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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摇摇-欲坠     我的大明新帝国txt下载     我的大明新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人心不定(又是一万二求订阅)

    历年以来,腊月二十八这一日的大朝会,大多数应付差事。各部事务都已经处理完毕,就等着大朝会结束之后,就全体放假。

    但是永乐十七年的最后一次大朝会,却因为一份议事法则的出现,让这次的大朝会显得比以往更加重要。

    其实明朝的朝会分类非常多,有每日的常朝,也就是早朝,正旦朝,午朝,晚朝,朔望朝等等,每一种朝会都有不同的仪式。

    朱元璋时期,严格遵循三点守候,五点朝会的制度。许多住的远的大臣,半夜就要起床,然后到午门等候,五点准时议事。

    但是朱棣生于富贵,虽然也是个勤勉的帝王,但是却受不了每天早上四点就要起床,五点就要议事的规矩。

    他将早朝的时间改成了夏季七点,冬季八点,自己不光能睡个懒觉,让大臣们也能休息好。

    而且遇到刮风下雨,下雪,还体恤百官,准许四品以下官员不参加早朝。

    因为四品以下百官,上朝也没有说话的资格,而且大半还要站在大殿外面。

    奉天殿虽然大,但是一次也容纳不了一千多人啊!

    但是这一天虽然雪停了,气温却更低了,文武百官却都不嫌寒冷,一个个准时候在了奉天殿外。

    朱瞻基进入院落的时候,差点吓了一大跳,这么齐整的阵容,他有几年没有见过了。

    微微摇头笑了笑,他跟站在武将之首的张辅轻轻点了点头,守在了大殿门口。

    在他之后是行动不便的朱高炽,朱瞻基守在门口,亲自将他架上,把他放在了座位上。

    他的体重超过了两百斤,平日两个健壮的太监也累的气喘吁吁,但是朱瞻基一个人就轻松地把他架起。

    然后鼓乐争鸣,在太监们的高呼声中,朱棣在内阁大学士和翰林学士,以及一帮内侍的护卫下坐在了龙椅上。

    几个小太监在他脚下放了两个炭盆,这才退到后面。

    朱棣坐好之后,鸿胪寺唱“入班”,文武大臣左右两班走进大殿,左文右武,各自站定,行一拜三叩头礼节。

    朱棣安然入座,但是朱高炽与朱瞻基受了大礼,还要还半礼。

    然后,进入了正式奏事环节。

    今天的议题虽然有春节放假安排,值班等琐事奏对,但是这些程序性的工作,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部处理完毕。

    这个时候,王彦向前走了两步,大声呼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正面对众大臣的朱瞻基能明显感觉到所有人的士气一振,整个大殿里的温度都似乎高了好几度。

    蹇义双手抱着朝笏,因为要面向皇上,是横着向中间走了两步,然后躬身下去。“陛下,臣蹇义有事启奏。”

    “奏。”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

    朱瞻基有些懵逼了,这奏事就奏事,怎么讲起道理来了呢?

    话还没完,后面又是:“凡百元首,承天景命,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岂取之易,守之难乎?盖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

    朱瞻基很想大喝一声:“能就事论事吗?”

    按照奏疏的标准,最后还有一段:“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宏此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并用,垂拱而治。何必劳神苦思,代百司之职役哉!”

    本来鼓足了劲想要看一场大戏的朱瞻基登时泄气了,手里抱着要就事论事的奏疏,一句话还没有说,屁话先来了一堆。

    这么长一段话,其实就是一个意思:皇帝百官,各司其职。

    这是先从道理上,将今天的这个议事法则拿出来,稳住阵脚。以后你皇帝想反悔,可没有这么好的事儿了。

    朱棣果然也反感这一套,开口说道:“朕今日就是想要知道你们将这议事法则讨论的如何了,这不是经筵,蹇爱卿还是不要废话了,就事论事!”

    蹇义却如同没有听到一样,又来了一大通废话“…………”

    朱瞻基恨不得飞身下去给他来一脚,让他长点记性。一大堆废话说完,其中也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你是皇帝,听不听是你的事儿,我是大臣,说了是我的本分。”

    朱瞻基侧着身子看了一眼朱棣,见他果然如同自己想的一样,一副便秘的样子。

    麻蛋,这朝堂议事早就该改了,整天一大半时间就是听这些废话,屁话。

    朱棣一副放弃治疗般的模样问道:“爱卿,你与诸位大臣是如何决定的?”

    这个时候,蹇义才拿出了一份奏章递给了台阶边的太监,然后又开始了吹捧……

    朱瞻基已经自动把他的话翻译成了最简单的句子,他念了五分钟的话,其实就是一个意思,皇上你终于想开了,我们大臣都很高兴啊,这几日,我们高兴的就跟过年一样。

    这都是皇上你的恩典,我们大臣不敢马虎,经过慎重商议,决定先由鄙人担任第一届议长,在五年之内,率领群臣为皇上用心办事。

    皇上你以后就放心去玩吧,事情都交给我们办了。办的不好的时候,认打认罚,也会没有一点怨言。

    终于听完了这又臭又长的老奶奶裹脚布,朱瞻基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尼玛非要先讲一番大道理,代表这个决议是正义的,合理,优秀的。

    然后吹捧朱棣的话比真正涉及到议事法则的话还要多,这样的朝议真是难受。

    想到以后自己要坐他那个位置,他登时觉得自己现在拿出这套议事法则出来,再正确不过。

    蹇义虽然拿到了这个位置,但是他不知道暗地里做了多少许诺,舍弃了多少利益。

    慢慢他会发现,这个位置虽然荣耀,但是却如同坐在火山口啊!

    等蹇义奏完,朱棣显然已经受够了,迫不及待地问道:“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以夏元吉为首的其他文臣都俯身下去,齐声道:“臣等无异议。”

    朱棣问一遍还不算完,这种政策性的规则制定和确定,都需要连问三遍,所有的大臣们都同意,这才算是通过。

    当然,第二遍和第三遍不用朱棣亲自来问,而是王彦代劳。

    王彦连问两遍,大臣们又连续回了两遍没有异议,这件事就正式确定了下来。

    朱棣这个时候点头说道:“既如此,初六日大朝,商议具体议事规则的细节确定与议事范畴。”

    众人齐声应是,但是蹇义的眼神有些疑惑,议事细则还好说,什么叫议事范畴?

    不是朝廷所有事都纳入议事规则的吗?

    他还待想问个明白,却听朱棣又道:“诸位爱卿,乙亥年已过,庚子年将至。新春期间,京城烟花爆竹需要防范,应天府尹和五城兵马指挥使何在?”

    应天府尹依旧是顾佐,此人虽然称不上才华出众,但是能在首善之地处理好各方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份处事能力可谓是冠绝京城。

    朱棣原本很欣赏他的能力,想把他提到刑部尚书,取代吴中,却找不到人能接任他的职位,所以如今给他挂了一个尚书衔,却依旧领应天府尹的差事。

    他与五个指挥使一同登上了大殿中间的御道,向朱棣躬身。“臣在。”

    “京城安全就交于你等,新春期间加紧防范,不可怠慢。”

    “遵旨……”

    朱棣点了点头,勾了一下手,王彦手捧一份明黄的圣旨就来到了朱棣的侧前方,打开了圣旨。

    这份圣旨是对一年工作的总结,选择性地提几件今年发生的大事,包括朱瞻基下西洋回来赚了众多金银。不过具体的奖励,就要等到明年各部都清算好收获之后才进行。

    另外勉励诸位大臣一番,来年再接再厉,这永乐十七年就算结束了。

    从今天开始到大年初六各衙门都放假,不过大年三十的晚上,还要进行祭天拜祖仪式。

    虽然只放假七八天,名义上初六就开始开衙,但是还互相轮流值班。一直到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个年才算过完,所有官员正式上班。

    蹇义的心里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当太大一回事。

    既然已经确定建立议事法则,那么常朝该如何进行,大朝会该如何进行。什么样的事需要由皇上决定,什么样的事大臣自己就能决定,这些都要讨论。

    反正大势已定,有什么问题,也等到来年再议吧!

    与已经平静下来的蹇义不同,大部分文臣的心里依旧平静不下来,虽然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但是他们的心里却犹如一团火在燃烧。

    皇上能够允许他们自行议事,这就是巨大的“进步”!对未来,他们更有信心了!

    蹇义的心中总是有些不踏实的感觉,却又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这几日,为了这个议长之位,他做出了许多口头承诺,也答应了不少人事变动,恐怕是这些事让他有些不踏实吧……

    诸位堂官回到了衙门,就宣告了这个好消息,然后安排封印,关衙。

    而在皇宫中,朱棣看着朱瞻基写出来的战前筹备计划,陷入了深思之中。

    这不同于他之前看过的任何一封奏折,也跟他期待的想看到朱瞻基写出一份详细的备战计划完全不同。

    他对西北各国的军事,政治,经济,兵力做了详细的汇报。

    他也对大明每个高级将领的履历都做了详细的了解,通过各种实证,生活环境,家族环境,来证明这个将领的性格与打仗的优缺点。

    这方面是他比较满意的,而且看到这些,每个将领能够承担什么样的任务,他都一目了然。

    但是朱棣想看的,比如朱瞻基在行军打仗谋划,行军路线策划,后勤补给方面的安排等等,并没有给出任何自己的意见。

    就在朱棣觉得有些失望的时候,他看到了资料最下面的东西,也是这份东西,让朱棣陷入了强烈的震惊当中。

    《权力的平衡》。

    看到这个标题的时候,朱棣还觉得有些可笑,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连什么是权力恐怕都还没有搞明白,就会纸上谈兵了。

    可是继续看下去的时候,朱棣完全被吸引住了。

    在这份资料中,瞻基对大明自建国开始到现在,文官,武将,包括宦官之间的权力平衡做出了详细的描述和总结。

    他写了父皇当初为什么要杀死功臣,写出了父皇为何要用宦官制约武将,也写出了父皇为何明知儒家不可信,还要重用文臣。

    他也写出了自己为何重新启用锦衣卫,为何重用宦官。而以后的皇家应该怎么来掌握大明文臣,武将,宦官之间的平衡。

    文臣的发展将会随着大明的蒸蒸日上而越来越庞大,如何区分文臣与儒家之间的关系,如何遏制文臣在政治方面越来越迫切的需求。

    更让朱棣惊讶的是,他从宏观的角度分析了保持三大统治阶层之间平衡的可能性,这是朱棣这个皇上都几乎没有想到过的。

    他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知道要扶持宦官帮助武将压制文臣,却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宦官的崛起,从政治,经济,文化,民生等各个方面,会有如此大的影响。

    而且,他还从各种角度分析了这次西征,对大明在各个层面的影响。比如对经济的带动,因为征用民夫对社会,对农业的影响,对世界各国对大明的印象,对国内文官阶级的促进。

    这里面有许多问题,他都从来发现过,没有看清楚过。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在许多方面,自己这个孙子甚至比自己还要强,比自己看的还清楚。

    他现在唯一欠缺的,或许就是经验了。

    “狗儿,去把太孙给我叫过来。”

    却是李谦走了过来。“陛下,今日永安公主三周年满孝,王太监与殿下下朝就去了广平侯府。”

    朱棣楞了一下,这才想起是自己打发了王彦跟瞻基去了广平侯府,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已经离开三年,朱棣也忍不住一阵唏嘘。

    他呆坐了半晌,才从低沉的情绪中缓了过来,问道:“广平侯世子在随瞻基下西洋途中,表现如何?”

    李谦身为都知监大太监,掌管的是皇帝出行,监管其他各监的行踪,发放勘合,对一个侯府的世子并不了解。

    不过这个问题也不需要他来回答,很快曾随朱瞻基一同下西洋的太监海寿站了出来。“陛下,广平侯世子是在随殿下在星城期间获知公主驾鹤,从此粗茶淡饭,不食荤腥。在对明古鲁作战期间,随羽林卫学为大军作战提供了完整情报,虽然不曾亲自上阵杀敌,也算可圈可点。

    在南洲期间,他积极联络各大勋贵,寻找金矿,想为家族在南洲发展奠定基础。想必是知道了公主驾鹤,他父亲恶了陛下,只能他出来为家族谋划。”

    朱棣沉默了一会儿,才叹道:“他一个世子,即便其父有过,他也是我的外孙,我又怎会怪罪与他?那么大一个侯府,用得着他这个世子亲自谋划?让他初二过来见驾吧……”

    永乐十五年,朱瞻基的舰队刚走,永安公主就因病去世。她是朱棣的嫡长女,在一众子女中照顾弟妹,颇有长姐风范。

    虽然她不是那种有事没事亲近朱棣之人,但是行事端庄,朱棣对这个长女也很器重。

    她身体也一直是不错的,只是因为过年劳累,一点小病就去了。而驸马袁容不闻不问,只顾饮酒作乐,有过失之错。

    朱棣大怒,虽然没有剥夺他的广平侯爵位,却停了侯府的俸禄。

    如今广平侯世子归来,这个嫡亲儿子归来,才将她的遗体入土,同时也满了孝。

    他打发王彦去,也算是给世子几分面子,恢复了广平侯府的俸禄。

    而这个时候,朱瞻基与广平侯府以及各家勋贵来到了钟山东南的灵谷寺,请出了已经存放三年的灵柩,将其安葬在距离寺庙不远的一处向阳山坡。

    自明孝陵设立,整个钟山南麓已经变成了所有达官贵人们无不想入土的宝地。不过这里被皇家征用,从灵谷寺以西,一直到紫金山,这里全部不允许其他勋贵安葬。

    灵谷寺以东的这片不大的区域,就变的寸土寸金,没有一点身份,根本在这里抢不到一块家族墓地。

    广平侯袁容虽然恶了朱棣,但是其家族早在多年前就争取到了一片山林,其父开国大将袁洪就是葬在此地。

    灵谷寺乃是南梁时期所建,是明代三大寺院之一,朱元璋曾经亲自题字:天下第一禅林。

    虽然如今大明打压佛教,但是这里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朱瞻基平日从来不进寺庙,这次为了大姑姑也进了来。

    人已经死了三年,要不是袁祯出海,前几个月就满了孝。所以众人虽然神情肃穆,但是也没有了多少悲哀之情。

    包括袁祯在内,都早已经走了出来,他现在更关注的是关于南洲的开发事宜。

    从钟山回了广平侯府,朱瞻基与王彦就被请到了上席,由于朱瞻基这个太孙驾到,宗室和勋贵几乎全部都来了,就连关系不大密切的文官们,也大多派人送上了四色,八色的礼金。

    这顿饭朱瞻基几乎没吃什么,一直在不停应酬,回答关于南洲开发的安排。

    这件事朱棣还没有透露口风,所以朱瞻基虽然在宗室面前给他们吃了定心丸,但是面对勋贵们,又是一种态度。

    时至傍晚,朱瞻基要回宫了,袁容,袁祯父子将他们亲自送了出来。在广平侯府门口,袁容向朱瞻基长揖到地,开口说道:“殿下,容自幼荒唐,闹出了不少是非,但是自认对永安公主一直爱护有加。如今陛下因公主之事怪罪于容,没有他庇护,容以前的仇家难免会落井下石。

    祯儿我不担心他,有你与陛下照应,每人能欺负了他,但是容还有其他子嗣,不想见他们低头做人。所以南洲一事,还拜托殿下,不管地多也好,地少也罢,容都心甘情愿,为殿下守住一片天地。”

    袁容其父是开国大将,自幼争强好胜,年轻的时候得罪过不少权贵。就连赵王朱高燧,都曾经被他仗着姐夫的身份打过。

    特别是西城都指挥使款台,这个蒙元农奴出身的指挥使乘马过驸马门,袁容因其未下马,就把款台捶打几乎致死,几个月才养好伤。

    以前朱棣顾着他,没人敢跟他计较。但是朱棣现在恼了他,连俸禄都停了,这几年,广平侯府遭遇的刁难越来越多。

    所以,他跟其他勋贵不一样,其他勋贵都是让次子或者是庶子去南洲,他却准备亲自过去,只把跟永安公主生的袁祯和其他三个姐妹留在大明。

    他的嫡子虽然只有袁祯一个,但是庶子却有六个,一个个都是从小习武,学习兵法。

    朱瞻基见没有旁人,想了想说道:“姑父一家皆豪杰,去到南洲未免有些蹉跎。我倒是有意让你与我二叔去西洲,那里不比南洲差,只是土人多了些。”

    他楞了一下,看了看袁祯,见袁祯轻轻点了点头,他立即抱拳道:“既然汉王……高煦也要去西洲,那我跟他一起去做个伴,一起喝酒,一起杀敌,更是快哉。”

    “此事暂且不要宣扬,即便是要去,也还要再等两年,总要等皇祖父西征归来,那个时候,兵丁才充沛一些……”

    袁容又是一抱拳。“容代表广平侯府五十七口,谢过殿下!”

魏征《谏太宗十思疏》

    昨日一章,有读者说古文看不懂,认为我骗字数,我是想到全部翻译篇幅太长,所以放作品相关里面。

    其实我的古文更差,所以抄了这篇著名的奏疏。这可以算是文臣与皇帝之间争权的典型代表。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

    凡百元首,承天景命,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岂取之易,守之难乎?盖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虽董之以严刑,振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复舟,所宜深慎。

    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宏此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并用,垂拱而治。何必劳神苦思,代百司之职役哉!

    译文:

    想要树木生长,一定要稳固它的根;想要泉水流得远,一定要疏通它的源泉;想要国家安定,一定要厚积道德仁义。

    源泉不深却希望泉水流得远,根系不稳固却想要树木生长,道德不厚实却想要国家安定,我虽然最愚昧无知,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何况(您这)明智的人呢!

    国君掌握着国家的重要职权,据有天地间重大的地位,不考虑在安逸的环境中想着危难,戒奢侈,行节俭,这也如同是砍断树根来求得树木茂盛,堵住源泉而想要泉水流远啊。

    所有的君主,承受上天赋予的重大使命,开头做得好的实在很多,能够保持到底的却很少。难道是取得天下容易,守住天下困难吗?因为处在深重忧患之中,一定会竭尽诚心地来对待臣民。既已成功,则放纵自己的情感来傲视别人。

    竭尽诚心,就会使敌对的势力(和自己)联合,傲视别人,就会使亲人成为陌路之人。虽然(可以)用严酷的刑罚监督(人们),用威风怒气来吓唬(人们),(人们)最终苟且免于刑罚但不会感恩戴德,表面上恭敬而在内心里却不服气。怨恨不在大小,可怕的只有老百姓;(他们像水一样)能负载船只,也能颠覆船只,这是应当深切戒慎的。

    如果真的能够做到:见到自己喜欢的,就想到知足来自我克制;将要兴建什么,就要想到适可而止,来使百姓安宁;想到(自己的地位)高高在上充满危机,就要不忘谦虚来(加强)自我修养;

    害怕会骄傲自满,就想到要像江海那样能够容纳千百条河流;喜爱狩猎,就想到网三面,留一面;担心意志松懈,就想到(做事)要慎始慎终;害怕受蒙蔽,就想到虚心采纳臣下的意见;

    畏惧说坏话的人,就想到端正自己的品德来斥退奸恶小人;施加恩泽,就要考虑不要因为一时高兴而奖赏不当;动用刑罚,就要想到不要因为一时发怒而滥用刑罚。

    全面地做到这十件应该深思的事,发扬光大“九德”的修养,选拔有才能的人而任用他,挑选好的意见而听从它,那么有智慧的人就能充分献出他的谋略,勇敢的人就能完全尽到他的力量,仁爱的人就能散播他的恩惠,诚信的人就能献出他的忠诚;

    文臣武将一起任用,垂衣拱手、不亲自处理政务,天下就能治理好。为什么一定(自己)劳神费思,代替百官的职责呢?

    (老妖才疏文浅,只能抄一份给大家看看。马上更新下一章)

第十七章 结果并非我想象的那样

    “蒙元西征后,在被征服地区建立了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和伊儿汗国。四大汗国的统治者在血统上出自“黄金家族”,同奉大蒙元国为宗主。

    南宋开庆元年,蒙哥去世之后蒙元引发内战,四大汗国都获得了实质上的独立,与蒙元之间互不统属,并且战争不断。四大汗国直至元成宗时期方才一同承认元朝的宗主地位。

    但西北地区境内地形复杂,交通落后,民族众多,社会发展水平不一,语言、文化传统各异,根本不可能实现完全统一。蒙元帝国从它诞生的时候,就无法避免瓦解崩溃的命运。”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一个国家要强盛,不仅要有一个主体民族,移风易俗,进行语言统一,文化统一,还要大力修路,加紧各地之间的联系。”

    朱瞻基笑道:“这就是孙儿以后要干的事。”

    朱棣沉吟了一番道:“打江山难,坐江山更难,以后你要辛苦了。”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孙儿不仅要当一个好皇帝,更要当一个轻松的好皇帝。”

    朱棣忍不住失笑,又说:“先把话题扯回来,既然西北局势复杂,让柳升进行武力威慑,岂不是比郑亨这种善于周旋的主帅更合适?”

    “如果是打了就走,只是去抢了他们的金银财宝,抢了他们的工匠,柳升当然比郑亨合适。但是皇爷爷既然想将大明的势力衍伸到外西北去,郑亨的作用就比柳升好。

    如今的外西北,主要就是察哈台汗国分裂之后的各民族,如今在西北威势凛然的帖木儿国,也不过是以前的西察哈台汗国为主体发展起来的。

    作为游牧民族向农耕民族过渡阶段的西北各国,他们打不过我们还能跑,我们的大军难道能长年累月在那里跟他们玩猫抓老鼠吗?

    而且,让郑亨出动,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从漠北带一批瓦剌和鞑靼的骑兵配合我们大明的行动。

    瓦剌和鞑靼都派兵了,你火州,吐鲁番不派兵怎么能行?你奕力把里不派兵怎么能行?如果东察哈台汗国都站在了我们大明这一边,不仅路上的补给可以节省下来许多,更能威慑整个西北,包括金帐汗国。”

    朱棣沉吟了一番说道:“异族狼心狗肺,过于信任他们,只会让我大明陷入险境。”

    “所以孙儿建议,北路军除了少数的马车军,其余全部派骑兵,兵在精不在多。”

    “荒唐……”朱棣情不自禁地笑骂了一句,自己却陷入了沉思中。

    远征西北帖木儿国,对朱棣来说是一次巨大的冒险,不是因为对方的实力强,而是因为太远。

    这三年来,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为这场大战做了无数准备,也进行了多次推演,所有的战术都是围绕着大明要派出超过五十万军队来推演的。

    这不是在大明周边,大军随时都能抵达。光是从大明派兵到外西北,走都要走一年。

    即便按照乐观的局势,这一场战争就要耗时三年。为了供应这五十万大军消耗,在一万多里的远征路上,最少要有上百万民夫提供补给。

    所以,哪怕筹备了三年,大明耗费了上千万两白银,仍然不敢说能保证胜利。

    朱瞻基现在提出只派骑兵,虽然看似冒险,但是如果能拉拢到西北各国的支持,不用大明远赴万里将粮草送到前线,这节省的耗费能少一大半。

    不派步兵,只从边卫抽调骑兵,再加上郑亨那里的十万骑兵精锐,瓦剌和鞑靼各部再派出骑兵支持,这样看起来局势更加有利。

    朱瞻基见朱棣有些意动,又说道:“帖木儿国虽然是原本的西察哈台汗国,但是他们跟东察哈台汗国之间的仇恨比我们更大,只要我大明大军具有一定的优势,势必能拉拢更多的支持者。

    如今我大明西北已经聚拢了大量粮草,如果减少步兵,尽可以用这些粮草来拉拢吐鲁番,奕力把里等国,让他们欢天喜地帮我大明将粮草拉过去。”

    朱棣心中又是一动,不用步兵,减少了兵力,就意味着减少了出兵时间。

    这可不是简单的加减,节省一个月的时间,就等于减少了几十万大军的嚼用,而这些粮草,又需要更多的民夫运过去。

    因为这些民夫的征用,耽误农时,对大明来说,才是真正的沉重负担。

    前几年,大明一直以来的策略就是绝对优势力量来平推,但是现在朱瞻基的建议,最少可以节省一半的耗费,而且还不受后勤的制约。

    但是贸然改变策略,不仅朱棣难以接受,那些将领也难以接受。

    而且,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该如何说服瓦剌和鞑靼出兵。还有到了西北,也必须要有能言善辩之人说服西北各国。

    还要重新确定用什么样的代价,来换取各国的支持。

    谈到这个问题,朱瞻基直接推荐道:“孙儿推荐工部都水清吏司任郎中陈诚,此人多次出使西域各国,还两次前往撒马尔罕,实乃不二人选。”

    “郑亨那边你觉得应该派谁去?他跟亦失哈两人必须要又一人留守,郑亨既去,亦失哈不能动。”

    这个人选无关紧要,因为只是暂时替代郑亨,随便一个大将就可以。不过朱瞻基还是想为自己人谋福利,说道:“阳武侯薛禄如何?”

    朱棣却摇了摇头说道:“此人不妥,他是你亲军提督,你在应天府,要有一股属于自己的力量。”

    朱瞻基笑道:“孙儿既不出京,何须拱卫!”

    朱棣的眼睛在他脸上盯了半晌,才轻声说道:“我已决定,开春就将你父王派驻到嘉峪关,今后这应天府,就交由你来控制。”

    朱棣的话虽然很轻,却如同一声响雷炸响在朱瞻基的脑中,一时之间他也有些懵了。

    见朱瞻基失态,朱棣似乎有些满意地笑了起来。“数十万大军的嚼用如今都在嘉峪关一带,由肃州卫、威远卫、威虏卫还有神机营看守,粮草分配乃是大事,需要你父王去督导。”

    西征的总后勤官是朱瞻基熟知的黄福,此人能力出众,又是兵部尚书,所以威望也高。这样的时候,其实是不需要朱高炽亲自前往的。

    但是朱棣要把朱高炽派出去,显然就是为了给朱瞻基腾位置,不让他成为自己的掣肘。

    朱瞻基一直以来的准备就是在京城蛰伏,主要精力放在银行事务和科技推进上。然后在朱高炽太过于放飞自我的时候出来干涉一番,不要让他坏了事。

    但是没有想到,朱棣竟然直接要把朱高炽派出去,留自己到应天府监国。

    如果是让自己监国,那么把薛禄留下也就可以理解了,自己必须要有一股私人力量,来威慑百官。

    朱瞻基的心情是激荡的,却不能表现的太欢喜。身为人子,他这个时候理所的应该表现出对朱高炽的关心。“可是父王腿脚有疾,这一去数千里……”

    “他只是腿脚不便,又不需要他走路!何况伺候他的人也不少,不用你担心他。”

    朱瞻基的快速地盘算了起来,如果是自己监国,那最开始的一些计划可以暂停了。

    比如大年初六他就准备鼓动勋贵和武将们与文官交恶,将两者之间的矛盾激化。

    这是为了防止朱高炽太信任文臣,对武将形成压制。

    但是如果是自己监国,就完全没有必要,稳定为主,不需要将矛盾激化了,反正自己是绝对不会偏向文臣的。

    见朱瞻基的脸上没有担心,朱棣也非常满意,说道:“我看了你的《权力的平衡》写的非常好,就是我也受益匪浅。你能有这样的见识,我对你也就放心了。

    你父王是个糊涂虫,只能将他远远打发出去,不要妨碍你做事。不过……今后这样的话,不要写在纸上,让他人看了去。这件事,我们爷孙两人心里有数就好了。”

    朱瞻基问道:“烧了?”

