喊了一声。“大宝,过来,亲老爹一下。”
大宝却丝毫不给他面子,屁股一撅,拿起手中的琉璃珠就丢了出去。琉璃珠滚了大约一米远,碰到了三娃的琉璃珠,他高兴地叫了起来。“我赢了,我赢了……”
“这个臭小子……”杨章德笑骂了一句,又看了看已经站定的二狗子。“不错,有老子年轻时候的风采。”
二狗子今年十六,还在抽条长身体,看起来并不强壮。不过,能把一把几斤重的刀挥舞半个时辰,没有一把力气是不行的。
听到杨章德夸奖,二狗子笑道:“都是师父教的好。”
杨章德嗤笑了一下,跟玄寂说道:“师兄,吩咐厨房,今日加几个大菜,下人们也都摆上酒肉,好好庆祝一番。”
玄寂笑道:“这是有喜事?”
杨章德忍不住得意地笑道:“大喜事!”
玄寂一阵讶异,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这刚从宫里回来,可是……”
杨章德点了点头,笑道:“塞哈智请辞,殿下已经允了。不过今个已经二十五了,还要等个十日,才会发旨。”
玄寂嘿嘿笑了起来,拱手说道:“拜见指挥使大人……”
杨章德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自家人,不兴这一套。”
二狗子也听明白了,自己的师父这次可是要当上名正言顺的锦衣卫指挥使了,整个锦衣卫,就要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恭喜师父!”
面对二狗子,杨章德还是要摆出师父的架子。虽然一开始他对殿下塞过来的这个累赘不算喜欢,但是几年相处下来,也有了几分感情。
何况二狗子并不差,不仅练武刻苦,人也聪明,在羽林卫学这一届,一直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过个两年,不管是进了军营,还是来自己的锦衣卫,都能引以为援。
势力就是这样慢慢培养起来的,自己的底子薄,也就这四年才有了一帮心腹。
这个二狗子已经培养了几年,眼看就要当用,他又怎会这个时候不善待他。
“这不过是早晚的事,不管是升官也好,黜职也罢,都当不骄不躁,为殿下效命。”
“是,徒儿记得。”
杨章德正要回后院见见自己的老婆,跟她说说升官的喜事,却见一个锦衣卫总旗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大人,有漠北极西的情报。”
漠北极西,那就是唐赛儿他们一行的情报了。
今日面见朱瞻基,朱瞻基都还问了这件事,杨章德不敢怠慢,连忙说道:“呈上来。”
情报是厚厚的一本书,上面记载了唐赛儿一行耗费了将近四个月时间,终于抵达了预定地址。
他们在一处湖泊与河流的交汇处安营扎寨,随后就开始建城,寻找金矿。
金矿寻找的很顺利,但是建城去遭到了当地游牧部落的反对。
跟随他们一起前往极西的锦衣卫随员,在哪里待了两个月,就遭遇了四起骚扰,打了两场硬仗。
不过因为他们有五十支火铳,又兵强马壮。虽然死了百余人,却也将周边的部落打服,现在站稳了脚跟。
两个月的时间,唐赛儿他们一直紧张地淘金,现在凑了差不多两千两黄金,就派人回来采购物资,充当大批人马迁移的路费。
他们这先头部队都是民壮,朝廷支援了五千匹马。但是后面这些大多都是亲眷,朝廷当然不可能人人发一匹马了。
不过他们在当地也抢了两千多匹马,派了五百人护送这些马匹和黄金回来。
去的时候花了四个月,回程路熟了,只用了两个多月。
但是这些人低估了漠北的寒冷,一路上受冻回来,死了几十个,冻残废了几十个。
到了北明山,他们就撑不住了,只能先在那里修整,过年前是回不来了。
锦衣卫跟去了四个人,他们详细记载下来了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所以才会有这么厚的一本书。
杨章德大致翻看了一番,就吩咐说道:“跟夫人说一声,我晚点回来,要先把这情报送进宫。”
长安坊距离皇宫并不远,因为原本教坊司,行人司的位置正在建设一座新的议会堂,这里道路封闭。骑马要绕行一大圈,还不如直接步行过去。
杨章德带着四个随从,沿着封闭的小路,进了议会堂的工地,看着有些圆滚滚的这个建筑,杨章德总有些看不惯。
大明的建筑,要么是方的,要么是圆的,却没有一个建筑像这样半边圆,半边方,看起来奇形怪状。
但是他也知道,这是因为议会堂是议事的地方,以后的大朝会也不会在奉天殿举行,而是转到这里举行。
这里设计能坐两千余人,需要将一切扩音手段运用出来,才能让所有人清晰地听到某一个人说的话。
而且这里也不想竞技场,那里只是追求声音大,不管最后出来的声音根本听不出真声。
但是这里是需要保持真声,才能让所有人听清楚语句背后的语气,语句背后的含义。
所以,在工部与那个卡尔索利的联合之下,弄出来了一个这样扇形的建筑来。
议会堂紧靠皇城的城墙,在护城河的内侧。原址有五个衙门,除了鸿胪寺依旧留在原地,其他的会同馆,行人司,教坊司和光禄寺全部都另迁他地。
这里以后将会成为朝廷议事的中心,恢弘气派是不可少的。
为了让这里显示出大明的辉煌,殿下力排众议,将这个大楼修建的超过了原本奉天殿的高度,达到了九点五丈。
这个大楼想一把打开的折扇,向着南方张开,方形的建筑位于正北,那里也是皇上今后坐的位置。
想到朱瞻基今后将会坐在那里听文武百官奏事,他就忍不住激动。
守门的锦衣卫大汉将军看到杨章德去而复返,惊讶不已。比不过身为他们的直接上司,他们当然是直接领进了城门。
到了宫门,监也只是简单检查,因为朱瞻基允许武将携刀,连刀都没有卸,杨章德就进了宫城。
“殿下现在在哪里?”
“殿下还在谨身殿接见西南侗王,中午怕是要留侗王进膳。”
杨章德独自一人跟着内侍从西角门,中右门来到了谨身殿,与值守的内侍和鸿胪寺人员说了一声,他们就连忙进去禀告。
虽然杨章德不是他们的直属上司,但是皇宫的防卫主要就是依靠锦衣卫,他们可不敢得罪这个朱瞻基面前的红人。
谨身殿内,朱瞻基正有些无聊地跟来自贵州的侗王进行着虚情假意的客套。
自洪武年间,朱元璋夺得江山后大力控制西南。在沐家一门的多年征战下,整个西南现在全部平定。
这个侗王是前侗王吴冕的后代,已经失去了野性,除了衣着,其他方面与大明人并无两样。
他们现在把大明当成了一个冤大头,有什么灾,缺了什么,就向大明要扶持。
朱元璋和朱棣的态度就是,我可以帮你,但是不会满足你的要求,也就是不给你吃饱的政策。
朱瞻基现在还没有腾出手来针对他们,所以萧规曹随,跟着原本的政策走。
对于侗王提出来的要求,满足了两成,就再也不肯松口。
侗王他本来就是狮子大开口,然后等着大明讨价还价。两成虽然没有达到他的预期,但是朱瞻基坚持不肯再多给,他也只能接受。
这样带着政治性的扯皮,朱瞻基其实是最不喜欢的。但是没办法,坐在这个位置上,一些事不是想推就能推的。
接到刘万的通报,杨章德去而复返,让他心里紧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又想通了,如果真是大事,急事,刚才他就会跟鸿胪寺的人员说。
快过年了,他也想安安稳稳过个年。
杨章德进了大殿,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朱瞻基的身边,抱拳行礼,又躬身来到朱瞻基的身边低声说道:“殿下,极西的消息传回来了,林三夫妇他们已经站稳了脚跟。”
说着,他将那本情报拿了出来,递到刘万的手上。在没有检查毒素之前,几乎任何东西都不能直接入朱瞻基的手。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明日午后我去曹国公府,你让他们做好准备吧。”
杨章德一喜,又行礼道:“微臣这就去通知曹国公府。”
情报被检查了之后,递到了朱瞻基的手里。朱瞻基任由解缙,蹇义他们跟侗王扯皮,翻开了情报。
这份情报没有太多夸张的描述,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详细记录了他们这一路上万里的行程。
每一天走了多少里,遇到多少行程困难,遇见多少部落,又有哪些部落友善,哪些部落仇视。
抵达唐林城的预定地址之后,他们找到了金矿,又在那里开始伐木建房,五千多人的队伍,这半年的时间,就损失了超过三百人。
不过苦尽甘来,用三百多人的牺牲,换来了四千多人的安顿。
返回的队伍是十月中旬开始的行程,去的时候有马车,耗费四个月的时间。但是他们回来,全部骑马,又熟悉了道路,只用了不到两个月就抵达了北明山。
极寒的天气夺去了几十条生命,这是唯一的损失。
朱瞻基叹了口气,如今的情报人员还是不太了解怎么做一个真正的情报人员。因为一些人的素质不高,文化不高,他们把握不住情报的重点。
这份情报虽然详细,但是却需要分析人员重新分析这里面的重点,额外增加了工作量。
而且,情报最重要的外交和军事,他们的记录也太少了。
在朱瞻基的印象里,现在俄罗斯还要几百年才会有,现在只有一个莫斯科公国,还在金帐汗国的统治之下。
但是除了莫斯科公国,唐林城周边有什么大型部落,军事实力有多大,对大明的态度如何,他们却没有记下来。
听着蹇义跟侗王的争论,朱瞻基想的却是,大明应该建立一些专业学校才对,即使建立专业学校还有一些麻烦,也应该找人进行一些职业培训。
如今的官员,大部分还算不上称职的官员啊。
第一一二章 顺利
“十月二十。m.www.uu234.netwww.uu234.net晴。这一天我们终于抵达了殿下交待过的河流与海岸夹角处的石炭矿,但是因为山体的掩盖,所有人都不能确定是不是这里。所有人也在疑惑,那个麦哲伦是如何发现这里有石炭矿的。
用了一天的时间,经过反复测量,又测试了岸边的水深,我们终于寻找到了一处合适的登陆地点。
这里的土著跟我们大明人长的就有些差异了,他们不像北方的土著,简直跟我们大明人没有两样,说话也不一样。
从北方带上的几十个土著,他们的语言也不相同,充当不了通事,没办法,我们还是继续用最原始的办法,一点一点跟他们接触。
他们这些人以打渔和养殖为生,羊驼为他们提供了食物和衣服。他们会制陶,却只能烧制最粗陋的陶器,他们会晒盐,却只有味苦的粗盐。他们不会织布,只有一种用树皮和麻皮用手编成的麻布,粗糙难忍。
面对大明的细布,哪怕是那种细麻布,他们都视若珍宝,非常愿意跟我们交易。
监的那些宦官已经学会了当一个奸商,他们将运来的所有商品都几乎上涨了百倍,但是这些土著依旧爱不释手。
他们的日子过的很苦,但是却不缺少黄金,就连孩子的脖子上,也挂着黄金制成的项圈。
一匹细布,他们都愿意用同等重量的黄金来换,而我们那平时吃饭用的陶瓷碗,在他们的眼里就是宝贝。
可惜他不知道茶叶的作用,所以对茶叶并无偏爱,至于那最昂贵的丝绸,因为不能防寒,他们却不太喜欢。
当我们拿出了坚固的铁器,这让这些土著变的疯狂起来,他们没有铁器,连做饭都是用火烧石头来烤肉,然后用陶罐来煮汤。
但是铁器我们是不出售的,只要他们用帮我们干活来换取。
他们没有太多迟疑,就愿意替我们干活,当他们用铁镐刨开了山石,露出了下面的泥炭,他们一个个都跪了下来,向我们磕头。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到把我们的船上都装满了泥炭,那些通事与他们能够简单交流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将我们当做了神。”
“十月二十八。大风。只用了八天的时间,我们就航行了两千多公里。在我们的左侧,有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雪山。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雪山,整个舰队除了几个曾经去过西域的通事,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雪山。
为了这稀奇的景色,我们在此停留了两日,然后一上岸,就看到了那让人震撼的冰川。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色,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冰川并不是白色,而是泛着一种蓝宝石一样的浅蓝色,在太阳的照射下,迷人之极。
可惜的是,我们在这里没有发现人类生存的痕迹,除了我们这些人,这里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
“十一月初六。雨。这一天的海面上起了薄薄的雾气,这些雾气来自左侧大陆那数不清的高山和峡谷之间。负责测量海岸线的传令船一直沿着海岸行驶。
他们告诉我,这里不是一整块大陆,而是一个个海岛组成的岛屿群。
为了记下这里的地形,我们的速度降低了许多,但是时间有限,我们只是记下了海边的大致地形,并没有深入。”
“十一月二十五,晴。在看过超过两百个岛屿和无尽的雪山之后,所有人对这瑰丽的景色已经变的麻木。舰队已经靠近南纬五十七度,我们向东偏移了大约有两个经度,这也意味着,我们终于抵达了东洲南大陆的顶端。”
“十一月二十七。晴。这些天的天气虽然不错,但是大风吹的人格外难受。这还是夏天,要是冬天从这里经过,一定异常难行。
这里已经是南纬57度,根据殿下标注的地球仪,这里是整个地球的最南端,跟遥远的大明正好隔着整个地球。
这个时候,我十分想念远在地球另一端的祯芳,相隔八万里,但是距离也挡不住我对祯芳的想念。
其他的将士在经历了单调,难熬的海上岁月之后,喜欢找当地的土著女孩解决需求,但是我更愿意用对祯芳的思念来淡化我的冲动。
人之异于畜生,就是因为人有更深层的道德伦理和自控力,我更想看看自己的极端在什么层次。
最近船上的氛围越来越压抑,每一天,太阳在子时才降落,但是不到两个时辰就又出来了。这里几乎没有黑夜,全是白天,让每个人的精神都疲惫不堪。
作为舰队的前军,我终于听到了传令船传来的有人住的痕迹。
这里的大陆已经不再是山脉,变的平缓了下来。但是这样的地形也增加了船只靠岸的难度。一艘二级军舰就因为行驶的距离岸边太近,因此触礁。
虽然有水密舱,船只不至于下沉,但是不得不卸下了一半泥炭,保持平衡。
这些时日,跟随舰队一起出行的土人们大明话说的越来好,他们自告奋勇地登陆,开始跟岛上的土著联络。”
“十一月二十九。晴。跟这里土著的接触非常顺利,这里的土著非常友善,他们在地上点燃了篝火,欢迎我们的到来。
