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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榴弹怕水     覆汉txt下载     覆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山形依旧枕江流

    早在第二营崩溃以后,水战场上的战斗便陷入到了一种奇怪的态势中。

    第二营是真正开始认真作战的部队,孔秀之死有点咎由自取的味道,但其部众却没有掉链子,他们对张飞部的步卒、骑卒都造成了有效杀伤,只是确实已经没有了胜机,这才彻底溃散。

    实际上,要是以战场乱战出名的万人敌张飞领着两千人怼不过丧失了主将的敌方区区一千,也有点滑稽。

    而此时,随着燕军哨骑将前两营的军情回报到后方,后续部队从姜叙开始就已经有意识的稳下心态,准备排列军阵,步骑弓弩协调稳重进军了。

    但是甫一交战,问题便显现无误他们拦得住张飞副将周黎手上的那不足两千的步卒,却拦不住张飞的突击。而如此仓促的阵型,如此狭窄的战场,如此多的溃兵,去阻拦区区两三百骑兵……唯一有效的手段恐怕就只是骑兵对骑兵而已。

    但是哪怕是凉州军序列中的部队,为了从汉中道转入,也不得不放弃大量的骑兵编制至此,一营之中,多了两三百,少了一二百,如此罢了。而小股骑兵乱战,天下间又有谁是张飞的对手吗?

    姜叙出身凉州,并不畏惧近身骑战,结果就是身死马下,一命呜呼。

    不过姜叙虽然身死,可多为姜氏子弟兵的第三营却并未有溃败的迹象,周黎部根本难以突破。但此时张飞却再度等不及了,其人自勒区区不足两百骑兵,继续瞅准空隙,向北面突击而去。

    随着张飞大闹水,燕军哨骑疾驰向北,区区十余里的距离,很快便通知到了身后各营各部,并汇集军情于刚刚出营的大司马吕范处。

    吕子衡在仪仗旌旗下阅览军情完毕,登时气急败坏,却又一时有些忧虑之色,而其人稍作思索,不免在马上与身侧荀攸坦诚以对:“公达兄,你之前曾劝我不必行单列之阵,以防前后失据,如今看来多有先见之明……而如今张翼德如此神武,不负万人敌之名,咱们是不是该稍作调整,以防溃军太多,被他一个接一个打下来,最后竟成倒卷珠帘之势?”

    荀攸当即摇头:“绝不会到那种地步的,不过稍作调整也是好的,大司马意欲何为?”

    “我有意让前军稍驻,整理队列,收拢败兵,埋伏强弓劲弩……”言至此处,吕范稍作停顿。

    “如此甚佳。”荀攸也当即颔首。“可谓万全之策。”

    “非只如此,”吕范见到对方如此肯定,愈发振奋。“不如再铺开队列,由单纵改为双纵……”

    荀攸微微蹙眉,几乎是瞬间领悟了吕子衡的意思,但却没有多言什么。

    话说,很显然,吕范是担忧张飞会扔下敌我双方大队,只率两百骑兵从更西侧绕过狭长的全军,直扑本阵,所以才会铺开部队……这种可能当然是存在的,但却仅仅是存在而已,因为在荀公达看来张飞是个将军,不像徐庶那般是个剑客,而抛弃敌军部队,直取敌方主帅的举动是不符合张益德历来性格的。

    将军就是将军,哪怕到了穷途末路,只有单骑也不会行刺客之举;相对应的,徐元直蜀中刺国翻天覆地,却还是一个刺客的活动,这是人的秉性所在。

    所以说,吕范后来此举在荀攸看来宛如画蛇添足,说不得反而会使队形混乱,显出破绽,为张飞所趁。

    但是,所以说但是,荀公达并不以为意,因为他很清楚,这一战是不可能败的……张飞如何神武,如何斩将夺旗,都不会影响到战事的结果。

    原因很简单。

    首先,张飞带着那几百骑兵杀伤有限,即便他神勇无双,能屡屡斩将夺旗,却没有能力借此机会进一步扩大有效杀伤,更不可能杀光所有军官,使燕军全军组织溃散。

    相对应而言,如今这种局势下,燕军内部,哪怕是一名只听军司马读过那些军令布告,一路从家乡长途跋涉至此的什长伍长之流,心里面也都会清楚,天下大局属于燕公,此战与其说是诸侯争霸,不如说是扫尾平叛。

    而这种情况下,这些远道而来,从凉州、汉中、徐州抵挡的部队只会一时溃散,却不会也不敢有人做逃兵的,等稍微回过神来,溃逃的兵马必然会在基层军官的组织下重新集结作战……而一旦如此,神武如张益德,也会被蚂蚁活活咬死的。

    只不过,既然必胜,荀攸也没有什么心思纠正吕范的错误,毕竟,燕公拿这些杂牌兵摆在身前是何意,荀公达当然也有所猜度。而且他更明白,此时出言,人家大司马吕子衡未必听得进去不是说这位没有气度,而是说他做惯了后方,却久不从军,此时又是敏感之时,临到阵前,不免苛全求备,反而失机。

    一念至此,荀公达自然无言。

    而就在后方传令之时,前方战况又有变化,却是张飞副将周黎终于率所部步卒浴血作战,继而跟上了张益德……此番变化原因也很简单,张飞越过密集军阵,突到第三营身后以后,第三营副将、姜叙族弟姜主动撤开了中路,下令部队往河堤方向集结。

    这不是出卖身后部队,恰恰相反,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战术选择,因为身后的部队已经得知了张飞的突击,而且在刚刚乱战时必然已经做好了准备。那这个时候稍作躲避,非但可以减少不必要伤亡,还能趁机收拢前方溃兵,尤其是那些羌人溃兵。

    须知,天水姜氏在羌人中还是有些威望的。

    实际上,周黎再度追上张飞的前锋时,其部已经不足一千三四百人……这么大的减员比例当然不是阵亡和受伤,便是溃散的燕军都未必有如此多的损失,而是仓促突击下,部队被卷入小股战斗后不得已的军事脱节所致。

    不过,肩上中了一箭的张翼德回头望见身后部队追来,却并没有大喜过望,反而难得叹了口气,然后便折断箭头,勒马向前,朝身前之阵型绵密所在奋力一呼:“糜府君,故人在此,何吝一见?”

    远远躲在阵后的第四营主将糜芳闻得此言,登时面红耳赤,却是低头躲在阵中不言。张飞见此情形,也不多话,便要不顾生死直冲。但就在此时,忽然间,战场更西侧一片烟尘滚滚,却是有部队支援至此。

    这当然是身后陈登得到了吕范的命令,匆匆自后方绕来,行双列之阵。

    当然了,张飞是不知道的,但这不耽误他窥到战机,径直转向绕过军阵严密的糜芳部,朝着刚刚到来立足未稳的陈登部冲锋而去。

    陈登部猝不及防,被张飞直接切入阵中,但好在陈元龙早知道谢、孔秀之死,没有敢妄动,而是躲在甲士丛中,调集长矛与弓弩,试图在阵中留下对方。

    眼见着身后周黎再度跟来,张益德也并不恋战,而是奋力格杀了数人、打开缺口后,便复又带着新一处箭伤径直沿着两营之间的空隙向北冲锋而去……这下子,周黎部彻底被阻!

    而到此为止,张益德决死之态也已然显露无疑,但陈登、糜芳二营居然不敢追索围杀,也不知道是畏惧张飞神勇,还是心存愧疚。

    陈登糜芳二营之后,乃是赵昂与韩德二营,这二营刚刚列阵完毕,但和前二营不同,凉州序列的军将却多骁勇好战,哪里会因为谁死了谁名声大便不敢应战呢?更何况张飞乃是天下名将,若能杀得其人,此战之中几乎是仅此于擒杀刘备的大功?区区一堆千石军官,怎么可能不眼热搏命?

    于是乎,几乎是不约而同,两营步卒自然不动,双方主将却是各自分出数百骑来亲自夹击已经只有百余骑的张飞部。

    张益德瞥见两面来攻,也不吭声,也不下令,更不理会身后如何,只是直接勒马转向一边赵字旗帜所在而去。双方骑兵迎面对冲,张益德所部已然疲惫带伤,更兼人少,甫一接战几乎是全面下风,但张飞自为锋矢,却是挥矛拨开数道冷箭,顶着又一处箭伤,大吼一声直趋对方旗下。

    话说,赵昂见到张飞真人雄姿,原本凭借想象积攒起来的满腔豪气一时顿消,不然也不会临时减速并下令放冷箭了,而等到对方即将冲到旗下,其人更是一时胆寒,主动弃大旗而走,试图归入阵中。

    而张益德杀到大旗跟前,不见装束明显的军将,便干脆一矛捅死擎旗之人,然后便不管不顾,直接折身向后,复又往身后正在逼近的韩字大旗而去了。

    可怜韩德,哪里有赵昂这般精细?

    猝不及防之下,其人被张益德一个战术上的‘回马枪’直接抢到身前。等双方交手,不过一合,这位西凉名将便被已经负了三处轻伤的张飞给轻易捅穿于马上,然后掼死在战场之上,空留四个尚在幼冲之龄的儿子成为失怙之人。

    韩德既死,张益德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再度回身去冲刚刚立起来的赵字大旗!赵昂远远瞥见,惊吓的肝胆俱裂,再度转身便逃。而张飞冲到对方旗下,也再度捅穿新的擎旗之人后,还欲追索,却不料赵昂已经狼狈逃回阵中,并下令放箭!

    战场乱做一团,听到命令射击之人不过数十军士而已,而数十箭矢飞来,虽然没有直接杀伤张益德,却使其坐骑中箭!这匹昔日李进所赠骏马,登时一个趔趄再难起身!张飞也即刻翻身跌落!

    赵伟章大喜过望,刚要转身提枪去拿此大功,却不料只是一瞬间,目视可及之中,那张益德居然直接起身,且就在乱军阵中夺来之前擎旗军士的战马,然后连长矛都不捡,便拔出腰中环首刀,然后继续向自己而来。

    见此情形,赵昂几乎头脑空白,而周边士卒来不及再度弯弓搭箭,便已经被对方逼到身前。

    仓促之中,张飞奋力提刀来砍,赵昂则本能提矛格挡,双方兵器相撞,环首刀毕竟不是马上兵器,直接卡在了对方将断未断的矛杆之上,而赵伟章却也受力不住,直接一个趔趄便兵器脱手,且有落马之势!

    当此之时,张飞不慌不忙,先是主动弃刀,然后便在马上伸手一抓,居然将赵昂整个人直接抓来,并如夹一只幼犬一般夹在了腋下!

    万军之中,燕军上下目瞪口呆,只能目送其人转身纵马走过几十步,复又一面夹着自家主将,一面弯腰捡起他的铁矛,然后大笑而走,继续向北而去。

    此时此刻,能跟上随行的刘备军骑士已经不足几十骑了,却全都振奋难名,彼辈虽知前方正是死路一条,却还是奋力带伤跟上。

    不过,等越过这两营,前方燕军兵马却是愈发厚重起来,而且与之前四营之间留有空隙不同,此处兵马却是连成一片,几面将旗也错落有致聚于一处。

    原来,此处乃是司马懿与孟达所在,二人各有副将辖千人不说,也是战场上地位较高之人,自然早早调集了韩福、傅干等将构筑了一条厚重防线。

    不过话说回来,此时此刻,燕军这些低阶校尉、司马们已经无一人再敢尝试去领骑兵去捕杀张飞了。

    原因很简单,他们立在这里布阵,耳中如流水般听着前线军情:

    张飞斩杀了谢,张飞突破了第一营;

    张益德斩杀了孔秀,张益德突破了第二营;

    张将军斩杀了姜叙,直接穿过了第三营;

    那黑将军从第四营与第五营之中穿过,陈元龙和糜芳根本不敢动;

    彼燕地出身的万人敌刚刚从第六营、第七营中穿过,韩德与赵昂阻拦,赵昂大旗倒了,韩德被宰了,赵昂大旗又倒了,赵昂被活捉了……

    是个人早就吓懵了,司马懿、孟达、傅干这些人能强做镇定,维持兵线组织防御已经很有职业素养了!

    “我军来自多处,相互配合不利!且多是新兵,素质不一!”

    “非只如此,我军正在进军途中,不及准备强弓硬弩,更兼敌兵势弱,所以一时自大,强要与张益德骑战,而张益德本天下闻名的骑将,如何能挡?但只要我们稳住……”

    张益德来到之前,孟达正在与司马懿等人正在为战事发展到这个奇葩的地步而找理由,可话刚说到一半,便听得前方一阵喧哗,然后只有数十骑飞奔而来,却宛如千军万马一般奔腾向前,势不可挡……虽然对方连旗帜都丢了,可谁人不知,这是张飞来到阵前了?

    而孟达、司马懿等人也是瞬间色变,连同一旁韩福、傅干一起,一个比一个脸白起来了。

    他们有心想下令放箭,却看到赵伟章被一浑身浴血的巨汉夹在腋下,居然相顾失措,一时皆不敢下令。

    而张飞哪里会给这些人犹豫的时间呢?

    几乎是片刻之后,其人便冲到阵前,然后奋力将腋下之将甩到前方枪林之上!可怜赵伟章居然没被夹死,此时大腿被自家兵马的长枪贯穿刺穿,登时血流如注,终于哀嚎难名!

    而此时,张飞却早已经轻易顺着赵昂用肉身砸开的缺口,直接奋力一跃,亲自驰入燕军阵中去了!

    要知道,司马懿、孟达等人还是要点脸的,他们为了观察战场和指挥战事,距离前排枪阵不过数十步距离!而等到亲眼看到赵昂被当成一只鸡一般扔到枪阵上,又眼见对方如鬼神一般的张飞冲入阵中,却是各自惊慌!

    “彼辈真只一人,且做避让!”孟达第一个不要脸起来,居然直接勒马便走,往侧翼自己副将申耽处而去。

    而孟达既走,其余三将也是一起惊慌散开。

    见此形状,张飞也不在意,只是大笑不止,直接选中一人一旗,持矛追去。

    司马懿回头看到唯独自己被追,几乎崩溃到落下泪来,却只能奋力和周边几个甲骑一起狼狈逃窜……而偏偏咫尺之间,居然无人敢放箭,也来不及阻拦,所以数千军士只能目瞪口呆看着司马懿被张飞追逐于阵中,从西向东,几乎穿过了半个大阵。

    而不知道是不是阵中阻碍颇多的缘故,忽然间,逃在前面的司马懿一个马失前蹄,居然直接摔落马下,继而被张飞直接挺矛刺到跟前!

    “我这辈子果然是做不到首相了吗?”

    这是司马仲达回身见到那制式奇特的矛尖后的唯一想法。

    但出乎预料,张飞疾驰将至对方跟前之时,却忽然勒马,那弯曲矛尖也只停在了对方眼前不足两尺之处。

    “莫非是傅南容之子吗?”张益德非但没有下手,反而在军阵中失笑而叹。“此战我已力尽,而故人之后,何妨留你一命?唯望你能如你父亲一般,做个生死清白之人!”

    言罢,其人兀自丢下矛下之人,直接单骑驰马继续向东而去了。

    周围军士愕然一时,然后便要引弓持矛而对,但目光从身后那明显是乱中跟错了人的傅字大旗上划过后,刚刚爬起身的司马懿却是面色涨红,奋力大胜下令:“传令全军,此燕公故人,不可放冷箭!”

    周围军士茫然从命,居然放任明显力尽的张飞单骑出阵,往水岸边而去了。

    而目送张飞出阵,司马懿回过神来,只觉全身如水洗一般,而一阵风吹来,其人更是面色涨红难改……原来,此时这位河南都尉才发觉,自己刚刚并不只是出汗,胯下竟然尤其淋漓不止,俨然刚刚张飞收矛那一瞬间,自己便已经失禁。

    话说,司马仲达世族出身,虽遭离乱,其父的教导却从未停止,后来大学之中官场之上也是历来优等之优,连犯了之前那种政治错误被下放到前线戴罪立功都与别人不同,平素自然有一番贵气在身,如何能忍自己沦落到如此不堪之地?

    偏偏,如此真切羞耻之事还真就发生了!偏偏让他蒙羞之人刚刚还绕过他一命,让他不知所措!

    而也就是此时,忽然间,不等司马懿望着张飞去向做出决定,战场之上,司马懿所处军阵南面,也就是赵昂、韩德军阵处,却再度喧哗不止起来!

    当然,很快之后,不等哨骑飞奔传讯,司马懿便意识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一面绣着‘左将军刘’四个大字的旗帜居然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内!

    很显然,张飞的突击虽然以其部几乎减员崩溃殆尽、只剩一人单骑而走告终,但毫无疑问,刘玄德也不是个吃素的,其人居然抓住战机,复又穿越战场至此。别的诸营且不提,至于建制完整的陈登和糜芳为何能放此人至此,是全阵溃散,还是又因为羞耻之心放任对方从两营空隙中突击而来,那就不好说了。

    不过,无论如何,刘玄德的到来都为羞愤至极的司马懿提供了一个合乎情理的宣泄方向此人遥见左将军大旗,居然直接在战场之上脱去甲胄头盔,并割开发髻,还褪去上衣卷在腰中,露出了洁白一片的上身!

    然后,这位裸衣姿态的贵公子都尉在部属的目瞪口呆中昂然翻身上马,提刀下令:“全军向北,随我突击,刘备就在前方,敢退一步者,杀无赦!”

    言罢,其人居然直接跃马向前,亲自率众突击!而其部也一时振奋,纷纷呼喊随从,发动反击。

    司马懿既然出兵,孟达也不敢怠慢,毕竟,这个时候,同样有大志的孟子敬何尝不担忧和羞愤于自己刚刚率先逃窜之事呢?

    故此,一时间近六千大军,所谓司马、孟、韩、傅、曹、申六部几乎齐出向北,朝着刘备的旗帜反攻而去。

    话说,刘备能突击到这个地方,也已经力尽了。

    而且,如果说张飞本身是万人敌,单骑纵横,便足以让燕军这群三脚猫的杂牌部队丧胆,那刘备反而连这个优势都没有……事实上,他的突击看似顺利,其实却格外艰难,因为正如和司马懿军阵还隔着一个陈群的辅兵军阵的荀公达早就看透的那般,这个时候的燕军是很难真正溃散的!

    谢死了,那些羌人和公孙续一起一哄而散,但是回过神来,是公孙续敢真正逃跑还是那些羌人头领敢跑?

    孔秀死了,其部徐州军甚至连几个曲军侯也都死的差不多了,但那又如何?他们真敢直接当逃兵吗?

    至于姜叙身死,就更不用说了,姜第一时间便开始接手和试图重新控制部队。

    说白了,战场之上,当逃兵不是自己一走了之那么的事情,而是形同抗拒身后整个国家机器的,而现在的燕国情势摆在那里,谁疯了吗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去做逃兵,谁有那个勇气对抗一个新生的、且在自己家乡拥有统治地位的、即将统一天下的政权?

    于是乎,张飞之后,前面几营失去主将的燕军部队,基本上形成了一种溃而不散的局面。

    张飞之神勇,周黎之拼命,刘备之奋力,虽然都起到了明显的作用,都占据了所谓战场的主动,实际上却始终处于被消耗的状态。

    燕军溃了再集结,集结了再溃,然后再度集结,而刘备军的士卒却是死一个少一个,溃一波逃一波,然后再不回来。

    而等到刘玄德沿途汇集周黎部残部,引本军主力借着糜芳和陈登的羞愧,借着张飞之前的斩将夺旗,一路杀到跟前司马懿军阵前以后,却是彻底无力了。

    故此,随着司马懿裸衣作战,亲自冲杀在前,刘备再是能得人心,也拦不住部下损伤无数,直接全军溃散!

    刘玄德一声叹气,不喜不怒,只是随着身侧部队一起,且战且退起来。

    到此为止,刘张二人的努力得到了应有的回报,而战局也终于再无悬念。

    而随着战场乱成一团,更有刘备后军李通奋力杀来接应,几乎燕军全军都直接向南而去,试图捕杀注定能换万户侯的刘备,唯独浑身血污的司马懿,却裸着上身,只带着数骑转向了水河畔。

    中午时分,阳光耀眼,随着喊杀声越来越远,水畔的一处芦苇荡前,赤着洁白上身立在齐腰深水中清洗盔甲的张飞回过头来,一时无奈:

    “我如此奋力突击,便是想让你跟不上来,你为何非得紧追不舍呢?”

    身后那人拄着半截长矛来到水中,也开始脱去衣甲洗沐,却正是此战张飞副将周黎,其人并不着急做答,反而是先解开发髻,低头在水中一摇,以至于原本已经清澈一些的河水瞬间又被血水侵染。

    而其人目送血水被冲淡,方才正色以对:“将军的想法,我一开始便看出来了……无外乎是将军受左将军大恩,总要奋力为此战,以偿恩义,但又不想让我们这些人跟将军白白送死,这才奋力突击向北,不顾身后本部。”

    “你既然知道……”张飞立在水中,抚摸着手中铁甲,却是愈发叹气。“又何必如此呢?”

    “因为将军有将军的想法,我身为副将也有副将的想法。”周黎同样手持自己的铁甲缓缓而对。“昔日在徐州,我为公瑾麾下军司马……彼时逃到彭城前几十里外,公瑾也是想自己一死以求我等部属能活,而我居然答应,自己引残部逃入彭城,却放任其死于田埂之上,从此不能忘怀。今时今日,我既再为人佐属,哪里能再弃主将呢?”

    “周公瑾与我素来政见不合,但其人风度却是淮南之冠。”张益德头也不回,便直接相对。“他当日之举,可能在他人看来多显迂腐,于我而言,却是觉得极对……”

    “末将也觉得极对。”周黎忽然插嘴。

    张飞终于不解回头。

    “故此,末将想请将军成全一二,现在便请直接渡河走了吧……将军若走,无人能拦,而末将在此,自能仿效公瑾得其名!”周黎俨然早有准备。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周副将,渡河这种事情,看似简单,其实不是那么简单的。”张益德望着身前波光粼粼,也是难得苦笑。“不过,你欲为此,我倒是勉强能懂,无外乎是大局至此,和公瑾一样只求一番清白而已。只是,你自寻清白,何必让我不得清白?”

    “非也。”周黎愈发从容。“将军与我不同,我留在这里才能解掉胸中块垒,将军此番走掉,才能求得清白……”

    “这是什么话?”

    “我与将军共事不过一年,却自问稍懂将。”周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战场方向过了一阵子方才回过头来继续言道,而彼处喊杀声已经愈发向南不止了。“将军所求清白,不过一生不负于人。而今日一战,天下人也好,左将军也罢,还有你我皆知,将军已经确实不负左将军了……既如此,何须一死?”

    “难道还能降吗?”张飞一声叹气。

    “不是让将军降,降了便负了左将军,但容在下一问,将军若就此死在此处,岂不是反而负了燕公?须知天下人皆知,将军平生未尝负人,一辈子只受左将军与燕公大恩而已,如今大局已定,左将军恩义已偿,将军莫非想让燕公余生难安吗?”

    张飞微微一怔。

    “所以,将军何妨不降不死,远走高飞,留有用之清白身,继续涤荡世间呢?”周黎低头望着缓缓流水言道。“生死不明,燕公存了份念想,反而会欣慰一些吧?”

    张益德默然不语,只是松开手中铁甲,缓步蹈水向东,而一刻钟后,此片芦苇荡左近,却是只余一人而已。

    周黎怔怔望着水面,许久不动也不言,然后忽然回头:“足下是何人?”

    “河南都尉,河内司马懿是也!”随着周黎一声质问,河堤之后,忽然闪出一个光着膀子满身血污还披散头发之人,其人来到岸边,捡起那柄怪异长矛,遥遥相指,报上姓名。“你便是张益德吗?!”

    周黎一言不发,光着膀子一瘸一拐从河中转身走上来,临到岸上又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断矛来遥遥相指对方,方才一声冷笑,放声而对:

    “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河内儿也敢裸衣斗我张益德吗?!”

    我是司马懿裸衣战张飞的分割线

    “及司马懿出河南都尉,战水,遇张飞,飞奋勇向前,破七营,斩四将,擒一将,燕军破胆,至于懿营前,飞只单骑,而满营皆不敢动。及刘备复至,情势愈危。懿羞愤难平,遂卸甲割髻,裸衣号令军前,亲突阵向南扑备中军,乃大胜。待全军往逐刘备,独懿寻张飞不止,并得飞洗甲于水中。二者一时皆裸衣,激斗于,飞负创七处,渐不支,为懿杀之于水。唯岸流激烈,竟不得尸。”《汉末英雄志》.王粲

    ps:怒赞,完本活动五十多件了!而且质量真心高!