    朱棣点了点头。“我既然已经看了,当然是烧了省心。过年这几日,你就好好想想该如何坐好这个位置,过了元宵,你恐怕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朱棣离去之后,朱瞻基才真正的将自己的兴奋之情表现了出来,原地空翻了一个跟头,然后兴致冲冲地来到了书桌前面。

    想要叫人送来如今朝廷京官和地方官员的名单,但是想想在过年了,朝堂都封印了,还是不要折腾咨情司了。

    但是兴奋的情绪难以压抑,他大喝一声。“李亮,去吩咐太孙妃,今晚我歇她房里,准备点酒来,我要饮酒。”

    如此兴奋的时候,他却找不到一个知己来喝酒,只能找自己的大老婆陪了。

    不过想要在这个时代找个知己,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的。

    ……

    ……

    永乐十八年的春节,朱棣的风湿腿又犯了,这就导致了许多应酬都由朱高炽和朱瞻基代替他。

    就连大年三十晚上的祭天仪式,都是朱高炽代替他进行。

    让朱高炽代替他进行祭天,这也释放出了要给朱高炽更多权力空间的信号,让一干文臣都喜气洋洋。

    朱瞻基却在忙着应酬,他虽然是太孙,但是京城勋贵众多,一些亲眷家族,他也必须要一一应酬。

    朱棣每日躺在暖房里偷懒,朱瞻基和朱高炽就只能承担起皇家的责任。

    当然,朱棣也不是什么事都不管,在初二这天,皇宫也邀请京城各大勋贵,在宫中赐宴。

    在这场宴席上,朱瞻基也见到了皇室中的另类永平公主和他的纨绔儿子李茂芳。

    这位二姑姑在整个皇族都一直不受待见,因为她一直都不像一个公主,而是像一个商人之女,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公主的自觉性。

    朱棣一共有三子五女,其中三子四女都是徐皇后所生。

    永平公主身为嫡次女,纵然不太受宠,却也没人敢欺负了她。

    但是因为其夫君早逝,让她26岁就守了寡,个人缺乏安全感,所以很爱财货。

    一个公主爱财货,在这个时代,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她不以为耻,还将自己的一套人生观灌输给了唯一的儿子李茂芳。

    李茂芳比朱瞻基小一岁,自幼被永平公主捧在手心里长大,此人文不成武不就,最喜欢的是做生意。

    但是他做生意靠的不是创新,不是踏踏实实,而是喜欢仗着公主母亲,仗着富阳候的身份强取豪夺。

    因为吃相太难看,惹出几次是非,让朱棣对他格外厌恶。朱棣数次训斥永平公主,才让他们母子收敛了一些。

    因为这个原因,朱瞻基对这个表弟其实也不待见。他倒不是瞧不起做生意,他自己其实也在做生意。但是你不靠自己本事,只会仗势欺人,这不是做生意,这是做强盗。

    不过他们母子因为是独子,所以没有参与下西洋的进程中,也不会来纠缠朱瞻基给他们家在南洲划一块地盘。

    让朱瞻基啼笑皆非的是,入席之前,永平公主带着李茂芳找到朱瞻基,竟然想让朱瞻基帮忙,让富阳候府代销马家水晶,琉璃在北方的代理。

    马致德一家原本是以天然水晶的打磨为主,成本高昂,利润不高,只能算中等商户。

    但是在投靠朱瞻基以后,朱瞻基扶持他们建起来了新式的琉璃窑,让琉璃的制作越来越趋近于现代玻璃。

    马家的琉璃,质量比这个时代的威尼斯玻璃还要更胜一筹。

    特别是望远镜的发明,高级琉璃和水晶的应用从观赏趋向实用,销量大增,如今成了大明最大的流利商。

    有朝廷的官方订单,马家的高档水晶和琉璃供不应求,哪里用得着让他们代理销售。

    所以朱瞻基只是淡淡地以涉及军事机密,上等琉璃概不外销,中低档琉璃马家产量不高为由,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与永平公主母子遭遇冷遇不同,永安公主虽然去世了,但是惩罚了袁容三年,朱棣也似乎消了气。

    腊月二十八葬了永安公主,第二天袁容就递帖子,请辞广平侯。

    大年初二这一天,朱棣在接见勋贵的时候,就顺理成章地承诺,袁祯将承广平侯爵位。不仅一应俸禄照旧,还补了前三年扣下的俸禄。

    朱高炽并不知道过了年自己就要被打发到西北,这几日除了宫中应酬,一直在四处赴宴。

    不过他跟朱瞻基不同,朱瞻基喜欢去武将,勋贵家里,而他喜欢去自己的属官家里,而他的属官都是文臣。

    偶尔朱瞻基也会在心里可怜这个父王,他的确称得上是一个好人,一个知识渊博的儒家弟子。

    但是他偏偏忘记了,自己最主要的是当一个帝国继承人。

    初二之后,朱瞻基就按照朱棣的指示,有意地给各个武将府下了帖子。

    特别是应天府尹顾佐,与五城兵马司的五个指挥使,是重中之重。他们也被朱瞻基特意安排在了正月十三这一日,携带家人入宫见驾。

    朱棣出征,朱高炽也要被打发出去。京城的护卫要随着朱棣的出征出去大半。而留守的军队,关系到整个大明的稳定。

    应天府负责京城的治安,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对应天府的各个角落都了如指掌。

    五城兵马司负责拱卫京城,他们的人马是除了京卫之外,唯一可以不用虎符调令,就能自由进出内城的。

    再加上朱瞻基自己的羽林卫,幼军,还有海军第一舰队新江口大营,足足十万人马,足以控制整个京城。

    除此之外,每日闲暇之余,他还要整理这次出海途中的所有的将士功绩,过了正月十五,一切正常起来,首先就要对他们给予嘉奖。

    而有些人,虽然人不在大明,但是不管是荣誉,还是物质奖励,都要发放给家人。

    比如马欢,因为以一己之力促使大明与马穆鲁克王朝的结盟,获得几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允许大明驻军。

    他也就被任命为第一任苏伊士总督,节制苏伊士总督府军政,经贸大权。

    他虽然不在大明,但是朝廷必须要昭告天下。

    正月初六,各部开衙,但是这几日不会安排堂官坐堂,只是有人值班而已,应付突发情况。

    这一日的朝会也不会处理具体政务,只是由内阁撰写一份制文,昭告天下。

    制文中,对永乐十八年的这一年做一些美好的展望,并且将一些将要施行的政策作出正式的宣告。

    这其中,就包括了《大明议事法则》的推行。

    虽然这份议事法则将来会推行全国,各州府也将推行,但是最少在今年,还不会展开,最少要在朝堂中施行一段时间,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后,才会全面推广。

    在许多方面,如今这个时代要比后世落后的多。但是在朝堂关于政策法令的推行上,其实与后世并没有差别。

    这种政策性的法规,都是逐步推广,像王安石那样蛮干,强力推行的做法,历史上也就只有不多的几次。

    而蹇义他们惊讶地发现,这次似乎意想不到的顺利,一直到了今天,不管是武将们,还是皇上,都没有任何拖后腿的现象。

    当蹇义他们将自己费尽心血弄出来的议事法则细则,拿出来讨论的时候,也没有遭到太多的反对。

    甚至,他们拿出来的这套程序,跟皇上拿出来的这套程序相比,更加保守了许多。

    以至于,蹇义在看到皇上拿出来的这套细则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写的这份塞进了衣襟。

    首先,皇上不再事事操心,放权给了各部。

    凡是程序性的公务,有旧例可循的时候,一切照规办事,不必事事讨论,更不用拿到大朝会上来讨论。

    其次,凡是涉及到金银周转,皇上根据前三年的旧例,每部比往年提高了两成,这一部分资金皇上也不再管理,由各部自己处理。

    只有户部的浮动资金,以及额外资金,这一部分仍然由皇上掌控,调用需要皇上同意。

    即便是如此,各部仍然有些不可思议,这皇上不仅把事权给了他们,连财权都给了他们自己啊。

    现在多了两成,要是平日办公节省一点,每年还能结余一部分资金来改善办公条件啊!

    他们开心的同时,却没有发现,这种各部公务不用拿到朝堂来讨论,也就等于其他大臣,没有了插手其他部门的机会。

    当他们尝到了自己做主的甜头,还会允许不管什么事,别人都能来插手吗?

    至于将基础办公资金给他们自己调配,在后世各国,各部门也是这么安排的。反正这些钱都要花,不花连正常办公都维持不下去。

    户部就是一开始捏在手里,最后还是要给他们,自己还增添了许多烦心事。

    就像刑部查案,你不给刑部出去办公的费用,谁出去查案啊?

    而且这个时候的制度相当不合理,所有的资金被户部捏在手里。别的部门要一点,挤一点出去,不要就当忘记了,不给了。

    这种方式虽然节省了一些资金,其实造成了工作效率的低下和精力的分散。

    现在朝廷按月直接将资金发放给各部,由各部自己安排,就能让各部把精力都放在公务上。

    每月一审核资金使用情况,合理使用,下月就准时发放,这样也能防止大规模贪腐。

    但是这种将事权和财权自己掌握,对各部大臣们来说,就是巨大的“进步”,一个个喜不自禁。

    通过这套议事法则的推行,户部变成了户部,兵部变成了兵部,礼部变成了礼部,而不是像过去一样,一件鸡毛蒜皮的事务都拿出来讨论,所以统称为六部。

    而军队事务现在也变成自己处理,除非大事,才会拿出来讨论,这就减少了文官对军队事务的插手。

    没有了户部拿银子卡住军队的脖子,他们的话语权也大减了。

    这个时候,蹇义才发现了问题,如今各部事务自己处理了,那大朝会上议事,还议什么事啊?

    但是,即便发现了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职位职权大幅度缩水,蹇义也不敢提意见,因为这可是跟全体大臣作对。

    而实际上,大朝会需要议的事依旧不少,比如高层人事权,……但是这貌似就是他以前的工作啊!

    还有各种新政策的制定,意外事件的处理等等……,蹇义终于发现,自己争取来了这个议长,获得大部分也是虚权。

    散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自己右前方的朱瞻基,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太孙一点也不简单……

    (这一章写的不算顺,本来想要描写一下关于政策的推行与争执,但是发现如果把一条一条的法规写出来,恐怕要好几章才能写完,所以粗略写过,后面还会有关于这方面的斗争,那个时候再写。)

第十八章 刑部尚书(又是一万二求订阅)

    顾佐在如今的大明官场是个绝对另类。

    首先,他祖籍太康,在朝中并无同乡臂助。

    其次,他祖上曾在元朝为官,在如今这个时代属于是黑历史。

    然后,他能文能武,武艺高强,在文人心中是个粗人。

    最后,他性格方正,被誉为大明包拯,从不结党营私。

    被朱棣挂尚书衔后,顾佐有了入内廷办公,议事的权力,但是他每次独处一间小夹室,不是议政不与官员们群坐。得一外号“顾独坐”。

    应天府尹虽然位高权重,虽然是京城的父母官,但是实际上属于地方官,而不是京官。只是因为这个位置在京城,又被算进了京官行列。

    他当初当上应天府尹,是在众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但是自他履任以来,其处事能力超卓,操履清白,性格坚毅,从不徇私,反而赢得一片赞誉。

    自永乐十年起,他就担任应天府尹,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八年,不论是谁都挑不出他半点过错。

    朱棣想要提拔他,但是这个位置却找不到合适的人接任,只能让他继续干下去。

    朱瞻基对这样的官员其实非常欣赏,不以朋党苟利,仅以支身立命,是个能做事的好官。

    但是偏偏现在的大明这样能做事,却不会拉帮结派的官员往往得不到重用。

    像黄福,在永乐元年就担任了工部尚书。却被陷害离京。

    在外面折腾了近十年,才在朱瞻基的带挈下回京任了兵部尚书。

    即便是回了京城,仍然被排挤,凡是他在朝堂的提议,大多被否决。在朝堂上,经常遭受其他文臣提起他人工部尚书期间贪污来打击他。

    如果是以前,朱棣恐怕也不会为了他一人得罪满朝文臣,但是这些年他也受了朱瞻基的影响,对能做事的官员格外重视。

    这几年力排众议,坚持让他担任了西征的转运提督,负责整个大明西征的准备。

    而顾佐被成为顾独坐,也是因为受到了性喜浮夸的文臣们的排挤。只是他自己本职是应天府尹,直接对皇上负责,即使这些文臣们也拿他无可奈何。

    担任应天府尹八年,顾佐一直住在府衙后面的官衙里,并未在京城置产。

    十三日午后,顾佐携一妻,四个子女,隆装打扮,坐上了官衙的马车。

    小妾与她生的两个孩子只能羡慕地看着马车离去,以她们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进入皇宫。

    他与三个儿子一辆马车,他们虽然有些紧张,但是更多的却是兴奋。虽然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但是皇宫他们还是第一次进。

    想到妻子连续几日都魂不守舍的,他也忍不住一笑。

    大儿子顾诚今年十九,已经订了亲,不过为了考取举人,如今还未成亲。如果今年秋闱能顺利高中,顾家也会双喜临门。

    “父亲,太孙殿下为何会专门宴请父亲,还让携家人一同入宫?”

    “不要猜测殿下的意思,我们当臣子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儿子性格还有些浮躁,加上跟他从小习武,行事有些冲动。顾佐对他希望甚高,平日里总是言传身教。

    顾诚低声应下,又忍不住问道:“父亲,如果今年……秋闱不顺……儿子可否能去参加羽林卫学的考核?”

    顾佐摇了摇头说道:“羽林卫学权贵众多,虽然那里面能真正学到些本领,但是为父却不愿你去走从军这条路。”

    想到如今军中待遇提高,而且军政虽然还没有分开,但是文臣已经没有太多机会插手军务。羽林卫学身为殿下最重视的军校,在那里出来的士兵,最少也能担任中层将领。

    他叹了口气说道:“即便你欲从军,也该考上举人,甚至是进士,只有这样,你选择那条路的起点才会更高。如今大明四海靖平,今年陛下御驾亲征你是赶不上了,以后仗越来越少,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从军可以去南洲,去西洲啊,我要去找一个大大的金矿,以后孝敬爹娘。”

    顾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你要苦练习武,还要好好学字,羽林卫学也要会认字,要不然,连六分仪都不会用。”

    “嗯!”

    二儿子顾诞今年十四岁,今年准备进羽林卫学的中级班。他学文没甚天分,受了太孙下西洋的影响,整天叫着要从军出海,发现新大陆,发现新金矿。

    为此他没少挨他母亲的打,儿是自己的心头肉,哪受得了他天天叫着要出海……

    不过,顾佐倒是支持他的想法,既然学文没有天分,那就好好习武报国。

    看向了小儿子顾谦,他年岁还小,看到爹爹望向了自己,他弱弱地问道:“爹爹,去了宫中有好吃的点心吗?”

    顾佐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说道:“去了要懂礼,拜见了殿下,殿下让你吃,你再吃。”

    顾谦今年磕头的了不少压岁钱,这几日被母亲教着学了一些礼节。忍不住问道:“跟殿下磕头有压岁钱吗?”

    顾诞忍不住笑骂道:“小财迷,掉进钱眼里去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进了承天门,从皇城夹道,绕到了东华门处。

    他们的马车是不能进宫的,在东华门瓮城下车。男人们由太监验查。女眷则由宫女验查,不仅铁器不能携带,就连文字信件也不能携带。

    一家人稍微有些不习惯,但是这个时候的注意力全部都被隐约的皇宫给吸引住了。

    经过夹带检查,刚准备进门,后面又来了两辆马车。

    一个骑马的武将高声喊道:“顾父母,但请留步。”

    顾佐是应天府的父母官,一般都被百姓称作顾父母。他认出了来人是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袁宜。

    袁宜是袁洪的次子,但是与喜欢惹事,仇家遍地的哥哥袁容不同,他在京中可谓是八面玲珑,人缘极好。

    应天府五城兵马司直接受皇上指挥,虽然名义上是平级。但是因为皇宫在城东,东城兵马司朱棣就在工部背后,与太医院,詹士府同处一地,负责保护朝廷各部堂的安全。

    所以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在级别上虽然与其他四城平级,其实还要高半级。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与京卫的指挥使一样,人数只有三千人,比边军一卫少两千五百人,级别上低半级只是从三品。

    顾佐现在挂尚书衔,是正二品,倒是担得起一声顾父母。

    不过顾佐为人低调,学他一样抱拳说道:“你我同僚,唤我一声礼卿就好。”

    袁宜跳下马来,行了一礼说道:“顾父母礼遇我,我却不能失了分寸。”

    不过他拗不过顾佐,还是在顾佐的坚持下喊了一声顾佐的字礼卿。

    随后他们又互相介绍了家人认识,相互见礼。顾谦只记得母亲教的要见人磕头,见礼的时候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倒是把其他人都给逗笑了。

    袁宜看了一下顾家人的相貌,顾谦白白嫩嫩,很是可爱。笑着说道:“礼卿,我瞧这小子活泼伶俐,倒是跟我有缘,不如我们两家也结下一门亲事如何?”

    袁宜年岁比顾佐小了几岁,他的嫡长女跟顾谦年岁差不多,也是伶俐可爱。

    顾佐看了她一眼,心里也有几分同意,再想到袁家在京城也算是一等勋贵,关系牢固,对自己这样的独臣来说,有个这样的亲家倒也不错。

    不过他跟袁宜以前只是萍水相交,除了公务并无联络,甚至还因为应天府和东城兵马司的案件之争有过纠纷。

    一时之间猜不透对方为什么会如此亲近,他就推到了妻子身上。“这件事还是让他们女人家找个时间谈,我们两个老爷们……”

    “正是如此,只怪我见了这个小家伙仪式兴奋。”袁宜哈哈笑了起来,摸了一下顾谦的头。“便宜你小子了。”

    他们也经过了检查,才由几个太监和宫女问要不要马车,他们没有老弱病残,也知道太孙不喜享受,就都决定走进宫城。

    看到袁宜的妻子对顾谦亲近,对妻子屈意讨好,顾佐猜出来了,他们是有意亲近。

    他在京城中没有上层关系,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太孙为什么会专门给他下帖子,但是想必这个袁宜是知道的。

    顾佐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殿下看中了我的能力,想要重用我,所以才引得袁宜这个勋贵子弟亲近?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了,何至于一点喜事如此浮躁啊!

    “安之,我原以为今日来的早,却不曾想,你也这么早过来。”

    他本来是想略微试探,袁宜却低声说道:“不瞒你说,我是早就准备好了,但是不能当第一个啊,所以让下人盯着你们几家,不管是谁来了,就一起结伴入宫。”

    没想到对方如此坦白,他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袁宜微微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对礼卿青睐有加,你在应天府尹位置上坐了八年,早该升迁了。”

    冒险说了这句,袁宜不敢再冒险,开始给他们介绍皇宫的情况。

    顾佐经常入宫,不过是从午门直接进三大殿,参加宴会也是武英殿,还是第一次来东宫。

    而袁宜身为勋贵子弟,自小就经常入宫,对宫内的一些布局非常清楚。

    出了东华门,就看见了一条弯曲的小河,小河以南是经籍库和八宝库。对面是太子的文华殿,一大片建筑,顾佐也不知道那一片是文华殿。

    右手靠着皇城根是一片新房子,就是最近几年才出名的咨情司。沿着咨情司院落的门口向北,经过了一片空地,就能看到一大片连绵不绝的宫殿群。

    “那里就是殿下的兴庆宫,原本是太祖给自己建的放宝物的宫殿,现在是殿下住,除此之外,连永福宫都归了殿下在用。”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兴庆宫的规制,可是文华殿的三个大小……”

    顾佐很早就知道太孙在皇宫内更受皇上宠爱和重视,但是见到兴庆宫跟文华殿的差距,才能让人又确切的感受。

    因为年后又下了一场雪,皇宫内除了道路清理的干干净净,其他地方依旧保持原样,积雪依旧覆盖在树上,草地上。

    “殿下喜欢自然,野趣,所以特意交待不要清理不碍事的雪,城内到处都没有雪了,这里的雪还这么厚。”

    顾佐轻声问道:“陛下不管?”

    “只要不把皇宫拆了,陛下才舍不得管殿下。”

    来到了兴庆宫的门口,随着一声声的通传,朱瞻基带着太子妃孙娴,蓝良娣,胡良娣一起迎了出来。

    顾佐和袁宜都吓了一大跳,连忙带着家人快走了几步,率先跪下。“臣不敢当殿下迎,还请殿下留步。”

    朱瞻基哈哈笑道:“今日不论尊卑,只庆新年。快快请起。”

    另一边,孙娴带着两个良娣也扶起了两人的妻子和女儿,还一人给几个小孩子一人发了一个红包。几个小孩子得了三个红包,都开心不已。

    她们迎了几个女眷和不满十岁的顾谦去了后殿,而朱瞻基将他们带到了西殿的主会客厅。

    书房里机密文件太多,而人不多,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也不合适,所以西殿的会客室正当用。

    而这里因为在后宫,一年也迎不了几次客。

    朱瞻基率先坐在了一个单人沙发上,挥了挥手,让几个人坐下。但是他们战战兢兢,坐软沙发还只坐一边屁股,朱瞻基都替他们累。

    “都随意一些,给我坐踏实了。”在朱瞻基的目光下,几个人才有些局促地坐好,背靠在了沙发背上。

    顾佐和两个儿子是真的局促,但是袁宜这个家伙纯粹就是装的。大年初二那天,他在宫里吃的比谁都多,还嫌酒不够喝呢!

    不过他能这样照顾顾家父子的情绪,倒是让朱瞻基有些想不到。

    见朱瞻基有些疑惑,他主动“坦白”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刚才还在跟礼卿谈两家结亲,今后我们要变成亲家了。”

    朱瞻基不知道事情还没有谈好,闻言说道:“这是好事啊,到时候喝喜酒,我也去凑个热闹。”

    朱瞻基的“金口玉言”一出,顾佐也没有了脾气,这件事就成了板上钉钉。他也只好抱拳说道:“能蒙殿下厚爱,臣感激不尽。”

    “只要你等用心做事,孤自当会重用你们。”朱瞻基这句话说完,却又不谈正事,扭头问向了顾诚。“如今在国子监学业如何?”

    顾诚抱拳道:“禀殿下,小臣自觉学业倒也还过的去,只是这天下人才济济,秋闱倒还有些把握,不过明年的春闱,却没有了把握。”

    顾佐是二品大员,顾诚身为他的长子,也得了一个从九品文散阶将仕佐郎的爵位,可以自称臣。

    不过明朝的文散阶与武散阶完全不同,没有官职,一辈子可能就是这个从九品的散阶,不可能升上去。

    朱瞻基温和地说道:“儒家学业,只是让你懂得人间的道理,奠定你的基础。要想做一任好官,还需要像你父亲一样,要懂得明辨是非,诚恳做事,秉持公道,严于律己。只要你肯学习,勇于任事,自然有出头的机会。所以,也不必将一个举人,一个进士看的那么重。”

    “谢殿下指导!”

    他有转向了一直有些激动的顾诞,笑道:“为何浑身发抖?”

    顾诞结结巴巴地说道:“小民,仰慕殿下,见殿下心喜。”

    “你父已经替你报了羽林卫学的中级班,秋季入校之后要记得,在羽林卫学,一切身份都是空白,所有人都是小兵,不可仰仗父兄,仗势欺人。”

    “小民不敢。”

    朱瞻基笑道:“好好学习,以后做一个对大明有用之人。”

    “是!”因为太兴奋,这一声回答的简直像喊出来的。

    朱瞻基笑道:“今日没有拿到红包是不是有些遗憾?孤这里也有礼物送与你们。”

    听到他的话,李亮招了招手,出来了四个太监,两人端的是文房四宝,给两个孩子,另两人却端出了两把横刀。

    朱瞻基这才又面对顾佐说道:“自我十二岁起,一共打造了一百把百炼横刀,至今还没有全部送出去完。顾府尹你被誉为大明包拯,乃是孤器重的名臣,今日赐你百炼横刀,希望在你手中能斩奸邪,除恶棍,还我大明一个朗朗青天。”

    顾佐已经猜到了自己被太孙重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欣赏。

    这种直接的赞誉对西方人来说会很激动,但是对内敛的东方人来说,显得太张扬了。

    顾佐就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更为激动,在进入皇宫之前,他还一直在猜测太孙为什么会约见他,但是现在,他只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他双膝跪拜接下了横刀,激动说道:“臣一定谨遵殿下吩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瞻基亲自扶起了他,说道:“这几日元宵灯会,值好最后一班岗。”

    他神情一愣,有些惊喜地看着朱瞻基。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节后就会有消息,接替吴尚书之职。”

    从应天府尹到刑部尚书,虽然只是从三品到二品,却不能简单地这么算。

    因为这是从一个地方官员直接进入朝廷中枢,任六部堂官之一。

    哪怕顾佐此前已经挂了尚书衔,不过只是一个虚衔,如今却是手握大明全国刑罚。

    大明除了刑部,还有负责监察的都察院,主管审理和复核的大理寺,共称为“三法司”。

    而这其中,又属刑部权力最大,因为刑部不仅负责查案,有行动权,还有审理权,包括大半司狱也都归刑部管理。

    朱棣要出征,他必须要控制这个部门,才能从法理上制约住所有大臣。

    不掌握住权力机构,他只靠监国的身份跟大臣们打擂台,对方磨洋工,不配合,他就没有办法对付对方了。

    而且,让被一众大臣排挤的顾佐担任刑部尚书,从大局上来说,也直接分化了六部的权力。

    现在工部几乎已经在朱瞻基的控制之下,刑部再被他控制住,兵部一个尚书方宾被朱瞻基握住把柄,另一个尚书黄福算是自己人。

    这样算起来,朱瞻基已经控制了三个部。

    当然,不能这样算。因为真正坐在尚书位置上的大臣,都是能力出众,又懂得见风使舵的。

    真正难以管控的,是那些中层官员,他们才是真正的思想僵硬,充满理想主义。

    但是,大势上掌握三个部,已经足以让朱瞻基心安了。

    一边的袁宜笑了起来,向顾佐贺道:“恭喜礼卿……”

    朱瞻基对他不用那么客气,笑着说道:“你今天算是捡了个便宜,跟在后面混了一把刀。”

    袁宜看似个纨绔,那不过是他的掩护色,要不然,他也不能在自己的哥哥得罪一大批人的时候,还能混的风生水起。

    他嘿嘿笑道:“殿下,如果其他四城指挥使没有赏赐,我就承这份情……”

    朱瞻基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闻言说道:“皇爷爷出征,这京城的守卫就全靠你们了,可要打起精神来。”

    袁宜收敛了笑容,正容说道:“殿下放心,五城兵马司都不是吃闲饭的。何况,我们只需要管好地头上的牛鬼蛇神就好了,殿下的羽林卫和幼军,那才是真正能当用的。”

    这个时候,太监的通报声传了进来,中城指挥使哈良,南城指挥使费通,西城指挥使姚启成,北城指挥使韩通携家眷觐见……”

    虽然朱瞻基今天主要就是想笼络顾佐,但是对其他几位指挥使的笼络,也不会忘记。

    他们相当于是后世的武警,对稳定整个京城,作用还是非常大的。

    他们不属于文臣,而是武将,朱瞻基在武将勋贵里面的地位很高。只要花费一点心思,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拢他们,搂草打兔子,顺手的事。

    不过这一次,他就没有去迎接他们了,而是直接在会客厅会见了他们。

    袁宜仗着自己跟朱瞻基关系亲近一些,在他跟另几个指挥使之间插科打诨,着实活跃了不少气氛。

    其实他的内心震惊无比,因为他也没有想到,朱瞻基直接拿一个刑部尚书来笼络顾佐。

    他更在怀疑,朱瞻基现在就收拢京城势力,大地是要把太子置于何地?

第十九章 变化

    在朱棣与朱瞻基暴露之前,任谁也想不到朱棣会把太子派出京而把太孙留在京城监国。

    即便是让最支持朱瞻基的金阔,李亮他们,也不敢这样想。

    所以在这个消息没有宣布之前,朱瞻基这样的行动,就有些僭越。

    这不是小过错,在如今这个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的年代,这可是大逆不道。

    所以哪怕最了解情况的袁宜,也不敢这样想。而其他人更是没有想到这里,还以为朱瞻基是得到了皇帝的授意。

    特别是顾佐,朱瞻基能明白地告诉他,节后就能把他安排到刑部尚书的职位上,如果没有朱棣的授意,这是谁都做不到的。

    但是正因为袁宜对情况比较了解一点,很清楚顾佐的位置调整,太子绝对不可能知道。

    皇上是绝对不会允许太子插手这方面的事务的……,这是皇上为了西征,故意做出的安排吗?为的就是遏制文官势力?

    可是为什么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推行那个给了文官们更大自由度的议事法则呢?

    袁宜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懂最近的局势了。

    不过,看不懂不要紧,最近要老实一点,不乱出风头就好了。

    朱瞻基对五位指挥使的拉拢水到渠成,从朱瞻基接手海军,成为大明仅次于朱棣的第二大势力。武将们对这个“重武轻文”的太孙,就抱着很大的期待。

    特别是这次下西洋,朱瞻基提出了以勋贵,武将为代表的阶层去南洲,西洲进行开发,这个天大的好处立即让几乎所有的武将都将朱瞻基视为救世主。

    哪怕不是因为自己所在的阶层位置,仅仅是为了巨大的利益,武将,勋贵,包括宗室在内,都已经紧密地站在了朱瞻基的身边。

    朱瞻基甚至根本不用拉拢,那些武将们只要能看到机会,就会主动贴上来。

    如今这个时代,武将们大多已经发展到第二代,第三代。谁家还没有几个庶子,谁家不愁人口越来越多?

    去南洲,占地盘。这已经成了如今整个武将阶层的新希望。

    一顿丰盛的晚宴结束,顾佐惊奇地发现他们这些人都是空手而来,走的时候却都大包小包地带了不少东西。

    小儿子顾谦笑的好像开花了一样,盯着一个宫女抱着的大包裹,生怕她弄丢了。

    袁宜家的嫡长女还在掉牙的年纪,原本小淑女一样抿着嘴,生怕露出豁牙。但是这个时候在他身边偶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又惊恐地捂住嘴。

    到了东华门的瓮城,各家的马车被牵了出来。顾谦就连忙牵着那个宫女将包裹放在了他们的马车上,还不忘许诺。“袁家妹子,后日我在家中等你,带你去看那刚出生的小狗,你看中了哪条,哪条就送你了。”

    顾诞对这个小弟弟羡慕无比,使劲揉着他的头发笑道:“你小子毛都没长,现在就有小媳妇了,让我如何自处?”