不过相比北方的土著,他们更穷。
这里虽然地势辽阔,却不适宜种地,只有遍地的牧草。
这里的人们以打渔,放羊,狩猎为生,他们没有黄金,穿着毛皮,没有任何我们想要的东西。
但是这里有不少强壮的土著少女,这里的人们养活不了太多的孩子,他们愿意将女孩子卖给我们。
不少人都用布匹和长刀换到了还算漂亮的女孩,这些只用监记账,到时候从俸禄里面扣除。按照监的内部计价,半个月的俸禄都能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这让许多人都开心无比,有些甚至根本没有想过把她们带回去,只是想要尝尝鲜。”
“十二月初三。阴。就在我们准备要离开的时候,舰队的主帅廖指挥使却染上了不知名的风寒。
他的染病让所有人都有些恐慌起来,舰队开始了封锁,不敢在随意串门,也不敢出海。”
“十二月初十。小雨。这一天发生了两件事,让我悲喜难言。悲的是廖指挥使没有抗过去这场突如其来的病,连指挥同知方同也跟他一起死去,整个舰队死了三十一人。不过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喜的是因为这支临时舰队是各军抽调的人员,大部分千总都来自羽林卫学。因为只有我们,才能熟练地控制蒸汽帆船。
群龙无首下,我们这些羽林卫学的千总组织起来开了一个会议。托了父亲留下的一点名声,其他人都高看我一眼,选了我担任这支舰队的指挥官。
虽然这只是一个临时职位,但是担任一个三十艘船,将近五千人的舰队的指挥官,依旧是我从来不敢奢望的。”
“十二月十二。晴。我们火化了死去的将士,将他们的骨灰收敛了起来。破损的船只已经修好,我已经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就出发,所有将士购买的土人少女暂且还留在这里。
回程的时候,如果她们还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大明,再把她们带上。”
“十二月十八。阴。绕过了南大陆的顶端,船队变成了逆风。不过,这对我们的影响并不大,只是船速慢了一些,然后泥炭的消耗也大了一些。
我们现在走的这片海域,就是我们曾经走过的大西洋的西侧,与西洲隔海相望。这里也是东西方的分界线。
大陆上面地势平坦,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不过经验丰富的农夫上岸之后,发现这里的土地也就只能放牧,不能种粮。”
“十二月二十三。大雨。我们遭遇了大风暴,被迫返航到前一天发现的一个海湾躲避大风暴。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片荒原的河边,就有一座露天的泥炭矿。
这一天已经是小年了,将士们难免思乡情切。我们决定在这里休整一段时间,等过了年再继续北上。”
“十二月二十九。晴。这片荒原上竟然有着这么多的野生动物,熊,狐狸,还有许多奇形怪状,叫不上名字的怪物。
几天下来,我们猎取了大量的动物,这些猎物虽然有些很好吃,但是我们根本吃不完,只能现场烧盐,用盐巴将这些肉都腌制了以后风干。
我也统计了一下船上的藏酒,除了那些为了消毒留存的高度酒,剩下的酒水我分配出了五千斤,准备让所有将士过一个好年。”
这个时候的杨道,还是一个刚结婚不久的年轻人,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但是,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将会面临一段残酷之极的旅程。
大西洋之所以在大航海时期成为欧洲和美洲之间的天堑,主要原因就是这里变幻莫测的天气。
虽然这里比太平洋小的多,但是这里的海浪高度,海流变化,天气无常,都远远超过了太平洋。
而比天气更加可怕的,则是南美洲上面那让人恐惧的毒物。
让我们再把目光望向探险队的大本营,经历了第一次的探险失败,候显不再好高骛远,而是踏踏实实地做起了准备。
他不再以地图上的距离作为标准,因为许多看似很近的距离,其实却根本无法通过。
他出生在藏区,也曾经多次出使西域,对在高原和荒漠的行军都非常熟悉。
这一次,他直接派出了多个舰队,寻找入海口,一共找到了五个入河口,经过探子的探路,他最终选择了沿着大本营南方四百里的一处河流行军。
这条河流是后世的英吉尼奥河,也是大名鼎鼎的纳斯卡线条的所在地北侧。
之所以选择这里,除了因为这里的地势稍微平坦一些,还因为这里的土人部落,对大明人充满了友善。
甚至不能说是友善,而应该说是崇拜。
当地的土人不像北方的土人,长的跟大明人几乎没有两样,而是肤色偏黑,颧骨高耸。
但是他们偏偏对大明人充满了崇拜,甚至将出现的一队大明士兵当做了神一样对待。
经过艰难的沟通,他们非常愿意带着大明人一起前往东方的高原上,甚至愿意为大明士兵作战。
这个自称为文蒂拉人的部落可不是一个小部落,他们的人数超过三万,占据了整整一条河的流域,绵延四百多里的地盘。
候显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将从几个不听话的部落,抢来的粮食都送给了他们。
然后,候显又做主,便宜处理了一批布料给他们,并且承诺,凡是派出的士兵,都会得到大明赠送的刀箭。
整个东洲大陆上,除了青铜武器,大部分还是以木棒为武器,即使有一些弓箭,也都是威力小的可怜的长木弓。
这些弓箭的威力,甚至比不上他们自制的吹箭。
候显的这个承诺一下子引发了他们热情,一个三万人的部落,竟然就一下子挑选了将近一万士兵,想要陪同大明士兵一起作战。
这个时候,候显有些下不来台了,因为他们此行,虽然携带了不少铁器,镰刀,锄头,刀剑都有,但是数量都不多。
现在搜干净家底,也凑不出一万铁器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们仍然愿意为大明作战,并且还不要大明人给他们出粮食。
然后,候显通过通事才了解到,原来他们看到大明人的舰船,看到他们的武器,已经将大明士兵都当成了神。
不要说给他们铁器,就是不给,他们也愿意为大明作战。
这让候显很有些不习惯,他本来是想来征服这片土地,为什么对方根本都不反抗一下,反而欢天喜地呢!
不过,这也让他对接下来的行动非常乐观,他虽然没有去过南洲,但是也知道南洲那里的许多部落,可是真正地将大明人当做神一样供奉。
而这个文蒂拉部落,也是这样的。
有了他们的带路,这一次行军要轻松的多了。
所有的板车都被他们这些文蒂拉人拉着,他们吃苦耐劳,要求又低,虽然不会依靠他们打仗,但是充当辅军还是很不错的。
南大陆这边虽然许多地方都没有路,但是并不难走。因为这里都是荒原,河流很小,很浅。而且地面上除了一些草,连树都不长。
一路上,大军始终沿着水源走,每日行军六十里,然后安歇。因为这里几乎从来都不下雨,连搭帐篷的时间也省下了。
三日之后,大军进入高原。这里居住的普吉奥部落是文蒂拉人的世仇,他们占据了高原上最富饶的土地,人多势众。
但是这些人面对大明的火枪,只是一轮枪响,所有人都匍匐在地,再也不敢动手。
战争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雄霸了方圆千里的普吉奥人,跟文蒂拉人打了几百年,双方谁都不服谁,可是面对火枪,他们只死了不到一百人,就彻底认输。
他们不是怕了大明的火力,而是因为枪声带给他们的震撼。
接受了普吉奥人的投降,他们给大军提供了充足的玉米和土豆,接替了文蒂拉人的苦力,跟在大明士兵的后面,继续向东前进。
越向东走,候显也越是诧异。在沿海的荒原地区,他就已经发现,这里的人跟大明人很像,但是因为这里天气炎热,土著人显得更黑。
可是进入高原以后,气温下降,这里的气温没有沿海那么热,人也白皙的多了。
看到他们,就像看到大明乡村里面的百姓。特别是小孩子,跟大明的小孩子几乎没有两样。
候显又多了一个兴趣,每次行军途中,他都喜欢喊上几个部落的长者,开始跟他们交流,询问他们的历史。
他们都已经说不清自己部落的历史,也没有文字记载。但是在一些语句的发音还有生活习俗上,他们与大明人如出一辙。
难道他们真的是殷商后裔?
想到出发之时朱瞻基的交代,如今的候显已经没有了大杀四方的想法。
他们既然将自己这些人看做是祖神,那么,自己也就好好地充当一次他们的祖神吧!
将命令传达了下去,大明的士兵们傻眼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原本以为是要来打仗的,现在总兵竟然让他们脱下军装,换上常服,而且还要怎么好看怎么来。
不过既然是军令,这些士兵们在晚上安营扎寨的时候,就从板车上的包袱里面,拿出了自己最光鲜的衣裳换了。
而接下来的行程,有了这两大部落的带路和充当打手,也的确没有让大明士兵动手的机会。
每到一处,大明士兵只需要派出一小队人,骑着高头大马游荡一圈,然后用火枪打死几只猎物,然后所有人就主动送上了黄金和粮食。
运送辎重的板车从离开普吉奥部落之后,就再也没有空过。
而且这些部落也没有向大明人索要回报的想法,一口一声祖神,叫的大明士兵真的有一种当神的享受。
八百里的征途,他们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走完,当他们抵达库斯科部落的时候,身后的士兵人数已经超过了四万。
整个东洲的部落,如今都还是奴隶制度。胜利者可以拥有一切,包括其他部落的女人。而失败者失去一切,不要说人权,连性命都随时可能被剥夺。
大部分部落,都是以多个部落长老和一个族长为首领。但是在库斯科,这里已经有了统治阶级的雏形,甚至还有了不同的官职。
到处可以看到奴隶在地里干活,但是这里的官员却不事生产,任意剥削奴隶。
大明士兵进入库斯科城的范围之内,对方只是出来阻拦了一次,听到了枪响,他们就再也没有反抗。
当候显坐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看到气势不凡,面白无须的候显,他们一个个匍匐在地,口呼白神,祖神。
这里是没有马匹的,骑着马的候显,在他们眼里就是天神。
库斯科如今的王叫维拉科查,这与他们的创世神一个名字。在维拉科查的带领下,库斯科部落一直迅速地向外发展,如今的势力范围方圆几千里。
他们与大明人长的也非常像,都是一头黑发,脸部轮廓相差不远。
这半个月来,候显认真考虑了殿下当初交待的要给这些土人安排一个祖宗的问题。
虽然当时殿下只是提到了在北方,但是现在看来,南方这里也可以施行。
想要用文化来笼络这些土人,可要比藏人更加容易。藏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文化,而且信仰佛教,所以一直跟大明面和心不和。
但是这里的土人,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依旧还在用结绳记事,想要让他们接受大明的文化,那就要简单容易的多了。
身为一个宦官,候显从来都不是那种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将,更善于动脑子。
面前的这张地图上面,已经标注出来的部落势力范围,他已经用汉字全部编排。
这些库斯科人如果接受他的建议,所有人都开始学说汉话,也就罢了,要是不从,自己就要将他打的顺从。
统治一块地盘,不能只靠打打杀杀,更要从文化上征服他们,让他们主动靠拢。
维拉科查面对四万多大军,他们自己也有这么多的军队,并不算畏惧。
虽然他也听说了对方的阵营里有能发出巨响的武器,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八十个贵族抬着巨大的肩舆,上面坐着他们的王维拉科查。贵族的头上都带着羽毛做成的帽子,,身上穿金戴银。
可是,当他们看到将近一百个骑在马上的大明士兵,领头的那个穿着红色的好看的衣服,登时就觉得自己太没有气势了。
候显右臂一扬,七十二个骑兵纷纷骑马狂奔,然后他们瞄准了前面空地上的一群羊驼开枪。
一阵枪响过后,那些被当做靶子的羊驼纷纷死亡。
而对方那汇集起来的数万战士,看到这一幕,直接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八十个贵族抬着的肩舆被丢在了地上,他们也匍匐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候显露出了微笑。“马上就是过年了。这永乐二十年,看来是个好年头啊!”
第一一三章 新年
临近新年,应天府进入了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www.uu234.net
大街之上,采办年货的百姓接踵比肩,玩把戏,耍杂技,还有各种小戏坊,都在市场上支起了舞台。
度过了平静的一年,老百姓们也不会吝啬几个铜子,凑着热闹乐呵乐呵。
朱瞻基从西洋回来,带回来了大量的黄金白银。今年的朝廷财政宽裕,举国西征,要以稳定为主,所以各级官府的盘剥也少了许多,大部分百姓都能轻松地过个好年。
而在皇宫之中,虽然要过年了,朝会的事务少了许多,但是朱瞻基最近更加忙碌了起来。
因为临近过年,各种各样的应酬,祭祀,都需要他出面打理。
每一天,他都在会见礼部,光禄寺,太常寺,鸿胪寺的官员,将过年的膳食,礼仪活动安排下来。
许多礼仪他是不太懂的,一切都听官员的安排。
过去这些事务都是朱棣出面,他也就在必要的时候出头露面一下就好了。
今年轮到他自己出面,才发觉这些事务比那些政事更让人费心费力,还没有捷径可走。
二十八这天,宫中设宴款待在京五品以上文臣,二十九,款待在京的武将,勋贵。
大年三十这一天,他更是一直在连轴转。白天上午去天地坛祭天地,下午社稷坛祭社稷。
这些礼仪必须要严格按照程序来,不能有一丝懈怠,更不能偷奸耍滑。
到了傍晚,在武英殿大摆宴席,所有在京的宗室一起团年。
朱棣不在,各大藩王被严格限制,禁止离开封地,甚至连出府都不容易,地方官员们像防贼一样防备着他们。
这主要原因就是不想给朱瞻基增添一帮不好管的长辈……
朱瞻基虽然监国,还不是真正的皇帝。这些个爷爷辈的,叔叔辈的来了京城,闹出什么事来,朱瞻基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呢?