第二十二章 今逢四海为家日

    宛如沙滩上的堡垒难以抵挡海潮一般,在时代浪潮的拍打下,这场被所有反抗势力寄以厚望的反抗行动也只是在一天之内便被彻底粉碎。

    事到如今,双方的实力真的已经不成比例了,更何况还有新生政权的奋发与老大敌国的积重难返,相对而言,刘备与张飞的努力显得格外可悲。

    某种程度上,或许真就如同远在洛阳的燕公公孙一厢情愿的那般,刘玄德是见到汉室再无回天之术,他自己也全无雄图霸业的可能,便干脆用自己的方式尽量配合燕军,用一个最简单最干脆的结局来了断一切,也算是偿还了几分昔日恩义。

    当然了,这种事情刘备不亲口说出来是没法确定的。

    午后时分,水西岸战场上,已经奠定胜局的燕军的部队全都在以一种奇怪状态缓慢向南搜索,很显然他们是在寻找那个唯一也是最大的战果汉左将军领荆州牧刘玄德本人。

    但是很可惜,可能是死伤的将领太多,导致了燕军部队建制的混乱,也可能是刘备军殿后的李通再度上演了一出惨烈的殿后死战,所以从中午开始的搜索始终难以见到成效。

    而等到司马懿带着张飞的蛇矛赶回,李通的首级为姜所获以后,这种情况更是发展到了一种极致全军上下宛如发了疯一般四处搜索,从河畔到周围的村落,从芦苇荡到枯井,好几万人眼中就只剩下刘备一人而已。

    当然了,随着地毯式的搜索始终无用,渐渐的,结合着俘虏提供的情报,燕军终于大略确定,刘备应该是负伤逃走了,此时说不定已经逃回了邓县,甚至是襄阳城。

    这个情报让燕军全军上下都有些烦躁……毕竟嘛,刘玄德是一方诸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且不提,关键是真让他逃回襄阳那种坚固名城之内,战事恐怕还要迁延。

    但此时反而无法。

    就这样,随着日头愈发西斜,大军开始无奈收队、整备,然后打扫战场,并以建制未散的部分部队向前进军扫荡,试图今日进驻刘备军原本的大营,并于第二日一早再进逼邓县。

    时间来到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战场更下游方向,水流光掠影,青苇微动,水鸟丛飞,一片静谧之色,与上游战场上正在辛苦打扫战场的混乱场景形成了鲜明对比。而此时,最早出发,对西岸战事基本上毫无参与的韩当部五千人却是早在比水、水的交叉口成功渡河,然后按照原定计划往更南面数里外的聚小城而去。

    依照哨骑所言,刘备军兵力匮乏,只是在襄阳、邓县留有驻军,聚那里根本毫无防范。而韩当若能以五千众进驻此小城,一面可以确保北面的刘备军主力隔绝被包围,另一面也可以为身后大军到来,击破邓县、襄阳这对隔着沔水的双子城,设置一个前线基地。

    对此,早已经没有任何军功追求的韩义公自然欣然从命。

    聚并不大,但历史悠久,春秋战国时期便已经存在,因为有老旧城池的缘故,有汉一朝一直作为邓县的附属聚居点维持着一定的规模。后来,随着黄巾乱起,南阳开始出现兵乱,此地百姓渐渐逃逸,故此荒废。不过,此地无论如何也算是邓县、襄阳这个要害所在地难得的传统城池,所以从刘表时代开始,此地就开始沦为荆州军的一个例行屯所,所谓介于城池与永久性军营之间的存在。

    当日孙坚攻击邓县,便也是先占据此处,获得喘息之机后方才动手的。

    回到眼前,韩当是老军伍了,大军五千,顺河水而来,前后哨骑环绕,旌旗金鼓马步辎重有条不紊,顺顺当当便于落日前抢到聚小城前。

    然后其人只是远远驻马观望,便知城中应该确实没有军队,只是空城一座罢了,但韩当却还是小心为上,以少数骑兵入城搜索,以步兵抢占外围矮墙、望楼、城门,并以大军绕行,三面围住。

    但是,命令下达数息之后,骑兵刚刚进入聚不久,外围城墙都还没占全呢,便有骑兵纵马而出,飞奔到韩当身前,还送上了两件物什……或者说是一套,韩义公只是看了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谁的双剑。

    随即,其人扔下大军,匆匆随来骑一起纵马进入聚。

    越过城内数个区隔,然后下马绕过正中央的砖木结构大堂,来到聚的最南面挨着水所在的一片满是青草的缓坡上,韩当一眼便看到了甲胄上全是干涸血渍、正孤身一人低头坐在一个小石垒上的刘备。

    身侧水涓涓不断,身下青草迎风飘摇,夕阳下,刘玄德听到动静,奋力抬头来看,却是露出了一张惨白到不正常的脸。

    不过,待见到是韩当以后,其人居然勉强作笑:“竟是义公兄吗?你能至此,真是极好……”

    韩当战场经验何其丰富,只一眼便知对方失血过多,已然无救。

    当此之时,故人相逢,却是战场相见,且生死将定,韩义公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只能扶剑向前,径直来到对方身侧立定,然后愤然应声:“玄德何至于此?”

    “水战败,孤身逃窜,本欲归邓县,但身上受创太多,失血不止,到聚便已经力尽,便来这里枯坐待死……所以至此。”刘备一字一顿,缓缓认真作答。

    韩当顺势看向地下,果然看到对方身下草丛中血渍堆积,且一条垂下的臂膀尽头,皮质的手套指尖处还滴血不止,只是因为时值春末,青草繁盛,给遮盖住了,这才没注意到罢了。非只如此,韩当回头越过草地,清晰看到草地尽头、远处聚主堂后廊下,还有一条已经干涸的褐色血线,自远处一路至此,方才为青草遮断。

    实际上,这也是斥候上来便发现刘备的缘故了。

    回过神来,韩义公本还想斥责对方何必临死也要强如斯?可眼见着对方如此姿态,甚至连身体都是靠甲胄支撑,却是一点怨气都难出了。

    可一旦不能埋怨和质问,韩当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两件事情……”就当此时,刘备反而主动开口。

    “说来。”早已无力的韩当赶紧催促,几乎是如卸下了什么负担一般。

    “我为汉室苗裔,值此丧乱,本该尽力匡扶汉室,却至于此,心中有愧,请替我提醒兄长,不要忘了他铜雀台许下的承诺……”

    “知道了。”韩当愈发心中烦躁,却只是即刻应承下来。

    “还有……请义公兄务必不要留我全尸,斩我首级,以木匣盛放,加以石灰,送往兄长处便可。”

    韩当彻底气急败坏:“何至于此?!”

    “此为我最后一求而已,且是私求,望义公兄不要负我!”刘玄德忽然抬头,言语也通顺了不少。“还请义公兄即刻动手!”

    韩当情知对方已经是回光返照,却是长叹一声,便脱掉手套,转身欲从身后甲士那里拔出刘备本人的双股剑之一。

    孰料,刘备见状,复又奋力出言:“请义公兄用自己的剑。”

    韩当愈发无可奈何,只能拔出自己的佩剑出来,然后立到对方身侧,待去掉对方头盔后,便以左手从脖颈处抱住对方已然无力的首级,右手将剑刃横到了自己另一只手的下方。

    但是,动作到了这里,韩当只觉得浑身无力,根本下不去手。

    “让义公兄为难了。”刘备几乎气若游丝,若非是在韩当怀中,后者几乎难闻。“我一辈子,都在给你和兄长添麻烦……”

    很显然,其人连回光返照的状态都已经过去。

    闻得此言,韩当躲无可躲,左手微微用力,却还是忍不住咬牙带着怒气问出一句话来:“你小子给我说实话,可曾后悔了吗?”

    刘备勉力张口,韩当也明显从左手处感觉到了对方脖颈处喉结微动,一时不免噤声不动,静候此语,再行下手。

    但也就是这时,不等刘玄德将回答说出来,韩义公便察觉到对方脖颈血管的微弱跳动忽然消失,继而整个脑袋都耷拉了下去。

    当此之时,原本带着愤怒、不解、疑问种种情绪的韩当却是瞬间脑中空白,继而鼻中一酸,再难抑制。伴随着满脑子与对方相逢相识,自河北至缑氏的点点滴滴,其人几乎是涕泪齐下,宛如落雨。

    周围士卒军官,个个愕然不敢言。

    而隔了不知道多久,一直等到落日,光线全无,韩义公方才奋力挥剑,就在怀中取下了对方首级。

    建安八年,三月廿七,刘备阵亡,匣首入洛。

    廿八日,糜竺自杀于邓县,邓县降服。

    廿九日,燕军大军渡过沔水,鲁肃开襄阳城以降,并奉上荆州诸郡地图、文书,以及一份刘备所书荆州宗贼名单。

    翌日,吕范以赏桃花为名,汇集南郡蔡、蒯、张、马、黄等二十宗贼大户于襄阳城,先问蔡瑁、蒯良等人昔日刘表故事,再示刘备文书,然后效刘表故策,于席中出甲士收之。

    蔡瑁、蒯良、张允三人就地处死,其余数十南郡大户执掌者尽数收监,发往阴山,族中土地、家私一并吞收,以为前战抚恤、赏赐。

    四月初三,徐晃、臧霸、黄忠三将攻破安陆,汉车骑将军京泽直接退守三江口,而江夏早在前一日襄阳陷落的消息顺江而下到来以后便彻底失措。

    四月初四,刘备的首级被司马懿亲自飞马送达洛阳。

    可能是早就有了准备,住在洛阳旧城旧宅的公孙并没有像韩当那般失态,其人在堂中端坐,从司马懿手中亲自接过木匣,然后便直接打开。

    待其人看到匣子中刘备首级栩栩如生,唯独面色发白尤甚,而首级下方干燥石灰已经成为褐色时,却是瞬间醒悟,然后居然失笑:

    “我弟别来无恙?”

    周围人等,从司马懿到马岱,还有王象俱皆无言,唯独心脏狂跳不止。

    “取酒水来。”公孙忽然挥手示意。“我要敬玄德一杯。“

    左右释然之余不敢怠慢,几乎立即从后堂取来酒壶酒樽,然后马岱捧壶,司马懿奉杯,立即就为这位马上将成为天下至尊之人奉上了一杯酒。

    公孙在座中对着木匣举杯欲语,却又一时语塞,复又起身捧杯,欲将酒水撒在匣中,却又忽然止住……无他,公孙总觉得自己还差了点什么,未免有负匣中之首。

    最后,其人居然直接弃酒不顾,负手起身,连番漠然下令:

    “依庶人礼,葬于北邙山!于城北再起一夯土三层土坛,要地势开阔!再让京泽速速了断江夏事!要孙权小儿即刻全家来洛阳居住,否则便全家都不要来了!要子衡速速接手荆南,然后与停在桂阳的士威彦一起北上!再要邺下文武,准备迁移!”

    言罢,其人甩手而走,只留王象匆匆书令笺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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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懿既得张飞蛇矛,归谒太祖,太祖白日未曾言,至夜,召入闻其详,遂笑抚其背,盛赞曰:‘裸衣而退玄德、战益德,果真将种也!’乃复白马武护军。”《世说新语》.赏誉篇

    ps:继续推书。

    《汉阙》七月新作

    《魔临》小龙新作

    其实吧,真不想推的,推啥啊,这两本书需要推吗?推了伤自尊,但索性要完本了,也不怕丢脸。

    你们趁机续上吧!

第二十三张 故垒萧萧夏如秋

    四月中旬,整个江夏近乎失控。

    而失控之中,沙羡最先出了乱子,不是投降也不是逃窜,而是爆发了一场几乎致使整座城市毁坏的内乱。

    话说,之前聚集在这里的南郡、江夏大户,囤积了大概两万之众,坐观刘备成败,并在刘备战死后立即向襄阳派出使者,试图投降。但随着‘桃花之宴’事件的出现,蔡瑁、蒯良、张允等人被处死,整个南郡的大户几乎全被充公,沙羡这里所谓‘保卫皇后’的一众大汉忠良瞬间惊悚,旋即分裂。

    大军压境之下,当然有人依旧试图寻求降服的可能性,可也有人情知自己在什么‘宗贼’名册上,却死活不愿投降。

    于是乎,内讧忽然无预兆的爆发,双方在袁皇后的‘寝宫’附近往来攻杀不断,具体经过好像王粲写的那本《燕公平高丽记》小薄册中记载的高句丽内乱一般荒谬,到最后袁皇后不得不抱着皇长子在些许忠心甲士的护佑下逃出沙羡,往三江口投奔自己妹夫京泽。

    而袁皇后一走,沙羡连最后一丝自我恢复秩序的可能都不复存在,却是被南郡降将文聘引荆州水军从容攻下。

    四月十八,韩当引大军入驻沙羡,几乎是甫一抵达此处,便大开杀戒!

    先是针对作乱本身,确切有杀良者、劫掠者,一旦指证或寻得贼赃,便即刻处决!然后,全体降卒复又十一抽杀、军官五一抽杀,以对这种战争中的乱象做总负责!然后又按照燕国法度,针对拒不投降一条再行军律,军官二度十一抽杀!

    这还没完,等到乱事处置完毕后,韩义公复又按照刘玄德的宗贼名单,凡为名单上的家族领头者,一律格杀勿论!最后又将所有这些军中的家族子弟押送向北,送往阴山劳改!

    这一圈杀下来,杀得沙羡彻底安静下来不说,隔着一个三江口,原本也已经在内乱边缘的西陵城居然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四月廿三,等韩当杀完人以后,张昭便以江东留守的身份,从已经接壤的江夏南部地区送来了豫章、丹阳两郡的降表,这下子,江夏再无转圜。而就在第二日,三江口的京泽京车骑几乎是孤身回到了西陵,并请求面谒天子。

    当然了,此时也无所谓谒见不谒见了,小天子也等着他来做主呢。君臣二人相见,不等刘协走下台阶哭出来,进入‘殿中’的京泽便开门见山了。

    “陛下。”京有喜眼窝深陷,双目充血,发梢枯萎,一看便是为大汉鞠躬尽瘁所致,而这幅形容与其人身上那华丽的锦袍、印绶,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降了吧!”

    刘协止住眼泪,眼眶发红,却是既不发怒,也没有释然之意:“京车骑,这几日内,此言朕已经听了不下百遍了……”

    “那为何不降?”京泽失神相询。

    “若数日前,卿亲自来说,朕或许便就降了。”已经十八岁的天子恳切相对。“但桃花之宴与近日沙羡之屠后,朕与太尉相论,都害怕韩当是来做吴汉的!”

    吴汉二字一处,京泽居然无言以对。

    话说,刘协口中的吴汉乃是云台廿八将排名第二的大汉功臣。历史上,刘协的祖宗刘秀能再造炎汉,此人的功劳还有此人与刘秀的私人关系根本就不必多言!基本上就是只差了一旁邓芝的祖宗邓禹一头,算是武将中功劳最大、根基最深的一位,所以拿韩当来比较吴汉,似乎还真挺合适。

    但是,刘协此时举例却不是论什么功劳,而是指一段历史公案。

    历史上,王莽乱政,天下分崩,刘秀再造炎汉,打到最后,就是陇、蜀二地最为折腾,尤其是蜀地天子公孙述。这位号称白帝的公孙天子先是与刘秀以谶纬为根据,公开辩论天命,然后又连续刺杀了刘秀麾下大将翕、彭岑,最后逼得光武派出了吴汉。

    而这一次,吴汉自然是成功击破蜀地,却在入蜀后大肆屠杀,公孙述全族老幼,还有降将中的佼佼者、蜀地的名族大户,几乎被他屠戮殆尽!并放火烧掉了公孙述的宫殿!

    事后,刘秀自然是勃然大怒,公开斥责吴汉此举有失吊民伐罪之义,其言辞激烈,几乎称的上是‘严厉谴责’了。

    当然了,谴责归谴责,却不耽误吴汉从蜀地一出来就顺路代替刘秀祭祀祖宗,不耽误吴汉继续出将入相,也不耽误其人死时被破格以历史上霍光的规格下葬,更不耽误有汉一朝其人是公认的光武功臣第二、左膀右臂一般的人物。

    实际上,这件事情背后的猫腻稍微有点政治常识的人都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汉一朝当然不会公开议论,但这些年,尤其是之前燕军伐蜀时,各种讨论不免牵扯此事,很多人干脆公开表示,这就是刘秀的示意,或者说吴汉揣摩到了刘秀的心意!

    至于后来刘秀的公开谴责,几分是真情实意,几分是因为之前跟公孙述论战天命时说了‘君非乱臣贼子’,有暗示会饶过对方的政治许诺意味,所以不得不做做样子……恐怕还真不好说!

    那么问题来了,韩当这种人,且不提有没有得到公孙的暗示,便是没有,以他的政治根基,也不说屠了江夏了,直接宰了刘协、杀光整个江夏小朝廷,耽误他是大燕武勋之首吗?

    不耽误啊!

    正所谓,你祖宗做的,我做不得?

    而且公孙氏与刘氏,翻来调去的,说不得还真是天意如此呢!

    真要是那样,大家徒劳送了性命,无外乎就是换来公孙的一纸谴责而已!说不定这次的谴责和自责还能上布告!

    但也仅此而已了。

    事实上,听到吴汉二字以后,连京泽便不知道该如何打消天子的疑虑了……因为他也不确定韩当会不会为了公孙而私下起了为对方解决麻烦的心思。

    “当然,朕也知道,韩义公真要来杀,如今我等也只是坐以待毙而已。”小天子俨然也想了许多,倒是在京泽身前的台阶上说得透彻。“所以细细想来,一则朕不甘心降服后再死,徒劳沦为他人笑柄;二则朕若死倒无妨,唯虑皇儿尚在襁褓,两位贵人再无依靠!”:

    京泽心中微动。

    而天子也继续感叹不停:“仔细想想,两位贵人为朕尽丧全族,又随朕沦落至此,三人相依为命多年,焉能不怜?还有皇儿,虽然皇后与朕不合,可自董袁之乱以来,朕便是孤家寡人,汉室皇裔,唯此一续,也是可叹!”

    “臣请陛下屏退左右……”思索了许久,听到这里以后,京泽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臣有话要和陛下说。”

    天子并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感觉,只是抬手示意邓芝等人离去:“朕大概猜得到,车骑将军在三江口必然得了燕军讯息……朕也想听听。”

    “韩义公将军确有讯息到三江口,若陛下能降服,可有世袭罔替的万户侯待遇,往陛下母族所在赵国王氏附近居住;若不愿世袭罔替,三代后自可科举出仕、从商务农……绝不禁止。”京泽眼看着殿中邓芝等人与几名侍从俱皆离去,却果然是顺口说出了一些大家早有预料的东西。“据说燕公在洛阳北面已经开始搭建高台了,虽无确切言语,可按照已经往荆南去迎士威彦的燕国大司马吕子衡所猜度,燕公应该是想以禅让之礼在洛阳从容登天子位,并顺势迁都!若如此……”

    “若如此,朕一家性命或许可保一时。”天子难得释然片刻,却又缓缓摇头。“可日后呢?禅让之后,两年三年,朕长子夭折,难道不是寻常事;四年五年,妻妾俱亡,也是无话可说;等十年八年,朕本人也无后而亡了……到时候燕公大发慈悲之心,让左将军的儿子继承朕的爵位,岂不是皆大欢喜?”

    京泽幽幽一叹:“臣也想到此番可能了……只是臣还想问一问陛下,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是心念大汉威严,宁可玉石俱焚,拼着身死也要让北面难堪一时;还是说,若真有可能存身,便尽量存身?”

    天子犹豫了片刻,终于坦诚以对:“朕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若能存身,自然愿意存身……只是对上燕公,朕真的全然没有半点倚仗!他的心思,朕全然不懂!”

    京泽缓缓点头,这跟他理解的一样。实际上,眼前这位少年天子从被董卓控制以后,就一直表现出了极高的求生欲与分寸感。其人是亲身经历了那些乱世,经历了他那些尊贵的至亲被人活活弄死的,这种畏惧是种在这位少年天子心里的。所以一直以来,这位天子对汉室复兴的责任感都是建立在必要的安全感之上的。

    而当日长安那一遭,其人更多是被燕公给存心反向设计了,正是因为三家外戚的忽然整体消失使得这位小天子的安全感陡然崩塌,才终于就此下定决心外逃的。

    再结合后来的种种事端,只能说,弱者为何要战斗了?

    “故此,陛下此时主要担忧两点……”京泽思索清楚,复又追问不止。“一则主动降服后会被韩义公这位不必在意功绩、名声之人不顾一切仿效吴汉那般轻易屠戮于江夏;二则,即便是主动协助禅让,后来终究也不能在燕国治下从容延续后代香火?”

    “正是如此。”天子依旧显得稚嫩的脸上泛出一丝苦笑。“莫非车骑将军有什么主意吗?”

    “不敢学安利号那般给货物打包票。”京泽其实此时决心已定,但心中面上居然殊无异样,反而格外平静。“但还是有些主意的……前者,臣或能绕开韩义公,将陛下直接从他路送往洛阳;后者,臣不能保陛下本人与两位贵人还有皇后的安全,却能尽全力来保皇长子平安!”

    天子沉默一时。

    “陛下,臣是燕公死间!”京泽继续轻声相对,算是做了个补充和解释,然而其人言语既出,既没有释然之意,也没有什么决绝之态。

    对此,天子缓缓颔首,也未有多少惊讶之色:“朕何尝没有猜度?但世道如此,能救朕且愿救朕者唯卿一人,也就无所谓了。且卿若真为燕公间谍,朕说不得也就真能活了。”

    京泽闻言只能哂笑,天子也尴尬失笑。

    而此笑之后,二人就在殿中直立相对,平静无言。

    天子在阶上,京泽在阶下,周边一时鸦雀无声。唯独一声蝉鸣自殿外忽然响起,提醒着二人,年季流转,时光不停,若从当年京泽出任虎贲中郎将算起,他们二人居然已经朝夕相处**年了。

    正所谓:人生多别离,盛年能几时?来回三千里,竟同**载。

    我是时光不停的分割线

    “韩当拔沙羡,屠之。”《新燕书》.卷六十九.列传第十九

第二十四章 故垒萧萧夏如秋(续)

    “京卿具体是什么法子?”停了好长一阵子,殿中的沉寂方才由少年天子用略带期待的语气给打破。

    毕竟,双方坦诚至于斯,就不必再绕圈子了。

    “躲过韩司州其实很简单。”京泽也回过神来,倒是依旧平静以对。“臣为陛下在三江口拖延一点时间,陛下不用管太多,直接带着一些要害人物与臣的一封书信,往大江下游找庐江太守韩锐便是……”

    天子微微一怔,俨然是对这个名字有些措手不及。

    而京泽俨然早有考虑,却是顺势释了几句:“韩府君是燕公同窗故人,自长安令至武都太守,再到去年初迁为庐江太守,本意就是因为庐江位置特殊,正好卡在江夏、丹阳、吴郡之间,需要用个燕公放心的人。而且他非但是庐江太守,还领了横江将军,监管大江下游水师。换言之,此人身份,足可自作主张,即刻护送陛下北上。”

    “朕知道这些……”天子微微叹气,明显稍有犹豫。“可韩锐其人,素来对朕颇有耿介,对汉室也殊无敬意。”

    “陛下,”京泽正色言道。“敬不敬其实无所谓,现在我们要防备的只是上游韩司州自作主张、妄学吴汉,与其他无关。而如今江夏被三面夹住,北面安陆的徐公明、臧宣高距离韩司州太近,名义上又有统属关系,所以往安陆降服怕是一样躲不开韩将军,只有下游能避开!”

    刘协微微摇头,复又颔首……很显然,他还是对韩锐有所忧虑,但眼下似乎也别无他路,所以才会如此。

    “陛下放心!”京泽见状不由苦笑。“当日咱们出逃长安之时,彼时还是长安令的韩府君便对臣的身份有所疑了,不然也不会独独射臣一箭。故只要臣手书一封,自陈间谍,尽言燕公急需陛下往洛阳行禅让事,又说燕公有心要韩司州清理江夏,要陛下单独早行,其人必然不会生疑,也不会为难于陛下的……”

    刘协听到这里,依旧犹豫摇头:“此策不妥,多此一举固然可保韩锐速速送朕北走,让朕无忧,却让京卿将来难办……可卿自己跳出来,岂不是明摆着告诉那韩当与燕公,是卿今日疑他们,或者干脆坏他们好事吗?”

    “无妨。”京泽也摇头相对。“臣本义并不信燕公欲图陛下,便是真有此事,臣也无惧,因为臣当日来做间时,除了燕公之外,还直接受贾相命令,而贾相在铜雀台上曾光明正大要燕公保汉室传承,还汉室恩德。有他遮蔽,莫说韩义公,便是燕公也最多对臣不满,却不至于为此事追究臣的……大不了回去后做个闲人便是。”

    听到这里,天子再度认真思索了一番,到底是重重颔首,因为也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这是躲开韩当的唯一可行路线,而在吕范南下荆南去迎接士燮以后,韩当才是周边诸多燕军将领中唯一有资格仿效吴汉的人。

    所以,也只要躲开他就行了。至于……

    “至于皇长子嘛。”

    就在这时,京泽低头停顿了一下,便继续从容言道。“其实也简单……皇子年幼,尚在襁褓,几乎无法辨识……何妨用赵氏孤儿的旧策,让其以京氏义子之名养在臣的名下,自然可以不用忧虑一些无端之事。”

    天子再度怔住:“此何意也?卿在江夏何时有的子嗣?”

    “江夏这边臣并无亲生子嗣。”京有喜一声叹气。“但这些年沿途奔波,一路上所见失怙失恃的婴儿却不少,前几日不还有沙羡之乱吗?三江口那里臣至少养了得有十七八个,大的小的都有……不如让皇后挑一个,假做是太子,随陛下一起北上洛阳,然后尽量养一养便是,养成养不成也都能不负心……而皇子便大胆留在臣这里,只陛下夫妇与臣夫妇知晓,而因为是义子的缘故,连姓氏都不用改,就怕陛下不舍得而已!”

    天子思索片刻,也是一声叹气:“这确实是个法子,比躲避韩义公之策还来得可靠……至于舍得不舍得,这不是朕心中有忧虑,才主动相求的吗?只要皇后不闹,朕便无话可说。不过,京卿既出此言,想来皇后那边已经应许了吧?”