    顾诚笑着说道:“娘亲,我看二弟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该给他找一个拴住,省得他天天喊着要出海,要四海为家。”

    众人又是一阵轰然大笑,只有顾诞有些期待,又故意装的毫不在乎。“我要进羽林卫学,以后还要替大明开疆拓土,哪顾得儿女私情!”

    各家女眷又是一阵嗦,依次告别。几个男人等她们好不容易结束,上了马车,才各自坐进了自家的马车,或者是骑马离开了东华门。

    顾佐的心依旧没有平静下来,离开了那个让他觉得压抑的皇宫,过去的坎坷经历就一一浮现在了心头。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与其他文臣的不同,殿下才愿意让自己登上刑部尚书的位置,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不过,自己要如何做,才能真正发挥自己的作用呢?

    而在他们离开后,朱瞻基一个人坐在书房中,面前的书桌上,放着大明九卿的名单,还有一张写满了名字的清单。

    朝堂的平衡,并不是随便换几个人就能平衡的,换人只是表面的平衡,对于整个社会的发展趋势,影响其实不大。

    但是这些事不得不做,因为这才是执政的信号,没有这些动作,大臣们根本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走。

    这次议事法则的推行,对大明朝堂的影响有,但是其实也没有那么大。

    在大臣们欢欣鼓舞之余,他们会发现,除了多了一个有丞相之名的议长,并没有多少好处。

    反而是下面各部的实际权力大大增加!

    蹇义现在怕是已经后悔了,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啊。

    他虽然是百官之首,但是他也没有能力抵挡整体文臣的反扑。

    这种局势是大势,是从朱元璋时代起,对朝堂政治的修改,当这个大潮掀起,任何人都抵挡不住。

    在太祖时期,六部长官均为正三品。洪武十三年,太祖罢中书,仿《周官》六卿之制,升六部秩为二品,各设尚书、侍郎一人。

    六部包括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其所属最高长官为尚书。其与都察院之都御史、通政使司之通政使、大理寺之大理寺卿合称“九卿”。

    重臣任择须由九卿及外省巡抚、总督公开举荐,此为廷推。各部司不能单独决定的国家大事、要事,大事须经九卿公决,此为廷议。

    而由三法司无法决定的大型狱讼,以由九卿开会定狱,此为廷鞠或园审。

    这种集权制构成了明朝的行政权力中心与决策核心,但是这是集体决策。

    这种决策的好处是公平公正,不会出现大的错误。

    但是朱瞻基有着后世的经验,很清楚这种模式成为了文臣政治的温床,为了跟军权,皇权对抗,他们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

    这股势力如同滚雪球一样,最后越来越大,势不可挡,任何阻碍都被碾碎。

    一直到最后,砰地一声,雪球自己承受不了这股力量,爆炸了。

    想要瓦解这股势力,就必须分权。议事法则里面最主要的一条不是限制了大臣们的权力,而是确定了哪些事由各部自己裁定,哪些事才需要拿到廷议上讨论。

    以前的六部也好,大理寺也罢,都没有真正的自我权力,任何大事,要事都必须公决。

    大理寺审案也是这样,一个大案子还要九卿公决,这何来司法独立?

    这就像后世法院来审理一件官员的案子,但是裁决的人员就是官员的同僚投票,这样的结果能达到真正的目的吗?

    当然不可能。

    所以,所有人都没有真正看出这个议事法则中那不起眼的一条规定代表的意义。

    即使现在他们看出来了,也绝不会想要改正。这不是文臣们没有大局观,而是人人都有私心。

    我户部管钱,你礼部的人,刑部的人要来插一脚,如何凸显我的专业,我的权威?

    这只是一个例子,其他人也是一样。

    以后兵部,刑部,户部,礼部,这都是我的自留地了。小事我都可以自己做主了,不用你们来插手。

    至于大事……,能有什么大事啊?

    这个目的,就是分权的第一部,把铁板一块的文官政治让他们自己分裂开。

    虽然这样会导致一些改革的混乱,但是能彻底打断文官政治滚雪球的大势,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战略,而更换自己人,处理什么事,这只是战术。

    但是战术必须要配合战略,执行能力不行,再好的谋划也只是空想。

    “殿下,该安歇了……”

    朱瞻基头从资料上抬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臂膀。

    他不是一个勤奋的人,在现代的时候,他一天花在公务上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六个小时。

    但是这个时代,他的身份限制太多了,好玩的事情也太少了,逼得他不得不把精力大部分都耗费在公务上。

    前世想去哪里玩,自己开车,或者私人飞机,一下子就飞到了。

    而现在,不要说其他地方的美景,就连想去距离不远的黄山,来回没有一个月都不可能。

    前世最喜欢的泡妞,到了这个时代,各种美女都无条件地送上门。现在不能说泡妞了,完全成了一种“工作”,哪怕各种美女小意伺候,也缺少了那种乐趣。

    人生寂寞如雪啊……

    ……

    ……

    一大早,李子风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天刚麻麻亮,因为天冷,又是过节,大部分人都还没有起床。

    如今每个街坊都修了公共厕所,厕所的粪便都被垄断了,也就没有了挨家挨户收夜香的贩卒。

    大部分人都习惯了去公共厕所方便,只有他奶奶经常抱怨,没有了每天的收入。

    因为没有了每天的一两个铜子的收入,老太婆在几个孙子面前也就没有了活钱,能让几个小的偶尔买几块糖的快乐。

    想到奶奶经常抱怨不该修厕所,他就忍不住好笑。这修了厕所,别的不说,最起码每天不用一早起来,就到处闻臭了。

    按照以前的习惯,他沿着云归里街坊上了大街,就沿着秦淮河边巷道开始跑了起来。

    秦淮河两岸昨日开始灯会,人潮如织。昨天他带弟弟妹妹来看灯会,挤的根本走不动,不过到了今早,灯都灭了,拥挤的人群也不见了。

    从这里到朝阳门外的羽林卫学差不多十里路,只要不是下大雨,他每次都是跑着去学堂。

    今日还在放假,他不用去学堂,但是每日的跑步不能松懈。沿着秦淮河跑到了清凉门,又从那里折返回来,他感觉才刚刚热身。

    不过今日要去师父家里,指不定要被训练一番,他也不敢把自己折腾的太狠。

    要是一会儿练的不好,那是要挨打的。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屁股发痛。

    不过虽然经常挨打,他却依旧对这个师父尊敬有加。这个在别人眼里的大恶人,却跟自己的父亲一样。

    不,比父亲更像父亲。

    跑回到云归里的街坊口,大部分商户还没有开门,不过有一家卖豆腐脑的店铺已经开了门。

    “胡三叔,用你的坛子给我打十文钱的豆腐脑,再来十根油条,一会儿我送坛子的时候再给你钱。”

    “子风啊,这么早就又去跑操了?着以后是要参军?”

    一个同是街坊的食客不屑地叫道:“参什么军?二……子风现在可是锦衣卫大人的徒弟,以后注定要进锦衣卫的。何况,他还在太孙殿下的羽林卫学进学,这出来后,最少都是个把总……”

    自从被师父收做徒弟,他就能感到明显的变化。以前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对他有了几分尊敬。

    没人再“二狗子,二狗子”地喊他了,全部喊他的大名李子风。

    街坊口的衙役,原本正眼都不望他一眼,如今还跟他有说有笑,时不时还捧他几句。

    最开始他还有些瑟,但是到了羽林卫学,每天能学那么多的新知识,跟那些勋贵子弟一起摸爬滚打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的时候。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出人头地,要学的还多着呢!

    回到家里,奶奶看到他手中的油条,又开始数落起他来。“怎么买这么多油条?油条都要两文钱一根,可以买两个馒头了,还不耐饿。你啊,就是大手大脚……”

    二狗子也不理她,提着东西笑着进了屋。“三娃,妞妞,快起来了,起来晚了就没有豆腐脑,油条吃了。”

    他一声呼喊,侧屋里的弟弟妹妹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厚衣裳都没穿,就跑了出来。

    他们利索地跑到了厨房,拿来了几个大碗,将豆腐脑分了,然后一人拿了一根油条吃了起来。

    三娃喜欢咸的,就着腌菜丁吃,妞妞喜欢甜的,将正堂三清祖师画像下面的案几上的糖罐拿了过来,小心地捏出来一撮,撒了薄薄一层。

    白糖可是精贵东西,要不是师父过年赏给他了一罐,家里没人舍得花钱买。

    吃了两口,感觉不甜,妞妞还想再去拿糖罐,被奶奶在脑袋上敲了一把。“贼贵的东西,是你这样浪费的?”

    妞妞翻了白眼,求救地看着二狗子。二狗子笑道:“奶奶,让妞妞吃,家里还缺这点东西吗?今日过节,大家开开心心。”

    老太婆重男轻女,如今这个家能兴旺,主要就是靠了这个大孙子,所以虽然嗦,但是对这个大孙子的话也差不多是言听计从。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将糖罐塞进了妞妞的手里。“吃死你这个臭丫头。”

    这个时候,爹爹李海和娘亲从另一个屋里过来,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大的已经会说话了,看见油条就要吃,小的还没有断奶,瞪大着眼睛无齿地笑着,口水都流了出来。

    李海依旧在官办牙行当经纪,借着二狗子的光,拉上了锦衣卫的关系。如今锦衣卫谁要租赁房子都是找他,锦衣卫的大人们流动比较大,生意不断,让他的日子好过许多。

    “今日你要去师父家,把前几日你乡下二舅提过来的风干狸子给你师父提过去。”

    “嗯,我知道了。”二狗子放下碗,擦了擦嘴说道:“我晌午不回来了,娘,你帮我把棉被收拾好,明日就要去学堂了。”

    “都收拾好了,不会误了你的正事。”

    三娃有些不舍地问道:“二哥,那今晚还去灯市吗?昨日都没有看到雷公放电……”

    “那不是雷公放电,是殿下研究出来的……我也说不清,反正人就能放电。要是回来的早,我就带你们去看。”

    三娃和妞妞立即开心了起来,特别是妞妞,今年已经十一岁了,没有二狗子带着,连门都不让出,能去灯市玩,还有哥哥给买东西吃,那是最幸福的事。

    二狗子要出门,他娘亲顾不得吃饭,先去帮他拿了了风干的狸子,帮他换新衣裳的时候被二狗子拦住了。

    “娘,去了师父那里,肯定要练武,就穿校服去。这校服可比新衣裳更气派……”

    李海点了点头说道:“那是,殿下回来了,羽林卫学如今又不得了,据说不少富商,想花两百两银子,都买不来一个入校名额。穿这身衣裳,比那些伯爵服都不差。”

    “两百两银子!”老太婆惊讶了一番说道:“二狗子,这都是你师父的恩典,可要记住你师父的大恩。”

    “知道了。”二狗子进了里屋,打开自己的钱箱,里面有几块银元,还有不少铜钱,着有些是师娘给的红包,有些是他在学校替那些勋贵子弟做事赚的。

    他还没到十六岁,不能到银行开户,这些钱就只能锁在家里。再过两年,等他到了十六岁,就把钱存到银行去,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他取出了两块当五十的铜钱,又拿了一把零钱,将箱子锁上。

    出来后,他把那一把铜钱塞给了奶奶。“奶奶,这些铜子你留着花。”

    老太婆其实是舍不得花的,不过还有几个小孙子,小孙女,有了铜钱,也能在他们嘴馋的时候给他们买点东西。

    嘴上说不要,她最后还是揣进了衣裳里面。

    提着坛子和狸子出门,这次遇到了人就多了,一个个都跟他打着招呼,嘴里都是喊着子风,而不是二狗子。

    等他来到了长安坊的师父家,发现今天这里竟然被戒严了起来。幸亏他穿着羽林卫学的衣裳,那些戒严的人又是羽林卫的,只是询问了他一番,验证了他的身份,就让他进来了。

    戒严的是羽林卫,难道今日是殿下出行?他会不会来师父家?

    李子风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他很清楚,自己命运的改变,就是从三年前那次被殿下遇到改变的。

    师父原本不想收他这个徒弟,都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才收下的。不过这三年来,他师父对他还是越来越好了。

    等他来到了师父家的小院,看到进进出出的内侍,他确定了下来,今天是殿下要来师父家。难怪前几天师父交待他,今天一定要准时过来。

    终于又能看到殿下了,他的心激动无比。

    杨章德的家在权贵云集的长安坊并不大,但是能在这里有一套两进小院,那是给一个大宅子都不换的。

    这里距离皇宫不到一里地,前后左右都是朝廷的衙门,能住在这里就已经是身份的象征了。

    “二狗子,哎哟,今日还带了礼物啊!”

    一个身穿道袍,五十多岁的瘦小道人看见李子风叫了起来。“这是杨大人的徒弟,在羽林卫学进学。”

    一个年轻的内侍笑道:“看出来了,能进羽林卫学的,都是自己人。不过规矩不能破……”

    所谓的规矩就是验查一番,这次的检查要严格的多,李子风怀里揣着的一把训练短手匕,被搜了出来,放在了门房里面。

    不过也就这道程序,李子风一直沉浸在要见到殿下的兴奋中,对几个太监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都没有反感。

    进了小院,发现这里的厨房已经被内侍接管了,每个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每人顾得上他这个半大孩子。

    道人笑着说道:“二狗子,听说你见过殿下啊,比我福气我,我从武当来应天府,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殿下。”

    在这个小院里,除了温柔的师娘,就是这个酒肉不忌的老道士对李子风最好。

    他原本是武当的道士,虽然有些猥琐,但是手底下也有几分本事。守不住山上的寂寞,他被杨章德勾引到了京城来。

    虽然只是当个门房守着门,但是天天有酒有肉,别提多惬意了。

    这个时候,留着短须的杨章德一边走着,一边跟身边的红衣内侍说着话。“到处检查都无疏漏,那我就到隔壁几家去打个招呼,都是朝中大臣,今日惊扰他们,我这个主人也该露个脸。”

    红衣内侍说道:“好说,这是理所应该的。你尽管去忙,有玄鹤道长陪我下棋就好了。”

    杨章德点了点头,看到了提着狸子的李子风。“二狗子,你师娘刚才还在念叨你,大宝一直在闹,你去带他玩。……好肥一只狸子,让太医检查一番,中午把这狸子烧了,给殿下尝尝。”

    李子风应下,一边慢走,一边听他们闲聊。这个红衣内侍应该就是殿下的身边人,只是不知道是李亮还是刘万。

    红衣内侍笑道:“殿下会缺了这点东西?今年亦失哈从辽东送了几十只活的狍子,花尾榛鸡,那吃起来才是真正的美味。回头我帮你弄几只,让你也尝尝鲜。”

    绕过了正房,进入角门,他们的话就听不见了。

第二十章 锦衣卫

    李子风今年也才十四岁,还没有成丁。

    杨家人口简单,除了杨章德夫妇和两房无子的小妾,就只有几个道士住在前院。

    倒是曹国公府李晴儿嫁过来以后,又买了两房人陪嫁,家里有人打扫清洁,采买。

    杨章德平日并不把二狗子当做大人,这后院旁人进不来,二狗子倒是还没有避讳。

    李晴儿虽然出身曹国公府,但是自懂事起,这曹国公府就开始衰败了。

    墙倒众人推,她没享受到曹国公府的荣耀,却要承担起曹国公府的拖累。

    所以自小饱受冷眼的李晴儿没有多少骄矜,还懂得察言观色,小意做人。

    她嫁给杨章德,名义上不好听,从高门大户到小家小户。但是实际上,曹国公府就是个空架子,反倒是跟了杨章德这个权臣,日子才好过起来。

    她身份高贵,貌美如花,又会做人。这四年来李氏连续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更是让杨章德享受到了家庭的温馨。

    而杨章德在外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对这个娇妻却是疼到了骨子里。

    夫妻二人关起门来,那真是蜜里调油。

    对二狗子李子风,李氏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在他每次挨打的时候,也总是替他拦下。

    因两人都姓李,当初李氏还说认下李子风当弟弟,只是差了辈分,这件事才没再提。

    李子风对这个师娘也是尊敬无比,他的梦想就是以后也找一个师娘这样的女人当老婆。

    二狗子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两年,去年才被杨章德安排到了羽林卫学去进学,但是每旬放假,都会主动到这个师父家里来帮忙。

    他在家就是带几个弟弟妹妹长大的,论起哄孩子,他比李氏还要在行。

    他又好动,抱着孩子举上举下,在院子里到处游逛,拉着他到处玩。杨章德的大儿子大宝,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哥哥。

    来到后院,大宝见到李子风就开心地笑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索抱。

    旁边的奶娘抱着小的在喂奶,见了二狗子也不避讳,反倒是二狗子看了一眼心跳如雷,不敢再看。

    李氏今日不像平日一样轻松,见了二狗子就松了一口气。“子风来了,快把大宝抱出去玩,闹腾了一早上,什么事都干不成。”

    李子风嗯了一声,说道:“前院人多,我就带大宝到后院玩一会儿。”

    李氏露出一丝笑意。“子风真的懂事了……”

    大宝被带出去了,李氏也连忙进了里屋换一身衣裳。但是看到一箱子的各式衣裳,却不知道该换哪一件。

    “这件太素净了,要是让殿下以为我的日子过的不好,相公恼了我,那就弄巧成拙了。”

    “这件太花哨了,有失庄重。”

    最后,她将衣裳都丢在了床上,心乱如麻。

    曹国公府一年不如一年,自晋王朱济三年前因为杀人,被关押在凤阳高墙,朱济重新登上晋王的位置,大姐也失了势。

    朱济还算仁厚,并没有因为朱济的事怪罪大姐,发放了大姐的嫁妆,还额外赠送了一些财货,让她回了京。

    朱济这辈子恐怕都出不来了,大姐这虽然还有个丈夫,跟守寡也没有区别。

    最可怜的是她连个一子半女也没有生下来,哪怕有一子半女,也是朱家的小王爷,小郡主,还能得一份俸禄。

    如今这孤身一身,纵有财货傍身,也不过孤苦伶仃。

    没有了晋王的帮衬,曹国公府就更见衰落,坐吃山空的局面一直打不开。

    如今,全家人的指望就放在了她的身上,想依靠相公这个太孙殿下面前的红人,拉曹国公府一把。

    她也姓李,流着李家的血,这事不能推脱。

    但是相公对这件事比较冷淡,只是答应会在殿下面前说话,却也没有个准信。

    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家族,李氏这个弱女子更不清楚殿下的为人,心里又害怕,这滋味可真是难熬。

    这个时候,杨章德从外面进来,看到卧室里乱糟糟的一切,忍不住笑了起来。“殿下如何会在意你一个妇道人家穿什么,只要不失礼就好了。来的时候迎接一下,走的时候送一下,就是见两面,用得着这么纠结?”

    李氏忧伤的眼睛抬了起来,娇声说道:“要是妾身今日当着殿下跟曹国公府求情,夫君会不会怪罪妾身?”

    杨章德一愣,脸板了起来。皱着眉头看了李氏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我都答应了你在殿下面前说项,你又何苦如此?你这样只会让殿下以为曹国公府不安分,于事无补。”

    李氏低下头,眼泪就滴了下来。“可是妾身毕竟是李家的女儿啊……”

    杨章德最见不得李氏这样,登时心软了起来。坐在她的旁边搂住了她的肩膀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今日就替李家说项还不好吗?何况,李家虽然失势了,但是这几年游玩照顾,哪里又过不下去了?这不过是见殿下回来了,也许分一杯羹而已。”

    李氏柔声说道:“哪怕就是去那蛮夷之地杀敌,也比圈禁在府里好吧!李氏三房,上下一百多口,光是成年的男丁就有三十多人,一个个都是从小马上练出来的,就这样圈禁在府里等死……”

    杨章德心思一转,他对朱瞻基的了解也比较多,知道他的心性。这么多人才放在那里不用,对他来说就是巨大的浪费,他登时知道该如何说项了。

    “你放心,今日见到殿下我就说。”

    李氏露出了一个笑容,起身面向他拜了下去。“妾身知道让夫君难为了,只是妾身只有夫君一个依靠,也就只能委屈夫君了。”

    “不委屈,不委屈。今日晚间,让我尝尝新花样就好了。”

    一句话说的李氏红了脸,埋头进了杨章德的怀里。“夫君又不正经了。”

    虽然太监们一早就过来准备了,但是一直到快午时,朱瞻基才抵达了杨章德家的小院。

    他的车驾也惊动了长安坊的百官,众人无不艳羡杨章德的受宠。

    他现在虽然还只是一个四品的指挥佥事,但是除了锦衣卫指挥使塞哈智,其他几个指挥佥事,镇抚使已经全部被杨章德收服。

    他仗着谁的行势,还不是太孙殿下?

    明眼人都知道,塞哈智就只是个不管事的,如今年岁大了,连锦衣卫都很少去。

    太孙依旧让塞哈智占着这个位置,主要还是杨章德的资历还有点弱。最迟两三年,这锦衣卫就要开始姓杨了。

    杨家迎接的人群并不多,除了杨章德带着妻儿,就还有锦衣卫的一席人等迎接。

    锦衣卫指挥使塞哈智颤颤巍巍地也过来了,在他以下,指挥同知二人,指挥佥事二人,镇抚使二人,还有十四所千户所千户,在京的来了一大半。

    李子风以杨章德徒弟的名义,也得以在迎接的人群里混了个位置,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殿下竟然还记得他。

    “四年前见你,还是一个留着鼻涕的小孩子,如今也长大了。”

    李子风根本没有想到殿下还记得他,一时之间欢喜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杨章德看他那呆鸡模样,恨不得再抽他一顿。

    不过他见殿下还记得这个李子风,登时觉得自己这几年的辛苦没有白费,今日将李子风叫过来,也做对了。

    塞哈智是朱元璋时期的老人了,在纪纲时期,就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一直负责锦衣卫的组织事务。

    纪纲去了东瀛,他就被拉出来稳住局面,但是他今年已经快七十了,谁也不指望他还能干点什么。

    “殿下也认识二狗子?”

    朱瞻基笑道:“那还是东征东瀛之前的事儿。那时候他流着鼻涕,本身还是个小孩子,却能知道照顾弟妹,不失兄长之风,所以我还记得。”

    “这二狗子也算是我们半个锦衣卫的人……”他颤颤巍巍地看向了李子风笑道:“二狗子,在羽林卫学好好学,等你学成出来,回我们锦衣卫,也将我们锦衣卫打造成一支铁军。”

    李子风抱拳说道:“承蒙殿下和各位大人关照,我李子风自当奋力向学,报效大明。”

    众人一一拜见完毕,李氏有些失望地想要退下,这么多的外人,总不能这个时候向殿下求情。

    但是朱瞻基却主动叫住了她。“曹国公最近身体如何?”

    李氏连忙行礼道:“家父圈禁府中,郁郁寡欢,只是可惜不能为殿下效力。”

    李景隆是建文帝的大罪人,说起来却是朱棣的大功臣。没有他的大败,哪有朱棣直接夺了应天府,登上大宝的事儿!

    只是因为他是老牌勋贵第一人,朱棣登基,新的勋贵集团要出头,自然要把他打下去。

    朱瞻基说道:“如今这南洲,西洲,地广人稀,大明想要将那些土地开发出来,需要的人手无数。与其圈禁府中,不如换个环境替大明效力。你回去跟他说,不要把武艺荒废了,过两年,放他去西洲为大明效力。”

    李氏这一下忍不住双膝跪地,拜谢道:“多谢殿下恩典。”

    “还是多谢谢我皇祖父吧……这都是他的意思。”朱瞻基摆了摆手,率先进了杨家的正房。

    这种事他没必要做好人,即使当好人,也把名头安在朱棣的身上,这样朱棣也会更加开心。

    朱瞻基喧宾夺主在正房主位坐下,然后让塞哈智坐在了自己的左手边,中间只隔了一个茶台。

    尊重老人,爱护孩子,这是从朱元璋时期就已经开始宣传的了。

    大明各州县都建立了养老院,孤儿院,就是要老有所依,少有所养。

    待众人坐下,除了蹭进来坐在靠门口后面的李子风,屋里全部是都是锦衣卫的人。

    朱瞻基看见门口的刘万传来的讯号,知道已经打发了无关人等离开,才开口说道:“今日借着来杨爱卿家中做客的机会,见一见大家,也是早就该做的。从纪纲之后,锦衣卫的职权被大大限制了起来,不是鸟尽弓藏,而是要给锦衣卫一段时间的休整。

    虽然孤这几年重用咨情司,但是咨情司与锦衣卫不同,锦衣卫主要监督官员,咨情司更多关注民生。所以不用担心咨情司会跟锦衣卫职权重叠,抢了你们的饭碗。

    纪纲是个能干的人,但是太能干了,太小立功了,犯的错误自然不少。锦衣卫前些年简直能止儿夜哭,可见其凶名。这里面,自然也有一些害群之马。

    不过,孤连纪纲都救了,现在还把他安排在东瀛,如今石见银山一年产银近五十万两,他自己也赚的盆满钵满。诸位,我这个殿下做的如何?”

    无人敢接话,也就只有塞哈智这个时候能搭上话。他抱拳说道:“殿下仁义,这是有口皆碑,老朽也感同身受。这几年,不论何时,锦衣卫的经费都没有缺过,仅此就能体会到殿下的爱护之意。”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哪有这么好的事?想要让锦衣卫发挥作用,就必须要有充足的经费,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去查案。不过,过犹不及啊……”

    众人心中一凛,知道戏肉来了。以后锦衣卫的发展,就看殿下下面的话说什么了。

    朱瞻基喝了一口热茶,这才说道:“受到纪纲离开的影响,锦衣卫这几年的风格大变,从一条狼,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狗,这让孤是有些不满意的。

    如果锦衣卫不能发挥作用,还不如就天天帮皇祖父开道,这事儿轻松,还不用担责任。但是既然从太祖扩大锦衣卫的权力,授予你们查案权,到皇祖父至今也没有让你们收刀,你们自己却刀不出鞘,这让孤有些失望。

    当然,孤也知道,你们是有实际困难的。但是明日的朝会,将会推行新的议事法则,同时新的财政制度也会实施。也就是说,你们锦衣卫的经费,今后每个月不用到户部去要,也不用皇上特批,也能直接到账。

    没人能通过资金来卡住你们的脖子,锦衣卫始终是皇室的一把刀,只能由皇室来指挥,其他任何人想要干涉你们的行动,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杀!”

    塞哈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望着朱瞻基板着的脸,一句话也不敢说。

    但是心里,他忍不住嘀咕:“殿下,你还只是太孙,连太子都不是,更不是皇上啊!”

    (有点事,本来想要完成一万二的,就只能先来一万了。)

第二十一章 白莲教

    塞哈智听的心慌,他其实早就多次致仕,只是因为要帮杨章德占住位置,所以虽然还在这个位置上,但是早已经不管事了。

    他不想在自己致仕之前,还惹出一大堆纠纷,更不愿意因此连累后辈。

    但是太孙现在如此杀气腾腾,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尽快脱离这个泥沼。

    明日开始就抱病吧,再向皇上致仕一次,希望能得到皇上允许。

    他恐慌,但是对其他年轻的锦衣卫来说,这却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明朝特有的军户制,让军户的儿子永远是军户,工匠的儿子永远是工匠。

    除了读书能改变命运,其他的所有的渠道都被封死。

    具体到细节部分,羽林卫的后代大多都是进羽林卫,锦衣卫的后代也大多是进锦衣卫。

    这里面哪怕是有一些人事的调动,但是基本上这个大的环境就是如此。

    在座的锦衣卫人员,其中有一半都是因为其长辈是锦衣卫,然后继承父职,进入锦衣卫,然后一步步熬上来的。

    他们大多也经历了之前的纪纲时期的黄金时代,但凡有一点理想的,都不愿锦衣卫就此沉沦下去。

    大丈夫一生在世,谁不想轰轰烈烈?

    纪纲时期当狼,三品以下文武百官谁见了锦衣卫不怕?可是现在还有几个怕锦衣卫的?