管,一个晚辈管严了,对自己名声不好,管的松了,有损朱瞻基的声誉。
所以朱棣干脆让他们都不许来京城。
在京城这边,基本上都是曾经跟朱瞻基一起出海的各大王府的继承人们。他们大多是朱瞻基的平辈,就是有几个叔叔辈的,也都是一些低调之人。
仅仅是为了以后能在海外分一个好地方,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敢触朱瞻基的霉头。
“二十四那天,我就已经安排了各路人马,将《国家与民族》的那些节选内容,刻印成报,占据了背面整整一页。正面也按照瞻基你的意思,头版头条是大明欢庆春节,大明今年新施行的一些政策法规。”
朱瞻基点了点头,跟朱有炖说道:“如今报纸印制成本高昂,虽然留了四个底角来给监的蒸汽机,轻便马车做广告,但是想要保本依旧很难。不过,在以后的运输成本统计出来以后,就要统计一下报纸应该推广几个版面才最划算。”
朱有炖惊讶地问道:“如今报纸最贵的成本就是纸张,印的越多,岂不是亏的越多?”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不能这样来计算,当运营成本稳定了以后,就要想办法开源节流来维持收支平衡。不要小看了广告的作用,要知道,皇家报纸面对的可是整个大明百姓。在报纸上做一次广告,就等于整个大明的人都能看到。先试几次,以后你就知道,那些商户恐怕会愿意出大价钱来做广告了。”
看着朱瞻基的笑脸,朱有炖迟疑了一下说道:“说到这件事,我倒是真遇到了一件怪事,不知道瞻基还记得第三舰队的陈武吗?”
陈武是朱瞻基东征东瀛期间认识的一个参将,他是泉州人,这几年一直在负责大明对东番的驻军和移民。
东番也就是后世的台湾,因为朱元璋曾经将岛上的汉民都迁移回来,让整个岛荒芜了下来。
这几年第三舰队在东番建立了两个海军卫,迁移了超过二十万人,不过相对那么大的一个岛,几十万人远远不够。
如今的东番岛,因为对土人的笼络比较滞后,还谈不上自给自足,仅仅能维持两个军卫的生活。
一南一北两处军卫,可以给朝廷的南洋贸易舰队进行补给和维护。
不仅仅是东番,这个世界上现在跟大明进行贸易的每个国家,都比不上大明的底蕴和技术。
不过正是因为这种依赖性,才能给大明带来源源不断的贸易利润。
陈武作为如今东番岛的最高官员,过年也来到了京城履职,朱瞻基还接待了他一次。
“陈武什么事?”
“他前几日来找我,询问在报纸上做广告的耗费,我说一次要两千枚银币,这么高的价格似乎并没有吓到他,反而很有兴趣。
我当时就奇怪了,他一个驻军的参将,为什么会关注报纸上做广告的事儿。问他才知道,原来他也想在报纸上做广告,想吸引更多的人移民去东番岛。”
朱瞻基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想到陈武还有这个聪明劲儿。不过从这件事也能看出,报纸在官员中的影响已经不小了。虽然现在报纸连一期还没有刊印,但是聪明人都看到了报纸的作用。
“他有没有说如何募集这笔资金?”
两千枚银币虽然不是一笔大数目,但是也绝对不少。他想做广告没关系,但是如果敢动用军费,那朱瞻基倒是要找他算算账了。
他问清楚了广告的耗费后,倒是顺嘴提了一句。说福建那边成立了一个东番会,这个东番会为了开发东番,愿意出这笔银子。”
又扯出了一个东番会,这让朱瞻基关注了起来,他招了招手,刘万就连忙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让孙林过来一趟,带上东番会的情报。”
刘万去了,朱有炖问道:“这个东番会我倒是知道一点,不过是一些小商人成立的互助会,集中多家的财力,物力来开发东番。像这样的互助会,大明已经有了不少,特别是在宁波,各种各样的商会,多不胜数。”
朱瞻基笑了笑,没有回答,心中涌出了一丝警惕。
朱有炖看不到这种商会的威胁,但是朱瞻基却不会大意。
大明的贸易如火如荼,虽然监控制了大部分贸易的进出口权,但是生产和运输,还是要依靠民间力量。
以茶叶为例,监不可能自己种茶采茶,这些还是要依靠商户。只不过,这些茶叶必须要经过监的手来卖到海外去。
除了茶叶,布匹,丝绸,瓷器这些商品都是如此。
而且,监人手有限,不可能控制所有的货物。就像那些粗瓷大碗,监根本看不上这点利润,只管收税,不愿意掺和进这些生意。
一大部分初级商品,都是民间力量自己控制着。
但是这几年朱瞻基出海在外,今年又一心在控制朝局,对这方面倒是有些疏忽了。
资本的力量是无穷的,而且这种带有会社性质的机构,都是那种半黑半白的。
因为政治结构的原因,朱瞻基不担心大明会出现后世美国的那种财团,但是很可能出现像天地会,白莲教这样的势力。
孙林很快就来到了朱瞻基的面前,手里还拿了一叠资料。“殿下,东番会是十五年在陈武扶持下成立的一个互助机构,原本只在泉州,福州一带有些影响力,不过这几年逐渐向北发展。在会社中,东番会不过是一个三等会社,并不值得关注。”
“如此说来,你们对这些会社都有进行关注?”
孙林点了点头,道:“自十七年开始,咨情司就对大明的商会,会社进行了一番统计,安插了不少下线。按照人数多少,势力大小,分成了三个等级,每个等级有不同的关注和干预力度。”
朱瞻基这才放下心来,吩咐道:“让人将这些情报汇集成册,呈交上来。”
没有朱瞻基的吩咐,孙林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在朱瞻基的心里,这些做的还不够。因为这些暗中的插手,肯定不如直接管理的好。
治政,就像军事一样,虽然难免会有一些阴谋诡计。但是大部分时候,都依旧需要一种堂堂正正的制度约束。
就像和尚们有僧录司,道士们有道录司,这都是专门的管理机构。
而商会,也该成立一个专门的管理机构来进行管理和约束,包括扶持。
不过这件事不急,等到年后再操办也不晚,朱瞻基也还要找一个合格的官员来牵头。
这个人不能死板,一心打压商人,也不能太愚蠢,被商人们耍的团团转。
王彦这个时候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过来。“殿下,人都到齐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开席吧……”
朱瞻基点了点头,吩咐道:“传膳……”
年三十的团年饭,最热闹的不是大人这里,而是朱瞻基的一帮孩子那里。他们到了过年,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今日宫中难得这么热闹,连张贵妃都带着一帮后宫的妃子们参加了宴会。她们都是没有自己骨肉的女人,对一帮孩子,眼睛看到都拔不出来了。
宫中的女人都是母以子贵,所有女人都对孩子迁就无比,今天又是过年,这十几个孩子就大闹天宫了。
朱瞻基却没有时间享受天伦之乐,吃过晚饭,他就带领成年宗室来到了太庙,开始祭祖。
这一天晚上,应天府百姓欢度春节,鞭炮声不断。
朱瞻基却几乎一夜没睡,祭祖之后就又准备第二天祭天地,祭社稷。
大年三十,正月初一,这一个是年头,一个是年尾,两场祭祀必不可少,也是最重要的。
其他的过节,或者大胜祭祀,都没有这两天的仪式更重要。
而且,到了天亮,还有今年的第一次大朝会。
这次的大朝会不会议论政事,主要是会见各国使节,会见各级官员,发布永乐十九年的施政纲领等政策性命令。
但是一场大朝会,要会见几百个人,每个人要说不同的话,有些该夸,有些人需要批评。
虽然一切事务都被鸿胪寺,礼部,吏部,通政司,监联合起来安排的井井有条。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朱瞻基一个人来经历,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辰时,永乐十九年的第一场大朝会如期举行,先是文武百官,各国使节共同向朱瞻基跪拜,恭贺新年。
随后,朱瞻基让王彦宣读了《国家与民族》一书的节选内容,并且发布了十九年安定为主,为西征资源倾斜的治政思路。
朱瞻基第一个会见的就是东瀛的王妃秋子与明仁。因为明仁是朱瞻基的种,东瀛王室这几年的日子也过的很是舒坦。
不过称光如今已经病入膏肓,几乎不能认人,只是还剩最后一口气。
如今东瀛王室的经济大权已经控制在小松宫亲王与伏见宫亲王的手里,他们会一直把持府中事务到明仁成年亲政。
如今大明虽然优待东瀛王室,但是他们在大明如同无根漂萍,自然是不甘心的。
为了能够让大明履行承诺,十年后放回东瀛,他们哪怕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也不敢声张。
朱瞻基当然不会在乎他们,这几个亲王,以后就是放回东瀛,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朱瞻基一定会将他们牢牢控制住,等到明仁在大明长到十八岁,让他回去了以后就能直接掌权。
今天虽然不是合适的场合,但是其他人也不敢偷听朱瞻基跟秋子的对话,朱瞻基直接把自己的意思跟秋子言明,最后说道:“过了十五,宫里的孩子们就要到下马桥农庄接受教育了,你让明仁也来就学。他虽然不能直接当孤的儿子,但是今后,孤也不会亏待了他。”
秋子含情脉脉地看着朱瞻基,低声道:“殿下,那妾身呢?难道还要妾身回东瀛不成?”
“等明仁十八岁,你自然是要陪他回去,到东瀛当皇太后,比留在应天府更自在。今后明仁来下马桥进学,我在下马桥给你们母子安排一处小院,也能经常去看看你们。”
秋子听明白了朱瞻基的意思,眉头舒展了开来。她今年也不过二十一岁,正是最美的花季。但是自己的丈夫病入膏肓,朱瞻基又不方便跟她相见,一直独守空房。
想想这种日子,对她也确实残忍。
(不好意思,这几天到处朋友回老家,天天应酬不断,前天,昨天,今天都推不掉的应酬,结果……我以后尽量保证不断更,每天能给书友们写一段。)
第一一四章 计划
正月初一大朝会的最后,朱瞻基接见的是孔家一行。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因为《国家与民族》的编撰,朱瞻基这次对孔家的人和蔼了许多,不仅和声和气地接见了他们,还给孔彦缙恢复了衍圣公的爵位。
孔家能按照朱瞻基的意思,从儒家经典,周易里面用古文典意衍伸出国家与民族的理论,主要原因就是为了恢复爵位。
朱瞻基现在还用的上孔家,自然不介意给他们一点甜头。
他们毕竟是圣人之后,从他们口中说出的话,具有权威性。这一点,就是大明第一才子解缙都比不上的。
他们编出来的《国家与民族》一书,这次一经刊印,就会成为整个大明的理论思想指导,这份功劳,比打了一个大胜仗,征服一个国家都要大。
今后,不管是谁,如果是本民族内部的纷争也就算了,要是再有异族入侵,恐怕没有人敢在投靠敌人。
这个时代的人,比后世更加单纯,也比后世更加纯粹。
在没有民族大义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为了家族投靠异族,但是有了理论思想的指导,人们就会被这种道德礼仪限制住。
只要没有汉奸,中华民族,永远不会被一个异族征服。
而这次善待孔家,也让朱瞻基在士林中的名声好了许多。
今年五月,朱瞻基直接瓦解孔家,虽然没有什么反弹,但是这对他的名声影响并不好。
孔夫子在这个时代的声望,可要比后世高的多,几乎所有读书人,都自认是孔氏门徒。
虽然孔夫子是孔夫子,孔家是孔家,但是在许多人的眼里,善待孔家也就是尊重读书人。
初一的大朝会结束,这才代表一年的新春开始,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进入了走亲访友的程序。
宫中今年也开放了门禁,不仅是朱瞻基的这些后妃,就连朱棣和朱高炽的妃子们,早先也都接到了通知,可以在初一到十五之间,接见自己的亲眷。
这件事对朱瞻基来说,影响不大,因为他的妃子们年纪都小。有了孩子的,牵挂都在孩子身上,没有孩子的,都在考虑站稳脚跟。
而像朱棣的那些妃子,许多都入宫二十年了,难得被允许接见亲人,如今都对朱瞻基感激不尽。
正月初六的大朝会,代表一年的开始。
这一天,朱瞻基颁布了两个法令,正式立法。宣布了大明从今之后废除裹脚,不管是任何形式的裹脚,都是违法。
而第二个法令,则是废除了殉葬制度。今后不管是皇族,文武百官,还是平民百姓,今后都不允许逼人殉葬。
第一条法令因为朱瞻基之前在蹴鞠大赛开幕式上,就曾经提出过,所以大部分百姓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第二条法令朱瞻基此前从来没有声张过,这条法令一出,宫中诸妃对朱瞻基的印象更加好了。
宫中的这些妃子,大部分都一无所出。她们不得朱棣,朱高炽的宠爱,对他们也没有多深的感情。
即便是这样,如果朱棣,朱高炽去世,她们也要殉葬。
没有人不想活着,大部分女人都不想殉葬,如今朱瞻基废除了殉葬制度,她们如何不感恩戴德!