    京泽缓缓点头:“皇后早已应下。”

    君臣二人登时无话,隔了片刻,便在殿中相辞,各自回去准备了。

    且不提小天子如何,京泽回到自己在西陵城的府邸中稍作梳洗,便准备早早休憩,明日便返回三江口以作了断。然而,谁都知道江夏命运如今掌握在这位车骑将军手中,故从傍晚时分,约莫着其人面圣回来梳洗妥当,上门的访客便开始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有一些在此地数年有所交往之人,其人无奈,只能强打精神稍作招待,然后好言安慰,暗示大局将定,不必过于忧虑云云……

    而等到晚间夜深,诸多客人皆走,却又有一人独自留在最后,久久不去。原本已经转回后舍的京泽愈发无奈,只能亲自再来看,却不免心下恍然原来,留在此处不愿走的人乃是崔琰崔季。

    其人受刘备之托在江夏盘桓,本意是催促沙羡那群人出兵往襄阳,结果一事无成,所以至此。

    “京车骑。”崔琰等到京泽单独再来,赶紧匆匆起身行礼。

    “崔君。”

    烛火下,京泽见到素来以仪表出名的对方居然和自己一样憔悴枯槁,也是感叹不已。“足下请放心吧,左将军身死,其部属多有赦免,所谓宗贼只是针对江汉一带的本土大户,与君无关……待江夏事了,我也会为崔君求赦的,想来燕公也不会再计较昔日旧事的。”

    崔琰不由失声苦笑:“如此说来,江夏与天子已经下定决心要降服了?”

    “崔君。”京泽无奈,只能反问。“从汉室正统而言,除了天子与尚在襁褓的皇长子外,已经并无他人可承袭,难道非要誓死抵抗,弄得汉室绝后才行吗?而且,天子终究只是一个少年,一直到现在才十八而已,为什么一定要他如何如何激烈呢?”

    “那汉臣呢?”崔琰不免再问。“汉家养士四百年……”

    “八成都死在灵帝初平年间了。”出乎预料,京泽依旧和气。“我舅父便是那时死的。然后董袁之乱、西迁之事、东狩之事,迁延至此,还能剩下几个汉臣?若崔君是指执金吾(李邵)与太尉(刘表),不如早早休了这个心思……执金吾之所以消失不见,不是去准备什么去了,而是其人之前便准备劫持天子降服求生,去寻我商议时被我扣押在三江口;太傅更是早早预备下了去丹阳的船只,准备即刻渡江去寻陶徐州,俨然是借后者的面子与士威彦入洛的机会,求个安生。”

    崔琰沉默一时,他下午刚从刘表那里来,如何不知呢?

    “崔君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京泽疲惫至极,只想早些结束。

    崔季缓缓摇头:“没有了……其实乱世如江河,人人争渡,我等一开始便碍于眼界乘错了船,为天下大势所弃,那到此时还能有什么可求的呢?唯望足下保重。”

    言罢,其人直接行礼告辞,倒也没有失去风度。

    京泽不以为意,转身自去休息。而等到第二日一早,其人便立即出发,准备从城南江畔渡口处往归三江口。

    然而刚到江畔,渡口军官便带着一名老仆求见,据军官说,昨夜深夜时分,有一个叫崔琰之人持了太尉文书,往渡口处借了一艘小舟,本以为他是要乘船逃窜,结果此人独自行船到江心,只在勾月之下饮了一壶酒,然后便直接跳江而去,不见尸首……唯独上舟前其人曾言,若今日京车骑至此,务必要让他的家仆代他谢一谢才行。

    京泽闻言,居然没有意外,只是平静招呼崔琰那名老仆上前:“老丈,你家主人有何言语?”

    “回禀车骑将军。”毕竟是崔琰随身多年的仆从,说话居然有条不紊。“我家主人只有两言,一则谢过车骑将军多次诚心照顾;二则,是要老朽转告将军,他不愿意降,不是因为对燕公心怀耿耿,也不是担心燕公会容不下他,而是离开北面太久,将来燕国的天下他这等旧时士人,着实不知该以何等身份立足……而他今日投江,也不是什么殉死之意,乃是乱世如渡河,着实辛苦,临到江畔,虽然也可苟且,却已然力尽,着实不愿再走罢了。”

    京泽终于动容。

    江水东行不止,这位大汉车骑将军立于江畔,久久不语,而等到回过神来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而眼见着身前崔氏老仆仍在俯首相对,其人不由恳切相询:“老者可有去处?”

    “车骑将军无须为老朽劳心。”崔氏老仆缓缓而对。“仆虽区区孑然一人,可北面崔氏尚在,且在城中静待,等此地战事平息,自可收拾主人遗物,往归清河老家。”

    京泽即刻颔首,却是兀自上船去了。

    而等到他乘船逆流而上,往归三江口,更是有条不紊,先是给韩锐写了信,让袁皇后随身携带,并亲自送后者带着一个假子顺江而下与天子汇合。随即,又唤来自己妻子袁氏,带着包括那皇子,也就是吕布遗腹子在内的十几个孤儿一起,携带一封写给故友杜畿的书信往北面安陆方向而去他知道徐公明为人谨慎,又是个军纪极严之人,再加上这封给杜畿的书信,自己妻子还有那群收养的孤儿在彼处绝不会出错。

    等到一切妥当,其人又等了三日,约莫着妻子、天子一行人都已经来不及追索,这才发信给上游沙羡韩义公处,让后者顺江而下,来接管汉室朝廷的最后一支兵马。

    而信函发出以后,当日晚间,京有喜复又释放了执金吾李邵,将兵符军令一应委之,然后仿效崔琰那般,行船江心,饮酒之后,从容着甲投江,一去不回。

    没有与李邵促膝长谈,不是对方不配什么的,而是没必要。

    至于寻死的理由嘛,太多太多了……譬如之前为了那个孩子对汉室、对燕国的双重负罪感;譬如做了这么久的间谍,回去坦露身份只会成为史书笑柄;譬如想用自己的死换来燕公对小天子与‘皇子’的饶恕,这点京泽相信公孙一定会懂,也一定会同意。

    但是,这些理由也都不是理由,真要腆着脸活下去,还是能活的。最主要的一个理由,却还是崔琰说的更透彻一些人生如行路,而乱世却更艰难,宛如负重渡河。

    而所负的道德、伦理、利益、价值、性命、人心、功业,这些东西对于天赋并不是很出色、性格也有些幼稚的京泽而言未免太过沉重了,而他偏偏不自量力,想要多负多得。

    故此,行至于此,哪怕对岸就在眼前,他也已经疲惫不堪了。

    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负重渡河者多溺于岸旁。

    我是疲惫不堪的分割线

    “臣松之案,及汉末,杨彪、京泽负汉室之任,河北全覆而走之中原,中原全覆则走之江夏,江夏不存则出帝而降自死于江水。后人或笑二者迂拙,皆徒劳亡于三江口。不知时局至此,已万无可存之理,杨、京二忠,亦不过吾尽吾心已耳。俗语有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亦可乎?”《典略》.燕.裴松之注

第二十五章 故人送客长江道

    建安八年四月末,汉帝刘协携皇后、两位贵人、皇长子顺江而下,降服于庐江太守韩锐,并被后者即刻车马不停,以大军护佑向北,往归洛阳。

    消息传出,饶是天下人都明白,曹操身死后,以燕覆汉之事便不可阻挡,汉室最后一口气也在刘备身死时便彻底咽下,可汉帝毕竟是汉帝,四百年天下正统所在,所以此番刘协出降还是震动了所有人。

    消息传开,荆南四郡即刻做出了最恭顺的姿态,士威彦立刻提速向北且不提,最后一家独立诸侯江东孙氏也想无可想,正式向燕军降服,十七岁的孙权本人更是直接带着全家北上,准备整家迁移洛阳。

    而等到五月初五端午这一日,孙氏全族来到了丹阳郡秣陵城北,却是在心怀忐忑中登上了燕军的江上战船……到此为止,天下最后一家敌对军阀就此消失。

    无论是理论上还是实际上,当孙权与士燮抵达洛阳以后,整个天下都将正式重归一统!

    平心而论,这让很多人为之释然和期待,也让很多人黯然神伤,但不管如何,自黄巾乱起,延续了近十五年的战乱终于要结束了。

    万般恩怨情仇,似乎都要被时代的浪潮所淹没。

    大江之上,数只偌大的楼船正随着风浪微微晃动,而孙氏全族正在以一种略显惶恐和谨慎的姿态纷纷登船。

    话说,这种楼船是有一段来历和说法的。

    原本这批船只是来自于刘备治下徐州广陵的造船场,应该是准备建造出来投入到大江上的,等徐州被关羽击破后,广陵郡在郡守赵昱的带领下选择了整郡投降,燕军便迅速接手了过来,然后发现了这批尚在建造中的楼船。

    燕军俨然也不舍得这么漂亮的船只就此终结,便继续接手建造。然而,等到去年下水后,大约也是夏初,新入水的船只便遭遇到了一次江上风浪,五艘大楼船直接沉了两艘。这时候众人才想起之前有人说什么重心太高之类的话,无奈何放弃掉了他们。

    但剩余三艘楼船也不能拆了,便干脆留在了长江上,以作仪仗。而今日用来接送降人,倒也合适。

    “孙氏全族全都在此吗?”眼见着孙氏男女老幼俱皆小心登船,岸上不远处的一个小坡地上,一名四十来岁,身着锦衣,胸口画着老虎图像,腰间挂着两千石青绶银印的燕国大员,却是忽然冷笑,单手捻须,单手扶剑,冷冷相询。

    周围人自然不敢怠慢。

    早先一步随张昭等人降服的秣陵县令主动向前,稍作介绍:

    “回禀将军,孙氏一族乃是吴郡大族,不过孙坚同产者,唯一兄一弟一妹……长兄孙羌早死,只有一子孙贲,却是早在孙策死后便干脆在颍川降了过去,现在燕公帐下义从中效命;一妹嫁与徐真,徐真死后,徐琨领兵,却是之前会稽之乱的主角,也死在了浙江之上;还有孙坚之弟孙静,却是因为孙策身死河北后,其子孙试图夺权失败,早在孙权继位时便被徐琨、朱治斗倒,连对着孙犹豫的祖茂一起早早隐居,不问军政了。不过此番燕公既然有言,所以便也带着几个儿子一起来了。至于孙权及其弟妹,还有孙坚夫人吴氏,自然也都来了,倒是孙策妻子曹氏,早早归家,如今早在北面了。”

    那燕国大员听完这番饶舌言语,竟然有些茫茫然,待许久缕清头绪后却又一声长叹:“小小孙氏,两郡之地,也能为些许军政之权闹到这个份上吗?兄弟姐妹不过四人,却皆不同心。”

    秣陵县令也是一声感叹:“其实,当日江东猛虎孙坚在时,其人英雄了得,领着孙氏开拓进取,俨然中原一大诸侯,孙氏全族何其一心?而孙文台一死,孙策虽难有大作为,却也能维持两郡之地,进而窥伺他处,彼时孙氏上下也能维持大局。但孙策一死,区区一个十五岁的黄口小儿,不出乱子也就怪了……”

    “孙坚算什么英雄?!”这燕国大员强耐性子听对方说完,却是忽然冷哼一声,直接拂袖而去。

    眼瞅着,竟然是追上那艘楼船去了。

    而秣陵县令茫茫然不知所措,浑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好在这一日天清气朗,微风和煦,那燕国大员领着一群部属甲士追上孙氏所等楼船后不久,江上船队便启程向北往江心而去,这位降人出身的县令自然乐的回转秣陵,不再理会。

    且不提秣陵县令如何无辜,另一边,孙氏全族乘船过江,却是各怀心思,气氛也不是很佳……

    没办法,女眷和幼童天然对迁移这种事情心怀畏惧,而且对作为降人离开家乡任凭别人处置而感到忧虑,所以吴夫人以下,多有哀容。

    至于几个年纪大些的男丁,束发以上,昔日横行天下的孙氏一族,此时居然只有孙静、孙父子,以及孙权、孙翊兄弟四人而已。而且这其中,已经加冠的孙当日还曾趁着孙策旧部没有全部归来时,联络过首先回到吴郡的祖茂,试图越过孙权成为孙氏掌权之人,后来又被孙权寻得徐琨驱赶,故此双方此时同居一舟以后,孙翊这个刚束发的年轻吴郡少年还一度对孙这个堂兄怒目以对。

    当然了,孙静和孙权倒没有那么幼稚。

    孙静经历了太多事情,孙权虽然年少却极多城府,二人见面,扔下孙孙翊,却是在楼船的临窗某舱室内趁机说了些恳切言语。

    “侄儿未曾见过燕公,也不知道这位到底是何许人也。”孙权今年十七岁,依然年纪不大,但作为孙氏的当家人,尤其是一个摇摇欲坠政权的当家人,这一两年的经历足以让他成熟起来,眼光也变得实际许多。

    他知道,此时真正该关心的是什么。

    “燕公自然是个英雄,却有些奇怪。”孙幼台被问到以后也是颇有恍惚之态。“他年轻时的锐气之盛,简直比你父亲还要锋利,外刚内韧,锋刃为天下冠,绝非是吹捧之语……实际上,当日你父亲从弹汗山回来后便常常与我们说起当时的情形,万众皆南逃,独独其人一部向北攻,而且居然能火烧弹汗山,挽救三分局势;后来讨伐黄巾,我们苦战一夜,所向无前,你父亲战后跟我说,他当日已经力竭,却因为当时还是五官中郎将的燕公一句称赞而兴奋难名……这些不是没有缘故的。”

    孙权缓缓颔首:“我小时候也听过父亲谈起过这些事情……但为何说燕公奇怪呢?”

    “因为燕公不仅是锋刃为天下冠。”孙幼台愈发恍惚。“如你父亲,一辈子用心在武事上面,犹然落后燕公,那时候天下人包括我在内都觉得,燕公大概是个韩信、白起一般的人物。但谁能想到,也就是从那以后,天下人才渐渐发现,燕公不仅能打仗,还能首创屯田,还能推新政,还能识人才,还能修法度,还能建制立国……”

    “若非如此,如何能创下这份足以覆汉的基业呢?”孙权苦笑一声。“叔父,我当然知道燕公之能堪比汉高光武,我是想问下,燕公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你说他锐气逼人,犹胜我父,我自然能想象;你说他才能卓绝,无所不通,我也能懂……可然后呢?是待人以宽,还是待人以严?我们此行需要注意什么?会有什么下场?”

    “我懂你的意思。”孙静回过神来也是一声叹气。“不过你放心,据我看来,燕公对你父亲还是有几分情谊可言的,咱们此番去了洛阳,倒也不用太担心性命之忧,我估计最少也能够过安稳日子,而且以燕公的恢廓和念旧,说不定还能加恩,让你与孙翊直接入义从或者大学,将来寻个正经出处的。”

    “我也能吗?”孙权是真惊到了。

    “如何不能?”孙静静静言道。“区区两郡之地,还是在东南边荒之处,你以为燕公真的会有什么顾忌吗?”

    孙权不由振奋:“如此说的话,若能再凭父亲遗泽,给阿翊、阿仁他们寻个好人家,最好能与燕公家中结亲,说不得我们孙氏还能再兴。”

    “想的太多了。”孙静一时蹙眉。“而且,燕公倒也罢了,我倒是极为忧惧一件别的事情。”

    “何事?”孙权不免微微收敛。

    “你父亲和你兄长素来以武立身,在中原多有杀戮,将来为难我们的未必是燕公,而是不少已经登上显位的仇家……尤其是你父亲的仇家。”孙静坦诚相对。“依我看来,韩义公在沙羡杀得那一拨,明显有些过了头,却正是因为他与刘玄德关系亲近,所以有些失控,咱们以后到了洛阳,不管燕公给不给前途,还是小心为上!”

    孙权微微颔首,却又心动,刚要说话,却忽然间闻得舱外衣甲振振,然后不由即刻闭嘴。

    但明显是甲士行走带来的动静却一直来到舱门前方才止住,然后便有人敲门呼喊:

    “乌程侯,还有孙幼台将军,我家府君有请!”

    孙权和孙静这才齐齐松了口气,却是赶紧起身,出门相对。

    不过,刚随这名甲士走了几步,孙权复又好奇……他上船之前明明听说只有一个统帅三艘楼船的别部司马在此,哪里闻得什么府君?而且府君便是太守,有守土职责,如何又到了江上?也是心中稍微又添了几分疑虑。

    不过,其人虽然年少,却素来谨慎,且有城府,所以只是与叔父打了个眼色,却并没有多问。

    来到楼船顶层,这是一个大开大合的舱室,三面开窗,江风流动,中间居然还有一个似乎与舱板钉到一起的桌子,桌上并无丝毫菜肴,却有一壶酒水,几个杯子,皆是木质,正随船舱微微晃动。

    不过,孙权与孙静此时俱皆没有心思管什么菜肴,因为自吴夫人以下,船上孙坚、孙静两支女眷、幼儿,甚至最小的孙仁,俱皆在此,孙与孙翊也已经在此,而船舱一圈内外,却几乎围住了不下数十名扶刀肃立的甲士!

    而更糟糕的是,当他们二人看到等在船舱中的主人,也就是那位四十多岁、眼光锐利的‘府君’时,却更是心下一冷原因很简单,这位‘府君’坐在圆桌之后,连起来客气一下的姿态都无,俨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正主来了便好。”这府君见到来人后,也是一声冷笑,言语中的不善意味愈发明显。“诸位且坐,在下专门推辞了入洛一事,私自至此,便是要与孙氏诸位一会……停船!上菜!”

    门外甲士闻言,自然纷纷呼喊传令,而须臾后楼船下锚停下,等舱中圆桌只是微微起伏之后,更是有人端来一些菜肴,却多是收了汁水的干炒之物……而此时,孙权与孙静早已经明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强做镇定,劝吴夫人还有孙静的夫人等人安静坐下。

    唯独年幼的孙仁还有一个孙匡以及孙静此次孙瑜,都是十来岁年纪,不免调皮,尤其是那孙仁,身为家长嫡出幼女,父亲又早死,上下不免宠爱的过了头,此时坐下后不知大祸临头,还居然主动去夹菜,惊得吴夫人赶紧去拦,却又忽然瞥见那府君捻须冷笑看来,又不敢多动。

    “这位府君,敢问姓名,不知为何……”关键时刻,到底是孙静经历的多些,存住气起身坦然相询。

    “孙幼台将军不必在意,咱们虽未谋面,却是世交!”这府君终于站起身来,低头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此番专候于此,自然是要与诸位叙旧……”

    孙静本欲凛然对上,却忽然瞥见对方身上锦袍胸前位置居然绣的是代表了高阶武官的白虎,然后几乎是转瞬之间便有所醒悟,然后面色煞白,再难出言!

    话说,白虎袍在燕国代表了高阶武官,基本上可以认为是没有封侯的将军,而偏偏此人下属称他府君,他也没有否认,那便只能说明此人是太守兼领将军号的人了!

    那么能于此时出现在此地,同时兼任一郡太守与将军的,还能有谁呢?似乎只有一人罢了,而这人偏偏正是孙氏天大的仇家!

    孙静忍不住与同样知机的孙权对视一眼,便相互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绝望之色。

    “韩府君!”孙静眼看着对方亲自一杯杯酒斟下来,连两位夫人与孩童都不免,而船只也停在了江心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地,却是彻底忍耐不住。“你连押送天子、皇后、皇子入洛这种大功都不顾,专门至此,意欲何为?”

    “原来孙将军认出在下来了,那便好说了。”韩府君,也就是庐江太守领楼船将军韩锐了,闻言不慌不忙,继续给满桌孙氏男女倒完酒,这才从容落座,却又冷笑反问。“孙将军也是当年我家叔父一事的当事人,你说我抛下如此大功,专门寻你们孙家人是何意啊?当然是想问问孙幼台将军了,我叔父,前汉之陈国傅怎么就被足下带着往孙坚军营一行后,便死无葬身之地了呢?”

    吴夫人以下,包括孙、孙翊兄弟,此时终于也醒悟,这是仇家来寻仇了,后二人都是尚武的年轻人,闻言便想反抗,可新降之人身上没有甲胄、刀剑不说,刚要起身便被身后甲士给三人一组死死按住了。

    见此形状,孙氏上下更是全然失色,却又无可奈何。

    “有什么可不满的吗,只许你们父亲、叔父杀我叔父,不许我杀你们吗?”韩锐端起酒杯,满饮而尽,方才一边再度斟酒一边冷冷相对,言语中丝毫不做遮掩。“当日我来庐江后,自求这楼船将军,便是存了能亲自提兵与你们孙氏做个了断之意!可尔等偏偏降了!你可知,昨夜我匆匆赶到秣陵港后,夜中反覆难眠,满心皆是今日停船到江中,然后凿沉此船,让你们孙氏全族为我叔父陪葬!”

    “韩府君须为燕公名声着想……”江风不断,孙权汗水全无,却依旧难掩慌乱之态,毕竟灭族这种事情太惊悚了,而且偏偏好像还真就在眼前。

    “我想了!”韩锐再度一杯饮尽,复又自斟一杯。“凿沉此船后,大不了我与你们一起入江陪葬便是……我堂堂一个太守领将军,说不得此生到六十岁前还能为一任州牧、一台使相,与你们共沉,再加上我们韩氏与你们孙氏的仇怨人尽皆知,天下人又怎么会真怪到我家燕公身上呢?”

    “但韩府君并未为此事!”孙权赶紧出言。“必然是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意如此激烈……”

    “韩府君!”就在孙权努力劝解之时,孙静忽然开口喝断了自己侄子的努力。

    “何事?”韩锐执杯相对。

    “你叔父乃是自杀,自投于水……不过,此事也无所谓了,因为其人之死,我兄长一辈子都未曾放下,我也常常梦中回转,忆起往事。”孙幼台双目赤红,也端起身前对方刚刚所斟之酒一饮而尽。

    “那又如何?”韩锐眯着眼睛看对方喝完酒方才继续询问。

    “无他,只是想说,平心而论,你要找我们孙氏寻仇,我们孙氏并不能遮掩回避什么。”孙静起身相对,其人身后甲士欲上前按住,却被韩锐抬手斥退。“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一句,天下将平……妇孺也有罪吗?”

    “自然没有。”韩锐低头一笑。“若非如此,我早就凿船了。”

    “若足下能放过其他人,我与犬子两个成年之人愿意……”

    “幼台将军且住,孙文台当日不也是在席间杀了束发少年吗?还是当着人家亲生父亲的面!”韩锐第三次一饮而尽,却没有再斟酒,只是以一双锐目盯住了对方。“为何到你孙家,束发少年便是妇孺了呢?”

    吴夫人抱着孙仁,直接泪水夺眶而出,却依旧不敢出声;而两个束发之人,孙权浑身冰冷,几乎难言;孙翊更是呆若木鸡……

    至于孙幼台,其人在早已经停稳下锚的船上,在只喝了一杯酒的情况下,却几乎摇摇晃晃,只能扶着桌子定身罢了。

    很显然,此言之后,楼船上之前的对峙和交锋彻底消失,双方似乎胜负已分。而韩锐也再度低头,很缓慢的给自己斟了第四杯酒,并执杯相侯。

    “那是……”隔了不知道多久,孙幼台几度欲言又止,却终于在江风的吹拂下黯然低头。“那是……那是当日我兄长做的差了!南阳的事情如此,陈国的事情也是如此!都是他做错了!”

    韩锐面无表情,端起酒来四度一饮而尽,然后便拔刀而起。

    白刃出鞘,自然早有甲士上前将孙静、孙权也死死按住,而韩锐持刀来到孙静身后,也是毫不犹豫,一手自后方抓住对方的发髻,一手忽然出刀……却只将对方头发给割断!

    江风凌乱,孙幼台的头发随着韩锐抬手一扬,却是瞬间被卷出窗外,飘洒于江水之上。

    甲士松手,韩锐收刀,孙静逃出生天,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回头盯住了韩锐。

    而二人双目相对,韩锐锐气逼人,孙静只能再度低头:

    “我全族性命俱握在韩府君之手,刀也出鞘,韩府君为何还要绕过我等?”

    “若只因为手中有刀,便肆意夺人性命,与你兄长何异?”韩锐今日几乎冷笑不停,却是做回到了位中,并示意甲士放开所有人。“不过,话说回来,连燕公都杀过吕布,何况是我呢?若乱世未停,以我的性格,今日你们必死无疑,但这不是天下一统了吗?”

    “天下一统又如何?”孙静依旧难以平复。

    “天下一统,便当陇上青苗因血而沃,便当旧日恩怨一笔购销,便当人心敛恶而扬善,便当百废俱兴,不使乱相再行于世!天下一统,连燕公都要立誓不再肆意了,何况是我呢?”韩锐昂然一声感叹。“而且我也不瞒你,当日我叔父送陈国相骆俊的遗孤到长安时,便曾与我有言,让我不必复仇……但我之前确实忍不住杀意。直到我昔日同窗刘玄德死于水,燕公发信让你们降服之时,却又没有忘掉我,他知我性情激烈,所以专门手书一封至庐江,与我言天下太平事,劝我振奋向前,不可为乱世所拌,徒劳送了将来。”

    言至此处,韩锐终于再度缓缓斟酒,并继续言道:

    “我得此书,复想起叔父昔日遗言,也不过六分平而已,却又因为江夏那边接连有事,先亲眼见汉帝降服,四百年帝王气再无,又闻有故人不堪乱世沉重,死于太平之前,这才定了决心!当然,也有见你们孙氏人口凋零,唯一一个长辈还算有些豪气的缘故……真要真是丑态毕露,都杀了也就杀了!而若无刚才那句认错的话,你这个昔日当事之人,也多少少不了江心走一趟!”