    所以有了朱瞻基的背书,加上杨章德的鼓动,一顿饭的时间,锦衣卫的众人心思就被统一了。

    思想的统一,对一个部门来说是增加凝固力,战斗力。

    这些有着相同背景,有着同样追求的人,思想也最容易统一。

    换做是那些文人,想要真正将他们的思想统一,那就是史诗级难题了。

    后世的太祖杀的天昏地暗,都没有能解决这个问题。

    朱瞻基当然也不会现在就去面对这个史诗级难题,他只需要那些人能按照他的方向来走就可以了。

    控制了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就能维护京城的稳定。

    他还有羽林卫,还有幼军的一万多精兵,还有海军第一舰队的人马,已经足够了。

    朱棣出征,京卫人马会带走一大半。唯一留守京城的可能就是京卫指挥司,而京卫指挥使是张辅的三弟张,这又是一个自己人。

    所以朱瞻基等于已经控制住了会留守京城的大部分兵马,不怕有人会闹妖蛾子。

    他再将张辅留在京城,以张辅来压制各都指挥使司,五军都督府的留守将军,就能彻底保证国内的稳定。

    从杨府离开的时候,朱瞻基本来还欲前往下马桥农庄一行。陈诚要被派往西北,下马桥农庄这里的一大摊子事务,就需要找个人来管起来。

    谁都不知道,在他的心里,这里是他最重视的地方,重要性甚至还要超过如今给大明造枪造炮的夹江工业区。

    因为夹江工业区代表的是现在,但是下马桥农庄缺少代表着未来。

    这里的十座研究院,虽然因为他离家三年,如今的研发不算尽如人意。但是却一直没有停顿下来,稳步地发展着。

    一方面,则是因为下马桥农庄的拨款全部都是朱瞻基的私人资金,不受朝廷约束。

    另一方面,这都是陈诚的作用,他这个出使多国,见识过帖木儿等国重视文化和研究发明的人,知道如何引导这些研究院的发展。

    但是现在他要出使西北,朱瞻基就准备自己亲自将这些研究院的事务管起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整个世界的发展规律和发展方向的了。

    但是他的车队刚进入承天门的夹道,就遇到了被派出来找他的中官谢匡。“殿下,奴婢正准备去寻你,陛下今晚要与民同乐,着令殿下作陪。”

    谢匡是王彦的徒弟,如今内侍阶层没有认干儿的风气,但是师徒传承却多不胜数。

    太监们一层一层自上而下,师徒名分已经成为了底层向上攀登的重要途径。

    比如朱瞻基宫里的刘万,孙林,都是金阔的徒弟,而刘万现在虽然才二十多岁,已经开始在宫里寻了几个七八岁的伶俐小太监,开始教他们读书认字,为人处世。

    孙林的年纪大一点,他现在又是提督咨情司,所以他的徒弟就更多了,不少都是年轻一代的精英。

    王彦早年任辽东镇守太监,权倾一方,如今更是朱棣最信任的司礼监大太监,他的徒弟就更多了,足有数十人。

    这谢匡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在整个监系统都已经成为了新一代的明星人物。

    朱瞻基点了点头。“上车来说话,皇爷爷为何要又想起这一出?”

    谢匡上了马车,却不敢坐进来,而是坐在了车厢外的裙边处,与朱瞻基只隔了一层桁架。

    “英国公今年回京,英国公府在元宵节也凑了热闹,他们的工匠做出的花灯比较新奇,京城百姓趋之若鹜。今日陛下闻听后也起了兴趣,刚才已经派人召了英国公与一帮勋贵,准备晚上泛舟赏灯。”

    应天府每年的元宵节,皇室,宗室,勋贵都是有任务的。每一家都要制作出一些花灯,彩车,在元宵节前后三天巡街,展览,还会进行一些猜灯谜这样的活动。

    花灯基本都是布置在秦淮河两岸,一直到皇城外的的承天门广场。而彩车则是在几条主要的街道巡展,让每个百姓都能乐在其中。

    原本这是为了拉近勋贵阶层与百姓之间的距离,但是历年举办下来,已经变成了京城一大盛事,各家勋贵为了出风头,花灯越做越精美,耗费越来越大。

    英国公府往年都比较低调,他们虽然是勋贵第一家,但是张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征战,没有多少心思参与,每年只是按照分配额度,完成一段河岸的花灯布置。

    朱棣招呼一帮勋贵泛舟赏灯,这件事看似简单,但是朱瞻基不认为只有如此简单,这恐怕也是为了出征在做准备。

    皇室出巡,赏灯,这不是一件小事。

    这几日一到傍晚,整个应天府的人就都出来了,大街上人满为患,历年都有挤伤事件的发生。

    皇室虽然是泛舟,但是会引来更多的人看热闹。这给应天府的衙役,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增加许多压力。

    而沿途的安全防范,更是考验各大护卫营的能力。

    朱瞻基其实是不赞同这个时候来凑热闹的,但是朱棣已经决定了下来。

    而且宫中的妃子们一年到头难得出宫,如今能得到允许,出来欣赏花灯,与民同乐。要是因为朱瞻基反对,她们心里也会难免郁愤。

    这个时代的人因为接触的世面少,见识少,心理都比较极端。朱瞻基可不想因为一件这样的小事,导致宫中的众女都恨他。

    何况,他也认为自己的嫔妃和孩子们,应该多出来见见世面。

    等他回了兴庆宫,见到所有的宫女们,妃子们一个个都开心无比,一帮四五岁的孩子,也都兴奋的跑来跑去。

    兴庆宫是这样,其他的宫中当然也不会例外。

    朱瞻基暗地里摇了摇头,只能寄希望今天各大京卫能给力一点,不要因为防护,让京城百姓们不能普天同乐。

    金阔今天格外忙碌,因为朱棣的一个决定,他要安排宫中的妃子们出行的准备,凡是没有生病的嫔妃,基本上都能出行。

    而哪些宫女能随行,一个个名单报上来,也都要一一安排好,不能出一点差错。

    能在秦淮河航行的楼船,基本上都不是很大,能容纳的人数不会超过五十人。

    而宫中有资格出行的人数就有一百多,加上各自的侍女,随行的太监,要足足十艘船才能将所有人都装下。

    朱瞻基这里刚离开,锦衣卫这边也接到了来自宫中的命令,他们同样要担负起警卫任务。

    刚好他们都在杨章德的家中聚会,也不用再召集人,直接就能布置下去。

    杨章德看了看二狗子,觉得这个小家伙也算是自己的福星。他跟殿下之间的关系其实非常单薄,其他人只要能干,随时都能取代自己的位置。

    而二狗子这个被朱瞻基记在心里的小家伙,能从其他方面加深殿下对自己的印象。

    想到晚上还有可能遇到朱瞻基,他就准备把二狗子也带上。

    “二狗子,今晚陛下与殿下他们要与民同乐。我们锦衣卫负责秦淮河的河道清理,我准备让你师娘也去凑个热闹,今天晚上,你就帮我照顾好你师娘,能做到吗?”

    李子风一听,立即挺起了小胸脯说道:“徒儿一定照顾好师娘。”

    兴奋之余,他又想起了家中的三娃和妞妞。“师父,我能把三娃和妞妞也带上吗?”

    这几日。百姓的船都被清理了出去,只有勋贵们,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们才能在秦淮河泛舟。

    而在船上赏花灯,可比在岸上人挤人要舒服多了。

    “小王八蛋,一点眼色都没有……。”杨章德登时一巴掌抽在了他脑袋上。却又说道:“就随了你的意,申正之前要回来,晚了就赶不上船了。”

    李子风嘿嘿一笑,师父答应了他,哪怕挨了一巴掌,也值得了。

    出了长安坊,他就飞快地奔跑了起来,毫不停歇就跑了三里多路,回到家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三娃,妞妞。

    他们两个还是孩子,跟他一起上师娘的船不用避讳,但是像他爹娘就不行了。

    三娃和妞妞果然兴奋无比,拉着二狗子的手,一声一个好二哥,让二狗子开心地找不到北了。

    给弟弟妹妹换上了新衣裳,二狗子拉着弟弟妹妹的手,连饭都不吃,一起出了门。

    现在才刚到申时,距离申正还有半个时辰,这三四里地慢慢走也能走到了。

    除了二狗子身穿羽林卫学的学员服,他的弟弟妹妹都是平民打扮,三个人一看就是哥哥带着弟妹出来玩,并不受人关注。

    快到长安坊的时候,在他们前面有三男一女,穿着有些破旧的衣裳,在前面长吁短叹,低声议论着什么。

    突然,一个英武男子大声喝道:“要真是找不到一点出路,那就将这些狗官一个个杀个干净,反他娘的。”

    二狗子一愣,拉着弟妹的手紧了一下,又故意装作不经意地跟在他们身后,继续偷听。

    在羽林卫学学了一年,他能听出对方的口音是山东那边的,三个男人都英武不凡,那个女人也是貌美如花。

    四人却是以一个个头最矮的男子为中心,那个女人应该是他的妻子。

    只是他们随后的声音又压低了下去,加上山东话他有些听不懂,也就偷听的有限。

    二狗子见听不到什么东西,而那几人在秦淮河边徘徊不去,他也就不再偷听,带着弟弟妹妹向长安坊走去。

    一进长安坊,他就带着弟弟妹妹飞快地奔跑起来,妞妞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了,娇声说道:“二哥,慢点……”

    二狗子不敢松开弟弟妹妹的手,这里都是权贵人家,要不是他带路,弟弟妹妹根本进不来。

    可是他又心急地想要赶紧把消息告诉师傅,这几个人是外地口音,还能说出反话,这肯定是想来京城伸冤,却找不到门路的。

    要是真让他们弄出大事,应天府,五城兵马司,包括锦衣卫上下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来到杨府的门前,一进门,他就急着问门房玄寂。“师伯,师傅在不在?”

    “你师傅刚去了锦衣卫,一会儿我带你们去上船。”

    他以前带三娃和妞妞来过杨府,玄寂老道也认识他们,还想逗几句。二狗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说道:“师伯先帮我照看三娃,妞妞,我找师父有急事。”

    他也不进屋了,转身就飞快地跑了出去,玄寂老道忍不住摇头笑道:“一个小孩子家的,能有什么大事!”

    长安坊的东北方是皇宫,在这一里地的间隔里,有鸿胪寺,行人司,教坊司。

    东南方是长安斜大街,过了大街,就有府军前卫,海军总部,再向前就是通政司,通政司南边的院子,就是锦衣卫总部。

    平日里这些地方都是重重守卫,但是因为这几日灯会,所以放开了长安斜大街的防护,能让百姓直接到皇城前面的承天门广场。

    但是,这些衙门各处的防护更加森严了,人们是不能离开大街,进入中枢重地的。

    二狗子穿着羽林卫学的衣裳,年纪又小,那些护卫并没有拦他,听说他要去锦衣卫,就叫了一个锦衣卫的人出来认他,听说他要找他师父杨章德,那个锦衣卫小卫就带他进去了。

    如今的锦衣卫里,杨章德名义上还是四把手,但却是真正的第一人,一个小卫跟杨章德差了无数级,对杨章德的土地也不敢马虎。

    进了锦衣卫的院子,一个中午在杨府见过二狗子的千户还跟他笑着打招呼,但是二狗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叫道:“许大人,小的刚才在街上遇到了山东来的三男一女,他们竟然喊出了反话,小的怕他们闹出事来,所以才急着报讯。”

    许千户脸上的笑立即消失了,能喊出反话的人,在这个时代,那就是反贼啊!

    他立即说道:“你去禀告杨大人,我立即召集人手。”

    终于见到了杨章德,二狗子以在羽林卫学学的禀报方式,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清楚。

    杨章德立即取下了挂在墙上的横刀挂在腰间。“走,我们去找找,希望不要让他们跑了。”

    当一队锦衣卫来到了二狗子当初遇到那四人的地方,人当然已经不在了。

    而且,因为今日灯会,虽然天还没有黑,但是已经有不少百姓出来抢占位置,现在到处人满为患。

    不过受益于如今这个时代严格的户籍管理手段,杨章德并不怕他们跑了。既然是山东人,来到京城肯定会有路引,而且住店也会有记录。

    没有找到人,他这个时候把注意力又放在了晚上的巡防上,只是派人到各大旅社,酒楼打听这三男一女的山东人氏。

    二狗子知道,这个时候没有自己的事了,最多是有这几人的消息的时候,会让他这个证人去认一下人。

    他心安理得地回了杨府,然后跟着玄寂他们一起,带着师娘还有其他几家的女眷一起,登上了一艘能坐二十多人的小船。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酉时,也就是后世的下午五点,天已经黑了下来。而皇宫那边,皇室人员坐上马车出了宫,然后在长安坊外的秦淮河畔,登上了十多艘双层的楼船。

    朱瞻基有意让自己的十几个孩子都待在一艘船上,每人的母亲相陪,再加上各自的侍女,刚好坐了一艘船。

    他自己也在这艘船上,但是随时预备着朱棣的召见。

    这些女人平日很少有机会出宫,今日也都显得格外兴奋,当然,更兴奋的是这些孩子们,他们在船上都快闹翻天了。

    船队在酉正,也就是后世的六点准时出发,船队缓缓出行,将从长安坊这里一直航行到城西的清凉门,然后从那里再回返,来回大约一个半时辰。

    船队刚出发,朱瞻基就被朱棣召见,他乘坐一艘小船来到了朱棣乘坐的楼船上,这艘船上,还有收到邀请的一帮勋贵。

    一看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有直接职司的勋贵,朱瞻基就知道这跟他想的一样,朱棣出游是假,借机会跟这些勋贵联络一下感情是真。

    张辅也在受邀之列,他跟徐家的魏国公,定国公都坐在朱棣的身边。

    不过徐家的两个国公都是第三代了,属于晚辈,他们也不是很得朱棣喜欢,所以张辅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今日的与民同欢,只是一场仪式,是朱棣向外释放的一个信号。谁在邀请之列,谁被冷遇,没有被邀请,就是明确的信号。

    所以,谈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这个名单。

    到了明日,朝廷正式开朝,朱棣的动作会进行的越来越快了。

    途径贡院的时候,朱瞻基遇到了杨章德,杨章德委托了李亮,向他表达了有要事禀告,他下到了一层,接见了杨章德。

    锦衣卫在一个时辰的时间内,就查到了四个山东人氏住的地方,只是他们今日也出外游览花灯,至今还没有回返旅舍。

    而根据店主的问话,可以确定四人在过年前就来到了应天府,四人用的是青州路引,来京城的目的是向应天府一富商索要货款。

    但是他们来到应天府,住的是最差的旅舍,其人也不像有些身家的商贩。

    这本来只是一件小事,用不着现在就惊动朱瞻基,不过杨章德本身就善于钻营,他的目的就是想要让朱瞻基知道,他天天是在用心办事。

    而听了杨章德的汇报,朱瞻基却没有如同他所想的一样并不放在心上,而是相当慎重地说道:“二狗子来了没有,让他过来我要跟他问话。还有这几人抓住之后,不要用刑,我要亲自问话。”

    杨章德有些莫名其妙,几个泥腿子,殿下为什么会如此重视?

    他却不知道,朱瞻基看到纸条上面的几个名字,心中却如同掀起巨大的波涛,要不是这些年的城府早已深藏不露,他都差点要求全城大搜捕,也要找到这几人。

    因为这里面有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名字唐赛儿。

    这个在民间传说里面已经被神化的女人,在明清两代,在民间的声望不知道有多大。

    哪怕是后世的新中国,小时候,他奶奶哄他睡觉,跟他讲故事,都是以唐赛儿,王聪儿这两个女人的白莲教故事为主。

    他之前还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跟唐赛儿生活在一个时代,而且现在还没有到她造反的时候。

    虽然不确定这个唐赛儿是不是就是那个白莲教圣母,但是朱瞻基不敢大意,必须要问个清楚。

    不一会儿,二狗子就被一艘小船送到了御舟之上,得知皇上就在这艘船的上层,二狗子觉得自己的腿都是软的。

    朱瞻基却顾不得他现在吓的腿软,和声说道:“跟我好好说说那四个山东人都是什么模样……”

    (昨天喝多了,今天状态不佳,先来六千字,稍后我眯一会,晚上尽量更新早一点。)

第二十二章 粮食哪去了(汐牧羊人宗师加更)

    黄河以北的大片区域,在明初的这几十年间,一直是天灾**不断,民不聊生,饿殍遍地。

    朱元璋时期,这里是大明驱逐蒙元的主战场,当时大战连绵,十室九空。

    赶走了蒙元,黄河在几十年间数次改道,洪灾不断。

    等到朱棣抢皇位,这里又是靖难之役的主战场,让当地的老百姓苦不堪言。

    随后,朝廷组织南粮北调,修浚运河,开凿会通河,大量征调民夫,山东百姓都是首当其冲。

    特别是永乐六年的黄河改道引发的大洪水,百姓吃树皮、草根、苟延生存,但仍然徭役不休,征敛不息。

    也就从永乐十三年起,大明开始大量地从南洋购粮,才终于能让山东人吃上一口饱饭。

    但是,能吃饱饭的代价是大量的山东人被征徭役,无数百姓的家中主要劳力,一年都有大半年在为军队往西北运粮。

    唐赛儿之父武艺高强,在当地薄有名气,家中收徒十余人。

    唐赛儿自幼随父习武,十五岁那年,就武艺超群。

    因她自幼见惯了武夫,反倒岁武夫兴趣不大,喜欢上了原本读过几年书的林三。

    这林三虽然也是唐父的徒弟,但是因为读过书,有一股书生气。

    唐父本身对林三也十分看重,在唐赛儿十六岁那年,就给他们举办了婚礼。

    永乐十五年,黄河夺大清河河道入海,他们的家乡蒲台县成为了重灾区,百姓流离失所。

    唐家原本一点产业在大水中化为乌有,为了活命,唐父不得不离家运粮。

    但是自去年冬季以来,原本给山东一地运送粮食的海船就再也没有去过,官府原本承诺的粮食没了。

    秋季的时候,当地还薄有产出,勉强能够度日,但是到了冬季以后,家家户户都面临断粮的危机。

    而唐父入冬的时候刚回到家,面对妻子病重,家中无粮的局面还没有想出对策,竟然又受到了官府的徭役令。

    他已经连续两年服徭役,按规矩,怎么也轮不到他继续服役。

    但是官府却不听解释,强押着唐父又出了门,自此又踏上了前往西北的路。

    林三在蒙学之时有几个同窗,其中最好的一个朋友做到了礼部从九品的大使,还有一个同窗也在青州府衙当上了文书。

    靠着青州当文书的同窗,给他们开出的路引,他们来到了京城,想要问清楚为什么去年以来,朝廷的粮食就没有运过去了。

    再没有粮食,过了年,三四月青黄不接的时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啊!

    仗义每多屠狗辈,唐父原本教了不少徒弟,这些人大多都以唐赛儿和林三为首。

    虽然一个个穷的叮当响,连来京城的路费都还是几百人凑出来的。

    他们的心里没有高大的理想,只是想问清楚这件事,也能让家乡的人们早作准备。

    哪怕就是逃荒,也不能等山穷水尽的时候,那个时候,人们饿的都走不动了,想逃都逃不了。

    而且那些县老爷们可不会轻易让他们逃荒,这件事一发生,他们头上的乌纱帽也不稳定了。

    来到京城,在礼部当大使的朋友一开始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知道了唐父的遭遇,也热心地带他们去查了一番,还到户部帮他们问了为什么山东的粮食一直没有运过去。

    可是还没有查出一个结果出来,他那个朋友就态度大变,给了林三五块银元,让他们尽早回家。

    事情没有查出来,唐父的事也没有解决,他们当然不想就这么离开京城,以至于这个年他们都是在京城过的。

    林三的那个朋友后来再没有见过他们,他们上门也被避而不见。虽然没有说是为了什么原因,但是林三也能猜出一点缘由。

    他并不怪这个朋友,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从九品的小官,刚从吏变成官的最小的官。

    他能支持五块银元,已经是很讲道义了。哪怕在京城,这五个银元也够他们四人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要不是有着五块银元,他们根本不能留在京城,支撑他们等到元宵之后然后准备告状。

    是的,他们是在没有路走了,只能准备去选择到转运使司告状。

    如果京城的官员也是官官相护,那他们就只能返回家乡再找办法。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原本的历史中,他们的京城之行毫无成效,回到家乡之后,只能率众到县衙要粮。

    结果粮食没有要到,林三还在冲突中被打死。

    唐赛儿丈夫被打死,父亲也悲愤而死,本就重病的母亲也随之而去。

    她这才一狠心,掀起了起义大潮。

    永乐十八年一开年的唐赛儿起义,在明初最大规模的一场起义。他们打死了两个指挥使,占领了半省之地,最后才被剿灭。

    但是从此之后,山东民间的白莲教起义,借着唐赛儿之名的起义几百年间层出不穷。

    但是现在,当朱瞻基看到纸条上她的名字的时候,她们的命运就全部改变了。

    因为没有宵禁,他们四人在秦淮河边一直游玩到快子时才回到住的旅舍。

    这是京城最低等的旅舍,一间房一天只要二十个铜子,而住通铺,一人只要五个铜子。

    因为有唐赛儿这个女人,他们要了一间最便宜的小房,她跟林三住,而同行的宾鸿、董彦皋则住通铺。

    见识到了京城的繁华,再想想家乡的悲惨,自家悲惨的命运,他们的心里也是格外难受。

    刚进旅舍,唐赛儿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往日正眼都不瞧他们一眼的掌柜神情紧张地盯着他们,大堂里面,也多了一些神情彪悍的壮汉。

    还没有等他们想要退出去,从后面又围上来了十几个大汉,将本来就不大的门口堵的严严实实。

    林三心思快转,难道这是恐吓自己好友的幕后黑手要对自己下手了?

    但是他的申请并没有太惊慌,因为这是天子脚下,那些人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

    要是动手,也该是自己这些人回到了家乡以后才方便。那里山高皇帝远,闹出再大的事儿也到不了天子的耳中。

    这个时候,坐在大堂中的一个锦衣大汉笑道:“既然回来了,不妨坐下聊聊……”

    掌柜的已经吓的一下子跪了下来。“杨大人,就是他们几个。这可不关小人的事儿,容小人回避。”

    “去吧,记得别随处瞎嚷嚷。林三,坐。”锦衣大汉站起身来,让唐赛儿心中就是一凛,看到此人的动作,就是一个高手。

    借着昏暗的油灯看清他身上的衣服,几个人相视了一眼。“锦衣卫!”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跟锦衣卫有什么瓜葛,这是天子的亲卫,只负责监控百官,锦衣卫的人也基本不会跟老百姓有什么联系。

    不过因为是锦衣卫,他们几个人的心里反而松懈了下来,因为他们的敌人绝对不会是锦衣卫。

    在来京城之前,他们就设想过他们可能遇到的情况。唐父连年被征徭役,得罪的肯定是蒲台县本地人。

    而山东的粮食停运,可能是监的宦官们贪污了粮食,也可能是转运司的官员贪没了粮食,更大的可能是山东当地的官府贪没了粮食,跟锦衣卫都不会扯上关系。

    那锦衣大汉拍了一下桌子,旁边就有人搬过来一个火炉,端进来了一大锅煮的香喷喷的肉,还有一罐好酒。

    锦衣大汉笑道:“本官姓杨,蒙太孙殿下赏识,如今荣任锦衣卫指挥佥事。今日冒昧来访,是有一疑问想要问个明白。我也知道你们拮据,来京城许久,整日以馒头果腹,特意准备了一锅美食,我们边吃边聊。”

    一听是太孙殿下的人,他们的恐惧更是减弱了不少。虽然太孙殿下还没有亲政,但是据说最开始决定向山东运粮,并且以徭役就能换取粮食的命令,就是太孙殿下下的。

    这几年,山东连遇大灾,要不是太孙殿下运过去的粮食,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虽然不知道锦衣卫怎么找上门了,但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四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一咬牙,就走向了摆在大堂中间的火炉旁边。

    林三想着杨章德一抱拳,有些紧张地说道:“山野小民,不知为何能惹的杨大人关注,还请大人明示。”

    杨章德率先坐了下来,一挥手说道:“坐下再说……”

    其实他心里也在纳闷,几个土包子,不知道怎么就引起了殿下的兴趣。要不是殿下的交代,光凭他们下午时候的一句话,就能直接拉他们去砍头。

    一个半大的小子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师父,明日还要去羽林卫学报到,我先回家了。”

    杨章德点了点头说道:“那句反话是谁说的?”

    二狗子指着身体强壮的宾鸿说道:“是他说的。不过怕是一时气愤,师父能宽宏大量一点最好。”

    虽然坐在椅子上,但是杨章德一甩腿,就踢在了二狗子的屁股上。“滚蛋,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老子了!”

    二狗子不敢躲,却借着他的一脚之力一下子就窜到了门口的位置,化解了大半的力道。

    其他锦衣卫看到二狗子挨打,也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化解了不少压抑的气氛。

    四人更加确定杨章德是个高手了,就连刚才那个小孩子,身手也不差。

    唐赛儿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下午的时候就见过二狗子一眼。“你是下午跟在我们身后的那个孩子!”

    二狗子笑着说道:“如今大明四海靖平,百姓生活富足。皇上,殿下都是天命之人。你们今日却满怀郁愤,甚至激动地喊出了反话,小子当然要多听一会儿。要想反了大明,就连我这个小孩子,也是你们的敌人!不过嘛……既然殿下让先问清情况,所以你们不用怕会被关进大牢了。”

    说完,他还一拱手,然后才跟几个锦衣卫嘻嘻哈哈地告辞离开。

    几人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一刻他们的心中没有恐惧,只有欣喜。连殿下都知道了他们,让问清楚原委,那么山东缺粮这件事,就能顺利解决了!

    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哪怕把他们关进大牢几年,他们也心甘情愿啊!

    所以,他们也放开了警惕,坐下之后,拿起了筷子,就伸向了热气腾腾的火锅里面。

    一顿饭还没有吃完,杨章德就凭借这几年的历练,有条有理地把整个事情都问了个清楚。

    唐父连年被服徭役这是个小事,他得罪的也肯定是山东当地官员,既然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得罪谁,杨章德也没有善心去帮他们。

    但是,因为山东一地连续遭灾,朝廷一直不停地向山东运粮,监的海船都没有停过。但是现在他们这些人却说没有见到粮食,这可是大案子了。

    “到底是蒲台县一地没有粮食,还是青州,滨州没有粮食。总不能是整个山东都没有见到粮食吧?”

    “自夏天起,原本组织民夫去即墨,胶州运粮的事就停了下来,以前的运粮船大多也都停运。小人家乡蒲台县,包括附近的滨州,青州都是如此。不过小人一行从运河来京,发现运河一带都是有粮的。”

    “两州的贪腐,倒也值得锦衣卫动手了……”杨章德站起身来,望着还在大吃的宾鸿说道:“你一个月少见荤腥,还是少吃点,否则上吐下泻,最后还是浪费了。走吧……随我到锦衣卫的宾舍去住几日,这件事牵扯不会小,住在那里你们也安全一点。”

    几个人还在发懵,杨章德又说道:“殿下对你们的事也有兴趣,这几日怕是还要见你们一见。到了锦衣卫,也要好好教你们一些规矩,别在殿下面前冒冒失失。”

    几个人更惊讶了,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还有机会见到太孙殿下。今日在秦淮河畔,他们未必没有冒险闯上御舟告御状的想法,但是见到森严的守护,终究还是没有那个胆子。

    那么多护卫,他们怕是还没有上船,就被打的浑身血窟窿了。

    他们的行李并不多,林三夫妇的有一床棉被,还算新一点。宾鸿他们的一床薄棉絮被,到处都露出棉花了,而且旅舍的大炕铺的是稻草,草席,跳蚤丛生,他们的被子上面也是一层跳蚤。

    杨章德知道能有一床棉被,已经是不小的家当了,许多人穷的连一床被子都没有,到了冬天就只能苦捱。

    “到了锦衣卫宾舍,这被子可不能收进去。别把我们的宾舍也弄得到处都是跳蚤。”

    几个人一听,都忍不住有些脸红起来。

    到了锦衣卫的宾舍,这是锦衣卫内部给来自全国各地的隶员们准备的宾舍,相当于后世的内部招待所,条件自然是不错的。

    几个人被赶进了澡堂里好好洗了一个澡,才让他们进了房间。

    唐赛儿从小到大都没有进过如此奢华的地方,看着眼前的一切还跟在做梦一般。

    洗澡的时候,那香胰子她都是第一次见,进了房间,更是眼睛都不够用了,哪怕是她们蒲台县的王大户,他们家业没有这么好看。

    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就有一个老太监和一个老宫女开始教他们各自见驾的礼仪。

    而这个时候,朱瞻基却在朝堂之上,迎来了永乐十八年的第一场大朝会。

    跟初六那日只务虚不务实不同,今天的朝会就需要对一年的工作进行安排。

    吏部的人员调动,户部的财政支出,礼部的秋闱安排,兵部的将领调动,后勤补给,都察院的巡城御史,工部的大型工程报备等等,全部都要一一讨论。

    以蹇义为首,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们,按照新的议事法则,断断续续地进行着新方式的讨论。

    许多大臣还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讨论的话题不符合自己利益的时候,忍不住跳了出来反驳。

    就连蹇义这个议长,也是经常忘记行使自己的职权,加入到争论里面。

    以至于朱棣不时要打断他们的争吵,让所有人记得自己的职责。

    蹇义这些天一直在研究新法则的规则,比其他人更早进入了状态,议长这个职位,最大的权力就是能够调整讨论的方向。

    以往廷议的时候,只有皇上才有资格做出这方面的平衡,所有的大臣都是平等的。

    但是现在,这个权力被朱棣交给了大臣。

    蹇义虽然感觉廷议的权力缩小了一些,因为许多权力被各部直接收回了,但是,现在高人一等的感觉还是忍不住让他陶醉。

    这虽然不是丞相,但是跟丞相的职权几乎差不多了。

    而且他感觉,这个职位还有许多隐性的特权,是他没有发现的。

    所有大臣也都发现,在其他人说话的时候,虽然不能反驳憋的有些难受,但是争吵的确少了许多,而且议事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朱瞻基一直冷眼旁观着,看着所有人迅速适应了自己的位置,这场改革引发的问题虽然不少,但是变化已经开始了,总的趋势是好的。

    而关于他下西洋的奖励,他拿出来的奖励方案并没有遭到太多的为难。代替朱瞻基进行申报的海军总督刘江虽然也面临了一些大臣的质疑,但是在投票表决的环节,还是顺利通过了。

    这一次的下西洋,立功最大的是通事马欢,他这个五品的通事,因为以一己之力就跟马穆鲁克王朝达成了合作协议,在苏伊士获得数百里的农田,并且在那里驻军,他虽然暂时被朱瞻基以总督之名安排在那里,但是毕竟还名不正言不顺。

    这次他被直接封为西海伯,并且也得到了朱棣的正式用印,变成了西海总督。

    他不仅掌握着苏伊士的军政大权,还掌控了克里特岛和休达的军队,只有那里的商业贸易不归他管。除了他之外,其他的高级将领大部分都是赏的金银,或者是给子孙授勋。

    但是军中的将领,兵士除了物资奖励,大多官升一级。

    因为朱瞻基的幼军有一万一留在了苏伊士,朱棣授权他可在大军出征以后,在新的神机营士兵训练出来以后,优先挑选人手。

    而这支新兵的中层将领,也已经全部都有了,就是羽林卫学出来的六百兵士。

    这六百兵士朱瞻基只能留下一百人,其他人等都被朱棣要了过去,安排在了各军之中。他们大多都被授予了副千总之职,搁在后世,这就是副营级的中层将领。

    不过羽林卫学出来的士兵都是接受的新式战术培训,而且人人都精通勘测,定位,火器作战,军事素养在大明绝对是一等一的。

    以前的两百甲字营士兵,现在大部分都是各军的重要核心了,没有人怀疑他们年纪轻轻,就不能担当重任。

    张威因为要结婚,被朱棣留给了朱瞻基,但是张武却被朱棣安排到金吾卫当了一个千户。

    他跟索菲亚的婚事现在没有了阻碍,但是想成婚,还要等他随朱棣亲征回来以后了。

    春节期间,朱瞻基左右联络,加上昨天朱棣的暗示,不管是五军都督府,还是京卫指挥司,都没有把军事问题在朝会提出来。

    一直到兵部提出了西征的各项准备事宜之后,朱棣才以军事问题有五军都督府,海军总部,兵部单独讨论,以后也不会放在朝议内容中正式宣告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文臣们对军政还没有野心,在朱棣以往霸权作风下,他们也没有机会参与进军政的决策,所以这个决定并没有引起文臣们的不满。

    这让朱瞻基还小小地惊讶了一番,他还以为文臣们会因此闹出一番不满呢!