朱瞻基这些时日除了必要的应酬,也一直在忙着接见后妃的亲族。
他这个女婿当的格外轻松,这些个丈母娘,老丈人可没有后世的张扬,相反把女儿嫁给了朱瞻基,还要对朱瞻基叩拜。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认为这是极大的荣耀。
朱瞻基抽一点时间接见他们,对自己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们却能感动之极。
他们也都竭尽所能,给自己的女儿送来了重礼,不过朱瞻基吩咐了下去,除了必要的礼物,大部分礼物都退了回去。
不仅如此,每个后妃一视同仁,由监出面,全部都准备了一份回礼,让他们满载而归。
废除殉葬,整个皇宫的气氛登时好了许多,朱高炽的那些妃子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朱棣的身体还好,但是朱高炽几次病危,他的妃子们个个提心吊胆,生怕朱高炽一去,她们就要陪葬。
现在,她们不用担心了。
这条法令让朱高炽是有些不悦的,初六的晚上,还特意让何纯叫了朱瞻基到文华殿说话。
一见面,他就质问道:“如此大事,你不跟你皇祖商议,也不跟我说一声,就直接颁令!”
虽然在后世被称作仁宗,但是朱高炽还是有着这个时代人的典型思想。
朱瞻基只是答道:“谁人不是爹生娘养,又怎舍得因夫君过世,就被逼殉葬?何况孩儿只是不让被逼殉葬,若有女眷自愿殉葬,孩儿也是不管的。”
大明初期,百姓是很少殉葬的。甚至为了提高人口,妇人年不过三十,朝廷还要另安排他嫁。
这个时代,是不流行什么贞节牌坊的,那要到明朝后期,人口进入爆炸阶段,人多地少了,才会流行开来。
听到朱瞻基的回答,朱高炽叹了口气。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儿子已经成长了起来,甚至比他自己做的更好。
除了父亲的身份,他在这个儿子面前没有了任何优势。但是父亲的架子也不能经常摆,毕竟朱瞻基是监国太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是伤了这个儿子的面子,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已经能感觉到整个监,京卫对他的软禁,虽然这是朱棣安排的,但是若没有朱瞻基的允许,也不会一直监管的这么严格。
杨溥被从大牢中放出,但是至今未能进宫一见。不用想,就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朱高炽也心塞,这是自己的儿子啊,但是为了权力,也六亲不认了。
他很清楚在权力面前,父子亲情都要往后排,但是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还是让他很难过。
“杨溥年前就给我来了信,他跟随了为父十几年,我想要见见他。”
朱瞻基当然知道这件事,信里写了什么他都清清楚楚。
杨溥有才华,文采过人,但是也仅仅如此。朱瞻基不让他进宫,不是怕他会闹出什么事来,只是为了不给朱高炽希望。
所以他回答说道:“孩儿已经知道此事,过了十五,父王去别院休养,定会让他相随。”
朱高炽盯着朱瞻基的眼睛问道:“难道现在不能见吗?我是你的父亲啊!”
朱瞻基叹了口气,坦然看着朱高炽道:“父王,问题不在于你见不见他,而在于这件事背后的意义。孩儿从来没有软禁父王的意思,只是不想父王弄出一些是非,让他人离间了我们父子感情。”
朱高炽苦笑了一下,转身睡向床榻的里侧。“你去吧,何至如此啊……”
“父王好生安歇,明日孩儿就让杨溥进宫。”
听到朱瞻基的脚步声离去,朱高炽才转过了身体,躺在榻上,望着屋顶发呆。
虽然看似自己赢了,但是既然朱瞻基已经把话说开了,那他就绝对不敢有任何动作。
因为他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但是今日能把杨溥放出来,明日也能把他再关进去。
何纯看着躺在床上的朱高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但是,朱高炽却没有忘记他,开口说道:“让淑妃和丽妃来给孤按按,睡的久了,身上乏的厉害。”
何纯轻应了一声,悄然出了屋。他知道朱高炽这是心里不痛快了,又想在女人身上寻找一些存在感。
但是他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体受得了吗?
朱瞻基出了偏殿,张氏就让身边的太监郭大使叫住了他。跟着郭大使来到后殿,张氏今日也接见了不少夫人女眷,此时让人帮她按着身体。
朱瞻基进来问安,她就打发了其他人离去,坐起身来,让朱瞻基坐到了床边。“你父亲又叫你过去做甚?”
“可能因为孩儿废除了殉葬,他心里有些不痛快,找孩儿说了几句。”
张氏对殉葬并没有担忧,身为以后的皇太后,后宫的女人死完了,也轮不到她殉葬。
听了朱瞻基的话,她又看了看朱瞻基的脸色,才说道:“你父亲心里不痛快,但是你也不要委屈了自个。自上古以来,上千年了,都没有殉葬制,瞻基你废除,这是做了好事。”
朱瞻基笑道:“孩儿倒是没有想那么远,只是不愿意宫中女眷人心惶惶。她们不用担忧了,这宫里的笑声也会多了许多。”
张氏点了点头,又说道:“我今日见了夏国公夫人,她如今年岁大了,日子反倒过的不顺心了。”
朱瞻基皱了皱眉头,问道:“孩儿倒是没有听说到什么不谐啊,怎么回事儿?”
夏国公夫人是已经过世的夏国公顾成的老妻,顾成因功世袭镇远侯,追封夏国公。
他们一家也算是满门忠烈,一家八个儿子,被建文帝杀了四个,还有一个战场上送命。
如今还活了三个儿子,不过继承家族勋爵的是长孙顾兴祖,如今也是第四舰队的主帅。
张氏说道:“顾兴祖不在京城,三个儿子越大越不省心,各个小心思都不少。虽然夏国公夫人没有明说,但是也能看出来她心里不畅快,想不顾年老,去广州湾投靠大孙子。”
“顾兴祖如今人在西洋,也不在广州湾,何况怎能让一个八旬妇人这个时候出远门。这件事孩儿会关注一下……”
张氏点了点头说道:“当初你允叔一下子杀了她四个儿子,我当时跟你祖母接见了她,她都没有掉一滴泪,今日反倒是老泪连连。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也不要大动干戈,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帮老夫人解决后顾之忧。”
朱瞻基本来就有心整顿京城勋贵,留郑能在京,就是想让他帮自己处理这件事。
如今吏治清明,封赏又足,武将勋贵家族大都没有吃空饷的恶习。
但是京城勋贵们大部分已经过了三代,三代的浮华生活,养出了不少纨绔子弟。
这些人大错不敢犯,小错却不断。
原来顾佐在应天府尹任上,秉公执法,惩治了不少勋贵子弟。
如今赵接替了他的位置,赵领军作战还行,这治安管理不是他所长。
虽然朱瞻基没有专门关注,但是有不少情报来源,很清楚京城的风气不如以前。
这其中,这些勋贵子弟就是主要原因。
朱瞻基想要借机惩治一番,然后都发配军中训练。等朱棣回归,大移民开始,就把他们都送到海外去。
这征略海外,对有理想的年轻人是美差,但是对这些纨绔子弟可就要命了。
朱瞻基也不可能在羽翼未丰的时候自己拆自己的台,毕竟军队的稳定最重要,他不能一下子把勋贵阶级得罪完。
这件事就是要做,也要讲究策略,循序渐进。
回了兴庆宫,朱瞻基就让孙林安排人去了解一下镇远侯府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事监,咨情司的情报网是比不上锦衣卫的。京城各府,都有锦衣卫的暗线。
第二天,杨章德就把情报送到了朱瞻基的案头。
当初顾家长子顾统做到了普定卫指挥使,因为顾成投靠朱棣,他们被朱允所杀。
现在还剩下的三个儿子,是当初的幼子。
这些年来,他们也都蒙了父荫,一个个都挂名在五军都督府,领一份钱粮。
相比上面死去的五个哥哥,他们就是典型的纨绔子弟,特别是在顾成死了之后,一个个都成家立业,分府别居,有了小算计。
他们倒是没有大恶,关键是看中了顾家留下的家产。顾兴祖不在京城,这个爵位他们是不能指望了,想要点银子倒也说的过去。
但是为了银子,三兄弟闹的不可开交,闹的老母亲到宫中告状,这就说不过去了。
“殿下,这顾家老七就在我锦衣卫挂了个空衔,想要对付他们,就是一句话的事。”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惩治他们的事儿,而是要借他们这件事,如何整治京城勋贵中的那些米虫。大明不能养闲人,也不能让他们躺在祖辈的功劳簿上无所事事。”
“那……”杨章德不是一个谋将,给不出更好的意见了。
朱瞻基跟金阔说道:“这两天你去牛首山,让朱勇安排一处营寨,要大一点。如今这京城勋贵家族,凡是没有正当司职的,孤准备全部扔那里去。”
第一一五章 战
“预备……放!”
平日里一派师爷风范的毛延亮,这个时候没有了一丝文静,化作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话音刚落,一片箭雨就在空中摇曳而出。远程的抛射,近程的直射,无数裹着兽皮的诺夫哥罗德人倒在了阵前。
但是寒冷的天气让牛筋收缩,弓箭在这个季节威力大减。
而诺夫哥罗德人身上的兽皮也化作了坚实的盾甲,即使中箭,他们大多也伤而不死,还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林三看着树林里蹿出来的源源不断的敌人,有些担心地跟唐赛儿说道:“赛儿,敌人有备而来,这次将是我们面临的最大危机。你组织妇人,为兄弟们烧水做饭,不可懈怠。”
唐赛儿坦然笑道:“三哥不必担忧,敌人虽然势大,却各有所图,只要进攻不利,他们就会退去。届时,才是我们大发神威的时候。”
林三看了看远处的高羊儿,郝云中他们,低声说道:“站住了脚跟,高大哥他们的心也就散了,要预备他们出工不出力。若不是他们数次拖延,怎会让敌人聚成一团。”
唐赛儿却有不同见解,说道:“这些臭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高大哥他们有自己的心思是真,但是不要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今后他们哪怕就是分开了,跟我们也有共同利益,共同的敌人。”
林三看了看唐赛儿的脸,摇了摇头,检查了一遍手中的火枪,说道:“你回去烧水吧,这里我们来应付。”
唐赛儿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一直攻不进来的敌人,转身回了营寨。
她很清楚自己的老公,人是一个好人,心思细腻,但是格局太小,没有容人之量。
要不是她百般斡旋,这一帮人恐怕年前就散了。
极西之地太冷,现在开发新营寨也艰难,才让所有人暂时安定了下来。
毛延亮早年从军,但是退出军营,进入锦衣卫已经十年有余,虽然经历过战场生涯,但是从来没有当过主帅。
如今在这唐林城,都是一帮乌合之众,虽然有几个羽林卫学出来的新兵,却也以测量地形,绘制地图为主。
他们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经验,谁也不敢相信他们的能力。
这个时候,反倒是一直作为军师的毛延亮被推了出来,担任他们这些人的指挥官。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节,这些生活在极北的野蛮人,向唐林城发起了攻势。
他们应该已经准备了不短的时间,聚集了上万人,向他们进攻。
唐林城名义上是个城,其实不过是河边的一处营寨。因为时间短,这里还没有修建起城墙,只是用原木搭建了一圈围墙。
派回了大明数百人,他们现在只有四千人,而这些野蛮人力大无穷,不能力敌,所以现在只能被动防守。
虽然有火枪,但是现在弹药不足,这些火枪只能用在刀刃上。
高羊儿和郝云中原本是土匪,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跟野蛮人作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个时候只能寄希望在毛延亮的身上。
敌人悍不畏死,已经冲进了五十米的范围。
这个时候,五十支火枪派上了用场。
负责指挥火枪手的羽林卫学侯强一声令下,包括林三和高羊儿他们这些大佬,立即分成了了两批次,轮流开枪。
砰砰巨响,阵地之上升起了一阵白烟,木墙之外,留下了数十个惨叫的敌人。
这让敌人的攻势略减,己方士气大振,但是战场之上,力量对比依旧悬殊。
毛延亮看着对方的进攻放慢,略有畏惧,向身边的郝云中说道:“郝当家的,我们需要派出一支强攻队,对敌人进行骚扰,打乱对方的进攻节奏。”
郝云中摇了摇头说道:“毛师爷,这些臭人身体强壮,我不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去冒险。以我所见,让火枪手们出去骚扰,更有效果。”
毛延亮很想说火枪手是营寨的最后一层屏障,不能妄动。但是他也很清楚如今的这三股势力各有心思,不派出火枪手,谁也不愿意去冒险。
这些土匪,永远成不了大气候啊!
他望向了侯强那边,略一沉吟,就让传令兵前去传令。
侯强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在羽林卫学,接受的一直是最严格的学习。他很清楚如今己方只有五十支火枪,这五十支火枪的威慑,比实际的杀伤效果更有用。
所以接到了命令,没有丝毫犹豫,就举起了右臂,召集齐了五十个火枪手。
他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中上层的大佬,火枪对任何人来说,都非常重要,他们当然要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将命令传达了下去,他开口说道:“如今敌人人数众多,我们不能一直被动防守,必须找到对方的指挥中枢,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奏。现在毛师爷让火枪手出动,策略没有错,谁若不敢去,现在就退出来。”
这话说的非常诛心,哪怕就是有胆小之人,这个时候也不敢退。今天如果敢退出来,明日唐林城就没有了他立足之地。
林三说道:“候千总不要说这样的话,所有兄弟都不是怯懦之辈。这城墙后面就是我们的兄弟,妻女,没有人会怯战。”
侯强点了点头说道:“敌人没有动用马匹,他们的这会中枢想必也不会太远。我们五十人骑马出动,不要恋战,要以保护自己为先。”
林三诧异问道:“难道不是以杀敌为先?”