    “韩君宽宏。”孙静回复心境后,到底是忍不住起身诚恳相对。

    “不必说这些了。”韩锐举杯相对。“天下太平,咱们结个亲吧,不然你们终究不放心……也对不起我叔父给我留下的那些诗歌。”

    “怎么结?”孙权终于也茫然开口。

    “我当日收养了陈国相骆俊的遗女,本欲许给自家儿子,但今日看来,如此举止却要让骆氏无后了……吴夫人,你家女儿可为我儿媳,那个壮实些的可为骆氏的女婿,却要改姓为骆,以了陈国故事。”

    吴夫人以下,孙氏众人赶紧起身俯首应下。

    “不要低头,无论男女老幼,全都与我饮下身前一杯,以作了断,便拔锚过江!”韩锐低头再饮一杯,然后忽然掷杯于地,厉声喝道。

    我是俯首应下的分割线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汉乐府.战城南》.韩拓

    ps:继续献祭新书《逃命吧作者君》、《季汉长存》

第二十六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五月中旬,孙权一族以一种释然心态赶到颍川的时候,早先一步的天子‘一家人’便已经抵达了洛阳旧都,而与此同时,交州牧士燮与返程的大司马、大都督吕范则刚刚到达南阳境内。

    十五年风尘仆仆,眼见着便要尘埃落定了。

    不过,洛阳这里却没有那么万众期待的意味,恰恰相反,邺下群臣对忽然间到来的迁移展示出了莫大的抗拒心理,以至于犹犹豫豫、拖拖拉拉,甚至有不少人直接上书燕公,说什么邺下如何如何,颇有几分杂音出现……对此,燕公公孙展示出了极大的容忍与冷漠,既没有驳斥和处置,也根本没有改弦易辙的意思。

    其实,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邺下群臣心里也明白,邺下位于河北境内,对于整个天下而言,还是偏颇了一点,真要是定都,他们自己也会说长安、洛阳,更不要说还有并州、陕州、三辅籍贯的官员隐隐敲边鼓了。

    只是,邺下群臣中的高层,乃至于中层核心官员,河北籍贯的人还是占着绝对优势的,再加上邺下这几年经过有序建设,经济发达、市场繁荣,彼处人人皆有资产,所以不免有些不爽罢了。

    至于此举的真正意义,也不过是想提醒公孙,别忘了他们为了燕国的‘牺牲’,等燕公正天命、大家一起升官的时候,需要看顾一下河北籍贯的诸人。

    如此无端之事,也就难怪公孙懒得理会了。

    不过,一个现实问题在于,洛阳与原河南地区,还有半个弘农被董卓迁移一空,而屯田与均田制又不免从侧面约束住了老百姓回迁的脚步,昔日大汉都城此时空白一片不免让人心有戚戚。

    实际上,这日下午,城东都亭舍内的三层阁楼之上,终于回到了洛阳并再度俯瞰起这座故都轮廓的刘协,此时也不免黯然神伤……都说物是人非,可对这位来说,如今不仅是人非,连物也不是昔日之物了,甚至于整座城市、整个天下都要改换主人了,能不伤吗?

    “陛下,这便是洛阳吗?”董贵人小心从两名甲士身侧穿过,上前揽住了自己丈夫的胳膊。“城池倒是极大,修整也的干净,可为何如此荒疏,还不及长安有烟火气?”

    “因为没人……”小天子愈发黯然。“朕还记得昔日六七岁年纪,兄长偷偷跑来见我,我们一起往北宫角楼上登高,虽然只能看到北宫两侧区区边角,但彼时满目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来人往……而今日,城墙轮廓还是样式,区划还是那么整齐,甚至新建建筑、宅邸比往日还高大整洁,但没有人又怎么能有首都气象呢?”

    董贵人一路行来,见到沿途护送甲士尚且客气,加之年幼,不免大胆了许多,其人瞅了一眼身后甲士,忍不住低声相询:“陛下,听说那燕……那燕公只等他的大司马一回来,便要在这根本无人的洛中逼迫陛下禅让,如此迫不及待,将来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刘协一声叹气,刚要说话,却觉得浑身冰冷,然后满背汗水即刻顺着后背流了下来,因为就在这时,一个他以往还算听过几次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响起:

    “不知是董贵人还是伏贵人,这就有些不懂了,孤在何时称帝,与都城是否繁华并无关系……依孤来看,白纸一张,方才好从容作画!陛下以为如何啊?”

    刘协情知是何人到达,却是强忍惊惶之意回过头来,果然看到是燕公公孙锦衣常服、负手亲自登楼至此,除此之外,其人身后还有一个和自己一般差不多年纪的黄口少年,以及两名锦衣持刀的高大年轻男子。

    见此情状,刘协大约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便鼓起勇气勉力相对:“燕公说笑了,董贵人区区一女子,又无家教,如何懂得这些大略?”

    这便是讽刺公孙当日杀光董承全家一事了,而听到这个称呼,董贵人也惊惶躲到了天子身后,只是微微抬头打量自己的杀父仇人。

    “女子又如何啊?”公孙连连摇头,倒也不气,反而好整以暇。“臣便服来见陛下,就不行礼了。”

    “事到如今,朕也不敢受……”

    “陛下都亭住的如何?”公孙再度一笑,依旧不气。

    事到如今,他也确实不需要跟一个小孩子置气,哪怕此时对方依然还是个天子。

    “天下可有归于旧都却住都亭的陛下吗?”原本已经沮丧下去的刘协,闻得此言,却又忍不住有些抑郁。“燕公便是想辱朕,也无须如此吧?北宫毕竟是朕自由居所……寻常百姓隔十年归家,也许去看一看的吧?”

    “陛下误会了。”公孙依旧负手以对,俨然不以为意。“孤还没小气到这份上,实在是北宫、南宫皆未修葺完成,便是孤自己,也只住在新营建的私宅中……估计秋收后,才能勉强住人而已。”

    天子一时不解:“燕公唤朕来不是要行禅让事吗?如何宫殿一直未曾修葺?”

    “因为孤也没想到,天下竟然统一的这么快。”公孙从容以对。“这话便又扯回去了,孤何时等位,与此城并无多少关系……重要的是四海一统!四海一统,孤自然便是天下之主,何论其他?!”

    “如此说来,燕公也不需要朕来禅让了?”天子一时气急。

    “还别说,陛下此言倒也有几分道理,孤还真心动了。”公孙不由失笑。

    天子陡然变色:“朕说笑而已……燕公既然亲自至此,朕自然无话可说,无论何时行大礼,朕绝不推辞,只求燕公能谨守承诺,许汉室血脉自然延续而已。”

    “今日不是为此事而来!”公孙忽然肃容。“这点事情孤还不至于亲自走一趟……陛下,臣至此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走后,京有喜便投江自尽了。”

    天子闻得此言,先是本能想要驳斥,但刚要说话心中却已然反应过来很显然,京泽怕是真的死了,而且真的是自杀,因为当日殿中最后一别时已有预兆,只是自己一心求生,没有太注意罢了。

    再说了,以其人身份和作为,本就有无数理由去寻死,而考虑到皇长子的掉包之策,此人很可能是就是为了让他刘协放心,方才寻死的。

    想到这里,天子心中万般委屈、怒气与隐忍俱皆消失,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所想所措……汉室凋零至此,到最后为汉室和自己考虑到了一切,然后选择尽忠之人,竟然是个间谍!

    可是个间谍又如何呢?难道不远胜那些四世三公之辈与什么世宦两千石吗?

    但来不及多想,一念之于‘间谍’二字,天子几乎是瞬间醒悟,却又忍不住泪流满面,就在阁楼上朝着面无表情的公孙以哭腔相对:“燕公,京车骑本是汉臣……”

    不知道为何,天子语气中几乎有哀求之意流露出来。

    公孙看到对方如此姿态,反而也是仰头一声叹气:“不错,京泽本是汉室忠臣!与曹孟德、刘玄德无二!”

    一瞬间,刘协几乎对对方感激涕零。

    而公孙眼见如此,却也不再多言,只是负手转身下楼去了。

    楼上天子哀恸难名……他这辈子,见惯了至亲横死,但彼时年纪太小,多是恐惧大于哀伤,而今日局势已无可退之处,或者说是处于一种另类的无可忧惧之地,骤然闻得此消息,其人却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撕心裂肺,如丧肝胆。

    公孙听得楼上哭声难制,也是心中一时黯然。

    说到底,他对京有喜也是有愧的……而今日来此,一则自然是负气问罪之意;二则,却是隐隐有考验一下小天子的姿态!

    毕竟,作为少有知道袁皇后在吕布死前便有孕之人,公孙一开始便知道所谓皇长子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从没放在心上而已,等到京泽身死,才发现有人居然为此事豁出了性命,心中黯然惭愧之余,自然也明白,京泽之死,多少是为了天子周边的那些破事。

    故此,等到小天子难得扔下那副天子外壳,苦苦一求之后,公孙倒是释然一时了。无论如何,这小天子终究还有几分为人的良心。

    就这样,天子自然去哭,公孙自然转回自己在洛阳的‘私宅’他之前并没有欺骗对方,南北宫都还在修葺之中,只能居于新建的城区之内,然后严加防守罢了。

    不过,正如小天子之前在楼上感慨的那般,如今洛阳城内居民极少,城中之人,不过是渐渐迁移过来的邺下官吏以及之前移驻至此的邺下禁军,以及之前参与城池修复、营造的民夫而已,倒也算是格外安全了。

    而一路行来,因为身后有一人一直随行的缘故,他却不免多耽搁了一些。

    “想问便问,往沓中一年有余,如何反而老实了许多?”公孙勒马在前,周围骑环绕,并有前导在前,而其人身后赫然是他的长子、匆匆随公孙越一起赶至此处的公孙定。

    “儿臣……”骑着一匹大马的公孙定当即应声,却显得有些犹豫。“儿臣不知道从何处问起。”

    “何处皆可问,一件件来。”

    “诺!”公孙定赶紧跟上。“大人,为何那汉家天子如此失态?其中可有缘故?”

    “有!但为父不想说……下一个。”

    “那大人,为何一定要如此匆忙登基?天下虽一统,犹然可稍待……”

    “这有什么可言的,就是为父等不及了嘛!且为父又素来不在乎脸面与名声!”

    “可父亲也不是在意区区一个名位的人吧?为何不等洛阳宫殿修好,天下州郡分划好,天下人心也有所准备,再为此事?”公孙定依旧不解。“是有什么内情吗?”

    “有……但为父依然不想说。”公孙依旧勒马在前,平静以对。

    “那儿臣便只有一问了。”公孙定也是无力。

    “讲来。”

    “敢问大人,为何是洛阳为都城呢?”公孙定打起精神,继续认真相询。

    “这个问题问的好。”公孙终于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定都这种事情,不仅是要求形胜之地的,还关乎国家大政……而洛阳是我与你祖母议论许久后才定下的所在。须知道,当时我们议论了不下五城!”

    “儿臣愿闻其详。”公孙定自然振奋,便是身后官复原职的司马懿还有马岱也都竖起了耳朵。

    “五城,分别是洛阳、长安、邺城、许昌、蓟县。”公孙缓缓言道,侃侃而论。“而五城所指,皆有偏向……如蓟县纳入参考,并非是因为这是为父的封地首都,而是说若以此地为首都,将来国家必然要背靠河北,经营辽东,开发三韩以及那个刚刚探明的倭岛,并压制塞外草原为上!再如许昌,则是存了以中原为基,开拓江南之意!不过,这二地未免偏狭,从地理上而言,同样方略之下,蓟县稍不如邺城,许昌稍不如洛阳!因为邺城可以兼顾中原,而洛阳可以反过来连结河北、三辅。”

    公孙定以下,众人心中皆是微微一动。

    “至于长安,自然是汉室老路,是要开拓西域,通畅丝绸古道,以西域挤压草原,以关中遥控中原……”公孙继续言道。“你若稍微读过书,也能懂得其中之意,这也是极好的选择。”

    公孙定即刻颔首:“大人的意思儿臣尽知,但仍有疑虑。”

    “说!”

    “大人既然定下洛阳,自然是有道理的,但正如大人所言,此举便是要国家大策往开发江南那边走……可若如此,西域便不理会了吗?辽东便不管了吗?草原便不压制吗?”公孙定认真相询。

    “问的好,出去一年,到底是长进了。”公孙终于失笑回头。“不过,谁说我不管了呢?”

    公孙定一时语塞:“……”

    “阿定啊!”公孙愈发失笑不及。“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方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你父亲我最终定下洛阳,不是弃西域、草原、辽东不管,而是准备在有生之年尽力替你了结一番!不敢说万世太平,最起码能让你执政期间,不为三地之事忧虑!”

    公孙定心下恍然感情这个开发江南的国策是让自己去做的,也怪不得让自己去屯田。

    而且,公孙定也丝毫不怀疑,自己父亲的水平和威望,会不足以压服草原,控制西域!草原嘛,大不了打一仗便是,如今那个轲比能真有胆量如何如何吗?而西域,已经有韩遂去经营了,将来继续延续下去便是。

    唯独辽东,辽东如何开发,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公孙定就想不到什么立竿见影之策了。

    不过反过来想,自己父亲若是这个月便登基,最少还有二三十年的天子可做,应该足够了吧?

    “问完了吗?”就在这时,公孙忽然回头,打断了自己儿子的神思。

    “是!”公孙定赶紧应声。

    “你问完了,我却还有件事情说与你听!”

    “请大人下旨!”公孙定没有勒马,因为他知道父亲不喜欢那样。

    “等月底交州牧和大司马一并到来以后,我便要登基为天子。”公孙宛如在说什么家庭琐事一般随意。“届时你为太子……这也是专门唤你来的缘故……但受任太子后,莫要我催促,自己直接回沓中去!谢身死也好,你受任太子也好,都要与我屯田出一番成绩出来!加冠之后,再回洛阳!”

    “诺!”公孙定不敢犹豫。

    而父子二人说完此言,却非没了言语,而是沿途指点新营造的洛阳城,尽说些往日闲杂事而已。

    譬如,此处某人与段拔刀对峙过;彼处曾有某人喂过鸡;那处是某人初识他某位夫人处;这处某人曾拖着某个权阉的尸首游过街。

    凡此种种,却是折腾了一下午方才回到那处临时驻跸的私宅,而全家难得一起用过晚饭,也算是给久未归家的长子接风洗尘了。

    晚饭之后,华灯初上,公孙与说话渐渐利索的小女儿相互闲扯了一阵子,却又忽然摒弃诸人,来后堂肃立,求见自己亲生母亲,也就即将升格为皇太后的公孙大娘。

    话说,母子二人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洛阳,公孙大娘更是一直在安排洛阳城内外的规划事宜,虽然都很忙碌,但每日也都能相见,并不缺说话的时候……所以此时公孙忽然突兀正式求见,倒是让公孙大娘的侍女们惊慌不解。

    不过,公孙大娘本人却并没有什么不解,其人甚至早有准备。

    二人见面,公孙朝端坐后堂的亲母行礼完毕,起身后也是干脆直言:“母亲,儿子见过了汉帝,决心已下,大约秋收前便要了结此事,登基称帝!所以今日专门来求一物!”

    公孙大娘缓缓颔首,然后便亲自从身后捧出一个巴掌长宽的方正匣子来,直接摆在了一侧几案之上,并一声叹气:

    “早就知道瞒不住你,等着你呢!”

    公孙走上前去,打开匣子,从容取出一方玉玺。

    只见此玺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下方正面刻有八个大字,正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非只如此,玉玺四角之一,明显磕破,却是被人用赤金补上。而金玉交加,青黄浸染,烛火之下,熠熠生辉,更显动人。

    不用说了,这便是那传国玉玺……公孙久寻不到,早猜到是自己母亲通过公孙越在当日乱中直接拿到,或者是直接在乱后让人从什么井中寻到,只是一直没有声张而已,也没有逼问谁。

    “好宝贝!”公孙拿在手中看了半日,却又不免摇头。“其实母亲的心思我大概能猜到……井中之至宝,上面又有龙,而母亲自陈是从井中因为龙‘穿越’至此,二者果真有联系吗?”

    发中已经有微微白丝的公孙大娘闻言也是黯然一时,却是扶了下自己那也已经磨损许久的黑框眼镜:“不知道,我也没胆量带这东西跳井试一试,在这边活了四十多年,儿孙满堂的,马上都要成太后了,事到如今,难道还指望能回去?还不如认认真真想做个孝庄太后什么的。倒是你,这次登基这么急促,而且到底是汉家四百年天命,总有人在意的,留给你正正天命也好!”

    公孙哑然失笑,却又将手中还没捂热的传国玺给放回了匣中,然后转身对自家亲母失笑以对:“虽说没有必要跳井什么的,但何妨磨点玉粉放粥中,试试有没有特殊功效?或者将来母亲真有千古的时候,按母亲说的,葬在塞外草原上,埋骨入地三尺,白马踏平之时,顺便将此物随葬,说不得还能魂魄寄托于上,再活一世呢?”

    “莫要开玩笑。”公孙大娘难道没好气言道。“我倒不是舍不得这东西,而是心中真有对此物有些挂虑。”

    “儿子不是在看玩笑。”烛火下,公孙直接将匣子推到了自家母亲身前。“区区死物,我还没放在眼里,区区天命,我也不曾在意……要我说,母亲心中有挂虑,留着便是!儿子要登基当皇帝,母亲给个别的贺礼也无妨。”

    公孙大娘将目光从玉玺上抬起来移到自己儿子面上,却轮到她失笑以对了:“你娘我早该想到的……不过,我也确实早有准备!我答应你便是,等你登基后,安利号可以归为国营,任你来处置,但你也要应许我几件事。”

    “母亲请讲。”公孙躬身以对。

    “第一,安利号牵扯庞大,如今连我也不知道有多少生意了,需要缓缓移交,省得出乱子。”

    “这是自然。”

    “第二,安利号之所以无往不利,乃是靠着它是一家商号,而非官署……你拿到手后,务必谨记,拆分也好、合并也罢,却不能让它与朝廷官僚之间有太多交集、流通之处,不然这个商号自然会钝掉!”公孙大娘肃容提醒。

    公孙重重颔首。

    “那就去吧!”公孙大娘也是忽然释然起来,却又抱起玉玺向后舍转入。“能给你娘留个念想,也算是有良心了。”

    “母亲长命百岁,将来也会有良心的!”已经转身欲走的公孙回过头来,同样释然。

    横在母子二人之间的那个庞然大物,如此轻巧被一方玉玺撬起,或者说燕国天命最后缺失的一角,如此轻巧被一方玉玺补上,只能说怪不得此物价值连城了。

    我是价值连城的分割线

    “甚矣,至治之君不世出也!禹有天下,传十六王,而少康有中兴之业。汤有天下,传二十八王,而其甚盛者,号称三宗。武王有天下,传三十六王,而成、康之治与宣之功,其余无所称焉。虽《诗》、《书》所载,时有阙略,然三代千有七百余年,传七十余君,其卓然著见于后世者,此六七君而已。呜呼,可谓难得也!而及太祖以燕覆汉者,盛哉!其除汉末之乱,比迹汤、武;致治之美,庶几成、康。自古功德兼隆,由三代以来未之有也。至其率性而为,不敬礼法,不尊天地,辱文好武,傲上重下,堪可叹也。然《春秋》之法,常责备于贤者,是以后世君子之欲成人之美者,莫不叹息于斯焉。”《新燕书》.卷二.太祖武皇帝本纪

    “呜呼,自古有父创业以遗其子者矣,未有母创业以遗其子者也。至于燕太祖凡十年而奄有四海,其母孝庄文皇后捐巨亿于幽燕,抚人心于并州,安产业于三辅,控时局于辽东,坐镇后方,总揽经济,尤胜萧何,功莫大焉!及太祖定策于洛阳,尝曰:‘得非母为女身,必坐享其成也!’岂非实言也?”《汉末英雄志》.王粲

第二十七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全书完)

    建安八年的五月下旬,燕国大司马、大都督吕范与交州事实上的割据者士燮一起进入辕关,抵达洛中。

    燕公旋即下令,自首相贾诩以下,燕国中枢文武一起出城二十里往城南相迎……这个举动逼得已经六十二岁的士威彦连口气都不敢喘,只在缑氏县城内休息了半日而已,便匆匆带着长子士随吕子衡再度上路,并于五月廿七日抵达洛阳。

    而进入洛阳之后,吕范自带百官入城寻公孙复命,士燮却被安排到了城东都亭舍中住了一晚。等到第二日晚间,公孙方才以工部尚书王朗王景兴、兵部右侍郎士武为正副使,邀请了据说昨夜对着汉帝垂泪半日的士威彦父子往私宅中相见,并设宴款待。

    二人相隔近二十载再见,物非而人是,自然是感慨连连。

    故此,虽然是一场私宴,虽然席中除了燕公父子三人与士燮父子兄弟四人外,便只有王朗一人作陪而已,却不耽误士威彦先思及往事,再感激于时局,然后又感激于燕公救包括交州士民在内的天下万民于水火之厚德,最后当场落泪。

    这一番哭,简直比昨天见到天子哭的还要夸张。

    对此,公孙当然是……听之任之了!

    说到底,按照他的安排,等他儿子死的时候,能把长江南边那片给开发一下就不错了,得几辈子才能真正有效控制珠江与日南呢?所以,但凡士家能保持对中央的向心力的同时协助中央安抚交州蛮族,让他当个土皇帝都无妨,何况这老头只是表演**强烈一点呢?

    总而言之,双方到底是有三分昔日喂鸡喂出来的香火情,又有将来大局之下的相互需要,稍微试探一二后,士威彦便也放下心来。

    于是双方尽欢而散。

    但当日晚间,之前还后悔没试探清楚公孙具体打算的士威彦却又在都亭舍中登时酒醒……原因很简单,送他回来的燕公身前近人、昔日洛阳令司马防次子司马懿,在转身之后,直接当着他的面敲开了旁院天子的院门,并提醒小天子,不要忘了后日的禅让典礼,而天子居然干脆答应。

    一时间,士燮宛如梦中,一直到翌日酒醒都不敢相信。

    不过,也由不得这位不信了,因为接下来,自有他昨日还一起喝酒的亲侄子、鸿胪寺少卿士匡亲自登门,提醒自家叔父明日应该如何如何再如何,什么先当汉室的御史中丞,再做燕国的御史台枢相,连好几套不同的官服都送来了。

    这下子,士威彦再无多想,却是终于接受了现实。

    而当日夜间,受此消息震动,其人在都亭舍内独自闭门枯坐,难得真正留了几行浊泪……不过,其中几行是为了自己效忠了四五十年的汉室而流,几行是为了自己恩师刘陶而落,恐怕他自己也都不清楚。唯独时势易转,不以人为,转眼间便来到了第二日,士燮自然再无多想余地。

    这一日乃是五月三十日,是为戊寅年戊午月庚寅日,天气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说好,乃是因为炎炎夏日之中,这一日居然有些云彩厚重外加夏风振振,让人感觉舒适;而说不好,却是因为今日燕公公孙将要于城北的三层祭祀坛上祭天承命,受汉室禅让,以燕覆汉,登基为帝……这种大日子,满城燕国文武宁可如之前几日那般闷热一点,也不愿意出现禅让时风吹断旗杆,或者祭天时乌云蔽日的场景。

    仪式很复杂,但前半部分与公孙基本无关,主要是汉帝刘协的任务。

    其人换上全套天子装束,引着一些被吕范带来,所谓江夏那边的汉室公卿一起出城往北,祭祀高祖刘邦、世祖刘秀,并祭拜北邙山左近的几处汉室陵寝……而得益于贾诩的存在,汉室陵寝的破坏程度并没有太过分,不过小天子行如此事,哪怕早已经应下,却也不免思及往事,黯然落泪。

    而随行的‘汉室公卿’本就是心怀汉室的中原世族多一些,然后纷纷陪哭不说,就连随行的燕国官员也都不禁黯然,不知道多少人陪了几滴泪……说到底,还是那句话,四百年正统所在,临到此时谁又能没有感触呢?但也仅仅就是感触罢了,最多也就是学士燮那般陪上几行眼泪罢了,转过身来,该干嘛还得干嘛,该期待还得期待!

    祭祀完毕,天子便在城北郊外,直接下了两道旨意,一为册封禅让之书;一为自陈让位之中旨。

    前者早有王象替他拟了,现成的自不必多言,刘协根本就不知道内容,后者却是他临时口述,让刚刚辞去一切职务、上任才几个时辰的新任汉室御史中丞士燮手书的。

    旨意写完,天子直接转向那座三层禅让坛,士燮却是亲自登车,全服仪仗,手捧两道旨意,往城中公孙私宅而来。

    等到了地方,公孙却居然还在处置公务原来,几位在外抚慰、都督南方各处的重臣都有借着汇报情况的称贺文书至此,燕公自然要亲自批示回复,然后准备随着原定封赏一起发回。而其中,关云长更是在文书中专门夹了一封让燕公本人颇感兴趣的军报,乃是说这位关镇东之前亲自提水师南下,终于在会稽外海围住了自己多年‘故人’于毒,逼得后者投海自尽的事情,也是让公孙念及往事,连连感慨。

    当然了,旨意既然到了,公孙自然也就停下了这些,而士燮却也不敢让公孙跪接册封……开什么玩笑,如今满城皆是燕臣燕军,连些许新到百姓也都是燕臣家眷,甚至就连士燮待会也得变燕臣,那副样子,演给谁看?