    这天的大朝会从八点议事,一直到了中午,众人移驾武英殿,摆下御宴,款待群臣。

    饭后,根本没有休息,继续讨论各部事宜。

    一直到申时时分,这次的大朝会才终于进入了尾声。

    而这个时候,朱瞻基以太孙的名义向朱棣进书,宣布要在京城修建一座可以容纳十万人的大型竞技场。

    众人一阵哗然,能容纳十万人的体育场,这对没有见识过西方建筑的大明大部分大臣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

    但是朱棣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同意了朱瞻基的倡议,并且这笔银子不用国库出,而是直接由内库出。

    既然不用从自己这些人面前扒拉银子,大臣们并没有反对,这件事很快就被确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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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发明带来的欣喜

    没有到过欧洲的大臣们,是不相信大明能建设起一座十万人的竞技场的,甚至根本不能想象这样一座竞技场是什么样子。

    竞技场什么会不会有应天府的一半大小?说话要怎样才能听得见?要是让传令太监们传话,那不是要几百个太监才够?

    但是实际上,除了扩音效果不佳,建设一座十万人的竞技场,在技术上并不是难题。

    罗马在一世纪的时候,就能用砖头垒砌起来一座将近十万人的竞技场,而朱瞻基招收了意大利这方面的人才,也能实现这个任务。

    罗马竞技场当初是用火山灰烧制的初级水泥当做粘结材料,而大明现在有了效果更好的水泥。

    关键还是建筑结构的研究方向差异,导致了东方至今不能建设起来更高大的建筑。

    这一次的大朝会,对朱棣来说,对朱瞻基来说,都是成功的。

    虽然大臣们在议事的时候,因为不习惯规则,有些磕磕绊绊。但是每个人都非常重视因为皇权“让步”,赋予他们的更大的权力空间。

    虽然如今的权力争斗还没有出现,但是每个人都清晰地认识到了属于自己的权力范围。

    这就是分工明确的最大好处。

    以前的朝堂,所有大事都需要进行廷议,吏部尚书虽然是群臣之首,但是也没有权力任命一个侍郎。

    工部尚书掌握天下工程,但是连修一座桥,都需要其他大臣的同意。

    等于所有权力是集中的,大臣们只有事权,没有职权。

    可是现在,朱棣在接受朱瞻基的建议后,只是小小地让步了一下,就把皇帝与文臣之间的主要矛盾,变成了次要矛盾。

    通过皇权让步的一点小小权利,就把大臣们之间的矛盾变成了主要矛盾。

    议事法则既然已经规定了各部的事务具有独立性,只有大事才拿出来廷议。那么我不去插手你们的事务,你们其他人,就不要来插手属于我的权力了。

    这一点,不仅蹇义,夏元吉他们这些主官已经发现了,他们下面的事务大臣更清楚。

    以侍郎,郎中他们这些人为例,他们以前是只能在事情确定下来以后,才有对事务的处理权,自己是不能决定这件事应该怎么办的。

    但是现在,皇权退让,将许多事务的决定权下传。那么,为了维护属于自己的权力,他们的主要矛盾,就是廷议了。

    围绕着权力争夺的斗争还没有开始,但是格局已经形成,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散朝以后,朱瞻基回到了兴庆宫,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前往下马桥农庄。

    朱棣明日就要接见陈诚,派他前往西北,朱瞻基要在今日见一见他,顺便安排咨情司,锦衣卫的人员给他提供支持。

    可是没有想到,今日的朝会一直举行到了下午三点多。现在天短,这几日又阴天,现在天色就已经发暗了。

    “殿下,锦衣卫通报,林三,唐赛儿夫妇已经在锦衣卫。”

    虽然唐赛儿的事情更重要,但是事有轻重缓急,既然唐赛儿她们已经被控制了起来,早一日,晚一日不影响事情。

    陈诚明天就要被朱棣召见,这个事情虽然小,却更急一些。

    “吩咐杨章德,我明日午时去接见他们。去看看太孙妃她们准备好了吗?”

    “午后就准备好了,只等殿下回来。”

    换好了出门的衣裳,孙娴拉着朱祁镇的小手就进了殿门。“殿下,你去下马桥视察,为何非要妾身跟着。让母妃知道,又会数落我了。”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孙娴对朱瞻基出门能记着她,其实是很开心的。

    朱瞻基摸了摸被剃成小阿福一样的朱祁镇的脑袋,跟李亮说道:“将我丙003号文件拿来,摆驾……”

    从兴庆宫到东华门并不远,朱瞻基抱着朱祁镇,身边跟着孙娴,安步当车,走向了东华门。

    在东华门上了马车,朱瞻基将李亮递过来的文件打开,递给了孙娴。“我不愿你们这些女人一辈子就拘在宫里,咨情司以后规模扩大,是要搬到内库那边的,这边的地方腾了出来,我准备给你用。

    这是我去西洋期间,根据西洋文字,又根据我大明文字,标注的一份拼音字母表。字母,声母,韵母,都用汉字做了标注。你自小聪明伶俐,学什么东西都快,我希望你能把这件事情管起来,用一两年的时间,将所有的汉字都进行语音标注和整理,根据永乐大典里面的字典,进行标音。”

    孙娴一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发懵。她久居深宫,突然被朱瞻基安排这样一个任务,她连如何着手都不知道。

    朱瞻基这是为了图省事,因为如今的大明官话,是有点偏江淮话,跟后世的南京口音差不多。

    这种口音跟后世的普通话差异比较大,朱瞻基才没有这个闲心来对汉字进行一一注音。

    但是这件事虽然看起来很小,却是影响千秋万代的大事,他当然不会随便让一个大臣占据了这个功劳,所以,让孙娴出头是最好的。

    可以说,只要她把这件事完成,她今后的皇后地位今后将高过任何一个皇后。

    见孙娴有点发懵,朱瞻基耐心说道:“这件事除了你,我还会让解师加入进来。另外,我这次从西洋带回来了一些那里的学者,他们也都会帮你完成。你们可以根据我的这份字母表,进行拆字,分解,注音,只要完成了这个工作,你注定会万古留名。”

    孙娴打了一个寒颤,望向朱瞻基的眼神变的火热了起来。“殿下,妾身愚鲁,怕做不好。何况那些儒家宗师,会不会认为妾身牝鸡司晨……”

    “不要在乎那些腐儒,这件事你们先做,等做出来了,然后再通传全国,作为今后蒙学的课程。这可不比三百千差……愿不愿做?”

    孙娴坚定地点了点头。“妾身愿意!”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回头我就让咨情司那边给你们腾个院子,不过,这件事你不要一个人做,把胡良娣,蓝良娣她们所有人都加入进来。你们几十个人,一人负责几十个字,这常用的几千个字就能全部注音完毕。到时候再把解师他们加进来帮你们完善,这样也抢不走你们的功劳。”

    孙娴坐正了身体,又盈盈拜倒:“殿下,你对妾身真是太好了。”

    孙娴认真地看起了朱瞻基编写的字母表,朱瞻基抱着朱祁镇,不时逗弄着他。

    他快五岁了,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趴在马车的窗口,看着骑马的护卫,羡慕不已,指着马说道:“爹爹,骑马。”

    要是往常,孙娴一定会管教一番,但是这会儿她看着字母表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朱瞻基帮朱祁镇戴上了虎头帽,笑着说道:“爹爹带你骑马……李亮,将那匹温顺的伊比利亚马牵来……”

    孙娴这才发觉父子俩要弃她而去,她嗔怪地看了朱祁镇一眼,小家伙就立即向朱瞻基求救,回身抱住了他的脖子,不敢去看孙娴的眼神。

    “没事,我把他放在怀里,不会摔着他。”

    “殿下小心……”

    朱祁镇见母亲不在阻拦,立即开心了起来。“骑马,我要骑马……”

    出了朝阳门,不远就是下马桥农庄,到了庄子的路口,陈诚率领一帮研究院的人才们,已经等候在了庄子的路口。

    除了他们,还有一大批各国的学者,专家们也被全部叫了过来。

    他们在春节前就抵达了应天府,这块一个月了,也已经熟悉了这里的风土人情。

    但是他们的工作都哈没有安排下来,就连陈诚,也只是按照他们的专业先给他们分成了不同的团体,不知道该给他们安排什么事。

    朱瞻基招收他们这些人,主要的目的当然是在应天府建设一座更贴近应用的新式大学。

    传统的儒家教学重理论,重思想,轻应用。

    想要指望他们迎合自己,需要耗费无数的精力。

    还不如找一帮跟他们关系不深的欧洲学者,重新建立一摊。

    当然,朱瞻基不会完全抛弃儒家。儒家的大一统思想,伦常思想,礼、乐、仁、义、忠、恕思想,是维持大明大一统势力的重要思想武器。

    陈诚如今是工部正五品郎中,这个职位在大明如今的官场序列中算不上高。

    但是,他又是朱瞻基名副其实的大管家,这就让他有了一种超然的地位。

    就像杨士奇,他也不过是五品的左春坊大学士,但是因为身为朱高炽的詹士府大管家,哪怕是六部堂官,见了他也不敢随便拿大。

    而且陈诚在前几年出使帖木儿国回来之后,在朱瞻基的支持下,就出版了《西域行程记》,《西域番国志》两本介绍西域,印度各国情况的书籍。

    这让他在如今的大明朝廷,也成为了一个声名远扬的文人。

    朱瞻基的羽林卫学原本是陈礼掌管,在陈礼升任羽林卫指挥使以后,一直是张凤山在主持大局。

    张凤山军伍出身,一身本领倒是不错,但是担任羽林卫学的山长还不够资格,所以现在山长一直是朱瞻基兼任。

    但是除了各种训练,羽林卫学的事务基本都是陈诚在掌管。要不然,凭借张凤山原本的的把总职位,根本不能抗衡京城的各大勋贵带来的压力。

    作为羽林卫学实际上的掌控者,陈诚的名气远远要比他的工部郎中的名气大。

    众人没有想到,朱瞻基这次过来,竟然把朱祁镇和孙娴也带来了。这给他们的接待工作带来了一丝混乱,因为没有女眷来接待她。

    不过朱瞻基并没有太麻烦众人,让李亮带了孙娴去跟一帮西洋的文人进行接触,了解一下西洋文字的规律。

    如今的下马桥农庄最大的单位已经不是羽林卫学了,而是如今在整个大明都声名远扬的大明皇家医院。

    这个原本是太医院的医师们抽调出来的太医们,在医学研究院进行研究下的产物,却在朱瞻基的引导下,变成了大明第一家综合性医院。

    太医院的太医们自认为不同科室的主任医生,他们的徒弟变成主治医师。

    而医院的护士虽然以男士为主,但是因为当初朱瞻基认为女人更细心,所以也招了一批女护士,不过她们主要是担任洗衣打扫这样的工作。

    这不是朱瞻基不想大量使用女人,而主要是女人们大多没有接受过教育,连字都不认识,所以也根本无法承担医疗工作。

    打发了众人散去,只留下了下马桥的管理团队和各个研究院的负责人,然后众人一起来到了皇家医院的大会议室。

    这个不伦不类的大会议室是朱棣在永乐十五年一次来医院治疗的时候,医院临时加建的。

    当时朱棣因为给肚子打虫,需要连续治疗半个月,就在医院里建了一个大会议室,方便他处理朝政。

    在会议室里安坐下来,此事天已经暗了下来,内饰们点燃了墙边的蜡烛。

    陈诚开始了工作汇报,他用了大约半个小时,才把下马桥农庄这三年来的大致发展情况,介绍完毕。

    不管什么时候,医院都是暴利,特别是如今大明只有这一家皇家综合医院,整个大明的勋贵,包括富人阶层,有了大病,就会想到这里来。

    甚至还有不少勋贵因为年老体迈,干脆以医院为家。他们这些人给医院带来了巨大的收入,靠这一家医院,竟然就维持了整个下马桥农庄的收支平衡。

    看到陈诚颇有些自得地宣告这几年金阔每年的拨款,他们都省了下来,朱瞻基有一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创办十家研究院可不是为了收支平衡啊……

    不论什么研究,都是需要耗费巨大的资金的,研究院需要的是理性的投入,而不是省钱,省钱是完全不能开发出新的技术和应用的。

    当然,并不是说这三年来这些就是在吃白饭,其中有几个研究院,发展的都很不错。

    在各大研究院的工作汇报中,朱瞻基欣喜地接受了一些新技术的冲击。

    比如格物研究院,这家研究院是以马迪这个朱瞻基的“学生”为主,他们主要是在理论方面进行研究,目前已经通过对滑翔翼的研究,在力学方面进行了理论的奠基。

    他们已经整理出来了物理的基本知识体系,还在力学方面有了突破。

    比如更简单耐用的滑翔翼,船上的风帆设置,经过他们的改进,即使是逆风的时候,船速也能达到五海里以上,这对大明舰队的出海,有着巨大的好处。

    而机械研究院的成绩就更显著了,马致才与工部的工匠们他们对机械传动的研究越来越系统化,如今的各种加工机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

    还有钢铁铸造研究院,经过连续几年对不同配方的研究,大明现在已经能够小规模的制造合金钢,目前的车床铣刀,钻头,都是用更坚硬的合金钢铸造的,强度更硬。

    有了这些合金钢,大明如今已经可以直接切削钢铁,这让如今的大明机械加工,更是登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还有造船技术研究院,现在他们已经在研究用钢铁作为龙骨,建造更大的船。

    不过这项研究虽然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目前却还进展缓慢。

    最让朱瞻基开心的还是蒸汽机的应用经过三年的发展,目前已经达到了普及的水平。

    在夹江工业区里面,已经有了以蒸汽机为动力的小型车床,但是没有朱瞻基的引导,他们还没有想过把蒸汽机应用到车辆上面来。

    朱瞻基觉得自己要加快速度去开发美洲了,因为有了蒸汽机,就可以制造蒸汽汽车。

    但是没有橡胶做轮胎,目前的车轮根本无法承受蒸汽机的重量。

    至于火车,这还是一个遥远的梦,关键不是别的,是钢铁的产量还不大。

    想要提高钢铁产量,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依靠现在手工挖掘矿山的速度,光是挖矿石就需要无数的人。

    而露天铁矿,整个大明都没有几座,运输更是一个大问题。

    没有足够的钢铁,就不能建设铁路,没有铁路,运输水平就达不到。

    他觉得可以开始推广蒸汽机的普及了。

    但是推广蒸汽机,同样能带动其他国家的工业水平的发展,这又是朱瞻基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看来,专利这个武器,要发挥更大的作用了。

    谁想仿造大明的水车加工,蒸汽机加工,就必须要按照大明的规矩来。不是你能仿造出来,你就不用缴费的了,你就不用受控制的了。

    一开始,蒸汽机的应用还是只能在小范围推广,比如偏僻的矿山里,不让异国人发现。

    等大明的技术有了其优越性,再开始普及。

    这样看来,蒸汽汽车的发明也不需要太心急。

    没有来研究院的时候,朱瞻基觉得整天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很有意思。可是看到这些可以改变世界的发明,他又觉得尔虞我诈没意思了。

    能够通过眼睛看到大明蓬勃的发展,这才是真正激动人心的。

    天色已经全黑了,汇报工作才告一段落,朱瞻基对各个研究院的工作都进行了一番鼓励,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主要是因为他明天起,就要挨个视察各个研究院,然后才会进行指导。

    许多思路和新技术,并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

    而且,在会议的最后,朱瞻基重新要求各研究院,自己研发的项目,今后不能在有外人的场合提起。

    如今的下马桥农庄住了数千异国人,当着他们更不能谈论自己的工作。

    从下马桥离开的时候,朱瞻基才将陈诚叫到了一遍,说了要让他出使西北的安排。

    陈诚这个人怎么来说呢?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他年轻的时候出使各国,在外面浪荡惯了,回来之后法尔有些不习惯。

    在下马桥憋了四年,现在听说能出使西北,表现的没有畏惧,反而非常兴奋。

    “殿下,前往西北对他人是苦差,但是对臣来说,却是美差。臣也许看看几年下来,臣的棉花之计,在西北的发展情况。”

    借着陈诚的一本书,大明的黄河以南是严禁种棉花的,偏偏大明因为纺织技术革命,产量大增,棉花的需求急剧上升。

    如今的奕力把里等国,都在大量种棉花,专门供应大明,但是山高路远,那里的棉花运过来,成本高昂。

    但是没有办法,大明愿意付出这份溢价,也不愿意因为种棉花影响到本国的粮食安全。

    通过棉花,大明与西北的几个属国关系现在都还不错,但是如果仅仅因为这一点好处,就以为他们会死心塌地地跟着大明,那是不可能的。

    朱瞻基跟他认真分析了这次西征的战略目的,吩咐他说道:“你的任务相当重要,要让西北各国的利益跟大明一致,共同应对帖木儿国,需要我们付出一定的代价。

    目前在嘉峪关的粮食就是最重要的筹码,只要留够二十万骑兵的粮草,其他的我都可以授权你与各国进行利益交换。”

    陈诚对西北的情况非常了解,帖木儿国和东察哈台汗国之间原本就是一个国家分裂,他们之间的仇恨其实非常大。

    因为这个原因,他对于这次出使的信心非常大,但是他最怕的是自己的行动会受到北路军主帅的影响。

    “殿下,皇上年迈,会从海路西征,那么西北方向的主帅是哪一位?”

    “如果没有意外,将会是郑亨率领瓦剌,鞑靼联军从北路进攻,我会让他全面支持你的行动。不过……”

    朱瞻基迟疑了一下,在夜色里轻声说道:“我父王可能会在嘉峪关负责后勤补给的调配,届时你们要学会更灵活一些。”

    陈诚浑身一震,有些惊讶地看着夜色里朱瞻基有些模糊的脸。

    皇上御驾亲征,太子也被调出京城,那就说明将会是太孙殿下监国。

    在太子还年轻的时候这样做,将会引起朝廷大乱啊!

    不过,想想军队都控制在皇上和太孙的手里,这种混乱似乎也能控制住……

    身为朱瞻基的心腹,这个时候的陈诚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如果太孙能够直接登基,他陈诚就是从龙之臣啊!

第二十四章 诱之以利(大隋章德公宗师加更)

    “草民林三,宾鸿,董彦皋,唐氏,拜见殿下。”

    被内侍调教了一天的林三他们,哪怕心跳如雷,头重脚轻。也还是按照内侍所教,一进门就跪拜了下去,根本不敢向上看一眼。

    只有唐赛儿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朱瞻基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去。

    不知道是上面的人气势太盛,还是因为太孙殿下的身份所慑,天不怕地不怕的唐赛儿,这个时候也有些手脚发软。

    这就是殿下?以后的皇上?就是他向山东运粮,救活了无数人?

    在没有父母被逼双亡,丈夫也被打死的经历之前,唐赛儿也不是那个已经豁出去一切的女反贼。

    面对这个大明帝国的皇太孙,她深刻地体会到天与地的差距,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忍不住收了收脚,让布裙盖住了已经破了一个洞的棉鞋。

    朱瞻基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几人,心中也是一阵感叹。就是他们这几个看起来平凡之极的乡下百姓,却在大明最显赫的时候,在大明身上咬下了一大块血肉。

    而且他们的反叛不仅仅是一场反叛,更是给今后的几百年民间叛乱都开了一个头。

    白莲教的影响,就是从他们开始,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平身……”朱瞻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仔细地打量着他们每个人,特别是自称的唐氏的唐赛儿。

    不过他的目光并无淫邪,哪怕就是林三抬头看到他的眼神,也不会认为朱瞻基对他的老婆有什么企图。

    有的只是好奇,林三暗想,这是殿下没有见过乡下婆娘吧。这次五块银元还没有花完,要是能省一点下来,回了山东,也给婆娘买一块布,做件好衣裳。

    “果然一个个都是英雄豪杰,但是武艺再高,面对不公也只能卑躬屈膝。林三,你读过书,说说这是为什么?”

    林三抬头看了朱瞻基一眼,抱拳说道:“殿下,朝廷势大,我们草头百姓只能顺着。”

    朱瞻基也没有说他对还是错,又问道:“据说你们在家乡结党成社,有数百健儿。那为何尊岳遭受不公,却不揭竿而起?”

    林三吓的连忙又跪下叩首。“殿下明鉴,草民等人都曾与岳父处习武,这才有了联系,并不曾敢结党成社。即便岳父遭遇不公,草民也是想着到京城都转运使司告状,不敢有反意。”

    “起身,坐下说话。”

    林三还想说不敢坐,但是想到老太监教的。他不敢犟嘴,按照老太监的交代,四人坐在了右边一排椅子的最后四个位置。

    朱瞻基这个时候却说道:“坐近一点,我可不愿说个话要用喊的。”

    坐在朱瞻基左手首位的杨章德也说道:“往上坐,殿下仁义,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等他们坐好,朱瞻基这才说道:“你们的事我已经了解了一些,今日前来,也是将有些话跟你们说清楚。”

    几人不敢接话,望着朱瞻基等他继续说。朱瞻基勾了一下手指,他身后的金阔手拿账本向前走了一步,翻开说道:“殿下自永乐十五年正月十六出海,去冬腊月十七回京,这三年并不在大明。但是殿下临走之时,曾经交代,山东河北粮路不停。南洋各地稻米一年三熟,粮食充裕。

    仅仅是吕宋一地,如今每岁余粮就超二十万石,这点运粮的耗费,对我大明不算什么。我这里有自永乐十五年到十七年的运粮记录,每月都有运粮船抵达登州府,莱州府,也就是说,朝廷的粮食从来没有停过。”

    朱瞻基这才说道:“事情还没有查出来,孤现在也不想跟你们说什么惩治贪官污吏。只是让你们知道,孤也被蒙蔽了,这是孤的失职,愧对山东百姓。”

    幸亏朱瞻基还没有登上皇位,否则这种就属于罪己诏了。

    唐赛儿三人还有些不懂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但是林三懂啊!他又跪了下来,额头顶地喊道:“殿下是被奸人蒙蔽,罪不在殿下。”

    朱瞻基头摆了一下,李亮上前扶起了林三,看他额头已经磕肿,赞叹道:“倒是个忠心义胆的书生!殿下明察万里,这次既然知道了这件事,自然要还你们一个公道,也还山东百姓一个公道。”

    这一下,其他三人都听懂了,也都起身跪了下来。“殿下明察秋毫,草民拜谢殿下。”

    朱瞻基摆了摆手。“都坐下说话,不要跪来跪去。这跪拜是礼,你们敬我为尊,我自然要为你们主持公道。”

    他话锋一转,又问道:“山东等地连年遭灾,这黄河不靖,就难以过上好日子,但是朝廷如今鼓励自由移民,为何你等空有一身武艺,却要留在山东受穷?”