侯强笑道:“火枪的威慑远远大于实际杀伤。只要把敌人的心打怕了,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建在河边的唐林城,一边是湖,一边是河,只有偏北方才有敌人。但是如今河流,湖泊上冻,守城的人马也不敢疏忽大意,只能全面防守。
挨着河道的两排拒马被拉开,五十个全副武装的火枪手骑着马,沿着敌人最少的区域,冲向了敌人身后。
五十人,对一支人数超过万人的军队来说不值一提,但是这五十人插入,让敌人的进攻势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火枪在这个时代,是根本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媲美的。
他们一直游离在战场的外侧,不与敌人进行缠斗,更不让自己被靠近。他们牵制的敌人远远超过了他们的几十倍,也让敌人不敢再肆无忌惮地进攻。
但是,毛延亮身上的压力却更大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一方必须要做出应对,这样才能让他们发挥更大的作用。
如果自己一方不作出应对,一直被动防御,这五十个人,就不能成为改变战场的力量。
相反,如果他们被纠缠上,被消灭,那影响也就更大了,因为林三也在其中。
虽然在唐林城,林三这个人的作用还不如唐赛儿,但是他毕竟是所有人的牵头人。
在朝廷的军队没有抵达之前,他的安全不容有失。
所以在林三他们冲出去的第一时间,城内的郝云中他们也动了。
木制的拒马和城墙挡不住火攻,一直被动防守并不是一个好策略。
如果等对方发动了火攻,他们就会更加被动。
两千装备了大刀长矛的重型盾甲兵,在高羊儿的带领下,经过了略显忙乱的编阵,准备迎敌。
这两千人是他们这群乌合之众的最重要力量,大部分都是原本跟高羊儿占山为王的悍匪。
高羊儿虽然一直有私心,但是面对强劲的敌人,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保存实力的想法。
他跟林三有着共同的敌人,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为了便于指挥,他们没有骑马,而是组成了盾甲阵型,长枪阵来迎战。
大明对金帐汗国这边的渗透不够,这里距离大明太远了,即便有一些暗探被派了出去,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
何况,来这里将近半年,他们与周边的黄种人小部落关系不好,对诺夫哥罗德共和国的了解就更少了。
而这一时期,却正是诺夫哥罗德共和国最辉煌的时期。
如今的莫斯科大公瓦西里一世德米特里耶维奇任期很长,他到现在为止,已经上任了三十二年。
他在任期间,金帐汗国继续衰弱,他任内的公国能够保持稳定,并用重金收买蒙古贵族和蒙古大汗,使他们同意把尼什哥罗德大公国并入莫斯科。
洪武三十一年,瓦西里一世进军诺夫哥罗德共和国,夺取了它的大片地区,在诺夫哥罗德驻军。
这让莫斯科公国已经从三股势力化作了一个大型势力,成为了他们腾飞的开端。
而瓦西里一世也在永乐六年,成为了诺夫哥罗德的王公,统一了三方势力,共同应对西方的立陶宛大公。
来自东正教会的主权问题是目前莫斯科公国最大的问题,因为他和立陶宛大公同时任命了教会的首领,但最后拜占庭大主教决定以瓦西里一世任命的为正宗。
林三他们刚到唐林城的时候,瓦西里一世就知道了一帮大明人占据了乌拉尔山南麓的一片湖泊和一条河。
但是当时他正跟立陶宛大公为了东正教斗的你死我活,一直到了入冬,才跟立陶宛大公暂时停战。
然后,他就趁着冬季天寒地冻,发动了对唐林城的攻击,想要将这四千人一举消灭。
大明人没有他们这些人抗冻,到了冬天就龟缩不出。在这个季节发动攻击,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寒冷的天气可以让大明那些弓箭失去优势。
林三他们这五千人虽然只是领到了五十支火枪,但是在其他兵器物资上,朝廷却没有亏待他们。
可以防弓箭的棉甲,各种轻重冷兵器,因为大明正规军的淘汰,数量都非常充足。
论起武器装备,林三他们虽然是杂牌军,但是武器远超诺夫哥罗德人。
即使没有火枪,几千支长短弓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依旧是无法力敌的武器,他们的手里虽然也有弓箭,但是远远不如大明的。
弓箭的弓弦是用牛筋,六胶(鹿胶、马胶、牛胶、鼠胶、鱼胶、犀胶)煮制,加以丝线。
严寒可以让弓弦失去弹性,威力大减。
所以,他们才会这个季节进行进攻。
但是,敌人小瞧了他们这些乌合之众的韧性,更不懂得攻心之术。他们这些人在原本的历史中,就敢杀官造反,如今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远赴万里在这里落脚生根。
这里虽然天气寒冷,但是也能种一些粮食,而且到处都是森林,矿产,还有数不清的猎物。
如今宝地,林三他们当然舍不得放弃,而且敌人一开始就摆出了阵势,想要全歼他们,一点活路都不给,让这些人的心也变的心齐了。
当他们这些人凝聚在一起的时候,再多的敌人,也无非一拼。
何况,他们也知道对方的人数仅有自己的两倍,这里民族混杂,蒙元人已经被打的心寒,他们始终心念东方,而且大部分部落投靠了大明,现在自然不会跟大明作对。
光靠这些白帐部落,他们自己也损失不起。死的人多了,他们压制不了周边的其他部落,就会失势。
两千全副武装的士兵最前面是盾甲阵,随后是长枪阵,加上城寨上面弓箭手辅助,他们迅速与扑上来敌人战斗在了一起。
虽然大明士兵的体力略逊对方,但是整齐的军阵弥补了这一点差距,更加犀利的武器将无数敌人砍杀在阵前。
战斗从下午持续到了天黑,占不到丝毫便宜,丢下了数百具尸体的敌人终于退下。
而林三他们也顺利地沿着大明人打通的通道,返回了营寨。他们虽然只有五十人,但是没有一个受伤,杀伤的敌人却远超他们人数的数倍。
而大明的健儿也受伤了三百有余,超过一百人永远闭上了眼睛。
虽然打赢了,但是营寨内的气氛十分低沉,这些都是他们的父老乡亲,兄弟,为了更好的生活,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而在距离他们还有数百公里的南方,陈诚坐在一辆轻便马车里,看着不少乌兹别克族的勇士冒着风雪艰难前行,心里忧虑无比。
“希望你们能撑到我过去,千万不要放弃了唐林城。”
第一一六章 敌退(祝各位书友除夕快乐)
陈诚比林三他们更早来到极西,不过他一直没有来北方,而是留在了河中地区合纵纵连。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金帐汗国的政治中心在南方,北方只有森林和漫长的冬季,绝对不适合人类生存。
在唐林城,也就是后世的叶卡捷琳堡周边,这里生活着数十万的巴什基尔人。
巴什基尔人也可以说是一个苦逼的民族,他们早年雄霸一方,曾经欺负的保加利亚人不敢东来。但是遇到蒙元西进,被蒙元人杀的只敢分散在森林中生活。
他们复杂的信仰和民族成分让他们之间心并不齐,最终逐渐衰落。
蒙元人衰落之后,他们又轮番被比尔姆人,诺夫哥罗德人剥削,南方的乌兹别克人更是将他们当做了后勤基地。
不过正是因为复杂的局势,巴什基尔人的软弱,给他们留下了喘息之机。从一百年前,巴什基尔城这个原本建在白河边的最大城市,反倒成为了周边大型势力的贸易中心,还逐渐发展了起来。
巴什基尔城在唐林城西南大约一千里处,这里是巴什基尔人生活的中心。但是就在唐林城南方四百里处,也有一处巴什基尔人的聚居地,这也也是后世的车里雅宾斯克。
林三他们抵达唐林城,侵犯的正是巴什基尔人的利益,他们也曾经想要驱逐走林三他们,但是却被击退,只能默许了林三他们的存在。
陈诚通过周边的部落,早已经知道林三他们的存在。但是因为冬季的到来,他对他们的安全并不担心。
因为到了冬季,天气寒冷,补给困难。虽然突厥人和斯拉夫人矛盾重重,战争不断。但是这里已经超过一百年,从来没有在冬季发生过战争。
听到莫斯科大公逼着诺夫哥罗德公国和比尔姆公国组成了联军,反而趁着冬季想要把林三他们一网打尽,陈诚就急了。
不要奇怪,尽在咫尺的林三他们完全没有当地的情报网。但是陈诚现在已经把那些黄皮肤的蒙元人,乌兹别克人,甚至包括那些突厥人都变成了大明的盟友。
现在郑亨他们还优哉游哉地在碎叶城享受当地的美人,只是偶尔才出去训练一番,靠的就是陈诚提前几个月过来的功劳。
蒙元人已经被大明人打怕了,大明的火枪在如今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对手,任谁也不愿意面对。
而且,跟大明人相比,那些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异教徒,才是蒙元人更恨的。
金帐汗国的衰落已经有近百年了,那些臭人今天从他们身上咬一口,明天从他们身上咬一口,早就让金帐汗国的一帮长老们恨之入骨。
就在前几年,自称为斯拉夫人的臭人们差点就攻进了金帐汗国的首都拔都萨莱,逼着一帮突厥人和蒙元人让出了伏尔加河东岸(喀山)周边大片的肥沃土地。
南方的大明在对付他们的仇敌西察哈台汗国,现在北方又开始对付那些臭人,不管是东察哈台汗国,还是金帐汗国,大部分人都是支持的。
这里面有一个关键的原因,就是大明在五年前教会他们的棉花种植。
河中地区有大片的良田,牧场,但是更多的却是戈壁滩。棉花虽然对土地也有要求,对水的需求也很大,但是河中地区最不缺的就是河流与土地。
在后世,这里都是著名的棉花产区,现在朱瞻基只是把这件事给提前了几百年。
不需要再去抢劫,大明的商人们就会主动送过来各种精美的布料,丝绸,茶叶,瓷器。
大部分部落长老们都组织了自己的车队,开始做起了运输生意。也是因为有了他们,大明这次筹备了三年的粮草,才得以运到河中来。
而且,原本准备的是足够三十万大军,两三年的粮食,现在人数少了一半,等于有一半的粮食大明主动给了他们,只要他们把剩下的一半运到碎叶城周边。
这种利益关系比任何结盟更加稳定,特别是那些已经投靠大明,将大明看做是宗主国的部落,得到的好处更多。
陈诚现在能在河中混的风生水起,甚至把原本跟大明仇视的乌兹别克人都拉拢住了,主要靠的还是这种利益输送。
没有利益,乌兹别克人怎么舍得派出超过五千骑兵,去帮他打一场仗。
打仗可是要死人的。
而除了现在最苦的乌兹别克人,其他部落也各有所求,他也才能凑出这支人数达到一万的大军。
可惜的是,一开始没有计划,也没有接到命令,他不敢跟郑亨借兵。
否则的话,只需要五千大明的火枪手,陈诚就能有信心击退斯拉夫人联军。
他很清楚朱瞻基对林三他们的布局,也知道朱瞻基对汉人在这极西之地落脚的重视。
但是再重视,林三他们也不过是一帮平民,要是因为他们,问郑亨借兵而误了皇上的大事,就连朱瞻基都保不住他。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郑亨直接将他赶出去。
连他现在跟这些部落的承诺,都还是没有汇报就自作主张。
他也知道少做少错,多做多错,但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三他们被团灭。
现在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林三他们能撑住袭击,否则的话,就只能等到攻下了撒马尔罕,然后才能给他们报仇了。
西北地域辽阔,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是在大清湖的乌兹别克人部落,而大清湖距离唐林城足有五千里。
这还只是地图上的距离,实际上,许多地方还要渡河,绕路,行程更加艰难。
哪怕他们都是骑兵,一天的行程也不能超过三百里。他现在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但是局势比他想的更加乐观,林三他们虽然只是百姓,但是全部都是身体强壮的青壮,而且大部分原本就是土匪,山贼。
这些人平时可能会贪生怕死,但是在这毫无依靠的地方,只能抱成一团,共同抗御。
而斯拉夫人虽然耐寒,也只是相对而言,他们也是人,也需要充足的补给,在没有东西吃的时候,他们也会被饿死,冻死。
被围攻半个多月以来,虽然数次他们几乎都要攻进了营寨,木制的围墙和拒马都烧毁了一大段。
但是这种时候,所有人都会万众一心,共同杀敌。
他们不知道敌人的数量有多少,都是那些部落来的。但是他们知道,只要被攻破防御,他们这些人都活不了。
这不是个人的私仇,这是不同民族为了活命,为了地盘的斗争,必须以一方被消灭结束。
而这里的严寒也让所有人畏惧,如果没有稳定的事务供应,他们就是跑了出去,也绝对活不了。
何况,那个毛师爷已经将所有的马匹控制了起来,任何人不能骑乘。
他们现在就指望敌人的补给有限,支持不了多长时间。来这里几个月了,他们很清楚周边的部落都是苦哈哈,没有那个部落能长期供应上万人的食物来作战。
他们也派了人向南方求援,只是他们也不知道,派出去的四个人,能不能活着走出森林。
虽然局势紧张,但是多日的拉锯战,其实林三他们的损失并不大。
一个是他们个个身强力壮,以逸待劳。其次是他们的武器先进,不管是长矛还是长刀,都比敌人锋利。
最后是他们身上的棉甲防御坚实,一般的弓箭射不穿,敌人的刀剑也不过是划个口子,要不了命。
而面对的敌人,他们大部分都是没有棉衣的,他们缺少布料,只能用兽皮裹着棉花取暖。
面对大明的刀枪,他们只要受伤就会失去战斗力。
零散他们出发的时候,是整整五千人,有四百多年轻女人。这几个月经历了几次战斗,损失了三百多人,又派了四五百人回去,还有四千两百人。
他们加上朝廷各部派来的随员,能够战斗的力量勉强有四千四百人。
就连女人们,这些时日也全部动员了起来,烧火做饭,救治伤员。
他们这半个月已经死了一百多人,受伤的也有三百多人。
但是敌人更惨,这些时日损失的人数超过了两千。
这多亏了他们手里有五十支火枪。
因为寒冷,弓箭威力不足,但是火枪却不会因为气温就降低了威力。
而且这种火枪大部分时候直接打不死人,却会让对方重伤。一个人受伤,最少需要两个人来救治这也消耗了他们不少力量。
而这种铅弹可不是好受的,没有专门的草药,只要中弹,就会伤口恶化,几乎都会受尽折磨而死。
这些人的死亡,带给敌人更大的恐惧,士气越发低落。
这种此消彼长的士气,很是影响敌人的进攻势头。而且从敌人的装扮,毛延亮也看出了敌人并不是一个部落。
这些时日,他安排火枪手专门针对一个人数较少的部落射击,造成敌人的军心动摇。
虽然缺少情报,不能了解敌军阵营的关系。但是,光凭前几日有一个部落想走,他们自相残杀起来,就能知道,敌人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
但是,所有人依旧忧心忡忡,因为敌人的大部分兵力未动,他们能作战的人不到四千,还有几百女人,想要依靠这些人击退敌人,希望依旧渺茫。
虽然派了两个羽林卫学的士兵前往南方去寻找援军,但是援军什么时候能到,会不会到,依旧不可预测。
这一日,天上下起了大雪,天地之间更显肃杀。
寒冷的天气让敌人也不敢再到阵前晃悠,除了进攻的时候,他们也退回到了五里之外的大营。
毛延亮派人观察过敌人的阵营,他们有着足够的兽皮和帐篷,虽然没有唐林城这些城里的木屋暖和,但是这些人一个个非常抗冻。
不了解对方的底细,人数又处于劣势。毛延亮也不敢安排晚上袭营,不逼到最后一步,大部分人还是认为待在营寨里面更安全。
也就在这一日,探子回报,敌人似乎要撤军了。
毛延亮一开始还不敢相信,连续派了几队人马出去,得到的消息都是如此。
高羊儿他们亲自去看过,终于确定敌人是真的撤军了。
如果是正规的军人,这个时候就会知道事出有因,然后会安排一队人跟着他们,一队人马扩大搜索范围,确定原因。
但是他们不敢,只能茫然地回到了营寨。这个时候,就是毛延亮也无法指挥他们。
一直到了晚上,数不清的骑兵沿着河南出现在众人面前。整个寨子的人全部都惊慌失措。
开始的敌人虽然多,但是大部分都是步兵,更像是游兵散勇。
但是现在,在雪色的映照下,数不清的骑兵沿着已经上冻的河面过来,这种恐惧更加让人绝望。
一支火箭升起,照亮了一片天地,四个被派出去的羽林卫学士兵,骑着马走在了最前面。“通知毛师爷,陈郎中带着乌兹别克人来救我们了。”
营寨里面登时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毛延亮看了看有些惊异的侯强,自己站上了墙头问道:“才派出你们数日,相隔数千里,如何找来援军?陈郎中又是何人?这些援军来自何方?”