    于是乎,二人干脆一个立在案前,一个坐在案后;一个读,一个听……如此罢了。

    “朕在位十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忠臣用命,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公孙氏。是以燕公既树神武之绩,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燕公。”

    “还不错。”已经换上天子服饰,唯独没有加天子十二旒冕的公孙听完这旨意,倒是微微颔首。“算是有几分真情实意了……凭此言语,将来足以换个差不多的谥号了。”

    言至此处,其人顺势看向了身侧侍立的公孙定,后者会意,即刻俯首称是。

    “而且,也用不着如此严肃。”公孙站起身来复又环顾左右众人而笑。“今日不过一家一姓之更,算不上什么大事。何况燕之气象,本出旧汉,宛如青出于蓝,既有为政之履新,亦不失汉之旧廓……所谓汉之四百年,人心浸染,刘氏之德虽尽,汉之强盛却不可能抹去,你我之众,虽承天命而立燕,却也是地道的汉人、汉臣,将来在这种事情上,应该免去避讳,以示汉燕之承序。”

    候在此处的文武,自士燮以下,纷纷俯首称命。

    而燕公既然有了定语,士燮复又匆匆宣读了一遍本就是王象所拟的那封‘册封天子’的官样旨意,众人大略听完便不再耽搁,而是直接簇拥着燕公出门而去。

    所谓禅让仪式,其实就是那回事汉帝刘协祭祀祖宗天地,然后下旨‘册封天子’,燕公公孙收到旨意,赶到北面受禅坛推辞,双方三辞三让,然后公孙就在坛上下拜,并由刘协帮忙给他加上天子十二旒冕,随即汉帝也褪去天子冠冕,并在下坛之后反向行礼,到此为止,便算是禅让成功了。

    最后等已经成为天子的燕公在坛上祭祀天地,告知皇天后土,礼毕归来,燕汉之易,便成定局。

    不过,且不提典礼之事,公孙出的门来,上来便公然违背了仪制他拒绝了乘车,转而骑白马配断刃,昂然走铜驼大街,而周围居然无人敢劝。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要在洛阳举行这个典礼的缘故了,洛阳没有多余居民,上下俱属燕之腹心军吏,是不需要承担什么表演风险的。

    而既然上马出门,沿途所见,自大司马、大都督吕范以及另一位都督公孙越以下,各处军将、小国使者,以及譬如莫户之流的边地臣属;还有贾诩、审配、娄圭、王修、程普、戏忠等相国以下,此时在洛阳的内外官吏,早已经按品制地位相侯道旁,却是纷纷屏声息气,在沿途白马义从的遮蔽下弃车上白马随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南宫旧址西侧转向北面,待出洛阳北面夏门,又有高顺、张辽、成廉、田豫、田畴、杨开、宇文黑獭、于夫罗诸将各领所部精选骑步精锐,铠甲白刃耀眼,金鼓旌旗烈烈,数万之众随行护佑。

    数万人沿途走来,初时严肃紧张,但越走越快,越走越轻松,等来到城北那座三层土坛之前后,眼见着四面八方皆为燕军,入目所见皆为燕土,官吏军将皆为燕臣,却是纷纷扬扬,彻底无虞,至于心胸开张,再无疑惧。

    同样没了多余念想的还有站在台上的天子刘协,其人恍惚之中,遥见何止数万人马,俱为良臣虎将,忠臣勇士,其中多少堪比萧何、张良、韩信、卫霍之属,却皆是燕国之列,而这却只是燕国的一部分臣属罢了……也是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念想。

    下午时分,大队人马来到禅让坛前,先是兵马士卒纷纷环绕四面列阵;然后是白马义从纷纷持械占据接管坛上坛下,以做仪仗;接着,燕国重臣、大将纷纷登坛替下所谓‘汉室公卿’,军将官吏也迫不及待自按品级环绕受禅台立定……等到最后,自然是燕公本人在万众瞩目之下,扶着那柄断刃缓步登台向上。

    到此为止,燕公第二次公开违背了礼仪,他没有在地上、一层、二层依次三辞,而是一次都不做推辞,直接登上了受禅台的第三层,与汉帝相向并列。

    对此,汉帝也好,立在二层与三层中间主持仪式的士燮也罢,还有下面无数燕国文武,也都无一人再此时再做多余之事。

    实际上,双方立定后,士燮毫不犹豫,立即从身后司马懿手中接过早已经备好的天子十二旒冕,双手以木盘相奉,捧着来到二层最高的一层台阶前,并下跪于三层那二人之前,双手高高举起,呈上此物。

    汉帝同样没有犹豫,直接便要取来为身前之人加冕。

    “陛下下去吧!”就在此时,一声不吭登上坛来的公孙忽然开口,扬声以告。“此事孤自为之。”

    今日风云变幻,此地又是专门寻来的开阔之地,声音既出,立即传遍坛上坛下,而饶是今日所有人已不做多想,此时闻言,却还是忍不住为之愕然,继而微微骚动。

    不过,刘协到底是个聪明人,反应却也迅速,其人当即应声:“燕公之势本自为之,自可好自为之。”

    言罢,年轻的汉帝立即解下自己的十二旒天子冕,然后下得三层,来到二层与三层台阶上,将天子冕交予身侧的候在此处的马岱来持,并肃立相侯,却又如释重负。

    而公孙望着身前士燮跪捧的天子冕,倒也不急捧起,而是扶刀睥睨左右,望着略显骚动的台下继续扬声以对:

    “适才汉帝有言,孤今日之势,本自为之,故可好自为之!此言差矣!因为一人之力,焉能翻天转地,立燕覆汉?孤今日之事,实乃诸君共成!至于孤身前之冕,看似是巧匠数人,一月而成,实乃诸君砥砺十载,与孤沥血共制!”

    台下旋即整肃,并在吕范、公孙越、贾诩、公孙定这四个立在二层之人的带领下俯首尽力一躬,以作应对。

    “所以说,孤今日加此冕,当然要谢汉帝,却更要谢今日身前诸君!”天高云动,大风渐起,等到台下诸臣工起身,公孙单手扶刀摩挲不停,然后继续奋力扬声昭告四野。“并谢此时镇守四面天下的燕国数十万官吏、士卒!谢凡十余载,为孤前驱马下,死不旋踵之英灵!当然,也要谢家母倾家助力!谢孤两位恩师授德授力!”

    言至此处,其人微微顿挫,却又忽然失笑,左右环顾:“也谢孤之敌手袁本初!谢孤之旧友曹孟德!谢孤之义弟刘玄德!更要谢自丧乱以来,十五载纷纷为气节死、为理想死、为道德死的所有英灵!”

    夏风烈烈,竟有朔风之势,而北面山陵巍巍,南面旧都逶迤,天地间除风声、回声外却再无余声。

    “当然了,更要谢自三代以来,开天地立华夏之所有英烈!”言至此处,公孙方才悠悠而叹。“因为孤今日之语,正是想借诸君之口传于四海天下,正所谓天命人成,故人定胜天!夏商周秦汉燕,山河社稷一脉相承不断,靠的便是丧乱之时,总有英雄豪杰奋臂而起,不计牺牲……诸君,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孤今日不拜汉帝,只拜天下士民;不祭天地,只祭英灵!如此而已!”

    言迄,其人直接错开两步,朝坛下俯首大拜一礼,然后便从容起身,回到早已经双手颤抖的士燮身前,取下公之冠冕,然后自捧天子冕加于发髻之上,再加玉簪以定,方才扶刀振袖直身。

    士燮匆匆捧着旧冠撤下躲开,而见此情形,自吕范四人以下,包括退位的刘协在内,坛上坛下文武,纷纷彻底跪倒,口称万岁!声浪由近而远,自坛上至坛下,再到周围数万军士!却是往来不断,在山脉城池,青天黄土之间翻转不停!

    片刻之后,众人便已礼成,而等到许久之后,声浪方才平息,燕帝公孙也才唤司马懿等近侍上前准备协助他祭祀。

    转过身来,来到坛上最中间的祭祀台前,心中坦然下来的这个辽西匹夫便再度违背了礼仪,其人不待祭祀准备完成,便兀自从司马懿手中夺来一杯刚刚斟满的酒水,直接洒落在地,继而举空杯向北,却是准备口称魂兮请飨!

    然而,尚未开口,这个辽西匹夫却陡然发现,此地居高,竟然能从北面北邙山脉的空隙之中遥遥瞥见一丝白带于黑山中转过……不用说了,那必然是大河自彼处翻腾流过!

    一瞬间,心中失神的大燕皇帝,几乎是本能想起了十几岁时从母亲口中听到的那首所谓故事的开篇词来。那首词用在此时,地点、时间、气氛,全不应景,但不知为何,其人却还是忍不住低声脱口而出。

    正所谓: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一首词罢,其人方才释然而叹:“魂兮请飨!”

    我是魂兮请飨的分割线

    “臣松之案,太祖武皇帝以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戡乱摧强,十载而成帝业。崛起低微,奄奠海宇,绝类前汉之高祖。而其惩汉政废弛,兼承汉之一统,又类后汉之光武。唯以其得天下之正,疆土自取,故称覆也!”《典略》.燕.裴松之注

    全书完。

完本总结

    书完结了,先给大家汇报下成绩吧!

    本书累计315万字,十七卷,去年三月十号发书,累计十九个月,每月平均十五万字还是做到了的。

    其中,五月十号上架,首订1800,上来就比上本韩娱完本还高三四百,已然满足,结果后来成绩一路上扬我自己也措手不及……我这个人更新吃力,而且不稳定,但蒙诸位正版读者厚爱,依然保持了近每月750均订的增长速度,而且全程没有任何成绩上的停滞和后退。

    最后成绩我刚才看了眼,均订13950,勉强不足一万四的均订已经感激涕零了。

    更何况,这本书还有127个盟主,195万推荐票,虽然没求过一次月票,但书到后期也基本能稳定在月票榜前五十的排名……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以前不敢想象的。

    然后再说下完结的事情……没有什么草率和烂尾,实际上这个成绩我倒是想再水下去恰点烂钱,但真没必要,书名叫《覆汉》,那原定就是袁曹孙刘俱亡,公孙代刘,燕覆汉结尾。实际上,我一开始投稿发给虎牙的大纲里,就是清楚的写到最后一战刘备死亡,然后结局。

    但是也能理解大家的心情,这书到最后,光是起点客户端的24小时跟读就八千多人!加上其他正版途径,意味着足足近万正版铁杆书迷,中间剧情再如何波折大家都没放弃,可见是真的投入了感情的,这种时候自然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可书到这里,真的该适可而止,以保证一个故事的完整性。

    实际上,我最后一章原本是个八千多字的大章节,自己删了好多……没必要那么多交代,该留白留白,有些小情节小剧情线该不说就不要说。

    故事就是公孙覆汉,唯此而已。至于任何人想搞同人,想番外,只要起点不追究,我没有任何问题。

    然后说下书的内容……这本书其实写的很仓促,影帝完本后,立即空虚的不得了,然后隔了一个月不到就开始托关系找虎牙投稿了,除了一个大纲和开头外,基本上赶鸭子上架,绝大部分内容和思考是写作过程中查资料自己临时思索来的。只是所幸从小到大对三国有一份自己的表达欲在里面,所以开始写起来以后还是很带劲的。

    而网文嘛,首先在于讲一个故事,没必要多做延伸。但真要延伸和思索,汉末三国无疑是一场必然的悲剧,曹刘诸葛这种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阻止时代的沦陷,英雄豪杰的努力,注定要沦为无用的牺牲,于是就有了一个公孙大娘和一个公孙,一个安利号和一队白马义从。

    这便是创作的基本源头思想。

    最后,说点收尾的感慨和事情:

    先谢谢诸位真金白银追订过来的读者……公孙谢一堆人,我也得谢一堆人……谢谢管理们的无私付出,谢谢日常参与本章说创作的热情书友……你们是最棒的!

    然后必须还得谢谢历史编辑组的锐利大佬、徐徐和虎牙,也谢谢无偿帮助推广的以安迪斯晨风大佬为首的诸多自媒体大佬,没他们的抬举,就我这任性更新,这书根本起不来。

    再说下完本活动……我跟编辑聊了下,等月底前再申请完本,先把完本活动整理一下,把诸位写的番外发到作品相关里……这里还得谢谢诸位的热情参与,这个完本活动的质量和数量都是我没想到的,讲实话,有些真写的比我好!

    最最后,说下新书问题。

    还是那句话,新书必然有,但容我缓缓,这本真把我掏空了,现在啥思路都没有!只能讲这个成绩,你说让我不试着写下去,也不现实,所以大家如果有兴趣,希望稍等,让我调整下思路。

    此致敬礼!

    瘫在电脑前……不抽烟不喝酒,容我对着屏幕喘口气!

    正所谓:谁向桥边吹笛,驻马西望**。

    然而一本书写下来,我却愈发胖了!

附录1:《喏,相公》——本初林登万

    __

    随着大燕太皇太后擦干眼泪,重新戴上那天下独一份的黑框眼镜,并答应了群臣本就合情合理的请求,大燕第二任皇帝陛下,在做了几十年太子后,终于登基为帝了。

    太皇太后虽已过九旬,但精神矍铄,身体康健。此前每有朝会,诸位相公尚书总是高呼“陛下万寿无疆,太后永远健康”。如今看来,大行皇帝怕是无法万寿无疆了,但太皇太后似乎真的是永远健康。以至于颍川那些蠢蠢欲动的逆贼竟然抹黑太皇太后,谣传她以妖法夺人寿算什么先皇考英年早逝,大行皇帝早弃天下,甚至还有范阳卢公,前汉灵帝等等无稽之谈……

    不过当今陛下毕竟是太皇太后亲自养大的,竟也得了不少优宠,登基不久就得以简拔不少信用之人。当然了,太后一向信任的首相子伯公,大行皇帝亲手培养的右相仲达公,这两位的地位无论如何不是陛下所能动摇的。

    于是乎,被太皇太后和陛下共同接受的驸马诸葛亮被拔为左相,宗室公孙续担任宗正寺卿,与前两位共同追随陛下临蜀屯田的王粲接任版印寺卿。这些都合乎众人的预料,虽然对外戚和宗室的提拔之速略有违当年铜雀台上先帝对诸位相公的承诺。

    只是对于担任靖安台副使多年的王焯来说,新任的靖安台正使人选,着实让他有些意外(对于一名老靖安来讲,获知每位大臣的生平,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被提点为靖安正使的,乃是梁公寒门讳嘉,别号南海先生。此公乃是当年交州士家向先帝投诚时所献庖厨。不料在见到太皇太后时,尽道交州虚实,从而得到赏识,入学邺大。梁公邺大毕业后在御史台一蹲就是数十年,任谁也想不到,在新帝登基后竟然一跃成为了靖安台正使,堂堂阁臣相公。(然而被太皇太后提携而庸碌多年之人,如今被新帝骤然拔至高位,多少有些尴尬吧。)

    不过这也好,王焯暗自想道。毕竟一个从没接触过正经实务,尤其是靖安台事务,而且立场暧昧尴尬的正使,是更加容易摆布的(更不易动摇王副使的权力)。

    想到此处,王焯重新调整了表情,一副优雅迷人的笑容被换到脸上既有世族子弟的风度翩翩,又不失邺大饱学之士的文质彬彬,还有着能臣干吏的精明干练。随后,他翩步走到靖安台署门前,静候新任主官驾到。

    新出炉的靖安台正使寒门公梁大相公,意气风发地坐到了靖安台衙署堂中主座上。而靖安副使王焯恭敬地立于堂中听候指示。

    梁大相公开口道:“王副使久历本台,经验丰富。本阁初至,诸事还需王副使尽力相助。如此方能不负太皇太后与陛下所托。”

    “诺,相公!焯之本务正是尽力辅佐相公,相公。”

    “相公,相公?”梁嘉一愣,随即恍然,一笑道:“王副使不需如此拘谨。”

    “诺,相公。”

    “……”

    “哦,对了。本阁在御史台时,曾经调研靖安台人员分布……”

    “啊,相公无论何处任职,都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此乃人尽皆知之事。孤陋寡闻如在下,也是略知一二。”

    被打断的梁嘉张了张口,心道,靖安台副使竟然也自称孤陋寡闻吗?但王焯并没有停下来,只得继续听下去。

    “如焯未曾记错,相公乃是先帝二十年上奏疏,言靖安台诸吏集于京中、内地过甚。”

    “王副使竟然记得如此清楚?!可是当时本阁的奏疏不是被淹了吗?”

    “禀相公,靖安台有权阅览所有公文,固然对任何提及本台事宜都有所留意。”

    “原来如此,那么想必不用本阁复再多言了。本阁既受太皇太后与陛下信任,当务必厉行革新,精兵简政,杜绝本台积累多年的四种不良作风!”

    “革新弊政,正是大燕朝野上下共同目标,本台所有吏员,必然全力支持朝廷与相公的改革政策!”王焯立直身体,向北一拱手义正言辞地说道,而后又问,“只是相公,此事与您此前的奏疏又有何关系呢?”

    “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在下所言的意思……就是在下所言的意思!”

    “……好吧,本阁就直说了!靖安台司职刺探情报,人员却过于集中在京师、汝颖、南阳、河内,而且明显编制臃肿,人浮于事。这是**!”

    “啊!相公,您竟然也知道靖安台的司职是刺探情报。这实在让我喜出望外。”

    “哈??”

    “敢问相公,您可知为何您的奏疏会被淹掉吗?”

    “为何?还不是你们这些人在阻挠?”梁相公有些生气了。

    “哎呀!如此就太冤枉我们这些卑微的朝廷小吏了。您需要知道,刺探情报是十分危险的工作。无论是志才公、奉孝公还是徐侯,他们的经历都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本台一切事宜都是朝廷最高机密。您的奏疏若被明发,少不得有居心叵测我不是说您的有心之人从中寻到可能会对本台工作造成危险的只言片语。即便没有这些只言片语,也许也会因此引起对本台工作人员不利的联想。但无论如何本台工作的安全性无法寄希望于他人的疏忽。”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事是机密,所以为了保密,就淹掉了我的奏疏?”

    “相公明鉴!”

    “可是!靖安台的编制预算,这个在户部一查就能查到啊!这算什么机密啊?!明明人尽皆知啊!”梁大相公的脸色开始发红,气息都变得粗重起来。

    “启禀相公!事实上,保守朝廷机密的要求,不是保守机密的,是保护朝廷的。只要事情不被抬到桌面上,而所有人都不去谈论,那就等于无人知晓,如此即使朝廷有何问题,也无人可以指摘了!”

    “荒唐!岂有此理!”梁相公一掌重重地拍在座边的几案上,并腾地站将起来,吹着胡子瞪着眼睛吼道。然而似乎拍案的力度有些大,他又不由得揉了揉手掌。

    定了下神,梁嘉感觉理智压住了冲动,才又开口道:“不要以为本阁什么都不知道。说白了,没有人愿意去西域、鲜卑、南疆这些偏远艰苦之地。待在内地多好啊!京师有机会拔擢,河北方便子弟求学,汝颖南阳富庶,谁不想去?可是刺探情报,不正是要到边疆甚至深入敌境才行的吗?待在内地刺探谁啊?”

    王焯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似乎被戳穿了伪装,不过他很快又变回之前彬彬有礼、微笑友善的样子,道:“相公方才履新,尚不知本台庶务,故而有此疑问。靖安台人员分布,正与所探情报重要与否相配!本台事务,当然以内地为首要,以边疆为次。”

    “这是何处歪理!”

    “属下敢问相公,鲜卑、南疆、西域诸国,孰与我大燕?”

    “我大燕富有四海,白马铁骑所向无敌,自然是远迈诸国。”

    “大燕重臣大将,孰与诸国?”

    “我大燕文有邺大,武有军校,培养能臣强将无数,虽秦汉之盛亦无能及,何论夷狄?”

    “正是如此。所以,在朝廷看来,最大的威胁,恰恰不是来自外邦,而正是在大燕境内呀!如今承平多年,严防祸起萧墙,维系天下安泰,此我等靖安台同仁毕生所愿耳!”王焯义正言辞地说道。

    “这……”梁相公本能地觉得这种狡辩扯淡是毫无道理的,然而字面上却是无懈可击,完全找不到反驳的由头。

    尴尬的沉默没有停留多久。做了多年御史的梁大相公,立刻抓到了新的攻击方向。

    “咳咳!王副使啊,本阁确实不太熟悉靖安台事务。但是御史台协同财政台和户部此前做过一次调查,保守估计靖安台存在六成以上冗员。就算靖安台工作要求严格需要多方监督,但六成也太令人难以接受了。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陛下,都对此很不满意。所以,无论如何,本阁必须要有所行动,让两位至尊知晓,本台有改进意向!想必王副使也不想承受天颜震怒之威吧?”

    “既然两位至尊都如此关注,那一定就是本台所有官吏的共同目标,我等必竭尽全力,配合相公,成此艰巨之任务!”王焯依旧是义正言辞,好像全然没听出梁嘉的斥责之意。

    “那就立刻拟订一份全面整肃冗员的文书!我希望下次大朝会之前,这份文书能够摆在太皇太后与陛下的案前!”

    “诺!相公!”

    七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梁寒门捂着脑袋,沮丧地伏在靖安台衙署的公案上。王焯依旧风度翩翩地走入堂中。

    “相公召见属下可有要事?”王焯脸上依旧是优雅的微笑。

    “唉!今天一早,收到财政台和户部合署的公文,质问为何突然增加计划外预算。接着枢密台和兵部也派了个什么都尉,过来质问为何要裁减他们的传信渠道,居然当场摔了我的笔洗。还有两天就是大朝会了,我这刚入阁就要被当做群臣攻击的箭靶吗?”

    “那相公你不如回函给他们,向他们解释,我们正厉行两位至尊倡导的精兵简政改革计划。计划外支出是裁汰冗员所支遣散费。这是先帝定下的成例,等闲改动不得。裁减传信渠道,实为我们优化了传信路径,减少意义不大的支线,军方暂时的不适应只是改革的阵痛与必经之路。”王焯看上去漫不经心地提出了建议。

    就在此时,突然有白马使者冲入衙署,高呼:“太皇太后与陛下有旨,靖安台正使梁嘉,副使王焯,即刻入南书房觐见!”

    心神不宁的梁嘉与依旧风度翩翩的王焯二人,随着白马使者来到宫中。随后就被值守的白马义从拦下候在南书房外。这时右相司马懿缓步踱出殿外,见到了梁嘉,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走开了。

    梁嘉恍如见到救星一般,又赶忙追上问道:“请教右相,至尊为何召下官前来呢?”

    “唉!梁相,你初履要职,当以谨慎为先,然而你……唉,实不相瞒,你们裁冗计划,千不该万不该裁到贵台和安利号合营的那几条线。现在天颜震怒,而太皇太后那边也没什么好脸色。梁相你怕是要成本朝最短命的阁臣了。”司马懿再次拍了拍梁嘉以示安慰,最后不再理睬他了。

    “相公,是不是考虑一下草拟辞呈,至少还能保有一点体面和尊严。”王焯凑上前来没心没肺地问道,全然不顾梁嘉已是面色如土。

    “王、王副使,如今真的没有办法把这事抹过去吗?若是有一线希望,还请王副使不吝赐教啊!算我求你了!”梁嘉现在是急病乱投医了。不过看上去王焯好像早就在等着这一折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是吗?真的有吗?”梁寒门心中燃起了希望,眼睛里又重新闪过光彩。

    “我刚才在想,这份靖安台冗员裁减奏疏,我们是通过靖安台特奏渠道,直接递交到两位至尊手上的,并没有经过三省。诸部诸台应是从非官方渠道了解到这份奏疏。因此,名义上,他们都还不曾知晓。是故,您只需向两位至尊解释,这份奏疏仅仅是呈于两位至尊请求予以指导的不成熟设想。而对于其他诸台诸部,则可回应此为靖安台与南书房内部沟通案,现已决定不采纳。依据靖安台多次重申的保守朝廷机密的要求,禁止再讨论此奏疏。如此一来,此事就可当做未曾发生。相公自然不需忧虑啦。”王焯成算在胸侃侃而谈。

    梁嘉长出一口气,拜谢道:“王副使,幸亏有你在此,本阁方能避此大难!当务之急,还需请王副使尽快给诸台、部发函,把这奏疏淹了吧!”

    “诺,相公!”