    这一下,四人却有些懵了。林三清醒一些,回答说道:“殿下,草民家乡等地倒是有移民通告,不过却只能移民西北。西北那里家岳去过几次,那里都是沙土,种不出来粮食,与其前往那里,还不如留在山东。只要不发洪水,山东各地还是能吃饱饭的。”

    朱瞻基登时明白了过来,这就是典型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朝廷的旨意又被地方官员给故意歪曲了。

    大明的移民只有一个限制,那就是普通百姓里面,长江以南的移民,只能向南,长江以北的移民,只能向北。

    这是因为南方人受不了北方的寒冷。让南方人移民到北方,在没有暖气,连足够保暖衣物都不够的年代,他们恐怕都要冻死。

    而北方现在本来就人少,为了防止所有人都向南跑,导致北方没人,所以北方的人也就只能向北移民。

    但是除了这个限制,其他再无限制。

    并且根据不同区域的气候特征,物产特征,移民到不同的地区,发放的土地大小,粮食多少,都是有区别的。

    比如现在鼓励汉人向北海,也就是贝加尔湖周边移民,只要肯移民到那里,大明土地都是几百亩的给。

    除了土地,粮食,种子,也都有区别,都是适宜当地种植的作物,决不让人在哪里难以生存。

    但是蒲台县这样故意圈定一个不如山东的地方让百姓移民,百姓自然是不愿意去了。

    这种政策的歪曲,在后世都是屡禁不绝,更别说这个时代了。

    有时候,一个字写错,整个政策的意思都变了,更何况有心违背上层的意思。

    这也很容易理解,因为如今这个时代,人口就是资源,人口就是税赋。当地的人变少了,缴税的时候不是也少了,而官员们都是要接受业绩考核的。

    所以,哪怕让百姓受穷,也不远百姓离开,是大部分基层官员的想法。

    除了像浙江,福建一带,人口密集,山多地少,宗族矛盾比较大,所以移民推行的比较快。

    但是到了江西,两湖,乃至北方中原一带,官员们都是不支持移民政策的。

    现在不是明末,那时候人口是现在的几倍,而大片土地被地主,被官员侵占,普通百姓的土地越来越少。

    现在是明初,朱元璋分产到户,朱棣也是大力打击土地侵占。普通百姓再不济,家里也是有几亩地的,家家都是地主。

    现在变成佃户的,大部分都是因为患病,才被迫卖地的。

    另外,因为如今的大明大力发展工业和商业,做工比种地挣钱更多,所以一些会一点手艺的百姓,也会把地卖了,然后搬到城里住。

    男人只要有稳定的工作,女人再随便做点事,来钱比种地还多。

    当然,出现这样的情况主要也怪朱瞻基,因为他从南洋大量运回粮食,导致了粮价一直很低,所以百姓种地的积极性也就不高了。

    但是这也是必须面对的困难,总不能看着受灾地区的人饿死,总不能看着因为种地的收入高,官员,举人们一个个就开始侵占土地。

    所以,打压粮价,对目前的大明来说,让百姓的日子不算好过,但是能维持更长时间的稳定。

    当然,随着社会的发展,各项政策都是需要随时调整的。当低粮价影响稳定的时候,提高粮食价格更好的时候,朱瞻基也会毫不犹豫地采取粮食保护收购价。

    现在,面对山东等地出现的问题,朱瞻基有了抑制不住的杀气。

    官员上下勾结侵占应该发给百姓的粮食,这是会引发民乱的大事。

    而官员们阳奉阴违,曲解朝廷的政策,也是会耽误他的众多计划。

    朱瞻基还想着让汉人们一直向西,去占领乌拉尔山,把未来的俄罗斯限制在欧洲。但是按照现在的速度,一百年恐怕都达不到朱瞻基的目的。

    这些计划他当然没有必要跟林三他们说,但是不代表他现在就不能利用林三他们的力量。

    他不知道唐赛儿这个时候有没有得到白莲教的传承,这股力量对许多统治者来说,是祸乱根源,但是朱瞻基来说,却敢放心利用。

    因为白莲教源自于佛教,在几百年的发展历史中,又受到儒教和道教的影响,形成了一股特殊的泛信仰群体。

    这就好比一个面具,不管男女老少,都能往自己的脸上戴。

    但是,这个教派的核心还是儒释道的那一套,是维护汉人文化传统的教派。

    所以他们虽然在内陆地区能形成祸乱,但是如果用他们来开疆拓土,他们绝对不会把那里变成化外之国。

    他们在哪里,哪里就是中国,这一点是谁也改变不了他们的。

    现在的白莲教是太分散,而且滥竽充数的人踏跺了,要不然,朱瞻基还想把白莲教扶持起来,到全世界去传教,对抗基督和绿教。

    别人他不能确定,但是唐赛儿这个女人还是很有本事的。

    她一个女人,能在父母丈夫都死了,还拉拢几千人跟她一起造反,并且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这种能力,大多数男人都比不上。

    所以,朱瞻基就想让他们一路向北,一路向西去发展。

    用他们开疆拓土,只要能在那里扎下脚跟,他就不怕那里还会被俄罗斯占领。

    朱瞻基跟杨章德说道:“杨章德,你跟他们简单说一下朝廷的移民政策,李亮,去拿一份北疆的地图过来。”

    李亮去拿地图的时间里,杨章德将朝廷去年颁布的新移民法规跟他们简单地说了一下。

    当知道他们能够自由选择去哪里,不管去哪里,朝廷都会支持,他们一个个如梦初醒。要不是朱瞻基在座,他们恐怕会忍不住痛骂他们的父母官。

    当李亮拿来了一张亚洲地图之后,朱瞻基先给林三指了他们住的青州位置,然后将手指指向了贝加尔湖的位置。“这里是苏武牧羊的北海,如果你们愿意去,按照人口来算,一个人分几百亩的土地都没有问题,只怕你们种不了。

    而这里虽然气候寒冷,但是却有无尽的森林,广袤的草原,还有各种动物。不管是粮食,还是肉,都不会缺,而那些皮毛,应天府这里有的达官贵人想要。”

    但是朱瞻基的手指又一直向西移,最后落在了乌拉尔山脉东南部的一处地方。“但是,我想你们前往这个地方,如果你们愿意去这里,我不仅会派士兵们送你们过去,还愿意将那里的一座金矿交给你们开发,你们可以留下三成,只用上缴朝廷三成,另外三成充当军费。”

    林三一听到金矿,精神一振,回头看了看唐赛儿,两个人都轻轻点了点头。

    朱瞻基当然也不是只说好听的,指了指地图说道:“这地图看的近,但是这里已经距离我大明两万里,哪怕我给你们足够的马,你们路上也要走几个月。那里比山东也要冷的多,到了冬天,能下半年的雪。”

    林三没有被朱瞻基的话诱惑,小心地问道:“殿下,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

    朱瞻基哈哈笑道:“最近一段时间,孤一直在考虑开发北地。但是那里可不好开发。冷就不说了,离我大明也太远。而且那里虽然没有原住民,但是蒙元人西征的时候,在那里留下的有他们的后代。

    想要开发那里,首先是需要人手,其次是需要能打的人。我见诸位身体强壮,加上你们在家乡也有一帮乡亲,符合我对移民的需要,所以才想起这件事。

    我就跟你们说说朝廷对你们的支持吧。你们去多少人,我就支援你多少匹蒙古马,这是其一。其二,我不仅会给你们每个人都发放兵器,还会支援你们五十支火铳。第三,当你们安顿下来以后,我会派兵士前往那里,帮你们筑城,给你们供应种子,让你们在那里没有后顾之忧。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人越多越好,少于五百人,就不要提了。一个蒙元的小部落可能就一下子把你们给灭了。”

    林三还能沉得住气,但是那个宾鸿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殿下,我们能带着家人同去,也给提供马匹?”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但是第一年我不建议你们带着家人去,因为第一年是最难的,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最好全部是青壮。

    你们在那里安顿下来了,派人回来报讯,朝廷会安排一批军户迁移到那里去,这个时候,再把家人全部安排过去,会安全一些。

    而且朝廷已经派人准备前往西北,与那里各国进行联合,要是谈判顺利,以后你们也不会遭遇抢劫。”

    林三问道:“殿下,草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想让我们先去把地方占下来,然后军队才会过去。那军队过去了,我们是不是还归他们管?殿下承诺的金矿,又怎么还算我们的?”

    朱瞻基一挥手,指了指地图说道:“你看看,这天下还有多少需要占领的地方?我大明的人再多,这个时候也嫌少了。派去驻守的人马,只会比你们的青壮数量少,不会比你们多。有朝廷的命令,他们的人数又更少,你还怕保不住金矿?”

    朱瞻基指的位置是后世的俄罗斯第三大城市叶卡捷琳堡的位置,那里是亚欧分界线,也是俄罗斯中部的资源重镇。

    如今那里还是一片森林,除了蒙元人征略欧洲的时候,在那里建设了一个补给点,现在那里根本没有人。

    蒙元四分五裂之后,现在那里是金帐汗国的位置。但是金帐汗国的核心区是在后世的莫斯科,在俄罗斯南部和哈萨克斯坦一带区域。

    大明想要在那里驻军,金帐汗国的态度未明,当然要预防他们进攻。

    但是一个他们自己都不在乎的地方,加上大明要对帖木儿国用兵,如果他们真的要打,大名不介意也趁机教训他们一番。

    唯一的难题就是那里距离大明太远,难以管控,建设也非常困难。如果不靠有心在那里发展的百姓,光靠朝廷,再多的资源也供应不到那里去。

    除了火药和武器,其他任何东西从大明运过去都不划算,都要靠就地取材,所以蛊惑一批人过去当先锋,是很有必要的。

    林山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面对朱瞻基这个太孙,他也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热情。

    这可是大明太孙,以后的皇上。不要说只是让他们去建设新的家园,哪怕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义不容辞。

    所以他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殿下有心给林三安排一条飞黄腾达之路,林山要是再废话,那就太不识抬举了。为了大明,为了殿下,林三愿意去那里替我大明守国门。”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你姓林,你妻子姓唐,如果你们在那里建一座城起来,孤就将那里命名为林唐……这个名字不吉利,就将那里称之为唐林城,你林家子孙后代,都为城主!”

    林三有点懵了,他回头看了看妻子,见唐赛儿屈身跪下,他才连忙拜谢道:“草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瞻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替我大明开城戍边,待唐林城建城之日,我也不会吝啬一个世袭伯爵……”

    这又是一个大饼,林三根本没有想到,朱瞻基会这么大方,激动的双眼红润,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唐赛儿一直比较冷静,跪在地上盈盈问道:“殿下,这蒙古马,兵器,草民该向谁索取,何时索取?草民一行又该何时启程,由谁带路?”

    朱瞻基看了看杨章德,他立即会意说道:“今后当有我锦衣卫与诸位联络,当你们准备好之日,也由我锦衣卫为你等带路。”

    朱瞻基又说:“兵器,军马在你们离开山东,抵达北明山铜矿的时候,向那里的镇守太监亦失哈索取,我会交待下去的。此外,锦衣卫将会护送你们返回山东,你们在山东遭遇的不平,孤一定会一查到底,还你们一个公道。”

    让人将他们送了出去,朱瞻基却坐在那里叹了一口气。锦衣卫当初被剥夺了审案的权力,如今想从刑部,都察院要回来可就难了。

    刑部那里昨日顾佐勉勉强强通过了廷议,接替吴中担任了刑部尚书,吴中回到了工部继续担任尚书,管建房子。

    顾佐能担任刑部尚书,腾出来的应天府尹的职位却被文官推出来的赵担任。

    朱瞻基对赵的印象还不错,他曾经担任过礼部尚书,却因为大汉主义思想,瞧不起外国人,在送朝鲜使臣回国离京的时候,无礼相待。

    这让朱棣大怒,认为丢了大明的脸,把他降职,到兵部担任侍郎。

    赵擅长的也是兵事,但是因为朱瞻基把黄福塞进了兵部当右尚书,还有一个资格也很老的方宾任左尚书,没有了位置,所以赵一直担任侍郎。

    永乐十五年,其母去世,他回乡丁忧,也算去年冬季才回到京城。

    这样一个资格够老。为人方正的人担任应天府尹,朱瞻基还可以接受。

    但是不管是顾佐在刑部,还是赵在应天府尹的位置上,暂时都指望不上。

    光靠锦衣卫想把山东的案子查清楚,难度不会小。

    而且朱瞻基不想耽搁,想趁着朱棣还没有离京,就把这件事给办成铁案。

    朱棣要是走了,他想处理哪个大臣,可就不容易了。

    这个案子其实很容易查清楚,那么多的粮食总不会长腿跑了,不管是粮食交接,还是粮食的处理,都有迹可循。

    而且,朱瞻基不打算走寻常路,他要把目标对准一个他早就看不过眼的人,那就是负责粮食调配的中官马琪。

第二十五章 大案

    宦官在大明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在征战异族的过程中,凡是抓获了异族的小孩子,基本上都是阉割了送进宫当太监。

    所以在明初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大明的太监数量众多,还大半是异族。

    在土木堡之前,宦官势力因为跟皇族唇齿相依的关系,他们的势力比文官阶层,比武将阶层还要大。

    因为他们的手里掌握了大明的财政大权。

    明朝的监,清朝取代监经济大权的内务府,都是当时全国最大的机构。

    清朝之后,因为太监数量不足,康熙成立了内务府,职官就有三千多人,管辖人员超十万。

    但是他们的权力还远远小于大明初期的宦官势力。

    因为内务府还只是管辖旗人经济事务,而如今的大明太监们管辖着整个大明的几乎所有经济事务。

    大明的朝廷除了纳粮,缴税,其他任何经济事务都把持在太监的手里,包括上交皇家内库的赋。

    除此之外,手工作坊,商业行为,大到开发矿山,小到种茶养蚕,全部都是监管辖。

    开矿是监管,织布是监管,丝绸是监管,海关是内监管,陶瓷是内监管,茶叶是监管,几乎没有监不管的。

    而除了这些,还有大量的监被安插在各个军营里面,从上到下对每个军队进行监管。

    然后还有皇宫的内库,各地的采买使,税监,各个王府的下人等等……

    十二监,四局,八司,总共究竟有多少太监,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他们这个庞大的群体之中不乏英明人物,比如王彦,不论行军打仗,还是皇宫总管,都干的无可挑剔。

    还有郑和,候显,王景弘等,这可都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但是相对大明数量众多的监,优秀的人才终归是少数的,大部分人因为成为了残疾,都有着与常人不同的极端心态。

    或者说,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变。态。

    有身体不行,依旧好色如命的。

    有因为身体不行,喜欢折磨人的。

    更多的却是通过对金钱的控制,来满足自己的私欲的。

    他们贪财跟官员,跟普通人不一样。

    因为官员和普通人除了为满足自己享受之外,更多的金钱是为亲人们留着。

    而他们却更多是自己享受,并且在内侍阶层里面毫无顾忌地攀比,炫耀。

    朱棣知道这件事吗?当然知道。

    但是他不在乎。

    因为太监的圈子不大,他们贪的这些钱大部分依旧是在这个圈子里面流通。可以说,皇室想要拿回来,连手都不用伸,一张嘴,他们自己就送上来了。

    所以在朱棣看来,天下的钱都是自己的,监们贪一点比在百姓手里更好。毕竟监们跟自己更亲近,这贪污的钱,跟自己的没有区别。

    所以,皇室不怕太监贪,只怕他干事不行。只要能干,你贪再多我都不在乎。

    而马琪就是其中的代表,他为了金钱可以毫无底线,那些金银就是他炫耀自己存在的最重要的意义。

    但是他很会做人,他对百姓苛刻,转过来对皇室更忠心,甚至贪污的金银,在是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后面又进了皇家的内库。

    他在乎的不是金银,只是在金银掠夺过程中带给他的满足感。

    朱棣能忍这样的人,但是朱瞻基最厌恶的就是毫无底线的欺压百姓的行为。

    在交趾,就是因为他丝毫不顾交趾百姓的难处,逼着百姓卖儿卖女也要凑够他要的金银,导致了永乐十三年的造反。

    也因为他的没有底线,他跟当时的承宣布政使黄福结下了大仇,双方都恨不得对方死。

    也因为他这种没有底线,当初他想要担任大阪的镇守使,被朱瞻基否决,但是后来他成为了从南洋向大明运粮的转运使。

    他虽然是皇室的家奴,但是属于是朱棣的直系家奴。

    他没有直接得罪朱瞻基这个还没接管家业的继承人,朱瞻基也不能因为他的过错来惩罚他。

    但是这件事,如果说没有马琪的手脚,朱瞻基是绝对不相信的。

    而且,哪怕他没有动手脚,朱瞻基也需要一个对象来立威。

    所以,这次就算他倒霉吧!

    只有处置了一个拿得出手的监中官,那些敢对百姓活命粮动手的官员,也才能按律追究其责。

    房间里面只剩下了朱瞻基,金阔,李亮,还有一个杨章德。

    朱瞻基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林三这些人的事你不必插手太深,你的精力给我主要放在调查粮食到底是被谁贪没了,倒卖了,买家又是谁?”

    杨章德轻声说道:“殿下,如果涉及到三品以上官员呢?”

    锦衣卫虽然负责监督百官,但是对三品和三品以上官员是没有调查权的。当然,这也不是一定,关键还看是谁在主事。

    纪纲担任指挥使的时候,连那些超品勋贵见了他都怕,一品的都督都被他打的半死。

    “不管是谁,都给我一查到底。”朱瞻基冷笑了一下,说道:“皇爷爷要出征,把父王都给我支走了,我要是不大闹一场,又如何能让人怕我?”

    杨章德彻底明白了过来,这个案子刚好给了殿下杀鸡骇猴的机会,他现在要监国,自然要形成威慑力,这就是个好机会。

    有了这样的目的,他查起案子来也就没有了顾虑。

    “那微臣明日就送这林三几人回山东……”

    “不,你不能离开应天府,我需要你在京城帮我亮刀。这个案子并不复杂,你派几个查案的好手去就好了。一会我就会安排李亮去跟顾佐联络,让他明日派人跟你们一起去。”

    金阔提醒道:“殿下要不要派人去联络一下青州卫都指挥使刘忠,让他保护一下查案人员?”

    他被朱瞻基安排在家里主持大局,现在出了贪腐案,朱瞻基虽然没有怪罪于他,但是难免会质疑他的能力。

    他想表现积极一点,却也知道自己也脱不了嫌疑,心里恨死了马琪。

    “你又如何知道刘忠没有参与?”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我会安排第一舰队派一艘快船送调查人员到胶州,然后由第二舰队派一支一千人的火枪手队伍保护调查人员。”

    胶州也就是后世的青岛,那里是接收南洋运粮的一个重要港口,虽然运到青州的粮食大部分都是在莱州湾装上河船,通过弥河,白浪河这样的支流进入内陆,但是抛开嫌疑最大的莱州水师,从胶州着手才是正确的。

    朱瞻基不怕监与当地官员勾结,他最怕的是自己的莱州水师也被拖下水。

    如果是这样,朱瞻基绝对会先清理军队中的蛀虫。

    他事务繁忙,既然已经见了唐赛儿她们,他们也受了自己的蛊惑,准备拉一帮人马去乌拉尔山,那么今天的主要目的也就达到了。

    他还要让顾佐安排人手去山东,也就没有在锦衣卫这里久待。

    临出门时,他想起了林三等人一穷二白,现在什么都没有去乌拉尔山,家里就是有粮了,也放心不下老弱病残。

    他又交待李亮:“你一会儿亲自送五百块银元给林三,不要让人讹诈了去。让他们用这些银子安顿家人,准备各种工具。”

    走出了锦衣卫,朱瞻基上了马,才又问金阔:“那马琪如今在何处?”

    “他将转运司设在了繁华的宁波,目前人应该也在宁波。”

    “给余先传旨,将马琪给我押回京城,我要亲自审他。”

    回到皇宫,已经见过朱棣的陈诚在咨情司会客室等着朱瞻基。见到了朱棣,他自然也就拿到了任命和与各国联络的国书,只等监和京卫这里组成使团,就会出发。

    他要出发,事务也繁忙,只是跟朱瞻基简单地汇报了一下朱棣的态度和安排,朱瞻基叮嘱了他几句,就起身离开。

    而这个时候,一脸颓然的孙林来到了朱瞻基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用人不明,请殿下责罚。”

    “把事给我说清楚,而不是动不动就请罪。起来说话。”

    孙林拿出了一叠来往公函说道:“这熊度也是宫中的老人,咨情司刚组建的时候就加入了进来。他是去年三月被奴婢调到莱州水师去任监军的,而莱州的粮食调度,也是从那以后才有出入。”

    “一个小小的水寨监军,是主持不了这么大的窝案的,这些粮食的调度哪里有问题,问题出在哪?有什么人参与?”

    “奴婢正在查粮库的进出账,但是目前并没有发现问题。”

    朱瞻基脸色一沉,疑惑道:“那你又如何知道是从去年三月粮食调度出问题了?”

    孙林连忙解释:“因为在此之前,运粮船都会从山东当地运一些当地的特产到南方,既能赚些运费,也能压舱。但是,从去年三月之后,足有一半的船只虽然在莱州登记卸船,却没有装船的记录。”

    朱瞻基这才释疑,孙林能通过旁证来验证这件事,说明还是有头脑的。“可有这些船返回后的装卸货记录?”

    “这个恐怕只有转运司有详细登记,属下正准备派人去宁波查……”

    朱瞻基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此多的粮食,恐怕也只有大商户才能吃的下。而这些商户基本不是在泉州,就是在宁波。

    金阔,你去一趟司礼监,让王彦派人去宁波,泉州,查验那里的市舶司,海关账目,不仅要查监的账目,更要给我查一下朝廷那边的都转运使司,我还不信,几十万石粮食能查不出来。

    传令给刘江,让他除第三舰队朱真外,召第一舰队孟瑛,第二舰队易信,第四舰队顾兴祖进京。”

    金阔楞了一下,连忙劝道:“殿下,万万不可。事也不至如此啊!何况那易信如今在筹备勘测北洋,顾兴祖不受陛下喜爱,贸然招进京,会遭群臣上书的。”

    朱真随朱瞻基出使西洋,可以排除怀疑。

    易信掌管第二舰队,负责大明北部海域,莱州正是他的管辖范围。

    而第四舰队驻地广州湾,也就是后世的湛江,管辖着从广东到南洋的大片海域。

    监的运粮船,从南洋拉粮,需要经过第四舰队的手,到山东卸粮,需要经过第二舰队的手。

    而结算又在第三舰队所在的宁波,这让朱瞻基很是担心,自己的几大舰队都会深陷其中。

    但是想想又不可能,因为人越多,利益越难分配,利益变少了,再去冒险就不划算了。

    在后世,朱瞻基见过太多的利益分配矛盾,也了解许多经济犯罪的类型。

    基本上,再大的窝案也主要是关键位置人物的贪腐,其他的官员,大部分都是采用瞒天过海之计来欺骗,隐瞒。

    一方面是利益的分配难以平衡,人越多,回报越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密,越多的人知道,越是容易露馅。

    他们要真的能把三大舰队全部拉下水,这几十万石粮食,最多十几万两银子,根本不够分了。

    金阔劝阻,是因为如今的大明将领在拿到领兵权之后,基本上不得皇上召见,是不能回京的。

    如果因为查案就把他们召回京,会让文臣以为朱瞻基是不是要阴谋“逼宫”了。

    朱瞻基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也知道自己在愤怒的时候,容易做出错误的选择,所以干脆把精力放在了安排人去与顾佐沟通上。

    昨天顾佐才坐上尚书的位置,今天还忙着搬家和会客呢。他连刑部的人事恐怕都没有了解清楚,现在就要让他费心派人去山东,也是够难为他了。

    司礼监中官谢匡来到了咨情司。“殿下,陛下刚下午朝,招呼殿下与他在谨身殿共进午膳。”

    “知道了。”

    看了看谢匡,朱瞻基问道:“谢中官与马琪可熟?”

    谢匡躬身道:“奴婢是在师父在辽东的时候在身边伺候的,那个时候,马琪就已经是蜀州采买使。奴婢随师父回京,马琪担任了苏州织造府织造。后来他又任交趾采买使,南洋转运使,基本都在外地任职。除了隔三差五有些联络,他每次回到宫中有些礼物赠送,奴婢与他并无多大私交。”

    朱瞻基也知道监系统太大了,二十四个衙门,在全国各地都有分部,分管各行各业,虽然都是监,但是不是已经混出来的人,大部分都不认识。

    当然,这些藤蔓都是附生在皇室身上,出自一个系统,哪怕就是不认识的人,相互之间也能攀附上关系。

    相比其他大臣来说,太监们都很齐心,哪怕内斗的再厉害,针对武将和文官的时候,他们都能摒弃隔阂,抱成一团。

    见朱瞻基没有了后话,谢匡反倒是有些急了。“殿下,奴婢方才在师父处,知道了殿下想要惩治马琪,清查账目。奴婢早年就分管账目,一般账目漏洞,都瞒不过奴婢的眼睛。”

    朱瞻基这才点了点头说道:“一会儿我会跟你师傅说,将你派到宁波。”

    “谢殿下!”

    清查贪官,自古以来都是肥差。马琪在宫中的财产无人敢动,这是属于皇家的,伸手就要被砍。

    但是他担任了这么多年的主官,家底薄不了。哪怕就是大半要上缴皇室,经手人也能在短时间内发一笔财。

    谨身殿内,让朱瞻基意外的是,除了朱棣,竟然还有新任的应天府尹赵。

    赵担任过尚书,后来贬为侍郎,要不是丁忧,恐怕早就又被升为尚书了。

    现在他来担任这个应天府尹并不算擢升,所以朱棣也给他挂了一个尚书衔,除了应天府尹的俸禄,还有一份尚书的俸禄。

    不过赵此人不喜奢华,生活俭朴,今天坚决向朱棣辞了尚书的俸禄。

    当然,辞的只是俸禄,不是虚衔。他这个应天府尹是大明最难当的官之一,挂一个尚书衔,还是很有用处的。

    朱棣对他的态度很为开心,今日特意留了他一起进膳。

    同时,跟他一起作陪的还有如今被升为文渊阁大学士,兼翰林学士,内阁首辅的杨荣。

    朱瞻基对杨荣的印象要比杨士奇更好,比三杨中另一个杨溥的印象也要更好。

    杨士奇在朱瞻基的心中更偏向一个秘书,一个参谋,这个人能力是有的,但是能力主要体现在维持各方关系上。

    因为他的斡旋,朱高炽在文臣之中一直得到了很高的支持,但是做事的执行能力嘛……很值得怀疑。

    而杨溥如今还没有真正得势,他为人也小心谨慎,除了文采高一点,朱瞻基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优势。

    但是杨荣不同,此人性情警敏通达,善于察言观色,尤其擅长谋划边防事务,被一众文臣捧为“挥斤游刃,遇事立断”,称他为大明姚崇。

    姚崇可是被称为唐朝四大宰相之一,一带杰出政治家,军事家。

    虽然杨荣这个时候就被如此褒奖,有文臣自我吹捧之意,但是朱瞻基知道,他的确是有很高的军事素养的。

    永乐六年,他父亲去世,朱棣不允丁忧,让他葬了父亲就召回启用。

    永乐七年,他母亲又去世,这次因为第一次北伐临近,朱棣连假都没有给,让他主持甘肃受降,北征时担任行军司马。

    北伐之后,他曾教过朱瞻基两年的军事知识,朱瞻基见识到了他在行军作战方面的统筹能力。

    第二次北伐,他担任朱棣的机要秘书,整个大军的衣食住行都是他在负责,处理的井井有条。

    在胡广永乐十六年去世以后,他就被提升为内阁首辅。

    但是他因受朱棣重视,不得文臣喜欢,一众大臣廷推,推荐他去担任国子监祭酒。

    朱棣气的鼻孔冒火,呵斥群臣:“朕知道他担任祭酒绰绰有余,但是你们谁能接替他的内阁首辅之位?”

    一句话说的大臣们无言以对,还是让杨荣坐上了内阁首辅的位置。

    不过这个内阁首辅在如今没有行政权利,所以就是个大秘书,只是属于是皇帝最亲近的秘书。

    朱瞻基对杨荣的能力还是很认可的,可是今后他也不会给内阁太大的权力,以后让杨荣这个内阁首辅担任兵部尚书还是很合适的。

    见朱瞻基过来,朱棣就吩咐让人摆膳,然后问他:“今日为何下马桥都没有去,反而去见几个山东百姓,可有异常之处?”

    朱瞻基并没有隐瞒的想法,在座的杨荣和赵跟山东那边关系不深,他也不介意把这件事说出来。

    “孙儿怀疑他们是白莲教欲孽,所以要当面见上一见。”

    朱棣大惊,“既然如此,何不将他们羁押下来,一查究竟!”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就算他们真是,孙儿也不准备抓他们。孙儿今日已经答应他们,只要他们能在漠北极西安营扎寨,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孙儿会许诺他们一个伯爵。”

    朱棣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让如此有嫌疑之人替我大明开疆拓土是应有之理,但是许以伯爵……你是怎么想的?”

    谨身殿中就有一个地球仪,朱瞻基带着他们来到了地球仪的前面,转动了地球仪,指着乌拉尔山南麓的方向说道:“皇爷爷,此地距离我大明两万里,不能通船,我大明真能控制如此之远的区域吗?”

    朱棣还没有回话,杨荣已经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殿下此举甚为高明。若他们是白莲教余孽,发配到这极西之地已经是最大惩罚。大明只需提供一些武器,就能让他们在那里安居下来,几十年以后,那里就变成我大明的疆域。即使不成,我大明也不损失什么。”

    赵也支持杨荣的想法,不过他又说道:“只是这些人不顾大义,许以伯爵之位,太为优待。”

    朱棣笑道:“一个伯爵之位,若真是让我大明扎下脚跟,倒也不算什么……”

    朱瞻基又说道:“这些人之所以来京城,乃是为了一件大案,自去岁以来,朝廷运往山东的几十万石救济粮,却没有被分给百姓,孙儿今日就是为了此事,才耽搁到现在。”

    大明如今粮价极低,一石稻米不过两钱五分银子,一块银元,可以买四百八十斤稻米。

    但是几十万石粮食,也能值十万两银子了,而且,这不仅仅是银子的问题,没有粮食,百姓过不下去,可是会起大乱子的。

    几个人都是聪明人,想到这背后的问题,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手机摔坏了,现在要去修手机,今日先更一章,第二章不确定了)

第二十六章 得与失

    如今这个时代的百姓日子难过,主要是因为大明的苛捐杂税太多。

    大明的税赋看起来不高,一年总额也就不到三千万两银子,平均到每个百姓身上,一个人只有五钱银子,还不到一两银子。

    但是,去掉特权阶级,文人免税,官员免税,宗室,勋贵免税一人最少要多交两钱银子的税。

    而且,账还不能这么算,因为低效的收税系统,加上层层剥削,每个人身上承担的税差不多就有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似乎很少,许多人都不在乎,但是要按照如今大明的生产效率来说,这一两银子对百姓来说,足以算得上重税了。

    因为这一两银子,就是将近五百斤粮食,而一个三口之家,摊到一千五百斤粮食,这都是五亩地的收成了。

    而在大明的东南方,许多三口之家,连五亩地都没有。

    哪怕一年种两季粮食,还需要女人们在家里做一些手工活,养鸡养猪换一些钱贴补,才能不用卖口粮来交税。

    在完全手工的农业时代,这些税就如同一座大山,压在每个百姓的身上。

    而严苛的户籍制度,让所有人根本没有能力来改变自己的处境。

    你是种地的农民,除了种地,到城里卖一些自己产的东西,就不能离开自己的土地去打工。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项最要命的义务,那就是服劳役。

    按照大明律,每一户每年都要派一个劳力为大明免费服役一个月到两个月。

    而且在服役期间,大明是什么都不管的,连你自己的口粮,都是自己从家里带的。

    因为这样的规定,所以朱元璋是大力打击大家族,因为三口之家是派一个劳力,十口之家也是派一个劳力。

    这些苛捐杂税,还有服役,给老百姓的生活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每一户人家,差不多一半的收入都要交税,然后还要服役……

    在朱元璋时代,大力打击大家族,禁止守寡,鼓励生育。

    人口就代表了税赋,代表了国力。

    但是对老百姓来说,多生孩子就意味着养不起……生不起,养不起,活不起,死不起。

    一直到朱棣时代,受益于社会的稳定,商业税收的增加,农民的苛捐杂税少了一些,百姓的生活才好过了一些。

    而且因为如今没有那么多基础设施建设了,所以服役的老百姓准许用钱来买自己不用服役,以银代劳。

    交的免役银也不算多,一人也就两钱银子左右,对大部分老百姓来说都能承受。

    但是,这次西征的准备,又给无数老百姓造成了沉重的负担。

    特别是对大明北方本就不多的老百姓来说,往西北运粮的任务成了猛于虎的苛政。

    大明的粮食主产区在黄河以南,仅仅把粮食运到嘉峪关,就超过五千里。

    在后世这不过是一辆汽车一天的距离,但是这个时代,却是三人一组的运粮队,要用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才能走完的道路。

    这还幸亏是大明如今修通了直接到嘉峪关的水泥路,要是以前,三个月都抵达不了。

    大明每往西北运一石粮食,消耗的都有两石粮。

    这也是因为大明如今有了大量的南洋来的粮食,才敢这么做。在原本的时代大明为什么要实行军户制,卫所制,关键就是没有运粮的能力。

    但是从南洋运粮增加的是大明的国力,对老百姓来说,并没有改善自身的处境。

    如今这个时代,想要指望皇帝和官员们能对老百姓多好是不可能的。

    在这些大人物看来,能够保护老百姓不受血光之灾,能好好活下去,就是天大的恩情。

    朱瞻基身为特权阶级的一员,哪怕他有对百姓的怜悯,却也不会贸然地就动摇社会的稳定。

    因为不仅皇上和官员,就是老百姓自己,也认为如今能好好活下来。有粮食吃,有衣服穿,偶尔还能孩子们买点零嘴吃,这样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

    朱瞻基要是现在就宣传什么人人平等,男女平等,这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害他们。

    失去了信仰,失去了规则限制下小心做人的老百姓,是最危险的。

    因为无知,他们毫无顾忌,造成的破坏力更大。

    所以他只能借着大明如今与南洋各国的从属关系,从南洋运粮,然后用这些粮食来补贴受灾的百姓,让他们能好好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才有希望。

    但是现在,竟然有人对这些粮食动手,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朱棣盯着朱瞻基的脸看了半晌,似乎是在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但是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知道朱瞻基绝对不会在这件事上胡说八道。

    他立即就要下旨,召集百官来商议对策。

    不过朱瞻基拦住了他,劝道:“皇爷爷,如今朝廷刚执行新的议事制度,军政与民政分开,如今这件事涉及到监,涉及到海军,应该由皇家直接处理,只有在涉及到山东民政官的环节,才让百官加入进来。”

    赵摇头道:“殿下,臣以为不妥。因为是监和军队的**,才应该由文官审查。”

    朱瞻基反驳道:“你又如何保证文官不会藉此削弱监和海军的力量?民政军政分开,这是我大明长治久安的百年大计,如今才开了一个头,岂能因为这一件案子,又重新回到原点?”