“陈郎中早就知道了对方的攻打计划,只是路途遥远,走了半个月才到我们这里。毛师爷,我们并非投降敌军,陈郎中可是殿下心腹啊!”
毛延亮心中一愣,能被称作殿下心腹的陈郎中,他的印象里就只有工部郎中陈诚。此人虽然只是五品郎中,却因为替殿下掌控着下马桥农庄,京城无人不知。
这个时候,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冰面上,陈诚在几个护卫的火把照射下出了马车。
陈诚朗声笑道:“毛总旗,这天寒地冻的,还不快让打开寨门,让我们喝口热汤。”
看清楚了来人,毛延亮登时大喜,再也没有一点怀疑。“打开寨门,迎接陈郎中。”
毛延亮不过是锦衣卫一个小小的总旗,却也有幸见过陈诚几次,陈诚这个朱瞻基面前的红人出现,让他彻底有了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待得城门大开,他小跑着迎了出来。“陈郎中,卑职这条命差点就丢这里了啊!”
陈诚呵呵笑道:“这帮斯拉夫臭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对你们动手。如今朝廷抽不出人手来对付他们,待到明年夏天,看我不让人烧了他们的莫斯科不可!”
第一一七章 报复(祝大家新年快乐)
陈诚有这方面的自信,是因为他在大明管理的是科技前沿下马桥农庄,很了解如今的大明科技发展已经到了哪个阶段。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
在他看来,大明早就是一个文明国家,如今又大力推动科技兴国。而这帮野人还处于野蛮时期,信奉神大于王,愚昧不堪。
虽然他们曾经在武力方面超过大明,但是在大明大力发展军马养殖以后,这种差距就已经抹平。
当火枪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大明的力量对比,在大明充足的人力对比下,所有的西域国家都不再是威胁。
甚至陈诚认为,只要策略得当,大明占领整个西域,让所有部落臣服,也只是时间问题。
从朱瞻基派他来西域,他就一直在谋划此事。按说,当郑亨的大军抵达,各大国家都派出了骑兵帮助大明西征,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他还留在西域这里,目的就是为了借助郑亨大军的威慑,将所有部落纳入大明的统治。
这件事不能急,如今的西域各国依旧兵强马壮。而大明距离此地太过于遥远,如果只是武力逼压,还会引发不必要的反弹。
从朱棣和朱瞻基派温和派的郑亨统率北路军,陈诚就已经看出了朱瞻基的心思,如果不借助这个机会将整个西域纳入大明,他才真的愚蠢了。
如今的西域各国,吐鲁番,火州、柳城因为距离大明最近,如今已经彻底脱离了东察哈台汗国的统治,偏向了大明。
而东察哈台汗国的各部落,如今也是人心不定。
他们虽然大部分都认可大明的实力,但是更多想要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只是借用大明的力量对付他们最大的敌人西察哈台汗国。
对付他们必须要讲究策略,陈诚已经看到了经济控制对他们的影响。
只要以后让他们的经济离不开大明的扶持,他们自然而然就会倒向大明。
另外的金帐汗国各部落,他们的成分更加复杂,经济也更差,距离大明也更远。想要控制他们,更多需要武力威慑。
所以,只要打败了帖木儿国,然后大明在河中地区驻军,一手握刀,一手拿糖,怎怕他们不听话。
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候,他不仅不能离开西域,更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的以后立下不世之功。
他身为一个文官,对封疆海外没有什么兴趣,更想借助这个功劳,能直接进入朝廷中枢。
而郑亨来到西域之后,对西域各族进行了大力笼络,也让陈诚看出了他的目的。
在这一点上,两个人目标一致,还没有利益之争。
要不是林三他们遭遇到了覆灭危机,他现在也会在碎叶城跟郑亨通力合作。
林三他们听了陈诚的分析,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攻击自己一方的是整个西方的臭人们联合起来的大军。
要不是冬季补给运输不便,他们能派出更多的军队,那个时候就更危险了。
开春以后,北路军就会出兵,在大明跟帖木儿国分出胜负之前,暂时还没有能力顾得上他们。
虽然同在西域,但是碎叶城,撒马尔罕那里,距离唐林城有六七千里,在大半年的时间里,必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守卫唐林城。
如果大明获胜,那些臭人自然不敢再来。但是如果大明失败,这唐林城恐怕就会难以保存。
林三和高羊儿他们这个时候没有了前几个月的乐观。
在来西域的路上,他们战无不胜,去年面对巴什基尔人的进攻,他们也轻松获胜。
这让他们难免有一种自大和乐观,在找到金矿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派人回大明,想要将亲眷们都迁移过来。
但是这次差点全军覆没,也让他们知道了现在还不是乐观的时候。
幸亏,这次陈诚带来将近一万人马,只要林三他们能提供足够的利益,这些人可以暂时留在这里帮助他们。
是的,陈诚不会将所有的担子都背在自己身上,他虽然许诺了东察哈台汗国,乌兹别克人不少好处,但是大部分酬劳,都要林三他们来承担。
要是林三他们不需要,最多等天气稍微暖和,他们就会离开这里。
林三和高羊儿他们只是商议了一晚,就决定全盘接受陈诚的条件。
高羊儿,郝云中他们已经在留意唐林城北方的几处适合建城的地方,他们等自己的人手全部到来以后,就会另起炉灶。
所以,只是少分一些利益,就能有这样一支强兵援助,又怎么会不肯。
林三是有些心疼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金矿,现在绝大部分利益都要让出去,他这个城主反而得的最少,又怎么甘心。
但是他更清楚,这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不是心疼钱财的时候。
大气的唐赛儿更是直接开解他:“三哥,我们夫妇一无所有来到这里,为了能够在这里站稳脚跟,现在不是计较钱财的时候。只要唐林城在,以后深目都能赚回来。”
第二天,林三就代表唐林城跟乌兹别克人首领纳尔,在陈诚的见证下签订了盟约。
永乐十九年,乌兹别克人将会派出八千大军,协助唐林城对抗西方和西北的斯拉夫人。林三除了将要承担他们的粮草,还要将整个金矿的收入,大约四成,上缴给对方。
其实这只是条约的一部分,因为大明与乌兹别克人另外还有一份合约。大明将派出农户,教会乌兹别克人种植棉花,并且除了乌兹别克人自己保留一部分棉花,大明包销他们所有的棉花。
乌兹别克人更想让大明教会他们更先进的织布,但是这个条件陈诚并没有同意,因为他现在没有得到授权。
如今的西域各国,没有一个不想学会大明的规模化织布。
他们现在的织布还是传统工艺,工艺落后,效率低下。
他们又不像大明,有着充足的人手,所以面对如山的棉花,他们大部分只能卖给大明。
河中地区河道纵横,雪山上融化的雪水,在这里变成了一条条河流。他们有着充沛的水力资源。
而且,如今大明已经有了蒸汽机,蒸汽动力更加稳定,可以大批量地生产各种布料。
当然,蒸汽机的技术大明暂时不会公开,最少在西域各国能生产出来蒸汽机之前,是不会公开的。
郑亨和陈诚见了一面,也提到了这个问题,并且把这件事跟朱瞻基做了汇报,只是还没有得到朱瞻基的批复。
在他们看来,水力纺织技术,大明其实并不在意,应该有可能会批准。
从河中将棉花运到大明,耗时耗力,占用了太多的人力资源。
如果能在河中地区大力发展水力纺织,能节约不少的人力。
但是这个里面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竞争性。
如果他们能自己生产布料,整个西方的布料就不会出现短缺,那个时候,河中地区的各部落,会成为大明的直接竞争对手。
不过对大明来说,布料的生意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布匹贸易,在大明的贸易比例中,占据的比例并不大。
十匹布的利润,也比不上一匹的绫罗绸缎。
至于蒸汽机的技术,大明暂时肯定不会授权。
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个蒸汽机技术,更是整个工业技术升级的基础。
何况,河中地区也没有能力能生产蒸汽机。
西域各国受益于蒙元人的西征,在钢铁冶炼方面,有了不小的进步。
但是他们跟大明在十年前一样,只能锻造钢铁,远远谈不上冶炼。
炉温达不到,他们不能直接将铁矿石变成溶液,制造钢铁。只能一步步地把铁矿石里面的杂质去除,得到纯度相对较低的钢铁。
蒸汽机的罐壁,是整体铸造而出的,不能融化成铁水,他们就只能一点点拼接,这种技术连枪管都制造不出,更何况时刻承受压力的气罐。
还有蒸汽机的管道,这也是需要更高的冶炼技术,还有那些联动部分的齿轮等部件,手工想要打造出来,耗费的成本高的惊人。
大明不怕他们短期之内能制造出蒸汽机,但是却不会任由这种技术被他们学去。
陈诚管理过下马桥农庄,知道朱瞻基对各种技术保密的重视。
他认为,如今的水力纺织技术,大明为了笼络西北的各族,应该会适当授权,但是不可能连蒸汽机技术也授权。
陈诚他们的到来,还出现了一个严重问题,那就是粮食危机。
从去年夏天抵达唐林城,林三他们就一直在开发金矿和开垦土地。加上森林里面数量众多的猎物,才筹备齐了足够的过冬食物。
他们只有四千人的时候,粮食当然够吃,但是一下子多了将近一万人,粮食就不够了。
不过这个问题对林三他们是大事,在陈诚看来,却非常容易解决。
陈诚抵达唐林城以后,因为德高望重,立刻成为了事实上的掌控者。
不论是林三,还是高羊儿,郝云中,甚至连心高气傲的唐赛儿,都把所有的大权交到了陈诚的手中。
陈诚一边让民壮们在城寨外的冻土上开挖壕沟,加强防御,一边安排人手采金,然后又派人跟周边的巴什基尔人进行交易。
大明对黄金的重视,让各族都以储存黄金作为最重要的事情。因为大明跟他们的贸易,往往都是以黄金作为货币,除了黄金,其他各种牛羊,皮毛,都相对价值较低。
所以林三手里只要有黄金,暂时能换取到不少的食物。
而陈诚对金帐汗国地盘上各大势力的了解,也远远不是林三他们能比的。
他很清楚这里各族的力量大小,如今唐林城能抽调出一支近万人的骑兵势力,已经比大部分部落都要强大。
斯拉夫人敢来攻打唐林城,那么他们那些部落,自然也会成为报复的目标。
没有什么贸易,能比直接抢劫更快。何况,抢劫的同时,也能削弱他们的力量。
而大明人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距离唐林城五百里外的比尔姆城。
比尔姆虽然被称作一座城,其实不过是卡马河畔的一个斯拉夫人聚居地。
这里是一个大公国,他们相对独立,却又受莫斯科公国的辖制。
相比人数更多,势力更大的诺夫哥罗德人,他们更像是一个软柿子。
不过,陈诚并没有匆忙出兵,他在跟巴什基尔人的交易中,获取了足够一万多人三个月的食物后,已经到了十九年的二月中旬。
这一个月的时间,天气逐渐回暖。护送他来唐林城的五千乌兹别克人,三千东察哈台汗国的联军,一千吐鲁番联军,加上三千多明朝百姓组成的军队,进行了两次合练。
这两次合练,目的不是为了增强战斗力,只是为了增强在战场上的配合熟练度。
二月下旬的时候,六千联军,八百驾驶马车的辅助兵组成的联军,向比尔姆进发。
这七千人,相比比尔姆人当然不够看。比尔姆公国虽然人数不多,民众也超过了三十万人。
但是他们并不是一个军队,人数也是分散在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这七千人,不管面对哪一方势力,都占据一定的优势。