    【完】

    作者本初林登万

附录2:动物牌补全计划——、寒门、阿雷格、BIUX

    原版通缉动物牌:

    天牌刘备

    地牌刘表

    春夏秋冬四季空置

    四龙牌:荀、鲁肃、周瑜、夏侯;

    四虎牌:吕布、孙策、周泰、黄忠;

    四马牌:夏侯渊、曹仁、乐进、京泽;

    四牛牌:刘磐、朱治、李进、吕岱;

    四狗牌:文聘、李通、陈到、黄盖;

    四羊牌:蒯越、张、任峻、糜竺;

    四蛇牌:刘晔、蒯良、毛阶、陈群;

    四鼠牌:祖茂、蔡瑁、曹豹、张允;

    四兔牌:杜袭、吕虔、陈登、满宠;

    四鸡牌:陈武、徐盛、董袭、曹纯;

    四猪牌:徐琨、高干、袁涣、曹洪;

    四猴牌:曹操、杨彪、袁术、陈。

    对应的,好多年后,有人根据《汉末英雄志》和《新燕书》、《旧燕书》、《典略》等,补充了形成了一个燕国势力动物牌,其中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春夏秋冬的季节牌与动物牌属性格格不入,外加猫类走入寻常百姓家,于是春夏秋冬牌正式消减为背景,而猫牌则占有了一席之地。

    汉燕之际,燕国动物牌如下,欢迎指正:

    天牌孝庄文皇后公孙大娘;

    地牌太祖武皇帝公孙;

    四猫牌仁皇帝公孙定、大燕长公主公孙离、太祖次子公孙平、次女公孙臻;

    四龙牌吕范、贾诩、审配、王修;

    四虎牌韩当、程普、关羽、赵云;

    四蛇牌戏忠、郭嘉、程昱、董昭;

    四羊牌娄圭、田丰、荀攸、王象;

    四马牌张辽、徐荣、成廉、太史慈;

    四牛牌高顺、徐晃、韩浩、杨开;

    四鸡牌田豫、田畴、杜畿、常林;

    四狗牌庞德、马岱、于禁、马超;

    四兔牌枣祗、沮宗、张既、牵招;

    四猪牌公孙越、公孙瓒、公孙域、公孙范;

    四猴牌杨修、法正、孟达、王粲;

    四鼠牌贾逵、诸葛亮、司马懿、温恢。

    ps:一定多说一句,现在发的都是免费章节,是对完本活动的一个补充形式,本身是为完本活动服务的,与正文内容是相互独立的,属于二次同人创作。

    同时,还是鼓励大家多参与活动,尤其是古文补完计划,现在只有一位一篇古文补全,而这个奖励奖池是四千块……

    最后,寒门在弄动物牌……真在弄,我是被他喊起来赶鸭子上架。

附录3:汉燕演义标题集——燎原火

    第一回党锢兴汉室逢昏主,公孙策困龙遇丽人

    第二回伤别离文王殡天,抚遗孤赤日投怀

    第三回纳百川孝庄安利,望投止张俭兴学

    第四回货殖兴公孙奠基,刀兵起鲜卑犯境

    第五回公孙孤胆上阵,韩义公卢龙扬威

    第六回存问风俗公孙氏,衣锦还乡哀贾超

    第七回南和太守识英雄,赵国少君诛阉党

    第八回洛阳城内及时雨,缑氏山中呼保义

    第九回从母命公孙拜师,性宽宏刘文饶收徒

    第十回今古并重熹平碑,勾句飞白两相和

    十一回贪财货乌恒兴兵,忧乡梓文琪归家

    十二回赵夫人阵前教子,娄子伯夜探敌营

    十三回程德谋力格三将,韩义公箭射敌酋

    十四回公孙屯田五原郡,吕子衡献策图豪强

    十五回项王断刃天下冠,方伯慧眼识英雄

    十六回檀石隗兵临城下,公孙火烧弹汗

    十七回高衡自刎全忠义,夏育弃军失汉节

    十八回穷途日暮异频生,弱冠重赏气难平

    十九回奋孤臣奸宦伏诛,逢桀纣汉室难扶

    二十回勉维持曹节托孤,锋芒露文琪离京

    二十一安利号聚众冬狩,高句丽图谋辽西

    二十二公孙将计就计,蘑菇王弄巧成拙

    二十三审正南国士无双,徐伯进长驱直入

    二十四攻心为上破高丽,世道荒唐论为师

    二十五十常侍朝堂乱政,公孙邯郸安民

    二十六苍天倾颓灾频频,岁在甲子乱纷纷

    二十七张角兴师乱中原,何进督军镇关西

    二十八汉灵帝调兵遣将,公孙大破黄巾

    二十九公孙越受命妻女,钟元常狼狈荐英雄

    三十回公孙火烧长社,孙文台所向无前

    三十一群英会玄德作歌,阳翟城子伯辟贤

    三十二白马将横戟渡黄河,张太守孝衣肥南风

    三十三高祖腰悬项王刃,文琪尽展英雄气

    三十四黄天崩贤师丧巨鹿,苍生苦昭烈赠天书

    三十五灵帝妄纵独夫欲,袁氏无为藏祸心

    三十六卫将军初平西凉,乌恒族再犯辽东

    三十七公孙兵困滂沱,赵子龙单骑救主

    三十八将军北定边陲事,仲家引兵乱东京

    三十九弑少帝群雄讨董,卫将军千里勤王

    四十回贾文和大河乱武,吕奉先琴箭双绝

    四十一张翼德温酒斩华雄,董太师兵败谋迁都

    四十二屯缑山三英结义,守陕县二婿争功

    四十三趋长安贾诩献关,困坞貂蝉刺贼

    四十四白马兵殿前问罪,袁车骑帐中整军

    四十五公孙凭河南望,袁本初坐领关东

    四十六孙文台自欺欺人,公孙瓒倾国倾城

    四十七关云长携民渡河,郭奉孝仗剑献策

    四十八惑时势褚燕兴兵,晓大义审配摔侄

    四十九田银逞威战三英,关羽破营斩六将

    五十回袁本初割发代首,公孙故智重施

    五十一陈公台十面埋伏,关云长水淹七军

    五十二董公仁奇计百出,张翼德单骑千里

    五十三鞠义恃功索封赏,袁绍大意失基业

    五十四赵云致师战文丑,袁绍复仇怒兴军

    五十五败梁期陈宫赴阵,纵敌酋魏越伏法

    五十六杜伯侯再荐名士,曹孟德三顾茅庐

    五十七本初清河战公孙,子远界桥诱白马

    五十八高素卿伏盾陷阵,公孙安坐教子

    五十九叹天命楷模数终,论英雄曹刘煮酒

    六十回公孙明湖定策,许子远遗计诛心

    六十一乌程侯虎踞帝乡,左将军龙卧淮扬

    六十二孙破虏跨江击刘表,吕温侯跃马过檀溪

    六十三文台命陨光武祠,公路败走云梦泽

    六十四刘君郎割据巴蜀,曹孟德三分荆襄

    六十五卫将军进取榆中,汉献帝妄言纳后

    六十六平西凉文琪逸待劳,取狄道子龙寡胜众

    六十七父慈子孝马超缚亲,壮心不已韩遂征西

    六十八含怨恨刘协弑师,为难事京泽保汉

    六十九张天师纵论鬼神,燕太后漫谈唯物

    七十回曹司空汇聚三军,燕国公重分州郡

    七十一南阳城皇叔让贤,官渡口白马兴兵

    七十二曹孟德割须弃袍,周公谨雄姿英发

    七十三关云长白衣渡江,徐元直倚天屠龙

    七十四汉司空女装退敌,燕世子洗马会友

    七十五曹操整军布八阵,公孙乱箭覆九宫

    七十六战乌巢忠臣死义,袭燕都烈士星陨

    七十七陷沼泽霸王梦醒,失进退将军守节

    七十八袁术弄权绝粮道,曹操身死白门楼

    七十九公孙定屯田沓中,徐元直任侠刺国

    八十回肇燕基君臣问对,乱宫闱帝后交兵

    八十一京有喜重整朝纲,刘玄德誓师北伐

    八十二攻襄阳燕将功,战邓县皇叔奋武

    八十三报兄恩张飞斩将,雪弟恨周黎鏖兵

    八十四张翼大闹水岸,司马懿裸衣奋短兵

    八十五周黎死战报玄德,仲达全义释张飞

    八十六应誓言汉皇叔归天,谋禅让燕国公筑台

    八十七吕都督攻拔襄阳郡,京车骑退保三江口

    八十八韩当重演吴汉事,京泽再效程婴谋

    八十九行路难鞠躬尽瘁,风波恶死而后已

    九十回今日且歌战城南,当年犹忆陌上桑

    九十一得玉玺文琪迁都,承母业燕公安利

    九十二履极北邙自为之,大江东去燕覆汉

    ps:继续完本活动,截至到昨天晚上23点59分,连长篇系列到短篇点评,累计92篇有效参与作品……估计填奖池肯定够了!

附录4:《旧燕书》.太祖武皇帝本纪.卷一——葛三

    太祖武皇帝,讳,字文琪,姓公孙,幽州辽西郡人,世居令支。公孙氏幽州望族,累世簪缨,多出二千石,历两汉而不衰。父文皇帝霸,形貌魁伟,慷慨然诺,为乡里所重,家贫为郡中小吏。汉永寿元年元月,霸自州中归,路遇一女自井中出,自言沛国谯人也,坠井,恍惚间已至此处。霸察其颜色、言语、衣物,皆大家所有,遂纳之,即孝庄文皇后也。居半载,霸病亡,后已有身,遂不复嫁,寡居养遗腹子,即太祖也。后识文字,通经史,雅善诗颂,能自为歌赋。兼善商贸,知财货,建商号曰“安利”,凡二十载,遍植幽冀,广布塞外,驱四野杂胡为奔走,通长城内外之有无,遂安坐致钜亿。乐善好施,救助孤寡,族中敬之,皆呼曰公孙大娘。太祖终生未尝为赀财所困,以是不重外物,唯以人为本,能得众心,皆后之功也。

    太祖少孤,为母所抚,爱敬尽于事亲,故以孝名闻于郡中。及长,身长八尺,容貌甚伟,习于文学,娴于武事。有英霸之器,超逸之才。更兼结纳贤士,知人善用。郡中皆谓公孙氏麒麟儿。熹平三年,年十八,为郡中吏,遇鲜卑寇边,将三十骑夜出卢龙塞,大破之,由是声震河北。韩当时为辽西郡武吏,程普为右北平郡长史佐吏,从太祖破敌,皆敬服,普自投门庭,当弃职相从,为元勋之最。从弟越、范,亦唯太祖马首是瞻。郡君闻之,大悦,以太祖郡之芝兰,武事虽佳,更宜别修经传,遂书荐太祖与从兄瓒、从弟越至洛阳缑氏山,拜于卢植门下。

    太祖与同门往洛阳,过冀州,众皆宝车裘马,前呼后拥,日行于官道,夜宿于郡中豪右大家,独太祖曰:“往来别处,不可不先存问风俗。”乃行小道,入穷乡,尽知地理虚实。有钜鹿南和令崔敏者,为清河名士,见太祖,大惊之。曰:“吾见天下名士多矣,未有若君者也!君善自持,将来必成大器。愿以妻子为托!”

    至洛阳,适卢植以平叛出为九江太守。太祖乃与族兄公孙瓒、族弟公孙越共学于缑氏山,瓒慷慨豪迈,越聪敏谨慎,帝师光禄勋刘宽见而爱之,尽收为弟子,传以家学《韩诗》。其中尤重太祖,常自言将以身后事托之。宽性洒脱,宽仁好酒,日携太祖等悠游,以是多识洛中人物如王邑、傅燮、许攸等。

    太祖以缑氏地当要冲,四方贫困之士多至,恐有衣食无着者,遂设缑氏山义舍,往来之士,饮食住宿,一毫不取。燕赵子弟多慕其兄弟之豪,争相攀附,引以为荣。洛阳城中,亦有盛名。涿郡刘备,为太祖同窗,时年十五,家贫无所依,而素行跳脱,走马斗狗,赛车赌酒,无所不为。众皆不屑,太祖独爱之,予之衣马玩好,视同兄弟,备亦以兄礼事太祖。

    太祖入刘宽门下数月,卢植自九江返洛,仍居于氏山。既身奉二师,常辗转于洛中、氏,执礼甚恭,未尝有异色也。宛洛士林,皆称其德。植弟子吕范,素有才德,长于识人,与太祖一见倾心,知其将来必成大器,乃私约为君臣。

    熹平四年,议郎蔡邕上疏朝廷议立石经,卢植上《请立古文官学表》,今古文各家,交相诘难,众议难平。太祖乃于缑氏山置酒会,邀二师亲临,席间率诸生跪请石经兼刻今古文毛、韩诗。二公欣然应诺,连绳上表请之,朝廷嘉许,内外传为美谈。太祖与瓒、越,亦奉师命参与其事,更立钩识句读之法。今世间遍行之钩识,即太祖所传也。邕见之,以为奇,乃与太祖深相结纳。太祖于是请邕取各家纸坊之长,于辽西试制新纸,即今之公孙纸也。

    袁绍母丧,太祖等往吊之,绍慢不为礼。瓒怒而返,太祖混若无意。韩遂往吊,见而叹服,与太祖同车深谈,引为知己。

    熹平五年元月,孝庄文皇后书召太祖返乡,太祖辞行于师友。刘宽、卢植、蔡邕诸尊长即为太祖行冠礼,论其字,一曰公琪、一曰文琪、一曰子琪,争辩良久方用文琪。后数年,有左近赞曰:“此三字皆美也,公年少必英武过人,方得此厚爱。”

    太祖携越、当等北返。临行,邕赠手书七经及佛家四十二章经,为孝庄文皇后寿。南阳名士娄圭,常于义舍流连,深感厚恩,闻太祖还乡,自请追随。

    昔前汉元康年间,涿郡有大姓西高氏、东高氏,自郡吏以下皆畏避之,莫敢与牾,咸曰:“宁负二千石,无负豪大家”。后百年,太祖过河北,见民生艰难,复闻童子传此旧谣于路边,乃驻马于侧,喟然良久。娄圭、韩当并在其侧,乃避左右讽曰:“天下崩坏,正当英雄用武之时也,君当勉之”。太祖斥曰:“田亩荒芜,民不聊生,不思报国,何谈己身?”圭、当并惭,乃退。

    既返乡,孝庄文皇后以太祖自幼失怙,时汉末纷乱,疾疫横行,常忧本家无后。以家富,乃阴购美婢百人,教以文字、数术、音律、舞蹈。待加冠,即奉之充其后帏。太祖至孝,不得推,皆纳之。然至婚前,美婢前后罗列,温香软玉,以目传情,太祖依旧举烛苦读,坐怀不乱,由是名声日重。

    三月,郡中骤遇鲜卑万骑侵入,于柳城虏郡守母,载以叩郡治阳乐。太祖临卢龙,又汇兵数千,欲有所为也。然辽西广阔,自卢龙出柳城三百里,出阳乐五百里,所虑尤无能也。时娄圭在侧,献奇计,欲以太祖亲身犯险,左右皆怒,拔刀示刃者数矣。太祖乃排众曰:“子伯者,弃家来投,千里相随,吾视之为股肱,安可疑乎?”遂行。

    太祖与公孙范、程普、韩当、娄圭五骑疾趋柳城,挟鲜卑莫户部,伪为胡骑,突入阵前,贼以矛突普,普赤手夺矛,反挑杀之,复弃矛,如是者再三,鲜卑胆寒,俱大惊而退。太祖在后喟然曰:“当时虎臣,何如程德谋者?”普由是知名塞外。韩当亦临阵射杀鲜卑中部大人柯最坦。

    太祖既救郡守母而归,乃与圭、普立于丘上观汉军击鲜卑,两万骑卒,呼啸如潮,天地变色,一击而破。圭大叹曰:“人生于世,大丈夫当领万军如是!”太祖笑曰:”既如此,若得势,且与你万骑。”辽西太守赵苞在侧,既感其恩,又壮其言,愈奇之。战后即以女妻之,即孝武赵皇后也。或曰:“君少年知名,前途坦荡,然与太守婚姻,惜乎以避嫌失郡中孝廉之途也!”太祖不悦:“吾辈择偶但以德行观之,焉能论前途得失?”不数日,幽州刺史刘虞过辽西,见太祖,大喜曰:“见君如遇美玉也,岂能弃之野地?”郡中议论,皆言太祖将举州茂才也。然不日,有使自洛中至,乃三公并举,以天下纷扰,特以勇猛知兵法科,公车直入洛中。乡人乃复赞曰:“锥处囊中,其颖自出也,辽西公孙,岂虑前途乎?”

    太祖公车入洛,须臾不停,过私门而不入,直入恩师太尉刘宽府中。乡中故人阳球在座,乃戏曰:“君何其速也,忧得劣官乎?”太祖慷慨曰:“国家板荡,四海不宁,正当吾辈用命之时,正忧不得其职也,岂以名利患之?固求边郡军职,以效国家!”座中自阳球以下,皆正色避之。刘公亦壮其言,乃表别部司马,出屯雁门。蔡邕闻太祖将行,尽托藏书数千卷,嘱之运返辽西版印。

    太祖携韩当、吕范至雁门平城,凡数月,上至刺史、两千石,下至白身、黔首,莫不赤诚以待,推心置腹。乃至于上下一体,豪杰相投。曾将兵十余,护徙民千余过黄河,有贼知其兵少,夜窥营寨。太祖坐于帐前,指挥若定,贼首举箭指之,然目其风仪,不忍杀,乃射辕门火盆而去。其得人心如此。又明察太守之恶,遂单骑往谒刺史董卓。得专署,衣不解带,彻夜而返,一日而发其罪,便槛车洛阳。盖势如雷霆,乃郡中惊怖,上下惶恐,以至官吏不署。太祖于府中观郡中文书,察事业凋敝,民生艰难,乃叹曰:“天下汹汹,皆此僚也!”遂奋不顾名而亲执郡政。旬月之间,督理吏治,清察弊端,劝行农桑,举荐贤才,待新府履任,已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也。至八月,整军已毕,会猎白登山校武,获白鹿而归。

    熹平五年十二月,朝议北讨鲜卑,分三路出塞邀击,太祖以别部司马隶于右路护乌桓校尉夏育。鲜卑可汗檀石槐令三部大人逆战之,三路隔绝,军情恍惚。太祖烛见万里,窥得虚实,乃于晚日军中用饭时急谒之,自请为前部,不避剑矢,疾趋弹汗山。育许之,太祖即拔本部千五百人,两日连趋百里,直至仇水下,鲜卑王庭方五千兵,见之震恐,待大军援,将毕其功于一役也。然中路使匈奴中郎将臧忽败,使麾下属吏孙坚突围告之,育闻之,亦肝胆俱丧,乃遗辎重、弃太祖而走。太祖深夜闻之,仰天叹曰:“夏育虽恶,然军中士卒皆无辜也,且若其为檀石槐衔尾所食,则燕代之地无兵矣,数郡百姓将为荼毒。”乃决意夜渡仇水,火烧弹汗,以身诱檀石槐回军。将渡,诸将皆努力争先,自求先登而请太祖安坐河南,太祖厉声问曰:“临阵奋战,大丈夫岂可隔河而望活乎?”言尽,乃以一部疑兵临桥扰敌,自领军暗以马匹连绳相结做浮桥,遂亲握马首而渡。既渡,不及披甲,便复发神武跃马突阵,众将隔河观之,无不振奋,乃争相入水。敌军甚众,太祖既当先而战,又无甲,乃屡受刀矢。凡受数创,皆不裹,凡受数矢,皆折而掷地,由是三军用命,贼众丧胆。当是时也,将有失马者或拽袍泽马尾突阵,士有矢尽者皆索鲜卑尸身续射,故贼虽众,仍至速败。太祖乃迫近王庭,举火焚之,夏夜风盛,其光烟直映百里,震动漠南。鲜卑军望见,纷纷北走救之,汉军大部幸而得返。太祖创重昏迷,范、当护之,死战得脱,又遇雨失道,几死者数矣,赖天佑沿河重入塞内,遂返屯平城。高顺时为军中陪隶,有大功,太祖拔为军侯,赐字素卿。

    秋,雁门饥,太祖发军粮两屯于太守郭赈之。郡中豪强大户闻之,无不感佩,遂协力出粮,一郡赖以得安。八月,迎赵皇后,成礼于平城。

    十月,朝议三将下狱,拜太祖为中郎,以功特加千石,爵公大夫,赴洛入郎署。随行义从俱乘白马,白马义从之名自是而起。过河内孟津,逢日食,士民惊恐奔逐,唯太祖巍然不乱,自斩座下马首而震众心。须臾,日食过,孟津乃安,士民官吏无不膺服。及登船,左右问曰:“公何所恃?”太祖曰:“天象有常,君子自不惧也!”待渡河,有使来告:“君师刘公以天象罢三公之位。”太祖面不改色:“君子自强,如此琐事,何告之也?”左右愈服。及入洛,以中郎拜尚书台行事,晚谒宽。相谈至夜,将走,宽度太祖年岁日长,雄气渐成,乃临门拗其袖叹曰:“汉室兴亡,将操于文琪手也,慎之!”太祖不知其意,兼以前言诛宦事宜,乃徐答曰:“王甫根基已动,小儿辈自破敌,恩师但于内堂安坐。”宽自知失言,乃曰:“善。”

    太中大夫段,阿附中常侍王甫,甘为爪牙,权倾朝野,其在洛中,时人未敢高声言于目前,唯太祖常与其痦。前罪将夏育、田晏,遇赦为庶人,返乡途中被杀于道。疑太祖所为,于铜驼街前相质,时引数十人,太祖凡一人,天色既暗,乃引众拔刀欲行不利,喝曰:“小儿辈以吾刀不利乎?”太祖曾不色变,昂然抽刀对曰:“天下健者,岂唯段公?”话音落,京师大震,房屋官寺坍塌者不计其数,大惊而退,由是丧胆。

    年末,南宫尚书台有雌鸡化雄,一身毛皆似雄,但头冠尚未变。及发,洛中震恐,阉寺遮面而走,士人舆论汹汹。当日,复又交州事变,四郡陷落。南宫平城门无故自塌。太祖为尚书郎,亲目所见,愕然当场。待归,更与王允、田丰等急谋诛宦。

    熹平七年初,太祖迁为中都官从事,与王允等合推阳球为司隶校尉。蔡邕欲上疏请诛宦,先以家人及藏书万卷托付太祖。及疏上,果下狱论死。太祖等奋力营救,改流放朔方。王甫诬告灵帝宋皇后行巫蛊之事,灵帝废后,宋氏族诛于市。帝师光禄大夫桥玄幼子被贼所挟,太祖设计救之。玄壮其志,感其恩,乃自请为司徒领尚书事,以助太祖等诛宦。

    三月,朝议改元光和。王甫使门生于京兆界辜榷官财物七千馀万,京兆尹杨彪发其奸,言之司隶。时甫休沐里舍,亦归家。球欲假诣阙谢恩,因奏甫、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羽等罪恶,唯虑甫闻讯入宫相持,便不敢行。太祖乃自告奋勇,率义从堵截其舍。待至,不及阳球得旨,太祖即刻亲持刃相博,引义从攻杀入舍,先擒甫及子萌,复拖其发冠至门前看管。甫卧于血泊,惶然问曰:“不得旨而杀两千石,死罪无赦,于君何益?”太祖慨然应曰:“汝父子族人五毒俱备,贪鄙命,天下苦之久矣!既已发动,自有进无退,便以亡命江湖,亦要为天下诛汝曹!”既攻,洛中士民临街而观,复闻此言,皆踊跃相颂,固知王甫无生矣。太祖既诛王甫,复磔其尸于夏城门,大署榜曰“贼臣王甫”。尽没入财产,妻、子皆徙比景。左右或劝曰:“行事酷烈,早晚或遭反噬。”太祖凛然对曰:“日食地震,雌鸡化雄,若不尽诛彼辈,大汉焉有早晚?”

    太祖与阳球等诛灭王甫、段、陈玖,驱除袁赦、张奉、淳于登等,独曹节奸狡,先入北宫,以是脱逃。阳球与永乐少府陈球、步兵校尉刘讷、司徒刘合谋诛节,欲成全功。谋尚未发,节竟以顺帝虞贵人章陵之葬,说动中常侍张让、赵忠等,复为大长秋、尚书令,节制羽林、虎贲两军,其势更炽。翌日,四公以谋逆罪下狱,旋遇害。太祖时在城外,闻讯急回,擒节弟破石为质,自至尚书**会节,迫其赦四公家眷。时桥玄在侧,见而赞曰:“文琪内刚而外刃,锋利为天下冠”。审配时为陈球家臣,因之归心于太祖,甘为驱驰,太祖亦视其为股肱。节归家,喟然叹曰:“吾老矣!天下昏昏,能全我家者,必此子也。”乃遣人送女孙至太祖处。赵皇后知之,遂往魏郡节族中下聘,求为太祖侧室,即冯夫人也。

    光和元年六月,灵帝开西园,朝廷凡授官,皆以秩纳钱。太祖恰出为辽东襄平令,闻之大怒,自尚书台奉书即行,曾不稍顾。张让、赵忠,面面相觑,竟不敢问。行路中,闻曹操弃职返乡。太祖与操志趣相仿,素与之善,又思沛国乃文皇后故乡,遂携娄圭、韩当,轻骑至谯县谒之。操亲族曹仁、曹洪、夏侯、夏侯渊等,俱一时良才,与太祖相见亲切,乃共议时局,相为激励不可失丈夫青云之志。初,有黄龙现于谯。后三年,太祖与操共浴于涡水,复遇毒蛟,杀之。操妻丁夫人素贤,闻太祖尚无嗣,乃选己家乐姬颜色最好者赠之,太祖纳为侧室,即卞夫人也。太祖与操辞别,闻北海王修有贤名,专往访之,求为幕僚,遂浮海至辽东。

    太祖自诛杀王甫,面斥曹节,声名日显,渐为天下重。襄平长吏受取贪饕,依倚贵势,历前令不见举;闻太祖至,一日尽去。于是政教大行,一县清平。辽东边郡,夷狄丛生,杂胡或百十为聚,或上万为国,然俱慕王化,向往中国。唯高句丽自矜部众蕃庶,山河险固,有进取辽东,宰割塞外之念,故长以汉为敌国。辽东百姓,颇受其苦。太祖履任,即欲为民除此大害,尚未定策。适高句丽亦欲图汉,仿马邑之谋,遣其国贯那部贵人至襄平,诳言其王老衰,诸部争位,欲请太祖率汉军为援,将以有报也。太祖洞烛其奸,伪与之盟。俟冬日,尽发辽东民团,又遣公孙越、公孙范往募诸部杂胡,整军八千余,自备粮秣,往攻高句丽。公孙氏旧吏玄菟郡别部司马徐荣,壮太祖之举,自引本部千五百精骑往助。将发,赵皇后遣家人送白马旗至,以做激励,众皆以为吉。

    高句丽屯塞坐原,连营十一,凡十余年汉军屡不得下,边境苦之。军至,太祖令速攻,众皆以为不可。太祖曰:“汝等未解兵法之妙!”,遂严令韩当为先锋,急攻之,贼惶恐大惊,以至中军刚至,前军已破二营。太祖遂令兵马不驻,直趋向前,又亲持白马旗,督师至敌营门前而坐,敌当即大溃,全营尽失。众将叹服,皆以为当乘胜追击,长驱直入,请于太祖,太祖曰:“高句丽,大国也。坐原虽失,精兵未损。且关山险远,后勤艰难。以孤军入险境,吾不为也!”遂令全军加筑营垒,严守不出。凡五日,高句丽倾举国之兵五万来攻,汉军据垒坚守,激战三日,贼死伤惨重,粮矢将尽。审配自玄菟郡率四千军来援,贼无奈退兵。太祖拜荣为骑兵司马,总揽全军骑军七千,效鄢陵之战,撤帐平灶,立骑阵于营中,复推倒营墙,直出敌阵。贼左相于畀留率万众相迎,一触而溃,汉军追陷溃兵直入贼营,复穿营而过,辍贼大众之后,日夜不休,贼遂大溃。太祖发全军追斩高句丽莫离支明临答夫以下万余级,直至其王都五女山城,一鼓下之,遂亡高句丽。以其国青壮俱丧,老幼无所依,乃迁其遗民数十万口于辽东、辽西、玄菟、昌黎、乐浪诸郡以活之。及班师,朝廷得捷报大喜,以殊勋,封太祖无虑亭侯,迁赵国邯郸令。无虑者医无闾也,令支都亭,与名字相合,时人称美。