    赵问道:“殿下何苦对文臣防范如此之严苛,臣以为,大部分文臣都是能秉持公道的。”

    朱瞻基看着赵一本正经的脸,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叹道:“我不是不信文臣的公道,而是不相信人性。

    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只会嗷嗷待哺,当他们懂事,就会有自我意识,学会护食,学会自己制作食物。当他们逐渐长大,在能吃饱肚子的时候,会想有衣服穿,有了衣服会想着有匹马骑,有大房子住,娶贤妻美妾。

    这是源自于每个人内心的不满足,无关对错与正义,赵府尹可认同我的话?”

    赵点了点头说道:“臣认同。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需要学春秋大义,以礼义廉耻,仁义道德来约束自己。”

    明初的大部分文官其实都是具有很强的道德情操的,这跟明末有着天壤之别。正因为如此,朱瞻基不怕没有文臣可用,也不怕文臣们满口仁义道德,最后来一句水太凉。

    真要是那种没脸没皮的文臣,朱瞻基有的是手段对付他们,但是面对赵和杨荣这样的人,他必须首先要肯定他们的思想和道德,这样才能让他们服气。

    他笑着说道:“暂且抛开仁义道德,只谈人性。人性是永不满足的,所以需要制约,这种制约不仅仅需要你们学春秋大义来自我约束,更需要朝廷建立严密的制度来约束,这才有了各种律法。

    儒与法,这是我们几千年文明史中,最北推崇,唇齿相依的两大显学,他们的互补关系是谁都不能否认的。”

    杨荣和赵也都点了点头,认可朱瞻基的话。

    朱瞻基又说道:“议事法则的实施,是对如今朝廷混乱口角的一个限制,也简略地圈定了朝廷各部应该承担的责任。之所以不让文臣们加入进来,不仅仅是因为不相信文臣的公正,而是为了建立朝廷更清晰的权力与责任体系。

    这一点的重要性,要远远超过这个案子的重要。因为这个案子只是一时的,能药到病除,但是一个公正的制度,影响的是今后几百年。”

    赵这才躬身长揖道:“殿下英明。”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他的神情难免有些抑郁,朱瞻基的这种防范,让他明确感受到他对文臣的不信任。

    朱瞻基又说道:“当然,随着制度的逐渐完善,以后会有一个专门的机构来对朝廷事务进行全方位的监督,但是绝不能是如今朝廷的大臣们。”

    赵这才明白了过来,问道:“殿下,以后是不是各部的自主权利更大?而议会的作用也会越来越大?”

    朱瞻基笑了笑,却不回答了,而是说道:“以后的事情,现在谁也说不准啊!”

    赵看着朱瞻基那张还很年轻的脸,心中荡起了巨大的波澜。到底是谁说这个殿下不学无术!

    如此博大的胸怀,宽阔的眼界,就是自己这个老臣应付起来也不敢又丝毫大意。

    而被一帮文臣捧上天际的太子,却也不过是一个进士之才而已,跟普通的国子监书生们没有多大差别。

    他能跟这个老辣的一点也不像个年轻人的太孙比吗?不能!

    也难怪陛下对这个太孙宠信有加,任他为所欲为,这才是真正的一代明君啊!

    朱瞻基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但是已经在他的心里构划出了一个未来的大致框架,让他知道了未来更应该向什么方向发展。

    这个时候,他才诚心地躬身道:“臣受教了!”

    杨荣却丝毫不意外,在叫道太孙的两年间,他已经见识到了这个太孙坚定的性格和层出不穷的偏门见解。

    虽然许多见解他认为是歪门邪道,但是不能否认的是,这些见解虽然偏离了春秋大义,却不能说是错误的。

    要不是这个太孙的理论知识还有些薄弱,他丝毫不怀疑他能创造出一门新学科。

    因为这个原因,他只是担任了两年的教谕,就自动请辞。

    因为无以相教啊。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在这一块竞争不赢从小就教导太孙,并且比他名声更响,学问更高的解缙。

    帝师虽然能有很多个,但是只有一个才是被人公认的帝师。

    解缙已经占了这个位置,那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内阁这里好好发展。

    朱棣这个时候笑道:“赵爱卿无需捧着他,这个小子无法无天,以后还需要你跟杨爱卿这样的大臣,用心辅佐。入席吧!”

    朱棣刚才关心则乱,见朱瞻基还有心思跟赵辩论,他就明白过来,朱瞻基肯定是有了安排,所以这个时候也不急了。

    待众人坐定,内侍们很快就端出了各式佳肴,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了九菜一汤。

    君臣相处的场合,讲究食不语,几人很快就吃完,漱了口,朱棣这才又问起了朱瞻基的应对之策。

    朱瞻基已经让司礼监去羁押马琪,让海军护送锦衣卫和刑部去查案,并且准备清查海军,这让朱棣都点了点头。

    他唯一补充的就是给山东各级监监军传了旨意,让各级监军控制好军队,省得有将领参与进了这件案子,会狗急跳墙,玉石俱焚。

    而通过他来给刑部下旨,也让刑部派人变的更天经地义。

    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了,朱瞻基与赵通过对各个环节的探讨,两人也加深了了解。

    这也是朱棣今天喊朱瞻基的目的,他要留下来监国,应天府尹这个位置上的人,跟朱瞻基就必须建立足够的了解和联系。

    朱瞻基能想到这一点,朱棣当然不会想不到。

    只有赵有些诧异,有些不明白朱棣为何毫无顾虑地让自己跟朱瞻基亲近。

    杨荣作为一个关系亲近的近臣,其实已经猜到了朱棣的计划。

    西征帖木儿国不比北征蒙元,北征蒙元,除了事,大军最多两三个月就能回到国内。

    这一去就是几年,所以朱棣绝对不放心朱高炽监国,坚持等太孙回国以后才去西征。

    要不然,等太孙人在西域的时候,皇上让太子监国,自己领军与太孙汇合,那样岂不是更兵强马壮!

    但是,即便猜到了朱棣会这样做,杨荣也绝不会声张。

    他是注定要跟朱棣一起西征的,不论谁监国,对他都没有什么影响。

    当天下午,谢匡就携带圣旨,登上了监前往宁波的货船。与此同时,一艘第一舰队的传令船,也携带着锦衣卫,监,刑部,都察院的一百多人,从水路前往胶州。

    谢匡不仅身负传旨的命令,同时还将接任马琪的转运使一职,负责南粮北调。

    查案不能停,山东百姓已经半年多不见粮,现在春节已过,马上就进入青黄不接的季节,要是再没有粮食,会出大乱子的。

    这天下午,朱瞻基又推迟了前往各研究院视察的行程,安排调查组离开了京城,他就安排了金阔开始调查马琪在京城的产业,这样的肥差,当然是留给自己人。

    而在前往山东的船舱里,林三抱着一张中洲地图借着还没有黑下来的天色,仔细看着各处的河流和山峦。

    这上面虽然标注了两条路,但是都要经过瓦剌人的控制区,他现在还不知道瓦剌人会不会允许他们经过他们的控制区,所以必须做好各种准备。

    而在他的身边,唐赛儿抱着一本北地概略的手抄本,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

    宾鸿和董彦皋则坐在地板上,抱着整整齐齐的二十五卷圆柱形的银币,痴迷地看着银币反射出来的银光。

    这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一笔“巨款”,指望在地里刨食,一年到头能攒两枚银币还是好年辰了。

    遇到天灾**,能混饱肚子就不错了。

    他们四个人在京城住了一个月,也才花了三个银币,如今却有整整五百个银币放在他们的面前。

    “相公,你说这北地万里无人,哪里不能落脚,殿下为何偏偏要我们去那么远建立唐林城?”

    林三叹了口气,眼光转向了那被宾鸿码的整整齐齐的银币,说道:“这是殿下给我们出的卖命钱。离大明越近,一切就只能按照大明的规矩来。但是去了极西,天高皇帝远,殿下想要指望我们卖命,才肯给我们这么多的好处。”

    宾鸿毫不在意地说道:“给谁卖命不是卖命,能给殿下卖命,也是我们的荣耀。等我们建起了唐林城,妹夫你当城主,当伯爵,也给兄弟伙的一人封个将军当。”

    林三摇了摇头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啊!建功立业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是要死人的。何况,城主也不是我能当的,等殿下让人送回了岳父,还是岳父德高望重,才能胜任这个龙首。”

    林三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是读过几年书,除此之外,相比其他人自己没有一点优势。

    就是自己的媳妇,也比自己更能服众。青州地界,那响马营,各大山寨会给师父几分面子,给自己媳妇几分面子,自己要不是娶了这个好媳妇,谁认得他林三是谁。

    董彦皋听到林三这样说,也点了点头说道:“回了山东,我就去联络丁谷刚、刘信、刘俊、王宣、郝允中、白拜儿、高羊儿、王住儿、杨三等人,他们当响马,当土匪,哪有去建功立业有前途。”

    董彦皋说的这些人,有几个曾经也是唐父的徒弟,但是大部分都是朋友的朋友,相互之间有几分联系,算不上亲近。

    林三以前对这些人有些敬而远之,如今大明四海靖平,朝廷势力越来越大,越来越稳固,当土匪哪有前途。

    可是没有想到锦衣卫如此势大,竟然知道他们相互之间有联系,并且让殿下也知道了。

    还是仗着这层关系,殿下才会赏识他们,让他们居中联络,把这些人都拉去北地极西去开疆拓土。

    有鞋穿,谁愿意光脚?

    就连那水浒传里面的梁山好汉那么厉害,最后还不是要招安?

    如今是殿下亲自招安,并且许诺给他们武器,给他们粮食,还帮他们安顿家人,让他们毫无顾虑去闯,林三自然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不管再难,殿下这也是给了一条光明大道在走啊!

    唐赛儿却冷静地说道:“联络可以,但是话不要说的太满。我准备等我爹回来,就先去一趟北明山,见一见那个亦失哈,如果殿下承诺的东西都能拿到手,我们就好好干一场。”

    唐赛儿虽然有个小名,但是因为嫁了林三,原本比她大的哥哥们就喊她三姐了。

    董彦皋和宾鸿都是看着她从小长到大的,唐赛儿武艺高强,这些年对上他们也是胜多负少,所以宾鸿和董彦皋对她都十分敬佩。

    董彦皋说道:“三姐,在山东地界,你的名声比我好用,要去北明山也该是我去,你在家负责吃吃喝喝,到处走亲访友就好了。”

    林三也舍不得妻子去那么远,开口说道:“家里的老幼妇孺安置,这些你出面更好,我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才该去北明山。”

    唐赛儿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还早,只盼殿下能说到做到。只要朝廷给给我们武器,给我们军马,哪怕打到天边去,死到最后一人,此生也无悔。”

    这个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出现在了舱室门口,开口说道:“殿下胸怀天下,何苦骗你们几个没见识的。

    没有出过海,你们都不知道这个天下有多大!在大明之外,有无数的良田,有无数的矿山,殿下的心愿是让所有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让我大明的汉人能走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只要你们能在极西那里落下脚跟,殿下只会支持你们,又怎会拖你们后腿!”

    几人认出了这位是锦衣卫这次的首领镇抚使冯小年,据说此人随殿下征略过东瀛,又出使过西域,很受殿下重视。

    四人不敢怠慢,连忙见礼,请冯小年在舱室口的唯一椅子上坐下,他们四人两人挤在了床上,两人坐在地板上。

    冯小年坐下后才又开口说道:“殿下也是怕你们顾虑,所以特意让我这次去一趟北明山,帮你们居中联络。这一次,你们拉的人越多,殿下给的马也就越多。

    除了大刀长矛,短弓长弓,殿下还专门吩咐给你们提供十桶火药,十桶铅弹。虽然只是军中淘汰的火绳枪,但是比起蒙元人,西夷人,你们的武器已经是先进的了。

    北地极寒,麦子产量低,不过山林里的动物多,饿是饿不到你们的。捱过今年,落下了脚跟,明年以后,你们可就吃香的喝辣的,享福喽。”

    唐赛儿问道:“镇抚使大人,说起来简单,想落下脚跟,恐怕要拿人命来填吧!”

    冯小年反问道:“这世道,怕死人,享清福,你们大多数连字都不认识,能出人头地吗?”

第二十七章 惊喜

    从永乐十三年,马致才被朱瞻基提拔,负责组装了第一台简易车床,马致才就成为了大明数得上的机械专家。

    他这个专家从从九品到六品高位,带来不仅仅是荣耀,还有巨大的压力。

    为了保持自己的优势,为了马家的荣耀,他不敢懈怠,这几年一直都冲在各种机械改进的前线。

    从第一台车床,第一台磨床,第一台联动车床,第一台重型压铸机,他都一直参与其中。

    在朱瞻基前往西洋的三年间,他与工部的一众工匠,通过对蒸汽机的改进,已经能够让蒸汽机发挥比水车更加平顺的动力。

    只是没有得到朱瞻基的允许,如今的蒸汽机技术依旧停留在研究院,就连监的压铸厂里面,也只是安装了一台试验性质的蒸汽机。

    蒸汽机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利用水烧开之后水蒸汽排放产生的动力来带动机械的运转,知道了原理,想要设计出联动装置并不困难。

    困难是给蒸汽输送管道密封,还有建立关一套可靠的联动装置,能够把蒸汽机的动力利用起来。

    在水车联动机械装置逐渐完善起来的时候,其实这套联动装置也不难了。

    但是,仅仅是利用铜管来完善蒸汽的压力的输送,就耗费了几十个工匠经过三年的潜心研究。

    他们利用铜管,铜皮夹上木屑凝结的垫片来进行密封,加上如今已经开始大量应用的螺丝,螺母,才终于让蒸汽机的动能得到充分利用。

    朱瞻基进入研究院的这个大仓库的时候,加热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压力逐渐上升,蒸汽机罐体上方的几个减压阀依次开始跳了起来。

    虽然有朱瞻基的提醒,但是现在工匠根据朱瞻基的提示,做出了常温水银温度计,却还不能做出高压测试计。

    但是不能因此就小看了古人的智慧,他们虽然不能制作出精密的压力表,但是却能通过不同的减压阀来测试压力。

    在罐体的上方,有五个重量不同的减压阀,在第四个减压阀跳起来之后,就说明压力已经够了,可以保持火力。

    如果第五个跳了起来,就必须开始灭火,减小火力,不要让压力仓的压力过高。

    因为一开始没有掌握好分寸,虽然有朱瞻基的提醒,还是爆炸过一次,当场死了两个人。

    要是在中国古代的正常情况下,蒸汽机的研发肯定就停了。但是这是朱瞻基要求的,不要说死两个人,就是死两百人,两千人,这件事也会继续研发下去。

    朱瞻基对蒸汽机也不熟悉,这个设备虽然简单,但是如何将气压变成动力,绝不是一个外行靠幻想就能实现的。

    相比之下,他对单缸柴油机还更熟悉一些,因为他小时候,家里还有一台手扶拖拉机,他经常帮他父亲维修过,知道柴油机的工作原理。

    但是他没有想到,蒸汽机竟然也跟汽缸有关系,而且必须通过汽缸才能实现气压的动力转换。

    在没有见过蒸汽机的动力转换之前,朱瞻基偶尔想到这个发明,还一直在想蒸汽机如何将气压转换为动力,却一直想不通。

    但是现在看到实物,他彻底明白了过来。

    所谓蒸汽机的工作原理,跟内燃机差不多,内燃机的缸体,活塞,进气口,排气口,蒸汽机同样有。

    通过气压冲压活塞,带动连杆,曲轴,然后才能将能量转化为动力。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丝毫不怀疑内燃机的出现,其实就是根据蒸汽机的原理来的。

    只不过,后世在工艺水平达到了成熟之后,自然而然就出现了内燃机。

    眼前的蒸汽机将气体通过铜管,连接在了两个简易汽缸上面,通过活塞的往复运动,两个活塞不同时的上下,带动机械的运转。

    由于蒸汽机具有恒扭矩、可逆转、运行可靠的有点,它比水车的动力更加可靠,而且,还不会因为水力的影响,影响到机械的运转。

    更让朱瞻基惊讶的是,马致才他们根据车床的工作原理,给蒸汽机增加了一个离合装置,还利用不同的齿轮配比,给蒸汽机的动力提供了不同速度和扭矩力的不同选择。

    这等于是装上轮子,就直接能变成汽车了啊!

    这真是太让朱瞻基惊讶了,他根本没有想到他们这些工匠能达到这一步。

    不过转过头来在想想也能理解,因为大明不是一点一点摸索,而是在朱瞻基的指导下,先出现了车床,机械纺织机,冲压机之后,才有发明的蒸汽机。

    既然是用蒸汽机来取代水车的,那么他们这些人自然会考虑到蒸汽机的应用性。

    车床,钻床,磨床需要快速,纺织机需要慢速,冲压机也需要慢速,还需要大扭矩。

    所以为了取代水车,他们自然会考虑蒸汽机的实际应用。

    那么现在,朱瞻基也在考虑要不要在应天府建设一条小火车线路了。

    火车的应用也需要不停的摸索,车厢的大小,压力,重力,减震,包括刹车等等,都需要一点点的完善。

    如今大明与各国之间的经贸往来还是以大明的主动为主,蒸汽机的技术只要蒙上一层神秘的外衣,并不怕很快就会被其他国家偷学了去。

    有几年的缓冲时间,大明的蒸汽火车技术逐渐完善,等他们会制作蒸汽机的时候,大明的火车已经能跑了。

    而且,还有专利这个武器可以用。

    这蒸汽机是我大明发明的,你们想制造,来跟我大明学。你敢自己造,就别怪我的大军直接开上门去打你。

    想到这里,朱瞻基原本还想暂时对蒸汽机技术保密,现在也不在乎了。

    “马爱卿,这蒸汽机的技术是否已经成熟?”

    马致才并没有因为侄女嫁给朱瞻基就变的张扬,依旧保持着原本的低级技术官的本色。“殿下,这蒸汽机的动力大小与自身的大小有关,与气压罐的管壁厚薄,出气管的大小有关。

    不同的规格,可以有不同的动力,并且力道比水压的更稳定。唯一比不上水车,就是耗费泥炭,还有一些部件容易损坏。”

    这些缺点朱瞻基当然也知道,但是蒸汽机相比水车的优势实在太大了。水车只能建在水边,还要有足够的水力。但是蒸汽机随便哪里都可以使用……

    朱瞻基问过之后才知道,因为没有得到授意,如今蒸汽机仍然还在验证阶段,并没有推出。

    但是在监的纺织作坊,铸压场,淮北的煤矿,还有缫丝厂都各有一台不同大小的蒸汽机在使用。

    有了蒸汽机,煤矿的积水问题就能得到很好的解决,煤井的出煤量也大增。

    不过,在大明,一切技术仍然是为政治服务,在没有得到朱瞻基的同意之前,哪怕淮北煤矿想要出高价买几台蒸汽机,工部也没有同意。

    去年夏天,郑亨回到了应天府,见到了蒸汽机,立刻认识到了蒸汽机能在铜矿石的传送上,有重要的作用。

    但是哪怕他这个武安侯出面,工部依旧没有给他面子。

    实际上,工部也想早点推出蒸汽机啊,这跟水车技术不同,可是能给工部带来巨大利益的。

    看到工部在场的官员们的迫切神色,朱瞻基却叹了口气。

    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必须要把工部的官员们进行划分了,总不能让大明的官员,一个个变成官商吧。

    既当运动员,自己又当裁判员,这样只会把工业市场搞成一团糟。

    但是这个市场朱瞻基是绝对不会放开的,他要让整个国家的发展技术,全部控制在国家的手里,或者说是皇室的手里。

    而且,工部现在已经有了水泥这个大财路,修路这个肥差,还有专利这个敛财利器,势必会变得越来越大。

    趁早划分好官员和官商之间的界限,也能让以后的管理更加顺畅。

    想通了这个思路之后,朱瞻基召集所有人来到了大殿。

    首先,他当然也是毫不吝啬赞扬,将所有人都夸奖了一番,并且承诺给所有参与蒸汽机研发的人员,官升一级。

    然后,他向工部的两位尚书,吴中和宋礼说道:“蒸汽机经过了三年的效验,如今已经能推广开来。但是,除了朝廷控制的矿山,和工场,短期内不能卖给商户。”

    宋礼点头说道:“仅仅是朝廷的纺织作坊和机械厂,已经足够工部的工匠们生产好几年的了。”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说的太保守了,仅靠工部的工匠是远远不够的,因为真正需要用到蒸汽机的地方,远不止这些矿山和工场,还有船只……”

    一个年轻的九品官员忍不住激动地站了起来,想要说什么,但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不敢开口,红着脸站在了那里。

    工部侍郎李庆斥道:“放肆,如今殿下和诸位大人议事,怎有你说话的余地?”

    那年轻所副长揖到底,躬身说道:“请恕属下见到殿下心喜,一时失仪。”

    李庆还欲再说,朱瞻基笑道:“今日本就是畅所欲言,寻一万全之计,这位所副既然有话要说,股也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

    那官员看了看李庆板着的脸,等他微微点了点头,他才敢开口说道:“殿下,微臣两年前就有将蒸汽机装在船上的想法,并且为平底船和尖底船设计了不同的传动。方才听到殿下说要将蒸汽机装上船,所以微臣一时失态。”

    朱瞻基看了一眼依旧板着脸的李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李爱卿,今日不是朝会,本就是希望诸位臣工能各抒己意,取长补短,如此严厉,却让他们都不敢开口了。”

    李庆乃是北方人士,身材高大。他在国子监求学期间就锋芒毕露,得到朱元璋的重视,以国子监学生代理右佥都御史,后来被授予刑部员外郎,又升为绍兴府知府。

    永乐元年,他升任刑部侍郎,当时勋贵武臣多令子弟和家人经商贩盐,成为百姓的祸害。

    他刚正不阿,连续查处忻成伯赵彝擅自杀死运夫,盗卖军饷;都督谭青、朱崇贪婪放纵,贪墨。此后,他又弹劾都督费王献欺罔、梁铭贪婪残暴、镇守德州都督曹得贪财等等,经他手处置的高级官员有数十人。

    在左副都御史位上,因与纪纲私交莫逆,他遭到官员联合弹劾,但是朱棣仍然舍不得惩治他,只是将他迁任工部侍郎。

    以前的工部侍郎当然比不上左副都御史,但是如今的工部油水丰厚,也需要他这样一个黑脸大臣来震慑官员。

    原本朱棣想要将他升任工部尚书,但是因为吴中被赶回了工部,所以他依旧在侍郎的位置上。

    李庆长揖道:“殿下,纵然允许各级官员各抒己见,也不能荒废了规矩。众位官员可将条陈陈上,若殿下属意,可唤他们回话,却不能自作主张。朝廷如今刚实行新的议事法则,连各位大人们都要按规矩来,岂容……”

    朱瞻基连忙打断他的话说道:“李爱卿所言甚是……”

    李庆感受到了朱瞻基的维护之意,也不再废话了,再次长揖。“殿下请继续……”

    看到他端坐如钟,眼神犀利地看着下方,众人都不敢再发出声音。

    朱瞻基这才又继续说道:“将蒸汽机装在船上,只要有泥炭,哪怕是没有风,逆风,船只也可以航行无阻。除此之外,孤还有意将蒸汽机装在轨道车上,今后从淮北运煤就不用百姓一车一车地拉过来。”

    下面一阵哗然,吴中问道:“殿下,这蒸汽机如此巨大,车轮如何承受得起?”

    朱瞻基笑问:“如果是用钢铁的车轮呢?”

    “那道路……”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孤早已考虑了这个问题,如果在下面以木轨做路,木轨上面镶嵌铁皮,铁制车轮沿固定轨道行驶,可能行?”

    一众官员都沉吟起来,考虑其可能性。

    如今钢铁产量不足,用完全的铁轨有些不实际。最早的铁轨其实也是木制的,上面镶嵌一层薄铁皮,也不影响使用,只是需要经常更换损坏的铁轨。

    朱瞻基又说道:“孤欲在应天府修建一条环城的轨道,以蒸汽车为动力,可以供全城百姓乘坐。诸位爱卿可仔细参详,这轨道需要建多宽,建多大的车。孤只要求,一节一节的车厢连接起来,能够容纳两百人以上。”

    朱瞻基的这段话可不是商议,而是命令了。

    这样的时候,没有人再怀疑朱瞻基的决心,他们考虑问题的角度也就变了。

    从这样的轨道,这样的车子能不能建,变成了一定要建出来。

    布置完了新的任务,朱瞻基让李亮收下了让他们每个人的写的各项应用建议,他就要准备离开了。

    机械研究院只是他视察的一个研究院,还有其他研究院都要一一走到。

    当然,李庆他们也都是一一作陪,但是中层一下管理人员,是没有资格陪朱瞻基到处看的,因为他们没有资格了解各个研究院的研究不同,只能知道自己研究的一些事。

    每个人不同的思路,写出来的奏折都是偏向于自己的研究和发明,这也是他们每个人共同的工作任务。

    朱瞻基尽量保证每个人的建议都是亲自看,他需要用这种方式了解所有人的研究进度,研究有没有意义,有没有作用。

    通过这种方式,他就能掌握整个研究院的发展方向。

    而且,许多这个时代的人的奇思妙想,也能触发他将一些遗忘的记忆想起来。

    化学研究院里,受益于显微镜的发明,许多化学染料,包括硫酸和硝石的研究,都能突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关口。

    但是,没有理论的支持,许多知识都不能形成系统的学问。

    比如染料的研究,大部分人还只是靠经验来发明,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不同的物质混在一起们就能变成不同的颜色。

    现在他们通过显微镜的观察,对染料的性质更了解了,但是对如何从分子,原子的角度来看待事物的本质,他们还不会。

    朱瞻基也不会,所以他也拿不出好的主意。

    他当然知道三酸两碱的重要性,但是如何造出三酸两碱,他自己都没有概念,又如何能指导别人?

    他听说过诺贝尔用硝化甘油和硅藻土合成了安全炸药,但是连硝化甘油是怎么做的都不知道,硅藻土是什么他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现代炸药如何生产?