二月二十三,联军抵达比尔姆东南的阿奇特,只有了半日的时间,就攻陷了他们的第一个大型部落。
男人被全部处死,只留下了女人,成为了那些乌兹别克人的俘虏。女人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也是财富。
八百辆板车被装满了一大半粮食和冻肉,还有数万羊群被一条条麻绳牵引在了板车两边。
二月二十六,联军抵达了比尔姆的外围,他们没有直接进攻比尔姆,而是先扫荡了比尔姆周边的各大势力,从不直接跟对方打硬仗。
三月初六,当比尔姆人集中起来了优势兵力,对联军进行逼压的时候,联军却出乎意料地直接杀向了他们东北方的利萨瓦。
利萨瓦是比尔姆第二大聚居地,也是重要的粮食产区。
这一次的联军没有丝毫留手,快战快决,不仅杀死了这里的几乎所有人,还点火烧了这里大部分的粮食。
随后陈诚留了两千骑兵一直进行骚扰战术,让比尔姆人不知道联军的主力在哪里,更不敢随意追击。
在比尔姆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五千联军带着满满八百车的粮食,数万女俘,近十万马牛羊回到了唐林城。
而斯拉夫人满怀愤怒,想要报复回来的时候。在南方,大明与帖木儿国的灭国之战,在天气转暖之后爆发。
而大明人的屡战屡胜,也让金帐汗国各部胆战心惊,那些斯拉夫人看到大明如此强势,有些心虚了起来。
大部分部落没了替比尔姆人报仇的想法,现在,他们更担心会惹恼大明人了。
第一一八章 局势
虽然郑亨从去年十二月抵达碎叶城,表面上按兵不动。www.uu234.netwww.uu234.net
但是实际上,自他抵达碎叶城的第一时间,这里就已经变成了国际外交的重要战场。
永乐三年,帖木儿去世,诸子争位。
永乐七年,被帖木尔传位的孙子哈里勒苏丹被叛将拘系,沙哈鲁趁机进军中亚,驱逐叛将,夺取撒马尔罕,平服内争,将撒马尔罕封予其子兀鲁伯。
从此,原帖木尔帝国所辖地区,除波斯西部、伊拉克和叙利亚以外,波斯东部和河中地区均由沙哈鲁统一。
沙哈鲁与兀鲁伯这父子两人都是难得的学者型君主,他们在位期间,大力发展经济和扩张文化影响力。
这一时期是撒马尔罕的黄金时代,经济繁荣,各国商贾云集,国库充盈,学术文化昌盛,宫廷学者荟萃。
虽然大明要对帖木儿国动手的消息已经传了几年,但是一开始没有人认为大明能占据优势。
这不是因为帖木儿国实力强大,综合国力来比,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跟大明相比。
之所以认为大明居于劣势,一方面是因为大明劳师远征,一方面是因为帖木儿国强大的骑兵。
沙哈鲁是一个著名的诗人,重视文化教育。兀鲁伯自小聪明,是有名的数学家,天文学家。
父子两人从永乐七年到永乐十九年之间的这段时期,将帖木儿国的经济提升了三倍有余。
而且,他们强大的骑兵,灵活的战争方式,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战争的天平从朱瞻基东征东瀛之后,又在南洋立下赫赫战功,所有人才认识到,有了新式火枪的大明,已经处于了优势。
漠北的蒙元人已经彻底认输,他们不敢再跟大明有任何的争端,这种影响已经抵达了西北各国。
沙哈鲁和兀鲁伯在确定大明即将西征之后,一直投入了巨大的精力累研究新式火枪。但是他们用锻压方式包裹出来的枪管,依旧避免不了爆膛的结果。
他们派出了暗间进入大明,但是因为大明的封锁,他们只知道大明是用铸造方法直接铸造出枪管,却不了解具体工艺。
提升炉温,在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前都是一个难题,沙哈鲁和兀鲁伯父子两人虽然才华过人,礼贤下士,但是也冲破不了时代的局限。
帖木儿国虽然有不少铁矿,但是他们炉温达不到,只能将铁半融化后人力锻压。不能完全融化铁水,连精钢都难以提炼,更何况合金枪管。
他们表面上依旧平静,安抚人心,但是实际上已经不太乐观。
只不过,强大的骑兵依旧给了他们足够的信心,他们并不认为帖木儿国的优势那么容易被抵消。
特别是他们的南方海军在波斯湾被朱瞻基一下子打败,这对于整个帖木儿国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
为此在去年,兀鲁伯还在撒马尔罕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天文台,安装有一具半径达40米的巨型象限仪和其他仪器。
通过这套仪器,兀鲁伯在此测出的一年时间的长短更为精确,并且以此确定了数百颗恒星的位置和距离,显示出了他们在天文和星象方面超过了大明。
大明的强大,因为信息的封闭,并没有多少下层人知道。在许多普通百姓心中,从西察哈台汗国转变而来的帖木儿国,在蒙元帝国之后,就是最强大的国家。
这种士气在战场上或许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但是在战争的潜力上,却又更加韧性的潜力。
他们百姓会认为,即使一时的战争不利,也不是必然,只是偶然,不会丧失抵抗的信心。
郑亨抵达碎叶城的时候,战事还没有开始。不仅帖木儿国的百姓,就连金帐汗国,东西察哈台汗国的许多部落,依旧认为大明不可能获胜。
他们这些人面对郑亨的拉拢,并不为之所动,甚至从中阻碍。
南路军势如破竹,位于波斯高原上的战事消息被沙哈鲁极力封锁,但是太多抛弃家园的牧民们,依旧把消息传到了北方。
这一下,所有人傻眼了。
海军的失利还能说是因为大明有火炮,帖木儿国没有,才会吃了大亏。
但是在人们以前的印象中,火枪的威力甚至比不上长弓。
现在帖木儿的骑兵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让所有人意识到了新式的火枪威力,绝不是那种容易炸膛的火枪能够相比的。
拥有了无敌火枪的大明,哪怕如今人数处于劣势,却以绝对优势的力量势不可挡。
以前一个骑兵差不多能对付三个步兵,一千骑兵却能对付五千步兵。
如今却是一千火枪手,在铁丝网和壕沟的帮助下,却能全歼五千骑兵。
帖木儿国的人数本来就比大明少的多,他们更不是等级森严的集权国家,而是一个个部落,一方方势力组成的联盟。
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沙哈鲁面对巨大的压力,除了直属的部落,其他部落都几乎失去了控制。
朱棣人在南方大杀特杀,留守南方的部落哭爹喊娘。隔着帕米尔高原和阿富汗的沙漠,北方的部落开始跟郑亨暗地联络起来。
郑亨也没有想到南方的战事会进行的如此顺利,他耗费了两千人,才打通了帕米尔高原,跟南路军建立起来了信息通道,现在很快就似乎要失去作用了。
这是因为许多部落眼见大明势不可挡,沙哈鲁政权摇摇欲坠,为了避免跟大明敌对,以后被清算,现在就开始了投效。
他们愿意瞒着沙哈鲁和兀鲁伯,为大明的南北两路大军配合,提供情报支持。
他们不知道,在阿富汗荒漠地区以北的河中地区,大明本来就没有屠杀的想法。
郑亨想要恢复大唐时期的疆域,将大明的疆域扩张到里海边上,又想在河中地区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太上皇,现在就开始努力了。
不管哪个部落,只要曾经跟大明没有直接冲突,现在愿意投靠,郑亨都愿意接受。
到了二月初二,这是南北两路军约定好的进攻时间,大明筹备了四年,打了四个月的战事,真正进入了总攻阶段。
一个月的时间,南路军在赫拉特城外建立了漫长的进攻战线,除了北方,其他三面的城墙外,都耸立起来了高大的投石机和火炮。
而帖木儿人也没有闲着,他们除了加固城墙,还在城内开始拆除房屋,垒砌堡垒,想要把大明人带入残酷的绞杀战。
但是他们的计划从一开始都不可能成功,因为朱棣不是来占领这里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尽量杀伤更多的敌人,不会为了抢一座城池投入太多的兵力。
他从五月抵达柯枝,十月才开始进攻,中间四五个月的时间,就是为了准备更多的火油弹。
城里的财富对他来说并没有诱惑力,何况,黄金也根本不怕火烧。
赫拉特城池高大,除了少数的土砖墙,还有大段都是用当地采集的石头垒砌。
但是,这个城市没有护城河,只要失去了城墙的保护,这里就将直接面对大明的进攻。
他们的投石机虽然比大明的投石机位置更高,投的更远,但是跟火炮相比,远远不如。
大明的火炮首先的目标就是城墙上的投石机,当一架架投石机被火炮击毁,他们就失去了赖以为依靠的最有效武器。
不过,大明的进攻也并不顺利,因为他们的城墙太结实了,而如今的武器难以奏效。
整个二月,双方就在这种你来我往的进攻中纠缠着。
帖木儿人城墙上的投石机被击毁,他们将投石机转运到城墙后面,他们储备了充足的火油弹,也让大明不敢直接进攻。
朱棣对这种情况也无可奈何,这里的帖木儿国的国都,是必须要拿下的坚城。
只有拿下这里,整个帖木儿国才会真正失去抵抗的意志。
但是大明的士兵转运不便,根本不敢随意消耗。
也就在这个时候,孟瑛带着昌盛经过了三个月的漫长旅程,终于抵达了赫拉特。
他们这次因为全部是蒸汽帆船,实际消耗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抵达了忽鲁谟斯。
在忽鲁谟斯,孟瑛先向顾兴祖出示了朱瞻基的太孙令,让他接受已经故去的刘江的职位。
孟瑛德高望重,又是孟子后人,顾兴祖虽然得了朱棣的命令,暂代海军总兵一职,但是也不敢跟孟瑛相争。
不过,孟瑛没有得到朱棣的任命,他接替刘江的海军职位,朱瞻基这个监国太孙,海军大都督说了算,但是现在出征军的总兵,还需要朱棣背书,否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他用了几日的时间接见海军诸将,就急忙带着昌盛和其他工匠,随从一起,赶往赫拉特。
在赫拉特的大军中,孟瑛见到了久别的朱棣,虽然出征辛苦,朱棣年纪大了,略微有些清减,但是精神却很好。
孟瑛带来了许多大明国内的消息,将这些事务汇集成书,呈交给了朱棣。
昌盛代表监,也提供了一份监方面呈交上来的情报和朱瞻基的信,朱棣首先看的还是朱瞻基的信件。
朱瞻基对朝政的控制,几乎没有漏洞,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彻底控制住了文武百官,这一点是朱棣相当满意的。
而且朱瞻基在信里面不以继承人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孙子对爷爷的挂念的口吻写了这封信,让朱棣更是感触颇多。
信件的最后,朱瞻基向他汇报了如今大明已经研发出来了十倍于现在火药的炸药,并且以这种炸药,研发出来了新式火枪。
看到这个消息,朱棣精神大振,因为现在攻打不下赫拉特,主要原因就是火药的威力太小,如果有了十倍威力的炸药,这城墙还是天堑吗!
“既然又了新式火……炸药,这次可否一起带来?”
孟瑛回答道:“新式炸药威力巨大,难以运输,这次我们只是带来了材料和工匠,能在这里直接制造。”
连叫了几声好,朱棣才又说道:“太孙说你们还有东西要分别呈交给我,让我见识一番吧。”
孟瑛让人呈上了被锁好的木盒,昌盛让人呈上了两百颗子弹。而朱瞻基派来的陶侃,则拿出了钥匙,还要教朱棣学会用手枪。
朱瞻基可不想朱棣因为忘记关了保险,走火伤了自己。
看着这个奇形怪状的铁玩意,朱棣怎么也跟枪联系不到一起。这个被装在牛皮制成枪套里面的铁疙瘩,在他看来,跟砸核桃的铁锤子没有啥区别。
但是当陶侃熟练地将手枪拆卸,然后跟朱棣详细地介绍了各个部分的作用,朱棣才相信,这是一把不用点火的火枪了。
而且这把枪虽然小,居然能一次性装十五发子弹,更是让朱棣有些惊呆了。
将这把枪拿在手里,朱棣就感觉到了很趁手。他跟朱瞻基都是骨骼大,手大的人,适合朱瞻基的手型,当然也适合他的手型。
这个时候他有些按捺不住,将手枪在手里掂了掂,吓的他面前的陶侃噤若寒蝉,却也不敢来阻拦朱棣,只是一下子跪了下去。
朱棣好奇地看了看他,陶侃才哭丧着脸说道:“陛下,保险没有关,走火了奴婢的小命就没了啊。”
“威力很大?”