    太祖为邯郸令,会河内名士向栩为赵相。栩性素卓诡不伦,及到官,略不视文书,日夜但坐于榻上,或长啸,或高卧,乃至舍中生蒿莱。太祖入内,与之言语,三言即走。左右怪而问之,太祖叹曰:“使汉室亡天下者,皆此类假谲人也!安可相交?”栩虽迂,然亦久知太祖之能,遂委国相印与之,自与太平道人王宪日清谈不休。王宪字敏宏,太原晋阳人也,世代名族,容貌雄伟,不习儒,善望气。年四十学道,初随张角,久之乃去,人问之,曰:“角所传,似是而非,纯以诡谲愚人,非道家清净之本,必不得久也。”初,与太祖相逢于中山豪门,座中目视太祖良久。太祖笑问曰:“公善望气,可望的我能至两千石否?”宪曰:“十年必达”。复问:“十年后何如?”宪笑而不语。翌日,宪遗书于太祖而走。书曰:“君气赤红而凝紫,冠绝座中诸人,十年后,君当青云直上,居凌霄而鞭挞宇内,如是而已!”太祖不信,笑而示左右即弃之,然书离手自燃,须臾灰飞烟灭,左右皆惊。

    赵国功曹掾申氏者,恃其宗族强横,素为不法。太祖遣修拿问,申氏竟临街自为营堑抗之,修独将三骑径入其门,斩其子三人,遂族灭之。赵国豪右震怖,窃据郡职者,纷纷去位。太祖又设宴尽延之,众皆惕惶而行。及至,太祖出《两年计划》,约以清流民、查丁亩、立公学、修水利等四事,更以孝廉及公学学位为赏,众乃振奋,立誓相从。赵王闻之感佩,献偏殿为。太祖又闻蔡邕困顿并州,即遣人延为公学祭酒。越明年,一国大治。襄国县长甄度勾结黑山贼,欲行不轨,为太祖识破,擒杀于国相官寺,冀州震恐。适刘焉新为方伯,乃微服私行,欲察其详。至赵国,访问野老,观察行政,叹曰:“观邯郸令为政,真龙虎势也!”,遂发书九郡为彰。初,太祖南行时,卞夫人已有身,遂留令支,后诞女,即赵国公主离也。赵皇后闻之,喜且愧,乃为太祖求邯郸秦氏女为侧室,即秦夫人也。

    光和二年秋,赵国大熟。冬,太祖发举国之众筑圪芦河霞堤,自与国、县长吏负石为工,众无敢怠者。再月而成,赵国美之。刘焉闻堤成,亲往视是,逢二贼行刺。关羽时为民夫,与州从事吕布各手格一贼,救焉,不受赏而去。太祖闻讯,夤夜往追,羽感其诚,遂拜为主。太祖携其手而归,引为腹心。焉感太祖之德,上疏力荐之。朝廷以太祖治政美甚,远超同侪,拜议郎,转中山太守。赵皇后父苞以互免法入为光禄勋。

    太祖素重简朴,为政清厉,任中山太守三载,大兴文教,于卢奴设公学如邯郸故事。郡治清平,流民多投,俱安之。然以长吏行政,常有急令,左右讽之。太祖乃曰:“天下渐钝,士民如在釜中,吾观之,如己身在釜中,安的不急?”。虑天下不靖,发郡中青壮,拣选拾伍,凡得五六千人,每于农闲演练。

    光和三年十月,太宗仁皇帝定诞,太祖长子也,生母赵皇后。四年,凉康王平诞,生母冯夫人。中山公主臻诞,生母秦夫人。

    光和六年,冬,太祖任满三载,考绩上,迁涿郡太守。涿郡豪右者,以奢侈无度闻于天下。及得太祖将至,豪右咸皆震怖,奸宄遁逃,窜入他郡。太祖速至,于道旁逢之,凛然斥曰:“尔辈者,入他郡便得安否?”豪右奸猾知其神武,皆惶恐,乃各自归郡,复膝行请罪。一郡遂安。幽州刺史郭勋,久欲整顿范阳游商,虑前守庇之,且其事多涉卢氏,乃候前守已行,太祖未至,欲徐徐为之。事未备而太祖已至樊与亭,勋大急,误太祖将为卢氏张目,遂夜访樊与,欲逼停之。太祖闻之大怒,语勋曰:“方伯但安坐,某自为清白!”乃携娄圭等夜驰范阳。及勋追至,猾商游侠,并皆一空。又助勋擒卢植长子,施以髡刑,罚没家产徒附。人或劝曰:“岂有弟子破师门者?”太祖凛然曰:“师可敬,法更可敬!”。勋拜服,自是州郡和睦,上下一心。

    光和七年正月,太祖察张角将生乱,乃征发粮秣军资,招募游侠,整饬郡卒,阴为之备。刘备携张飞、简雍往投,太祖大喜。二月,张角果反,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号召四方,旬日之间,幽冀兖豫青徐荆七州,三十六方俱起。广阳黄巾三万众围涿城,太祖见敌至城下立寨,乃引公孙越、刘备、关羽、牵招、张飞、魏越、娄圭凡二十骑出城,透贼寨而还,贼不能伤也。及入城门中,众将自矜夸斩获不止,独太祖不言。待诸将噤声,太祖乃缓缓曰:“已得破敌策也,五日当覆。”众将俱惊。太祖遂遣羽等,各数十骑驰突黄巾军阵,一日或至三四,皆斩首而出。连战数日,黄巾渐疲。太祖察其殆,以飞引二十骑诱敌,贼出全军骑兵千余阻之,飞往来奔突,如入无人,贼不能制。太祖观其阵散,度其气衰,发白马义从三百侧击贼骑,千骑一时俱丧。贼帅程远志无奈,驱贼众蚁附攻城。太祖委事于众将,返家高卧于榻,观书不止,秦夫人在侧,问:“城上利害?”答曰:“小儿辈必大破贼。”意色举止,不异于常。翌日,贼力竭神疲,太祖乃发全军出城击之,一鼓而破,俘八千余众。远志欲逃广阳,而太祖已先遣轻兵截断道路。远志无奈,携残军南走范阳,欲投张宝,为关羽追斩于道。贼众溃散,冲破宝北营,太祖趁机夺之。宝夜袭太祖营,为太祖识破,反夺其西营。宝度无能为,夜遁。太祖遣将复广阳、渔阳,幽州遂安。

    勋知太祖来救,夜坠城往见,问以方略。太祖答曰:“仆燕地一匹夫,自弱冠而受国恩。今黄巾骤起,天下震动。虽不才,愿提三千幽燕之士,南下河洛,以定社稷,以此获罪,何负天下人乎?!”勋壮其言,起而拜,与联名上疏。朝廷赞许,诏太祖领三千骑,入洛言事。太祖乃严选上谷代郡突骑两千,渔阳铁骑一千,并白马义从及娄圭、韩当、张飞等,疾驰南下。旬日而至孟津,破贼帅马元义部,洛阳为之一肃。何进时为大将军,素知太祖之能,力荐之。灵帝遂拜钛祖为五官中郎将,以骑都尉曹操副之,令出东郡讨贼帅卜已。钛祖以柏人令董昭有谋略,征为护军司马,并急召程普等,未至,而贼已北破清河,西叩辕,洛阳震动。钛祖与幽燕并三河骑士七千众歃血盟誓,曰:不弃一人于敌阵,不遗一骨于他乡。遂急出至白马,令关羽奇袭下之,贼众震恐。

    钛祖闻济阴有士名李进者,素知诗书,乃殚夜而往辟之。进感其德厚,逢钛祖克城勤苦,乃慨然举族而助。其族兵三千,皆父子兄弟,坚韧耐劳,每阵争先。钛祖即以其为先锋,旬月之间,三渡大河,拔韦乡,下顿丘,降咸城,克东阿。东郡贼军,望风披靡,纷聚濮阳、东武阳二城,各两万余。钛祖乃耀兵濮阳城下,伪言将攻东武阳,克之即往援河北,断张角之背。卜已闻之,率全军渡河往援。恰程普、高顺率部至,钛祖乃命其阻东武阳之贼,自率骑兵先击破卜已军,又与之合兵击破东武阳贼军,反驱之与卜已军并至河。贼降者万余人,余自卜已以下,皆蹈河而死。东郡遂平。

    赵忠闻太祖已平东郡,思其缴获必稠,乃遣门客索贿。太祖鞭杀之,令其仆携一文钱归,告忠曰:“予汝异日买命钱!”忠大恨,然终无奈何。太祖分赐粮食钱帛予东郡百姓及军士。又拣选降兵青壮者,得万余,合两万众,出颍川长社,往攻贼帅波才。

    才军颇众,可十万余,兼有军略。右中郎将皇甫嵩、左中郎将朱引汉军与数战不利,困于长社。翘首望援,旦暮皆惊。太祖临洧水而不渡,慢贼之心,阴与嵩、等约以火攻。俟东风夜起,潜渡洧水,顺风纵火,一夕而破贼。嵩、等正议追袭,闻太祖已先遣审配袭取阳翟,刘备擒斩波才,遂叹服。又闻太祖直入长社,委全军于,是推功予之,救其前过,愈德之。长社钟繇,时之名士也,见太祖而折心,曰:“真吾主也!”然困于党锢,遂荐枣祗、戏忠为幕属,太祖辟之。

    六月,朝廷以功进太祖良乡侯,皇甫嵩都乡侯,朱西乡侯。诏罢郭勋河北副将,以太祖掌冀州北面战事,讨张宝。太祖分步卒予操,往助卢植,自引万骑出邯郸临下曲阳。所部护乌桓校尉宗元、钜鹿太守郭典、常山相冯歆、中山太守张纯等,闻太祖至,皆肃然整军,知大战至也。太祖至军三日,合七万众强渡滹沱河,往攻下曲阳。时张宝军十万,皆背城临河列阵,欲击半渡,宝自据土山观望。太祖先令公孙越督万骑绕道渡河,又令典、纯两翼抢渡设垒,引贼往攻。以张率大戟士数百先渡,自引白马义从紧随,强攻宝本阵。贼蜂拥来攻,太祖视若未睹,前移仪仗者三。汉军望见,皆忘死奋战,纯殁于阵中,部死伤殆尽,孤身至宝阵前,掷矛杀其副帅,宝惊走,贼军溃散。越自后而击,覆贼八万余,逃归者不足两万。董昭、戏忠、冯歆等,隔河观战,为之神驰。太祖进而围城,料宝无能为,遂围垒设壁,不攻。更使军中蹴鞠为乐,兼整备营属、汰弱选优,复选军中勇士充白马义从。月余,贼内乱,宝**,遂复下曲阳。

    前,河北主将董卓围张角于广宗,久而不克,以贻误战机槛车入洛,诏皇甫嵩代之,嵩至而角病死,广宗动摇。嵩趁机发兵,大破角弟梁。太祖既克下曲阳,遂与嵩合兵更围广宗。梁愈恐,乃潜夜勒兵,驰赴钜鹿泽。太祖与嵩立发兵,以步卒破城,行骑兵断梁于漳河,战至晡时,各大破之。斩梁。角剖棺戮尸,传首京师。广宗累获首三万级,赴河死者五万许人。天下乃平。拜太祖光禄大夫,入洛论功。

    十月,拜太祖卫将军,领河内太守,封蓟侯、特进,食邑六千户。

附录5:新燕书.卷二十六.世家第一——娜斯塔西娅

    袁绍字本初,汝南汝阳人也。高祖父安,为汉司徒。自安以下四世居三公位,由是势倾天下。绍,逢之庶子,术异母兄也,出后伯父成为子。幼为郎,弱冠除濮阳长,有清能名。遭母丧,服竟,又追行父服,凡在庐六年。礼毕,徙居洛阳。

    绍有姿貌威容,爱士养名。既累世台司,宾客所归,加倾心折节,莫不争赴其庭,士无贵贱,与之抗礼,辎柴毂,填接街陌,时人呼为“天下楷模”。张孟卓、何伯求、吴子卿、许子远、伍德瑜等皆为奔走之友,不应辟命。内官皆恶绍。中常侍赵忠言于省内曰:“袁本初坐作声价,好养死士,不知此儿终欲何作。”叔父太傅隗闻而呼绍,以忠言责之,绍终不改。

    中平二年,【钛祖以司马直事,立誓不贿西园一钱,固辞归乡,众皆慨然相安慰。袁绍在侧,亦壮之,及归,于道中哂之。左右心腹诘问,绍曰:“此避祸养望事也,吾久为之,故其人亦有大志也。天下纷乱,将与吾争雄者,得非此辈乎?”】

    中平五年,初置西园八校尉,以绍为佐军校尉。中平六年,灵帝崩,太后兄大将军何进与绍谋诛诸宦官,太后不从。绍劝何进征董卓等众军,以胁太后,语已见《何进传》。进纳其言。

    是年五月二十五,中常侍张让、赵忠等矫太后命,召进入议,刺之于嘉德殿,并引虎贲军卫南宫,宫中大乱。绍闻之,即拔剑而起,曰:“此正诛宦之时也!”乃聚袁术、吴匡、王匡部,抽戈竦剑,奋击凶丑。次日克南宫,董、田畴俱引兵相从,洛中大乱,十常侍不能敌,仓皇挟帝与陈留王入北宫。又次日,绍众克北宫,勒兵捕诸阉人,无少长皆杀之。或有无须而误死者,至自发露形体而后得免。十常侍复北窜,道逢董卓部,卓乃尽诛十常侍,奉帝还洛。

    是月二十八日,卓并何苗、丁原部,聚众八千,议欲废立,谓绍曰:“天下之主,宜得贤明,每念灵帝,令人愤毒。毒,恨也。董侯似可,今当立之。”绍曰:“今上富于春秋,未有不善宣于天下。若公违礼任情,废嫡立庶,恐众议未安。”卓掷杯叱绍曰:“竖子敢然!天下之事,岂不在我?我欲为之,谁敢不从!”绍欲再驳,忽见吕布、华雄横刀趋前,遂默。又数日,绍悬节于上东门,单骑奔河内。时侍中周、城门校尉伍琼为卓所信待,琼等阴为绍说卓曰:“夫废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绍不达大体,恐惧出奔,非有它志。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则山东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卓以为然,乃遣授绍渤海太守。

    七月,钛祖以幽州起兵讨董,传檄天下,号召义士盟于常山。绍闻而忿,遂用许攸策,置钛祖讯于不顾,自表车骑将军,合曹操、桥瑁、张邈,伪作三公书信,号令关东诸侯伐卓,与盟者计有后将军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广陵太守张超、长沙太守孙坚、奋武将军曹操、上党太守张杨,众各数万。是冬,关东联军会于酸枣,臧洪歃血执盟,遥尊绍为盟主,议分兵三路,绍自领河北军袭三津,术将南阳军北上伐洛,中原诸侯合兵越荥阳、成皋,叩虎牢关。卓闻之,乃与吕布、胡轸兵两万,使守三津,以御绍军。

    是年腊月二十日,胡轸引兵五千劫五社津,贾诩时任小平津都尉,谓吕布曰:“将军欲建功立业,此正其时也。使栩自领三千军出孟津,王匡色厉胆薄,必引大军往救,致小平津空虚。今大河冰已固,以麻布裹马蹄可渡,将军自将五千骑,渡河破小平津不为难事。绍与匡貌为盟友,实怀不轨,救必不力,将军可再吞其小股援兵。若有余力,当更贾勇向前,袭绍大营,奇功可成也。”吕布喜而拜。次夜果克小平津,绍使颜良援匡,为布所斩。布遂引五千骑临绍大寨,时绍使大军袭五社津,大营空虚,为布所焚,郭图急谏绍入营暂避,绍愤然曰:“大丈夫当前斗死,岂能入营而望活邪?”乃立定不避。布大喜,先斩淳于琼,复引弓射绍,然以布力大而弓弱,其弦竟断,绍遂得活。及绍大军见营寨火光而返,布乃引军归。绍泣涕难止,曰:“此吾之罪也!非吾之重人心而轻战事,何至于有今日之败邪?”

    越明年,卓迁都长安,弃守三津,绍遂将兵与中原诸侯合于酸枣,督虎牢之战。【卓遣大将华雄临虎牢,耀武扬威,连战连胜,众莫能抗。独刘备不以兵弱,自请为先锋击之。其部张飞望见雄氅盖,策马刺雄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卓诸将莫能当者,震慑三军,入夜,备以虎牢丧主将,当无所备,复亲引千众渡船跳于关后,先破成皋,再取虎牢。】卓闻虎牢之败,乃诛绍叔父隗,及宗族在京师者,尽灭之。绍大恸,泣涕累日,至于病疴。

    沮授时督冀州粮草,谒绍于病中,谓之曰:“袁公之病,首在董卓,次在卫将军,又次在关东诸侯。董贼滔乱天常,贼害忠德,然其部善战,累挫我军,长安殊难骤取;而卫将军战于河东,为天下先者,公又耻居其后;欲并关东诸侯以自强,复思义或不当为此事,是以疑虑难决。”绍赤足曳衣而起,捉授手曰:“贼臣作乱,朝廷迁移,吾世受汉恩,敢不志竭力命,兴复汉室邪?然如君所言,今实有力所难为之处,若欲安社稷,将何以匡济之乎?”授进曰:“将军弱冠登朝,播名海内。值废立之际,忠义奋发,单骑出奔,董卓怀惧,振臂一呼,诸侯景从。可知天下事在德望而不在兵马,卓、虽有项王之勇,亦不可久也。使公能据关东、定制度、安民心、礼贤士,以此争锋,号令天下,谁能御之!比及数年,其功不难。”绍喜难自胜,再拜者三。

    及钛祖入弘农,绍复犹疑。许攸进而说之曰:“卫将军大势将成,今公欲取关东,当从速而不当从缓,缓则恐人心生变,后难图也。”绍乃用攸策,即弃洛阳,退而取青、兖为根基,以窥冀州,又语攸曰:“为战可从速,为政则当从宽。【今天下英雄,唯公孙与吾尔,余者虽董卓一时强暴,亦年长而失德,皆不足虑也。故以严,吾以宽;以武,吾以文;以进,吾以退;每与相反,事乃可成耳】”,攸亦以为然。绍遂以败军罪囚张邈、张超,并吞其部;表公孙瓒渤海太守,约以共取青州;表曹操豫州太守,使御孙坚;又遣鲍信、桥瑁、刘岱讨泰山黄巾,贼众东窜,祸乱青州,绍以战不利故诛瑁、罢岱,荡平青兖,其势大振,威震河朔,州郡莫不蜂起响应,名士豪杰亦多附绍。是冬,绍部将刘勋、臧洪思叛,事未成而泄,诛之。

    【建安元年春,后将军袁术攻荆州刺史刘表;车骑将军袁绍攻渤海太守公孙瓒,又表周昂为九江太守,塞豫州刺史刘备路。瓒,钛祖兄也;备,钛祖弟也。表、瓒、备皆上疏言二袁罪,钛祖为政,乃斥二袁为贼,罢其官署,明告天下,遂烽烟四起,天下复荡。】

    是年,绍自将兖州军五万,渡苍亭,出清河,与瓒会猎于平原。韩馥见人情归绍,忌其得众,恐将图己,遂用刘惠、耿武、闵纯计,阴谋与瓒共击绍于界桥,绍后发而先至,大破馥军,馥乃避位。春夏之交,瓒提五千骑夜袭绍营,破崔钟部,事在《诸公孙传》。绍面色不稍变,亲持长剑而前,三军感其奋勇,俱效死战,瓒遂退走。及其返,平原已易帜,公孙方、公孙犊叱瓒于城上,曰:“平原苦君久矣!今袁车骑至,吾等若久旱而逢甘霖者,必箪食壶浆以迎,君其速去!”瓒愤恨,乃北走依公孙范,绍遂尽取平原、渤海。

    七月,绍以张守河间,使高干说张杨,遣许攸乱钜鹿,复自提十万军趋邯郸,天下震动。钛祖以审配、关羽守邯郸,又阴遣黑山贼众踵绍后。【绍方围邯郸数日,为关羽所破,又逢淫雨,方与诸将共会,论及退兵,忽闻黑山贼于毒以长安命乘雨覆邺城,杀太守栗成。贼十余部,众数万人,聚会邺中。坐上诸客有家在邺者,皆忧怖失色,或起涕泣,独绍容貌不变,端坐自若也,其口指划令,留后、先发俱全,左右遂安。】贼有苦蝤、陶升者,素敬绍名,闻绍将返,乃将部众闭府门,具车重,载卫绍家眷及诸衣冠在州内者,身自捍卫,反奔邯郸,道逢文丑、麴义部,复引其入城,邺城乃定。

    陈宫时为车骑将军总幕府,说绍曰:“卫将军驱贼残民,不德者莫为此甚。然贼心不一,多有意不属卫将军者,明公当抚其部,授以官爵;至于怙顽不悛者,则可驱之入太行,使乱赵国、常山、上党、太原。”绍喜曰:“此吾心也。”旬月乃平南太行,黑山贼、紫山贼北走,阻钛祖于井径。绍又虑己素昔御军宽缓,法令不立,士卒虽众,而每患其难用,乃屯于梁期,整顿兵马,养精蓄锐,以期再战。

    八月,张飞以报钛祖恩故,单骑北走。时许攸持绍印,以官位购钜鹿诸族,郡南九县十一城易帜从袁,郡守董昭不能制,九月飞至,引郡兵千众,克复十城,攸乃仓皇而返。

    绍闻攸归,夤夜倒履相迎,攸以飞既破己部,竟不进逼,反自断浮桥,其必欲返救邯郸故也,乃谏绍速趋邯郸。绍纳其言。翌日,李进先发,果遇张飞部,大破之。又数日,绍聚众三十万,重临邯郸,两军激战数日,而邯郸终不可下。时钛祖已破太行山贼,急趋将至,绍知邯郸事难速为,乃引大军返梁期,使文丑将八千骑断后。【文丑者,绍大将也。时钛祖十万兵猝至,丑奋力相战,终不得脱,乃逆行向北,强攻钛祖中军,杀伤甚重,唯百余骑困于中军前。钛祖喜其武勇谋略,然知不可屈其志,叹曰:“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遂相约许归袁氏,丑方弃兵受缚。】

    翌日,钛祖与绍各将十万众,列阵以对。王朗时为天子使者,奉命止戈,乃请于阵前行视师之礼,绍诺之,乃与钛祖会于阵前,曰:“昔孟津一别,今已数载矣。不意昨日割瓶对饮之旧友,今为窃国之贼,良可哀也。”钛祖笑曰:“本初兄于洛中,焚南宫,失玉玺,又纵董贼入朝,致天下祸乱。窃国者,乎?本初兄乎?且夫事已至此,非兵戈不能止,口舌何为?”绍亦笑,乃割瓶赠酒于钛祖,曰:“诚如君言。今无他语,唯有一问,昔孟津一别时,天子尚在,时局未乱,而君已勃勃然有凌天下之意,何至于此邪?”钛祖大笑而饮,又令左右释文丑归,曰:“无他,吾不直诸君久矣!”绍作色曰:“天下人亦不直君久矣!吾一载而聚众百万,天下之意可知也。”乃拂袖而退。

    【丑既归,知降人复还,不得用也。时两军分野于邯郸、梁期之间,将决战,遂不归阵,自请致师。钛祖发骑司马赵云应之,云勇略三军,数十合,挑于马下,将斩,丑双腿俱废,乃单臂自刎于阵前。三军肃容,云以彼之刚烈,不取首而归谢于阵前。绍亦移其尸于车,时血涌不止,浸染入衣。及事定,绍大败归城,左右更衣,至于小衣,犹见血渍,绍恍然悟,曰:“此文将军血,勿去。”言罢,泪落如雨。】

    梁期一战既毕,绍检点三军,十去五六,陈宫自驱车赴钛祖军而死,沮授子鹄亦死于阵中,其余死者降者不可胜计。绍视其军不堪与钛祖野战,乃多立城寨,步步为营,坚守不出。后,麴义据邺城而叛,绍使李进、程武击义,克之,复以沮授为大都督,令守邺。

    钛祖以邺坚城难克,乃发兵两翼,关羽将三万军取朝歌,审配引一万军征广宗,包抄魏郡,于是相持一时。是年腊月,绍用郭图之言,东向而攻广宗,聚军八万,然以其军心不定,顿挫城下十余日。越明年,钛祖亦将大军至。两军战于清河。绍部将吕翔守大寨,不能敌,其众乃四散东窜,钛祖部骑兵以争功故,皆急逐之,唯余步卒五千众守营。时绍自将五万军,偃旗息鼓,潜伏于侧,见骑兵一时尽去,河畔强弱易势,立起攻钛祖余部,钛祖陷于重围。高顺领步卒以西羌伏盾之术相抗,其部知钛祖危急,皆奋死力,绍军凡三击,竟不能破。适张辽、徐荣引骑兵返救,绍部遂溃。

    清河一役既克,钛祖以战事再无反复之机,乃令吕范、审配、娄圭、韩当共决河北军务,自引义从北巡春耕。于是关羽引万骑北上大河,公孙范将幽州军出渤海,公孙瓒战于河间,成三面之围。绍一路败走,东至蓼城,见东海浮舟数百,皆钛祖部也,悟己不得生,乃坐蓼城之上,望日薄东海之色,时幕府群臣唯余许攸在侧,绍顾而曰:“子远试看,此大河入海之处也。河水东行,虽征程多艰,亦不改其志,人生志气亦当如斯观。然河终得归海,而人生苦短,多有壮志难酬者,此所憾者。”攸曰:“憾乎?怨乎?”绍曰:“吾之志若大河旧渎,虽遭他道所夺,不能为入海之流。然春堤水涨之时,或亦复有流水漫溢。人生至此,不能成志,固有所憾,而斯复何怨哉?”攸曰:“即不怨卫将军,宁能不怨弃公而去者耶?”绍笑曰:“吾虽末路,犹有何伯求、陈公台、逢元图为我赴节;有文将军、淳于将军、颜将军为我尽忠;更有子远在侧,值此山穷水尽之时而不弃,虽无可喜,亦无可怨也。”言未尽而气不继,垂首而逝,攸大恸。四月,沮授闻绍身死,乃托绍长子谭于其弟宗,自尽于车骑将军府中,邺城乃降。

    建安八年中,钛祖受禅于洛,以燕覆汉,并飨众游魂于北邙,曰:“孤有今日,当谢孤之敌手袁本初,谢孤之旧友曹孟德,谢孤之义弟刘玄德”,如此种种,乃三呼“魂兮请飨”,于是礼成。已而夏风骤起,青山浮碧,北陵南都一时俱寂,唯有大河奔流如带,滔滔然,泊泊然,越北邙而东逝,万渎归一,入海。或曰,古今成败,天下分合,不亦若此乎?