    所以,来到这里,他也就只能看看,鼓励众人一番。

    因为三年前的空气试验,如今的化学研究院成了稀奇古怪的实验基地,众人痴迷于空气的分离,还研究出了不少附产品。

    比如铝合金就被他们研发了出来,但是这种实验室里出来的产品,根本没有形成有效的加工工艺,想要实现铝的量产,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在这一天最后的时间里,他来到了格物研究院。

    因为机械,钢铁,纺织,造船,这些格物类的分类都被划分了出去,所以格物研究院的主要作用不是发明创造,而是进行物理理论知识的整理。

    在朱瞻基出海之前,马迪就整理出来了一套物理基础教材,但是当时朱瞻基要出海,这些知识还没有普及出去。

    在出海期间,朱瞻基将马迪编写的一套基础知识教材也看了一遍。虽然这些知识体系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却已经有了一个框架。

    在这本书里面,马迪提出了许多未知的问题,并且把这些问题全部写进了书里面。

    (头昏脑涨,后面会写一些基础物理的东西,写的不尽人意,全部删了,明天再写。这样的内容不会很多,下一章马上就要转向查案。)

第二十八章 格物学

    永乐十三年,朱瞻基初见马迪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半大小子。

    整整五年过去了,他从一个自然科学的爱好者,工匠的儿子,变成了一个大明在物理学方面的专家。

    虽然在资历上,他比不过许多大半辈子都投身这个方面的工匠,但是在对物理学的总结和研究上,他却走在了最前面。

    这主要跟他还没建立起完整的世界观,就被朱瞻基影响又很大的关系。

    从小喜欢做工,喜欢研究,这给他奠定了一定的基础,然后在十四岁的时候,遇到了朱瞻基,而朱瞻基为他打开了一扇世界的大门。

    朱瞻基的滑翔翼只是一个开端,他的手工作坊让马迪见识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关键是朱瞻基的引导,让他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中国古代绝对不缺少对物理学的研究和应用,并且因此诞生了一系列享誉历史的著作。

    这些著作在民间是没有机会看到的,许多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中。

    但是,朱棣从登记编纂永乐大典,整个大明几乎所有的图书,皇宫里都有收藏。

    从《墨经》,《考工记》,《论衡》,《考灵》,一直到宋代的《天工开物》,皇宫内都有收藏。

    就连朱瞻基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唐代《刘宾客嘉话录》,这样偏门的图书,皇宫内都有。

    所有涉及到物理学,格物方面的书,朱瞻基从小就让那些太监们帮他搜集出来观看。

    通过对这些书阅读,让朱瞻基很清楚中国古代在各个方面研究的成果和应用。也非常佩服古人在不了解事物本质的时候,就能以自己的一套经验总结出一些结论感到惊讶。

    当然也有一些在他看来啼笑皆非的结论,不过那只是因为眼界所限。

    总体来说,古人对物理学的认识,绝不是后世人认为的那么肤浅。

    当然,因为整个社会对格物的不屑,导致优秀人才都去学儒,只有少数人研究格物。

    这种对格物的不重视导致了人才的断续,也导致历史上缺少对物理现象的总结和归纳,显得很零散。

    比如曹冲称象的等量替换,就是对科学研究的一种重要开拓思维。可是这件事发生了两千年,一直要等到外国人侵略中国,把他们那一套拿出来的时候,中国人才发现,原来我们的古人早就采用了这种方法。

    春秋战国时期的《墨经》,其实就对力学和光学进行了归纳,杠杆原理在书中进行了细致的分析,并且因此诞生了秤,独轮车等一系列应用的工具。

    而且在墨经里面,也阐述了光与影,小孔成像,凹透镜,凸透镜的原理,可惜的是,这样的学问只能藏在皇宫的典籍库里,根本没有人愿意学。

    因为学这些对改善一个人的生活环境没有任何帮助,还会遭到打压。

    除了力学与光学,中国古人对其他学科的研究也并不少,比如声学。

    《庄子》艺术就记载了调瑟时发生的共振现象,这种基音与泛音共振现象的发现比西方早得多,欧洲直到十五世纪才由达芬奇首次进行共振实验。

    墨翟曾在地下设瓮,利用共鸣现象,探查敌方挖洞攻城的计谋。到宋代曾公亮,在他的《武经总要》中,把这种方法称为“瓮听”,这是声学效应在军事中的应用。

    而磁学就不必多说了,指南针的发明就已经充分说明了中国古人在磁学研究方面的成果。

    还有热学,这又是一门被忽视的学科。

    早在春秋时期,《考工记》就对熔炼金属过程中,根据物体颜色判断物体冷热程度。并且形成了长期以来的钢铁熔炼工艺。

    而在《论衡》中记录了热平衡,热传导及冷热循环状态下的物态变化。

    三国时期的孔明灯,更是对热学的一种应用。

    至于电学,虽然这门学科是后世才有的,但是实际上,这门学科的记载是从人类文明历史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

    古时候雷电交加,点燃大树,人们就对雷电有了认识。

    《汉书》中记载了尖端放电,避雷知识和有关装置。

    西汉时期《博物志》就记载了摩擦玳瑁,能够让玳瑁带电,吸附小颗粒。

    《论衡》中记载了利用磁石摩擦生电。

    到了唐代,《玄真子》一书里面就已经对雷与电之间的联系和分别进行了科学的分析。

    但是所有这一切,都只是零散的应用,很少有像秤一样,能从古应用到现代的工具和理论阐述。

    这不仅仅是古人只重应用,不重理论,关键还是缺少其他学科发展的土壤。

    朱瞻基自己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研究这些的。所以在遇到还不到十五岁的马迪的时候,他把这些书全部送给了马迪,让他这个本身就对物理学有兴趣的大孩子来研究这些。

    而马迪也没有辜负朱瞻基的期望,很快就把古书里面,关于物理学的应用,按照朱瞻基的分类进行了归纳和总结。

    这是他在三年前拿给朱瞻基的书。

    除了这些,他对朱瞻基的滑翔翼进行了细致的分析,又添加了一门流体力学。

    又是三年的时间过去了,马迪已经快二十岁了。

    由于朱瞻基的吩咐,马家并没有给马迪说亲,他自己也没有成亲的想法,整天埋头在下马桥农庄的研究室里。

    三年前他拿给朱瞻基的书只是别人的东西,但是现如今,他将这本书里面的内容大部分都进行过试验,增加了许多内容。形成了一本集理论,实验依据,原理分析的物理学丛书。

    他虽然年轻,却是朱瞻基的羽林卫学的讲师,这几年来,他的学生中不乏勋贵子弟,文臣子弟。

    所有人哪怕一开始对他教的物理学不以为然,却不能忽视滑翔翼带来的影响作用。

    大明的滑翔翼都是在他的带领下生产出来的,滑翔翼已经成为了大明军中的重要的侦察兵种。

    不仅羽林卫学的学生,就连各边军,也都派出了经过专业军事训练的人来下马桥学习滑翔翼,这让年轻的马迪受到了整个朝廷的重视。

    那些勋贵子弟,文臣子弟再自认身份高贵,也不敢忽视这个未来的国舅,所以这让马迪的声望越发高涨了。

    朱瞻基原本是考虑将自己的大妹妹嘉兴公主嫁给马迪,嘉兴生于永乐七年,比马迪小八岁。

    马迪家境富裕,本人性格温和,甚至有点小受,嘉兴嫁给他应该是个好归宿。

    但是哪怕按虚岁来算,嘉兴今年也才十二岁,想要结婚还要等两三年。

    但是这次回到大明,他把这件事跟张氏提了一次,却遭到了张氏的反对。

    不是因为张氏看不中马迪,而是因为朱瞻基本身已经娶了马迪的妹妹,再把公主嫁过去,有换亲的说法。

    虽然换亲在百姓里面很普遍,但是正因为这样,连地主豪绅都忌讳换亲的说法,更别说皇室了。

    所以现在朱瞻基看到马迪,心里还有些愧疚,有心要帮他找门好亲事。

    以马迪的条件,原本可能并不在勋贵的眼中。但是朱瞻基娶了他妹子,以后登基,马家最少也有个伯爵。

    他虽然是家中次子,却倍受朱瞻基重视,如今在勋贵,文臣中都名声显赫。

    而且他还不用从军,性格温和,长的还好,家中更是家财万贯。

    所以他不愁找不到媳妇,就连一等一的勋贵家族,也是想跟他结亲的。

    视察了格物研究院,朱瞻基特意吩咐马迪:“这本《格物基础》目前已经完善,今后将作为羽林卫学基础教材。但是你不能一直把自己限制在这个位置上,今后的大明需要你的地方更多,你也应该把耕读的精力放在继续深化研究上。所以,你现在的任务是从羽林卫学中挑选几个得意弟子,教会他们书上的东西,然后卸任讲师之职。”

    马迪有些急了,长揖道:“殿下,微臣愿意教书,何况现在微臣一日才许教课半个时辰,就是备课也不要半个时辰,一日一个时辰足矣,并不耽搁微臣研究。”

    朱瞻基笑道:“以你如今的成就,让你当讲师是委屈了你,再等几个月,我要组建我大明第一所大学,届时会升你为教授。”

    “大学?不是太学?微臣连举人都不是,还能当教授?”

    “我说你能,你就能。”朱瞻基没想现在就跟他解释大学的不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欣儿如今已经怀孕七月,三月怕是就要生了。我们一出门就是三年,你也让你母亲多去宫中探望,不需在意他人的口舌。”

    “是!”

    让李亮收起了马迪新编的《格物基础》,几人移驾到了格物研究院旁边的小院子。

    电力研究院可是说是朱瞻基期望最高,却发展最慢的部门,这主要源自于两个方面。

    一个方面是电力的研究需要各种理论的奠基,连什么是电都还不清楚,就想要利用电,这个步子有点太大。

    其次就是应用研究方面,朱瞻基自己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比如说,他很清楚电机的作用,工业发展需要电,而电能转化为动能,最重要的就是电机。

    可是朱瞻基只知道电机是用铜线包绕而成,但是什么工作原理,他也不知道。

    在最广泛应用的电灯上,朱瞻基知道电灯泡最开始是竹炭的,后来是铅丝。

    他也跟研究人员说了灯泡的作用,但是直到现在,电灯依旧没有能生产出来。

    如何用竹炭做灯丝,朱瞻基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教别人?

    至于用钨丝做灯丝,那更难,因为钨的熔点有三千多度,现在的冶炼水平,根本达不到那一步。

    所以现在的电力研究院,还是皇家的一个玩具,每年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时候,派出去表演一番。

    这些人的干劲倒是不小,磁石越来越大,线圈越绕越大,用巨大磁石和线圈做成的发电装置,能轻易把人电死。

    朱棣就曾经突发奇想,在承天门外处置一伙盗贼的时候,就用这线圈发的电,活生生地把人电死。

    以至于最后肉都快熟了,人还没有彻底死。

    还别说,这样的死法很少震慑人,现在大明的百姓就喜欢把被天雷劈死作为最重的赌咒。

    这种走了歪路的科技树让朱瞻基也无可奈何,他知道发展方向,但是没有基础,如何能建立起空中楼阁?

    “殿下,该回去了,今日是祁键小王爷的生日,太子妃还交代了让奴婢提醒你。”

    朱瞻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跟马迪说道:“改天再去江边看你们跟舰船研究院进行的船体和风帆改进,今日就到这里吧。”

    十家研究院,朱瞻基当然不可能一天看完,总要花费几天。

    出来的时候,他遇到了卡尔索利等一帮被组织过来的西洋学者。

    这些人已经逐渐习惯了大明这里的繁荣生活,但是整天无所事事,让他们都有些待不住了。

    陈诚现在走了,安排他们的工作也就成了朱瞻基亲自要干的事。

    他没有亲自出面,只是让李亮去通知他们明日会接见他们,离开了下马桥。

    这些西洋学者的用处他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那就是担任新成立大学的讲师,然后再根据他们每个人不同的特长,给他们发挥的平台。

    这个大学他准备用内库的资金来成立,不经过户部,这样也不给文臣们插手的机会。

    先抛开文臣们独立弄一摊出来,以后再去考虑融合的事。

    如果现在就把这些西洋学者们跟儒家混在一起,恐怕儒家绝不会让这些西洋学者发出自己的声音。

    而且,一开始也不能叫大学,这样会触及儒家的敏感神经。

    不如就叫皇家理工学院吧,就说专门培养技师,工匠,这样儒家反对的力度也会小一点。

    马蹄声震,朱瞻基透过窗口看见天空中明亮的月亮,期盼着朱棣和朱高炽都早日离开。

    银行的案子他一直不去碰,就是要给所有朝臣一个下马威。

    (不在状态,今日过渡章节先来这些,明日争取多更一些。)

第二十九章 不同的路

    集庆门内,贡院与秦淮河之间的一条幽静街道。

    这条与贡院只有一墙之隔的街道原本叫贡院西大街,但是因为文臣们都喜欢居住在贡院四周,这条街因为闹中取静,更是惹得不少文臣青睐。

    因为居住的学士众多,这里如今被人们称作学士街。

    杨士奇早年间在这里就置办了一套两进小院,这些年来一直居住在这里。

    除他之外,像解缙,胡广等人,也是住在这条街上。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个骑士骑着一匹骏马进了这条只能容两辆马车交错的不宽街道。

    虽然还没有看清马上的骑士,但是杨府的门房已经凭借熟悉的马蹄声,感觉到了这是二少爷回来了。

    守在门房内的老管家罗伯连忙迎了出去,待马匹靠近,认出了马上正是自家的二少爷,让门房小二牵住了马缰。“二少爷回来了,老爷在书房等你。”

    杨道从马上跳了下来,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将大氅解开递给了罗伯。“罗伯,这马今日已经被广平侯家的马夫喂饱了,不要再喂了。”

    “好勒。”罗伯接过了大氅低声说道:“二少爷,跟老爷好好说话,别又跟他犟,老爷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

    杨道率先进了院子,绕过了影壁,就大踏步地向着正房西侧的角房走去。

    跟在后面的罗伯年老体弱,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忍不住在心中暗叹:年轻真好啊!

    杨府面积不大,原本只是住了杨士奇老两口,两个儿子都被安排在家乡伺候老母亲。

    杨父早逝,当时的杨士奇才一岁。他母亲年纪轻轻当了寡妇,又来又嫁给时任德安同知的罗性。

    罗性虽然是继父,但是待杨士奇甚好,原本杨士奇已经改姓罗,因见杨士奇在祭祀之时悼念亡父,遂主动替他改回杨姓。

    可惜的是,杨士奇还未成年,罗性因为得罪权贵,被调任陕西戍边。

    在陕西的时候,罗性一个南方人受不了北方的苦寒,染病去世。

    其母带着他从陕西回了老家,从此没有再嫁,抚养他成人。

    杨士奇待母至孝,因其母不习惯应天府风气,所以他把两个孩子都放在老家替他尽孝。

    但是两个孩子不在身边,他也没有教导太多,让两个孩子都疏于管教。

    原本他最喜欢聪明的大儿子,可是大儿子骄纵淫邪,仗着他的关系横行乡里。

    东征东瀛期间,竟然违反军令,染指东瀛皇室女眷,被殿下亲自下令处死。

    这个时候,杨士奇才醒悟过来,儿子还是要自己亲自教导,才能成才。

    他亲自回乡与母亲分说,因长孙被自己教歪了,杨母也颇为自责,不再留恋家乡,搬到了京城来。

    这个小院原本只是住了老两口很宽松,但是母亲来了以后,还有大儿子的妻妾和几个孩子,二儿子,这小院住的就有些拥挤。

    杨道经过西厢房的时候,听见大嫂在教侄儿写字,三个侄女却被打发到了外面玩,不让她们影响了哥哥写字。

    杨道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大嫂哪里都好,就是太过苛刻。

    因为不到三十岁,丈夫去了,按例是要再嫁的。

    要想不嫁,还要花钱买了身籍。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竟能立志守寡,不用再嫁人,一心抚养侄儿成才。

    就是待妾室太薄,待妾室生的孩子也太苛刻。

    大哥死后,她就卖了几个妾室,待两个妾室生的女儿也跟小丫鬟一样。

    三个小丫头看见杨道,都露出了笑意,轻声喊了一声“二爹”。

    杨道点了点头,温柔说道:“外面冷,哥哥要学字,你们可以去我书房玩。”

    几个小丫头笑了笑,点了点头。

    听见外面的动静,庞氏打开了窗子,开口说道:“二叔回来了,致同今日又贪玩了,两百个大字到现在都没有写完。”

    杨道扭头看了看愁眉苦脸的侄儿说道:“刚过完年,心还没有收回来。大嫂不必心急,给致同一些时日调整。我要去见父亲,稍后来检查致同课业。”

    来到了角房,他在门上敲了敲。里面传来了杨士奇的声音:“自己进来吧。”

    杨道推门进去,一间不大的书房,四周都是各种书籍,中间的一张案几上,一盏油灯发出着暗黄的微光。

    杨士奇戴着马氏琉璃坊出产的一副玳瑁眼镜,隔着镜片正望着进来的杨道。

    “广平侯府如今恶了皇上,虽然皇上还顾念外孙,但是他们家族的衰落已成定局。你如今与广平侯交往亲密,使我不喜。”

    杨道看着眼前有些苍老的父亲,自从大哥死后,他就明显地衰老了下来。

    一时心软,他就没有反驳父亲的话,而是在父亲对面坐了下来。“父亲又想让我参加秋闱?”

    杨士奇叹了口气,才说道:“我知你文采平平,能考上秀才已经是尽力了。但是如今朝廷用人趋于正规,非举人,进士,不得为官,你终究还是要走这条路……”

    杨士奇这样说,是因为他本身是没有经过科考当官的典型。但是在他的时代,大明的文人数量不多,有点才华就能得到重用。

    他天性聪明,多年的游学生涯让他积累了丰富的学识,所以才能在得到惠帝的赏识后进入翰林院。

    但是现在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哪怕太孙殿下也弄了不少秀才和举人担任官职,但是那些都是低级事官,想要升职难上加难。

    杨道也叹了口气道:“父亲,孩儿天性愚鲁,当初能中秀才,也是托了你的福分……”

    “距离秋闱还有大半年,这大半年只要你潜心学习,为父加以辅导,一个举人的功名未必就不能到手。”

    “可是这不是孩儿想要走的路……”

    “难道为父还会害你吗!”杨士奇脸色严厉了起来,沉声说道:“你自西洋回来,就一直在夸海外的瑰丽,难道为父不知道你的心思?”

    杨道知道,自己躲避了许久的选择,现在再也躲不过去了。

    他起身跪了下来,面向杨士奇说道:“父亲,孩儿不孝……”随即拜了下去。

    杨士奇的心里感到一阵寒意,身子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压抑住了自己内心的惶恐,尽量温和地说道:“你如今也大了,要不是随殿下出海三年,如今也早娶亲了。为父并不是不知变通之人,你有何谋划,为父也能替你周详一二。”

    杨道抬起头来,原本敦厚的脸上也呈现出了一股凝重。他坚定地说道:“父亲,孩儿想要加入海军!”

    果然是最坏的选择……

    杨士奇控制不住内心的惶恐,颤抖着说道:“道儿,为父现在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了啊……”

    杨道坚定地说道:“请恕孩儿不孝……,父亲,如今致同已经慢慢长大,他虽然年幼,却比我有才,父亲不必忧虑后继无人。况且,孩儿也欲今年成亲,就是进入海军,也不是今年就离家,总要给杨家留下血脉。”

    杨士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厉声喝道:“那海军有什么好?哪怕是一军主帅,也不过是个兵头。魏公的那句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才是好男儿,难道你就忘记了吗!”

    杨道不动声色,硬着头皮说道:“父亲,那是前宋,已经过了几百年了。如今已经是大明,太孙殿下重视海军,重视武将,这武将哪里就比文臣差了?”

    “太孙……”杨士奇冷笑了一下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口口声声太孙殿下,可知他就是个太孙,连太子都不是!太子殿下一心拨乱反正,如今皇上年迈,要不了几年,就是太子殿下的天下!”

    杨道一愣,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可是他们终究是父子啊!”

    “太子殿下并非只有一个儿子!”

    杨道浑身一震,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露出了恐惧了神色。他本就跪在地上,这个时候又拜伏了下去。“父亲,慎言慎行啊!这杨家一应荣辱,可都系于你一身!”

    杨士奇也自觉失言,装作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也就是一说,太子殿下对太孙并无不满。”

    杨道却深知此事不会如此简单,文臣对太孙不满不是秘闻,他们想要蛊惑太子易储也不是一天两天。

    父亲身为太子殿下的最信任的属臣,怕是在这件事上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他也恐惧了起来,颤声说道:“父亲,孩儿有一事不解。”

    杨士奇心中有些懊悔,温和说道:“起来说话,何至于此。”

    杨道直起身来,却没有从地上起来,而是问道:“皇上为何对太孙殿下恩宠有加?如今这朝中只知有太孙,不知有太子,父亲可曾想过这背后的缘故?”

    “皇上一介武夫,自然更喜欢像武夫的太孙,而不喜偏向文臣的太子。”

    “父亲说的只是表象,孩儿以为,这其中最重要的缘故是,皇上认同太孙殿下的治国理念。而太孙殿下的治国理念,孩儿这几年在羽林卫学进学,也能体会一二,那就是平衡。”

    杨士奇原本一直有些不喜这个二儿子,认为他偏执,愚鲁,却没有想到,这个儿子如今却还要给他讲理。

    “何为平衡?”

    “宦官控制经济,文臣掌管民政,勋贵掌握军政。这三家不能一家独大,不能此强彼弱,只有这三家平衡,朝廷才会稳定。太子殿下一心偏向儒家,偏向文臣,这会导致朝廷失衡,所以这才是陛下不肯重用他的原因。”

    杨士奇没有想到儿子有这等见识,问道:“既然如此,我身为孔门弟子,为文臣谋划何错之有?”

    杨道坚定说道:“父亲怕是误会了儒家与文人,文人与文臣的关系。羽林卫学的墙壁上就写了一句话:‘思想归思想,政治归政治’。学文不代表就是儒家,文臣不一定就是儒家,这文字也非儒家所创啊!”

    “此乃大逆不道的荒唐之言!”

    杨道感觉与父亲根本无法正常沟通,一时气急,问道:“那‘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岂不是更大逆不道?”

    杨士奇听了这句话,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冷笑道:“这也是羽林卫学墙壁上写的吧……我早就知道了。黄毛小儿,就敢质疑圣人学说,这当然是大逆不道!”

    杨道反问道:“既然如此,皇上为什么会允许这句话留在羽林卫学的墙壁上?”

    杨士奇还欲再说,杨道又说道:“父亲怕不是因为大哥之事,一直对殿下暗中不满吧?”

    杨士奇浑身一震,身子颤抖了起来,隔着镜片,杨道依旧能看到自己父亲的眼眶红了起来。

    杨道开口道:“大哥是咎由自取,若父亲因此仇恨太孙殿下,那被大哥无故害死的平民百姓岂不是更应该仇恨我们杨家!”

    “这是诬蔑!”

    杨道摇了摇头说道:“父亲,这是真的。”

    杨士奇手扶额头,浑身轻颤叹道:“你去吧……”

    杨道知道父亲不想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软弱,但是他不能因此就离去。他又劝道:“父亲,太孙殿下如今已经掌握了大明三成兵力,待皇上御驾亲征,这大明的兵力除了边军,都在殿下的手里。即便是太子殿下想要易储,怕也是由不得他啊!父亲身为人臣,应在太子太孙之间促和,怎可不为人臣,有心挑拨?”

    “放肆!为父岂是那等人?”

    杨道长叹了一口气,拜伏下去,坚定说道:“父亲,孩儿如今更加肯定了要继续跟着太孙殿下的决心,希望父亲允诺。”

    杨士奇冷笑了一声说道:“为父岂是糊涂之人,又怎会让家族陷入险境?你要去,就去吧。不过待封赏之后,就随你母前往解家提亲。”

    杨道一听就明白了过来,父亲原本在解家小姐与蹇家小姐之间犹豫不决,如今算是拿定了主意。

    他父亲虽然官职不显,只有五品,但是身为太子殿下第一辅臣,又文采风流,在文臣中的地位不低。

    他身为家中次子,原本是不可能跟达官贵人家结亲,就是结亲,最多也是大家族的庶女。

    但是在大哥杨稷被处死之后,他就是杨家唯一的儿子,现在他的婚事,就是配大家族的嫡女也配得上。

    蹇义就曾提过自己有一个侄女,豆蔻之龄,尚未说亲。而解缙之兄,太学博士解纶家中也有两个嫡女。

    杨道自己是中意解家的。在下西洋途中,他跟解祯期,解桢亮都接触过,那解祯期人中龙凤,不仅样貌出色,更是文采绝伦。

    他父亲是太学博士,母亲是欧阳修后人,他这么出色,他的妹妹,应该也不会差吧。

    反倒是蹇家,除了蹇义身居高位之外,其他人都算不上出色。

    跟着殿下走了大半个世界,杨道现在的眼光也更高了起来。

    如今父亲选择了解家,是不是看中了解家如今跟殿下走的很近呢?

    这恐怕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

    但是这也正合杨道的心意,他对跟解家结亲,没有半点不满,甚至还很期待。

    因为揭破了父亲心中的一点**,他同意了自己选择的道路,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并不怕父亲会一条道走到黑,将自己变成太孙殿下的敌人,能够从建文帝时期到永乐时期依旧得到重用的人,都不会是那种死脑筋的。

    像方孝孺那种人,早就死干净了。

    因为解决了这个难题,第二天醒来,杨道显得格外开心,吃完早餐,他跟母亲说道:“娘,你将我从罗马带回来的那套铜器找出来,今日放学,我准备去一趟芸娘那里。”

    他大嫂刚好从门外进来,听见杨道的话说道:“一个贱妾,那里还用的上你这个爷们去照拂?”

    杨道无心改变这个大嫂,只是说道:“芸娘自从离了大哥,在羽林卫学安居了下来。她勤快,能干,在羽林卫学饱受好评,追求者众。这次回来,才知道她嫁给了羽林卫一个丧偶的把总当继室,据说那把总对她宠爱有加,我杨家以前对不住她,她夫君前程远大,自当缓和一下双方的关系。”

    坐在上首的杨道奶奶开口说道:“那芸娘也是个苦命的人,如今有了好归宿,自当为她庆贺一番,将我箱子里的那一支牡丹金簪,一并给她送去。”

    听到那芸娘竟然嫁给了一个把总当继室,正妻,而自己如今却要守寡,杨道他大嫂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怅然,颇有一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物是人非的感觉。

    而杨道将携带的礼物挂在了马鞍旁,骑身上马,径直向城东的下马桥农庄行去。

    今日耽搁了一些时间,出门有点晚了,但是杨道也不敢在城中纵马。

    应天府内严禁纵马,不管你是超品勋贵,还是二品大臣,纵马都难逃处罚。

    罚金倒是小事,凡是纵马都要斩杀其马,这就让所有人都不敢违例。

    如今虽然因为皇上大力养马,大明不缺马匹,但是一匹骏马依旧价值不菲,因为一时放纵就要被斩杀,谁都会心疼。

    出了朝阳门,杨道遇到了好几个同窗也都骑马出城,几人结伴而行,聊着最近的人事变动。

    他们这批追随太孙殿下一同下西洋的六百羽林卫学学员兵,五百个都被朝廷各方要走,目前只剩下了一百人,随着人员的减少,各人也都重视起了同窗之谊。

    现在,勋贵子弟和那些孤儿出身的士兵也都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气氛,看到低年级的学员们依旧分成了勋贵子弟和孤儿子弟,他们只会感到好笑。

    只有上了战场,才会发觉,所有的身份都是虚的,只有同窗之谊是真的。

    不管是勋贵,还是孤儿,以后都是敢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留下来的一百人,自然都是朱瞻基精挑细选,能够胜任中层将领的精兵,除了有少数文臣子弟想要继续走科考路线,大部分都会在这段时间选定未来的道路。

    “正路,你说服你家老爷子了,今日怎地如此快活?”

    正路是杨道的字,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想到今后能指挥战舰,纵横四海,吾就喜不自禁。”

    说话的男子叫郭昂,是成安候郭亮的后人,他是勋贵世家出身,以后的发展道路本来就在军中,没有杨道的烦恼。

    见杨道瑟,忍不住嫉妒地说道:“你能加入海军,可惜我却不能,以后只能进幼军了。”

    他是成安候第三代长孙,即使从军,也只能在陆军。家族不可能让未来的成安候冒险出海,一年到头不落家。

    “幼军乃是殿下亲军,以后发展不比海军差。”

    “可是却见不到壮观的日出日落,无边大海,还有那椰林沙滩的美景。”

    武城候世子王澹笑道:“你怕是舍不得那异域美人吧?”

    郭昂一愣,几人相视了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作为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期待加入海军,当然不是因为喜欢在海上漂泊。

    能忍受几个月的漂泊,固然有年轻人爱冒险的特质,更主要是因为海外的奇景,还有那各式的美人。

    进了羽林卫学,低级的学员们已经在进行早操。他们几人来到军机处点卯后,就一起来到了图书室看书。

    他们这批人虽然现在近乎毕业,已经不用在每日上课。但是因为太孙殿下如今忙碌不堪,还没有来得及安排他们。

    他们如此积极,是因为过几日他们就会举行一场考试,通过文比,进行操典,谋略,天象等考核,然后决定他们的职位。

    根据羽林卫学的规矩,他们进入军中,最少都会是一个副千总。但是留下来的人,最高也只能担任千总一职。

    即便如此,大部分人依旧愿意留下来,在幼军担任一个千总,也比到其他军中当一个守备强啊!

    人多,位置少,那就要经过考核。

    大家都是同窗,现在是平级,自然不愿意到了军中,他当千总,我当副千总,去了就要矮一级,还要受管。

    所以到了这个关头,所有人学习的劲头更大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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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明新帝国介绍:
穿越大明最辉煌的年代,
穿越大明最顺的继承人,
但是我的目光穿透六百年的历史,
现在的辉煌不是辉煌,
跟我来重新建立一个真正辉煌的王朝。我的大明新帝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大明新帝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大明新帝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