陶侃点了点头说道:“除了射程近一点,威力大的惊人。”
“来人,牵一只羊来……”
得到了一个新玩具的朱棣兴趣大起,其他人也都好奇这样一个小玩意,真的有那么大的威力吗?
众人簇拥着朱棣来到了营帐外,众人围成了一圈,看着朱棣将手中的枪对准了场地中的一只羊。
陶侃劝说了半天,才让朱棣对面的人都让开。
朱棣将手枪的枪口对准了五米外的羊头,扣动扳机。一声闷响,一个看热闹的侍卫一声惨叫,抱着大腿倒了下去。
陶侃立即将自动废除的弹壳捡了回来,至于那个倒霉的侍卫,自然有医生去救治。
朱棣没有愧疚,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幸亏他的力气还在,刚才差点枪都脱手了。
这一次,他用力握紧了枪柄,又对准了羊头。然后一声枪响,山羊应声倒下。
张昶知道这是自己外甥朱瞻基的功劳,立即单膝跪拜道:“恭喜陛下,又得一神器。”
朱棣大喜,吩咐说道:“再去牵几只羊来,朕还要多开几枪。”
这个时候,他才来到了那个倒霉的侍卫身边。让他道歉是不可能的,他还没有开口,太医已经说道:“陛下,子弹威力巨大,穿过了大腿,又射入了地里,果真是神器啊!”
朱棣点了点头,心里开心无比。“用心救治,赏银二十。”
第一一九章 城破
新式火枪的威力超出了所有人的期望,当他们听说朱瞻基现在研发出来了射程超过八百米,有效杀伤射程超过四百米,甚至一里路的超级火枪,所有人都振奋不已。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射程超过一百米的火枪,已经近乎无敌了,那么远射程的火枪,大明就绝对无敌。
就像现在,因为敌人的城墙结实,隐藏在城墙背后的投石机,就成为敌人防御的利器。
可是如果有了这种单发子弹,射出精准,中者毙命,那敌人就根本不敢上城墙了。
没有了望手,敌人的投石机也就失去了作用。
如果这次有一千支这样的火枪,他们根本不会在这里跟敌人纠缠大半个月。
张昶身为京卫提督,总管中军的协调。这些时日,他一直在督战,忍不住问道:“保定候,既然有如此利器,这次可曾带来一批?”
孟瑛看了看朱棣,默默地摇了摇头。
朱棣看了朱瞻基的信,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因为战争胶着,他现在觉得朱瞻基小心的过分了。
但是转过头来想想,并非没有必要。隔着几百米都能直接夺人性命,要是这种枪普及军中,以后的安保的确难以防范。
不过,朱棣并不认为这是大问题。明朝的皇帝不是清朝,清朝他们身为异族,窃取了汉人江山,所以他们一直胆战心惊。
不仅平日里深居简出,出门的安全防范甚严,就连火枪,最后也在朝廷禁止之列。
明朝的皇帝都自认是天命所归之人,对大都是汉人的军队并无担忧。
朱棣虽然有些顾虑,也怕这种长枪会伤及己命,但是认为只要加强防范,不必因噎废食。
朱瞻基小心行事,先问他的态度,让他还是很受用的。
听到张昶的问话,他笑着说道:“新枪哪是那么容易造出来的,这次能够有新式炸药,这赫拉特城,就不再是麻烦!”
连续打死了十几只羊,朱棣算是了解了这把枪的威力。陶侃每次都将弹壳捡起来,其他人根本不了解这把枪的工作原理是什么。
这也让其他将领对这种新式火枪好奇无比,不过这个时候,朱棣将牛皮腰带系在腰间,将手枪挂在上面。以后除了洗澡,他恐怕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摸到这把枪。
当天晚上,朱棣看完了从大明传过来的各种情报,那些萧规曹随的事务,他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而且朱瞻基干的也很不错。
反而是那些在朱瞻基手里才发挥了巨大作用的新事物,更让他感兴趣,很多时候都会仔细考虑一番,考虑其背后的意义。
朱瞻基的许多动作,在一开始看起来都有些出人意料,离经叛道,但是事后证明,很多行为都是符合大明利益,深谋远虑。
就以在西域大量推动棉花种植为例,一开始的时候,许多大臣还是反对的。
但是现在依靠棉花种植,将西北各国,各族都拉上了大明的阵营。
耗费了二十多万两白银,修建了一个竞技场。可是竟然只靠一场赛事,就已经回本,整个蹴鞠大赛下来,监盈利过百万两。
更重要的是,有了竞技场这个平台,皇室和百姓有了一个直接接触的平台。对如今的大明百姓而言,能耗费几枚银币就能见到皇室成员,皇家不再是一个虚幻的符号,这些都有助于朱家的统治。
还有那一开始没有被任何人看在眼里的下马桥研究院,不要说其他人了,就是朱棣一开始也认为这是朱瞻基瞎折腾。
只是因为这是朱瞻基的私人爱好,然后这种爱好并没有劳民伤财,所以才没有人反对。
可是如今,任何人都能看到这些研究院对大明的经济推动作用。
如今研发出来的蒸汽火车,只要有了轨道,可以一次拉几千人,以日行千里的速度到任何地方。
只要修好了路,整个大明就再也没有了偏远地区,任何地区反叛,军队就能直接开动过去。
看到这些情报,朱棣都恨不得快点结束战事,回去好好看看大明的变化。
漏掉儿子,选择孙子监国,他原本还有些担心,但是现在却成了他得意的手笔。
第二天,他就爽快地给孟瑛签发了上任西征海军总兵官的圣旨。既然这个孙子想要培养自己的嫡系,而且这也不影响他的权威,他自然会支持。
不过他却没有让孟瑛离开,海军要配合陆军的行动,最好等他攻下赫拉特城然后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安排好了这些应酬,大军依旧在围攻赫拉特城,向敌人保持压力。
但是朱棣的注意力已经没有在战场上,而是被朱瞻基派来的几个道士吸引住了。
新式炸药的威力十倍于现如今的火药,虽然有了这个概念,但是没有亲眼所见,他的心里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以秋明道士为首的几个道士,可不敢让朱棣靠的太近,他们这次从大明运来了苯酚,硝酸,硫酸等原料,想要制造的是苦味酸炸药和硝化棉炸药。
这种炸药的配比,本来就非常危险,朱棣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就要倒大霉了。
不过越是这样,朱棣也越是好奇。
秋明道士他们不顾长途劳累,用了一日夜的功夫,配出了四百斤炸药,装进了二十个陶罐。
而这天晚上,围城的军队对赫拉特城进行了夜间轰炸,大批的士兵手持火枪,对西城墙进行无差别的射击,以此来掩护从西侧城墙下进行挖洞作业的士兵。
城墙难以挖动,但是在城墙边挖坑,这并不是一项艰难的任务。
只用了短短一刻钟,在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两百士兵就挖出来了二十个小坑。
将炸药装了进去,每一个坑都经过了精准的测试,相隔五米,可以让二十斤炸药发挥最大的作用。
随后,一根火绳连着的二十个雷酸汞雷管,被全部装好,随后用土稍作掩饰,留下了一个点火的大坑,大明的士兵就撤军了。
沙哈鲁不明白大明人发什么神经,在入夜之后竟然还攻击了一阵,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虽然看似大明人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就退下了,但是他的心中依旧有些不安,事出反常必为妖。
这一夜,他加强了城头巡逻,防止大明人夜袭,但是大明的阵营却安静了下来。
大明的士兵们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天刚微微亮,一夜没有睡的厨师们就端上来了热腾腾的稀粥和烤肉。
每个士兵都分到了一大块足够他们吃两三顿的烤羊肉,吃饱喝足之后,将剩下的羊肉装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食物袋。
只是这番布置,虽然还没有接到任务,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这是今日的第一顿,也是最后一顿,战争的僵持,将会在今日被打破,他们将会迎来一场苦战。
朱棣今日也穿戴上了盔甲,出现在了士兵们组成的方阵之前,虽然没有演讲,但是他的出现已经足以让士兵们振奋起来。
原本围在南方和东方的大明士兵们一个个都井然有序地开始撤退,全部聚集到了城西。
十几万大军,加上印度各国派来的近十万辅军,超过二十万大军在赫拉特的城西组成了一副波澜壮阔的画面。
大明的士兵的反常,也让城里的敌人们紧张了起来,不少将领都亲自上了城墙,想要看清楚大明士兵的布置。
这种脱离了一般战术的布置让许多人都摸不清状况,因为这样太不合常理了。
天亮了,但是太阳并没有出来,这是一个阴天。
比天气更冷的是帖木儿国将领们的心,因为看不透大明的布置,他们心中更觉惶恐。
可是大明的士兵并没有进攻,只是盯着东方的坚城。
朱棣大手一挥,一支火箭应声而起。躲在赫拉特城外的那个土坑里面的两个秋明道士的弟子,终于等到了行动的信号,他们有些激动地点燃了引线,然后将身子向弯弯曲曲的洞内躲去。
这个洞距离城墙的距离超过五十米,为了防止震动过大,又故意折弯了三次,确保在里面不会被震死。
火绳点燃了,但是双方的阵前都看不到。朱棣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爆炸声响起,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秋明道士。
秋明道士估算着时间,笑着跟朱棣点了点头,也让朱棣放下心来。
朱棣的头还没有扭回来,就听到了阵营中的惊叫声,然后一声巨响传来,让阵中的马匹都有些不安地嘶吼起来。
但是这只是开始,因为一声声的巨响连续响起,原本坚不可摧的赫拉特的城墙,在这种剧烈的爆炸声中,犹如泥糊的一样倒塌。
比倒塌更惊人的是爆炸掀起的城防设施和城墙上面的人,他们被这种爆炸炸飞了足有几十米高,无数的人在天上就已经分成了几段。
大明的士兵们欣赏了一出精彩的大戏,但是对帖木儿国的士兵们来说,却经历了如同天罚一样的末日。
因为大明士兵还在一里地外集结,西城墙上原本就站满了士兵,还有无数的将领。
沙哈鲁也在西城墙的上面,不过他的运气比较好,在爆炸的时候,他距离被炸毁的一段城墙较远。
原本驾驶着滑翔翼的观察兵们,正在天上观察着城内的兵力布置,在爆炸声响起的时候,第一时间观察到了无数的士兵被炸死,震死。
四百斤的烈性炸药,即便是一座山也会被炸开,更何况一段城墙。
原本坚实的城墙被撕开了一个近百米长的大洞,炸射出来的城墙碎片成了凶猛的武器,原地变成了一个大坑。
这段城墙两边的士兵们,近处的都幸运地直接死亡,而周边不远处的,也被巨响撕裂了耳膜,甚至是直接震死。
所有人都一片哗然,无数的帖木儿士兵惊慌失措。
虽然距离的有点远,但是沙哈鲁也被剧震给震倒在地,在护卫的搀扶下才站了起来。
一时之间,他的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到无数士兵惊慌失措的脸。
他知道大明有火药,他们也有,可是黑火药的威力绝对不至于能直接炸毁巨石垒砌的城墙。
现在看到那段消失的城墙,他很清楚,赫拉特守不住了。
他们的士兵面对对方的火枪只能被动挨打,就是有一些弓箭手能对大明士兵形成威胁,但是躲在盾甲后面的大明士兵们,根本不在乎这一点威胁。
如今城墙被毁,士兵们的士气已经被摧毁,西城这里的投石机也都被炸毁,拿什么来阻挡大明人?
被几个护卫挡在中间的沙哈鲁一直到被簇拥下了城墙,这个时候耳朵才又能听到声音。
明对惊慌失措的子民们,他的心里茫然一片。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造成的结果,难道真主真的不再庇护他们了。
而这个时候,城外的大明士兵们开始了进攻,骑兵压阵,进攻的主要以步兵方阵为主。
几百门火炮在不停地怒吼,今日的火炮仰角都比较高,主要针对的不是城墙,而是城里面的建筑。
帖木儿人还没有形成有效的防御,他们大部分人还没有从爆炸中清醒过来,就迎来了大明士兵的进攻。
手持钢刀的士兵当然不是手持火枪的大明士兵的对手,没有了城墙的保护,他们只能成为一个个士兵的目标。
沙哈鲁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有些无力地说道:“组织所有人马,向东北方逃命吧!”
“陛下……”
“不要再说了,这是我的城,我必须留在这里。”
这个城里原本有近十万人,如今却聚集了超过五十万人。这些人才是帖木儿国的根基,有人才有希望。
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少保存下来,但是现在必须尽力一争。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就被身后的一个护卫一拳击打在后颈,昏迷了过去。
沙哈鲁的幼子托尔巴特小心搂住了沙哈鲁的身体,下令说道:“王是我们的希望,绝不能落入大明人之手……即使杀出一条血路,也要把王送到撒马尔罕去。”
他身材强壮,抽出了弯刀大声喝道:“为了我们的子女,杀啊……”
但是这个时候,他只顾得想跟大明士兵决战,却忘记了下一条命令,焚烧城内的粮食。
而且,没有火枪,他们凭什么能跟大明士兵交手?
战争的结果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