    论曰:钛祖誉袁本初为敌手,何也?绍以豪侠得众,遂怀雄霸之图,天下胜兵举旗者,莫不假以为名。及临场决敌,则悍夫争命;深筹高议,则智士倾心,堪为一时之雄也。决一战之胜负,定天下之命数,钛祖平生大敌,舍绍其谁邪?此其一也。其人为政青兖,宽雅有度,御世族以宽德,待豪强以优容,遂得众死力,而钛祖以世族、豪强为天下祸首,故深相抵牾。曹、刘为政,俱师钛祖之故智,是以曹、刘为朋友兄弟,而绍则敌也。此其二也。

    彩蛋世说新语仇隙篇

    许攸、郭图、辛评尝共侍袁绍,绍与钛祖战不利,郭、辛恐惧,乃各将其军而降,攸以其负绍恩,心深怨之。及钛祖入济南,宴诸降人名士于历水陂,共议天下法度。攸亦与会,抗声曰:“变法不当以言语,而当以刀兵。今将军欲立新法,必先斩小人,免有黄钟毁弃之虞”。钛祖问曰:“则子远以为小人为谁?”攸对曰:“小人者,奸佞卖主之郭图,贪财卖军之许攸,大奸似忠之辛评,此三人尔!”钛祖叹息,乃斩许攸,逐郭、辛于阴山。退而语吕范云:“子远今日之行,乃欲以性命作饵,为袁本初复仇之故也。君臣之间,情深若此耶?”

    *【】内为蛋灵帝原文

    *部分文字版权属于后汉书袁绍刘表列传,三国志董二袁刘列传

    *旧燕书世家第一里写了很多袁逢、袁术的内容,目测是要包括袁氏全家的,而新燕书世家第一现有的片段都是写袁绍,不知道蛋灵帝本意要不要包括袁术。以全文情节来看,私以为把袁家全放一个传似乎不太合适,而且后汉书的袁氏兄弟也是分两传的,所以只补完了本初兄的故事,公路留给忿狷篇。

附录6:旧燕书.太祖武皇帝本纪.卷一.卷二——素来不言

    如题所示,新版本的旧燕书,出自阿备。

    卷一:

    太祖神尧大圣大光武皇帝,辽西令支人也,姓公孙氏,讳,字文琪,家世二千石。父,少为郡吏,短寿,留遗腹子,即太祖也。母曰孝庄文皇后刘氏,方娠,梦神龙锁于井,井口覆碑。汉永寿二年,及产,复梦神龙破井,出而戏珠。文皇后之临柳城,太祖时年四岁。有方士自言善相,谒文皇后曰:“夫人贵人也,且有贵子。”见太祖,曰:“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年将二十,必能匡时定邦矣。”比长,美姿容,雄仪态,志意廓然,人莫能测。

    太祖少孤,为母所抚,爱敬尽于事亲,故以孝名闻与郡中。辽西太守闻之,辟为郡中吏,事主计,左右咸曰能。汉熹平三年冬,太祖武皇帝年十八,遇鲜卑寇边,将三十骑夜出卢龙塞,大破之,由是声震河北。太守益奇之,时太祖从弟越亦于卢龙塞立功,从兄瓒为吏郡中,故与右北平太守共荐太祖三兄弟于大儒卢植门下以通经传。

    太祖与同门往洛阳,过冀州,众皆宝车裘马,前呼后拥,日行于官道,夜宿于郡中豪右大家,独太祖曰:“往来别处,不可不先存问风俗。”乃行小道,入穷乡,尽知地理虚实。道逢钜鹿南和令崔敏者,为清河名士,见太祖,大惊之,曰:“吾见天下名士多矣,未有若君者也!君善自持,将来必成大器。愿以妻子为托!”

    至于缑氏山,适植拜九江太守,众无人治,遂嬉戏无度,独太祖兄弟苦读如旧。后汉名臣光禄勋刘宽偶见之,喜收己之门下。数月,卢植自九江返洛,仍居于氏山。既身奉二师,常辗转于洛中、氏,执礼甚恭,未尝有怠。宛洛士林,皆称其德。汉熹平四年,议立石经,以植领修,太祖乃献公孙纸并钩识之法。

    汉熹平五年元月,太祖行冠礼,刘宽端坐主位,卢植扶冠,蔡邕唱礼。同月,学成归乡。娄圭者,南阳名士,闻之弃家相随。吕范者,太祖同门,素知太祖德行,私请为臣。

    昔前汉元康年间,涿郡有大姓西高氏、东高氏,自郡吏以下皆畏避之,莫敢与牾,咸曰:“宁负二千石,无负豪大家。”太祖北归,过河北,见民生艰难,复闻童子传此旧谣于路边,乃驻马于侧,喟然良久。娄圭、韩当并在其侧,乃避左右讽曰:“天下崩坏,正当英雄用武之时也,君当勉之。”太祖斥曰:“田亩荒芜,民不聊生,不思报国,何谈己身?”圭、当并惭,乃退。

    太祖年少,尝与族兄弟品评洛中人物。越称:“许子远凶淫之人,性行不纯。”瓒曰:“傅燮耿直无度,必招杀身之祸。”太祖曰:“何其苛也?万事万物以人为本,人才难得,许攸虽贪,尤可用其智计;傅燮虽耿,尤可托以腹心。如是而已。”瓒与越乃谢。越退而谓左右:“吾兄虚怀若谷,知人善纳,总揽英雄,求贤若渴,固成事也!”

    熹平年末,郡中骤遇鲜卑万骑侵入,于柳城虏郡守母,载以叩郡治阳乐。太祖临卢龙,又汇兵数千,当有所为也。然辽西广阔,自卢龙出柳城三百里,出阳乐五百里,所虑尤无能也。时娄圭在侧,献奇计,欲以太祖亲身犯险,左右皆怒,拔刀示刃者数矣。太祖乃排众曰:“子伯者,弃家来投,千里相随,吾视之为股肱,安可疑乎?”遂行。遂与公孙范、程普、韩当、娄圭潜至鲜卑营。

    有莫户部首领莫户者,部居去柳城不远,素知太祖英雄也。时部亦在营,见太祖,迎太祖入己帐,跪曰:“莫户三百众,皆为贵人效死。”太祖遂计与莫户部阻敌,以求速成也。范不受,曰:“天下可无范,不可无兄,愿身替之。”太祖感其诚,从之。

    次日,太祖持两刃矛,与普等阵前驰出冲贼,杀伤十数人,虏见之,惮其勇,莫敢抗犯。太祖既与程普、娄圭阵前救郡守母而归,竟无一伤,乃与圭、普立丘上观汉军击鲜卑,两万骑卒,呼啸如潮,天地变色,一击而破。普见之,愕然不知所言。圭大叹曰:“人生于世,大丈夫当领万军如是!”唯太祖神色自若,笑曰:“既如此,若得势,且与汝二人万骑何如?”辽西太守赵苞在侧,既感其恩,复壮其言,愈奇之。

    太祖自幼失怙,时汉末纷乱,时疫横行,其母常忧本家无后。家富,乃阴购美婢百人,教以文字、数术、音律、舞蹈。待加冠,即奉之充其后帏。太祖至孝,不得推,皆纳之。然至婚前,美婢前后罗列,温香软玉,以目传情,太祖依旧举烛苦读,坐怀不乱,守礼愈甚,由是名声日重。苞闻太祖事,又以太祖前事,乃与母议,以女妻之。

    昔,太祖既以弱冠立殊勋,辽西太守以女妻之。或曰:“君少年知名,前途坦荡,然与太守婚姻,惜乎以避嫌失郡中孝廉之途也!”太祖不悦:“吾辈择偶但以德行观之,焉能论前途得失?”不数日,幽州刺史刘虞过辽西,见太祖,大喜曰:“见君如遇美玉也,岂能弃之野地?”郡中议论,皆言太祖将举州茂才也,乃纷纷恭贺称道。太祖泰然自若,不以为喜也。然不日,忽有使自洛中至,乃三公并举,以天下纷扰,特以勇猛知兵法科,公车直入洛中。乡人震动,乃复赞曰:“锥处囊中,其颖自出也,辽西公孙,岂虑前途乎?”即表别部司马,出雁门。

    太祖年二十,以别部司马屯平城,尝出猎白登山,获白鹿而归。太祖在并州军中,上至刺史、两千石,下至白身、黔首,莫不赤诚以待,推心置腹。凡数月,乃至于上下一体,豪杰相投。尝将兵十余,护徙民千余过黄河,有贼知其兵少,夜窥营寨。太祖坐于帐前,指挥若定,贼首举箭指之,然目其风仪,不忍杀,乃射辕门火盆而去。其得人心如此。

    熹平末,汉军分三路出塞邀击鲜卑,檀石槐令三部大人逆战之,三路隔绝,军情恍惚,时太祖在右路夏育军中,烛见万里,窥的虚实,乃于晚日军中用饭时急谒之,自请为前部,不避剑矢,疾趋弹汗山!育许之,太祖即拔本部千五百人,两日连趋百里,直至仇水下,鲜卑王庭方五千兵,见之震恐,待大军援,将毕其功于一役也。然中路使匈奴中郎将臧忽败,使麾下属吏孙坚突围告之,育闻之,亦肝胆俱丧,乃遗辎重、弃太祖而走。太祖深夜闻之,仰天叹曰:“夏育虽恶,然军中士卒皆无辜也,且若其为檀石槐衔尾所食,则燕代之地无兵矣,数郡百姓将为荼毒。”乃决意,夜渡仇水,火烧弹汗,以身诱檀石槐回军!

    将渡,诸将皆努力争先,自求先登而请太祖安坐河南,太祖厉声问曰:“临阵奋战,大丈夫岂可隔河而望活乎?”言尽,乃以一部疑兵临桥扰敌,自领军暗以马匹连绳相结做浮桥,遂亲握马首而渡。既渡,太祖不及披甲,便复发神武跃马突阵,众将隔河观之,无不振奋,乃争相入水。敌军甚众,太祖既当先而战,又无甲,乃屡受刀矢。凡受数创,皆不裹,凡受数矢,皆折而掷地,由是三军用命,贼众丧胆。当是时也,将有失马者或拽袍泽马尾突阵,士有矢尽者皆索鲜卑尸身续射,故贼虽众,仍至速败!太祖乃迫近王庭,举火焚之,夏夜风盛,其光烟直映百里,震动漠南!

    太祖与义从,皆乘白马,以为左右翼,自号白马义从。鲜卑更相告语,避白马将军。乃画作太祖形状,驰骑射之,中者咸称万岁。虏自此之后,遂远窜塞外。

    太祖既归,见雁门为败兵坏,又太守郭求资粮济民,时太祖营只三仓粟,各三千石,乃即指两仓与之。

    太祖拜中郎,过河内孟津,逢日食,士民惊恐奔逐,唯太祖巍然不乱,自斩座下马首而震众心。须臾,日食过,孟津乃安,士民官吏无不膺服!及登船,左右问曰:“公何恃也?”太祖曰:“天象有常,君子自不惧也!”待渡河,其弟公孙范亲迎,以忧来告:“吾兄弟恩师刘公,以天象罢三公之位,今为卫尉,恐为兄长前途有碍。”太祖面不改色:“君子自强,如此琐事,何告之也?”范及左右愈服。

    及入洛,以中郎拜尚书台行事,晚谒宽。相谈至夜,将走,宽度太祖年岁日长,雄气渐成,乃临门拗其袖叹曰:“吾本汉臣,然今观汉室兴亡,将操于文琪手也,望慎之!”太祖不知其意,兼以前言诛宦事宜,乃徐答曰:“王甫根基已动,小儿辈自破敌,恩师但于内堂安坐。”宽自知失言,遂释袖而笑。

    段者,时任太中大夫,阿附阉宦,为其爪牙,人莫敢逆,太祖欲扼之。夏育、田晏者,皆部也,亦恶甚多。太祖乃用计杀之。闻之,携数十人,及太祖一人也,持刃截其于铜驼街前,喝曰:“小儿辈以吾刀不利乎?”太祖曾不色变,曰:“天下健者,岂惟段公!”话音落,京师大震,房屋官寺坍塌者不计其数,大惊而退,由是丧胆,太祖乃横刀长揖径出。

    王甫使门生于京兆界辜榷官财物七千馀万,京兆尹杨彪发其奸,言之司隶。时甫休沐里舍,亦归家。球欲假诣阙谢恩,因奏甫、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羽等罪恶,唯虑甫闻讯入宫相持,便不敢行。太祖时为中都官从事,乃自告奋勇,率义从堵截其舍!待至,不及阳球得旨,太祖即刻亲持刃相博,引义从攻杀入舍,先擒甫、萌父子,复拖其发冠至门前看管。甫卧于血泊,惶然不解:“不得旨而杀两千石,死罪无赦,于君何益?”太祖慨然应曰:“汝父子族人五毒俱备,贪鄙命,天下苦之久矣!既已发动,自有进无退,便以亡命江湖,亦要为天下诛汝曹!”既攻,洛中士民临街而观,复闻此言,皆踊跃相颂,固知王甫无生矣!

    太祖既诛王甫,复磔其尸于夏城门,大署榜曰“贼臣王甫”。尽没入财产,妻、子皆徙比景。曹节讽曰:“君行事酷烈,早晚必遭反噬!”太祖凛然对曰:“日食地震,雌鸡化雄,若不诛行酷厉之举,大汉焉有早晚?吾辈岂可惜私身而罔故天下?”节诺诺不知何以对,良久方曰:“公孙郎中实有本朝名相朱晖童子内刀之风也。”时后汉名臣桥玄在侧,赞曰:“内刚而外刃,锋利而为天下冠!”太祖自诛杀王甫,面斥曹节,乃声名日显,渐为天下重。

    后汉熹平五年三月,有黄龙现于谯。谯者,太祖亲母乡也。后三年,太祖往谒曹操,与之共浴于谯县涡水,复遇毒蛟化龙,乃共杀之,太祖得其首,操得其尾。

    后汉光和元年,太祖拜襄平令。河内审配,北海王修,皆名士也,闻而从之,不以位卑而怒。襄平长吏受取贪饕,依倚贵势,历前令不见举;及太祖至,一日尽去。乃政教大行,一县清平。

    同年,高句丽屯塞坐原,屡犯之。太祖忧之,乃召汉胡万众。十二月,过辽河,曰之冬狩。至坐原,太祖亲持白马旗督之。娄圭献计,一夜起冰城,敌众见而失据。复以徐荣将骑,一鼓而下,乃大破之,遂亡其国。

    后汉光和二年春,太祖以灭高句丽殊勋,封无虑亭侯。无虑者医无闾也,令支都亭,与名字相合,时人称美。迁邯郸令,再迁中山太守。

    太祖素重简朴,为政清厉,后汉光和年间,太祖为长吏行政,常有急令,左右讽之。太祖乃曰:“天下渐沸,士民如在釜中,吾观之,如己身在釜中,安的不急?”迁涿郡太守。涿郡豪右者,以奢侈无度闻于天下。及得太祖将至,豪右咸皆震怖,奸宄遁逃,窜入他郡。太祖速至,于道旁逢之,凛然斥曰:“尔辈者,入他郡便得安否?”豪右奸猾知其神武,皆惶恐,乃各自归郡,复膝行请罪。一郡遂安。

    后汉光和末,张角兄弟领黄巾起,广阳黄巾三万众围涿城,太祖为涿郡守,见敌至城下立寨,乃引公孙越、刘备、关羽、牵招、张飞、魏越、娄圭、杨开,凡二十骑出城,透贼寨而还,贼不能伤也。及入城门中,众将自矜夸斩获不止,独太祖不言。待诸将噤声,太祖乃昂然曰:“既窥虚实,已得破敌策也,五日贼当覆,且观之。”乃行疲敌之计,后果五日覆之,众乃拜服。

    时张角弟宝以贼五万众围范阳,太祖既破当面贼,即欲驰援之。左右曰:“范阳大城,又郭刺史居于其中,不至速失,可休兵数日,复伐之。”太祖对曰:“即以刺史在彼,故云范阳得失,乃胜负之要,焉能不救?”乃速发兵,十日破之。

    太祖既破张宝,复以社稷重,自请提三千骑,以驰河北。灵帝许之,乃诏太祖入洛。太祖乃集幽燕骑三千,直趣南下。至洛,拜五官中郎将,以骑都尉曹操辅之,持节驻河内,并督三河五校。旬日出东郡,即破白马、燕县、韦乡。太祖既伐黄巾至东郡,闻济阴有士名李进者,素知诗书,乃殚夜而往辟之。李进感其德厚,逢太祖克城勤苦,乃慨然举族而助。

    五月,先破兖州黄巾贼卜已、梁仲宁、张伯众四万于苍亭,又破其众二万于东武阳,计获首自张伯以下万余级,降万余,赴河死者自卜已、梁仲宁以下,凡七千众人。东郡乃平。

    太祖既入东郡,搜贼者,得钱钜亿,其以家富,尽分军粮于民,散财帛于军。上下遂称其德。中常侍赵忠闻之,自以后从父名,遣家人往东郡求财货。太祖曰:“无一文钱与宦者。”

    太祖既平东郡贼,旋赴长社。城中左中郎将朱、右中郎将皇甫嵩引军四万,贼波才众十万,围之。太祖知不可攻,乃与、嵩约用火,遂覆十万贼众。

    七月,临下曲阳,贼以宝为首,据滹沱河,与太祖相峙。太祖发三路,自领一路渡滹沱,以张颌戟兵两百为前驱,先登过河。敌炽,不得进,乃令义从呼喝:“五官中郎将向前五十步!”俄而,再喝:“五官中郎将向前百步!”汉军闻之奋气,一前在前。三喝:“五官中郎将已向前两百步!”贼之阵轰然崩,遂破下曲阳,获宝首。

    九月,临广宗。同月,张角死,南阳渐平。遂与嵩合,进广宗,张梁惶而走。太祖发骑兵与漳水,克梁,获其以下首三万级。黄巾遂平。

    十月,太祖以功至卫将军、蓟侯、领河内太守。时河内屡遭匪患,闻太祖至,盗贼逃匿,士民鼓舞,沿途见白马辙箪瓢迎之。

    中平初,太祖为河内守,春社日,令郡中名士辩经于县北射犬,以敬时节。其俭不着仆役,乃使司马朗为从,长公主年幼,遂亲抱于怀步行于道。既至,购陶器于射犬市中,复于辩经处席地坐,置长公主于膝。于时,太史奏曰:“真龙北行也。”

    后汉中平二年,二月,中常侍张让、赵忠说灵帝敛天下田,十钱,以修宫室,帝许之,乃加赋。诏至河内,太祖曰:“十月方免,二月即加,此乱命也,使天下乱复生也!”

    同年冬,逢师故太尉刘宽薨,太祖以遗言辞河内守理丧,入洛。及面帝,尽言算赋事。不听。出,谓左右曰:“今日方知,上甚聪明,尽知天下虚实,但贪鄙无度,明知而不为,实无救药矣。”复曰:“天下汹汹而无能为也,今日知何谓忧心如醉!”太祖既弃职而走,遂遗卫将军印绶于洛。灵帝从议,遣使追而与之。凡三次,乃受。太祖之心,自此兴矣。

    于回辽西之路,太祖居广阳,稍倾,冀州刺史王芬以许攸为使,言废立之事,太祖怒而斥之。及攸走,太祖夜临星河而叹,左右或知其意,俱劝:“天子昏乱,遂令君侯不容于朝。今天下已叛,而兵不足自守,幽州乡里被君恩德,愿必从之。当安居广阳,率厉义徒,见有道而行之,以济天下。”太祖大叹:“天子固昏,然关西之乱,傅南容何辜?王芬之悖,冀州百官何苦?兼两地黔首,固多牵累,我何忍害之,夫大丈夫生于世,当有所为。”左右遂止。

    将归,路见流民纷落,甚不忍,遂止行,引众安于昌平道口,亲耕枣栗于燕山以哺民,兼阻绝胡路。凡数年,往来投者百万计。或曰:“燕武之德,自此始也。”

    太祖屯于昌平,自挖沟渠于西,复使王修执刑于南,常林分粮于北。陶谦为幽州刺史,驻广阳蓟县,闻太祖屯于近处,乃素衣斗笠行驴车出蓟,其自南往北,初见修,再见林。及营中吕范闻之,大礼往迎,言太祖在西,固请。谦不语,自转车往南,归蓟县。左右疑而问之,谦乃叹曰:“王叔治宽严有度,常伯槐一丝不苟,吕子衡彬彬有礼,此三者,皆人杰也,何须复见其主,广阳事,当归公孙为之。”

    中平年,凉州复叛,贼势大,进长安,太祖同门傅燮战死。

    中平六年,冬,大将军何进以信与太祖,言失兵权,或碍诛宦事,太祖闻之,自引私兵轻骑至河内,洛中北军、西园多太祖旧部,纷纷来谒。洛中宦官闻之,俱惊,乃语于灵帝,以诏付司隶校尉张温,使其拘太祖入洛。及至,太祖悬剑于辕门,以示本心,张温见而叹之,竟羞惭而走。

    灵帝又诏太祖往凉州,以行其叛。太祖以天下任,遂受命行。诏书拜董卓前将军,复起皇甫嵩为左将军,各率二万人拒之,又以太祖持节督二将,各交本部骑兵兼五千众为太祖驱。即以吕布为前驱,破当面韩遂、马腾,继大破之,获王国、李相如、黄衍以下首万余,俘三万,遂、腾仅以身免。凉州遂平。

    太祖既覆凉州叛军于渭水,拜冀州牧,授节杖,督幽冀武事。

    中平末,辽西乌桓反,举兵数万破柳城,隔断幽州,兼奉渔阳豪族张举为天子,中枢以为堪忧,乃拜太祖持节督塞内诸郡。

    三月,破管子城,斩张举。四月,太祖与乌桓战,渡大凌河,众七千余,忽有段部鲜卑遣使来报,以告乌桓单于丘力居引兵两万伏于小凌河东,星夜来攻。时众篝火啜热汤于野,咸失色惊立,汤流满地,唯太祖不动容,徐徐啜引,复举碗曰:“此碗可扣贼!”众安。乃夜雨发军,乌桓不备,大败之,得复柳城,斩贼酋丘力居、塌顿。

    会灵帝崩,太子即位,何太后临朝。大将军何进与袁绍谋诛宦官,何太后不听。进乃召边军三路,募兵五路,又欲以太祖为后援,镇压局面,以胁何太后。书至辽西,太祖见而笑之曰:“阉竖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既治其罪,当诛元恶,一狱吏足矣,何必纷纷召外将乎?欲尽诛之,事必宣露,恐吾未至而见其败也。”

    光熹元年五月,大将军何进谋诛宦事,不密,反为诛。洛中遂乱,张让、赵忠等亦在乱中伏诛。袁绍乃私诏董卓入洛。卓既入洛中,竟行废立事,又使李儒鸩帝。

    太祖闻卓乱政,发檄文会盟于常山,求速南下河东,直趣董卓。十月,起兵,出雁门,过三晋,破匈奴,斩杨终。至河东,临上党。

    时有河东白波贼,以郭太首,拒太祖于襄陵,太祖既出营,乃引众汇骑兵两万众亲列阵于东,其军阵严整,盔甲耀眼,迎夕阳夺目,宛若天神,贼军望之悚然。太祖见贼震动,乃令全军欢呼,既停,不鼓,直引众向前,贼阵望旗帜动摇,未及十步,猝停,贼乃恍然惊疑,而阵型渐溃。如是再三,贼全军震动,左右离散。贼首郭太遥而望之,知不可为,亦明太祖仁念,乃自戕,并使亲卫匣其首以降,河东遂平。

    卓闻而惧之,乃议迁都,驱百万士民西入关中。太祖闻之,乃速入弘农,雄关在前,厚兵在后,所谓困于重兵之中,受制于东西之间。或劝之,当走河东。乃扬声对曰:“行百里者半九十,正所谓也,艰难之时,愈见人心,且勉力支撑,胜败未可言也。”俄而,又闻袁绍提关东军往平兖州,将赴河北,左右复劝,当归河北,已定人心,亦喟然对曰:“人不负我,我不负人,关中百万士民翘首以盼,焉能弃之?如袁本初空谈大义,弃掷国家,吾耻之焉!”又破陕县,杀卓婿牛辅、李儒。再克潼关、蒲津。后闻卓在县,但过长安而不入,令曰:“敌只一人,正在县。”长驱围万岁坞,使人递刃入坞。卓见之,乃自刺死。

    史臣曰:“太祖幼年失怙,起于郡吏,凡数十载披荆斩砺,出生入死,不假他手,乃功成帝业!”

    卷二:

    汉光熹元年,七月,太祖既讨董成,白马入长安,乃召长安有之公卿大夫至未央宫东阙上问之。罪卓十,曰矫诏引兵入洛,曰擅行废立,曰鸩杀太后,曰鸩杀少帝,曰强迁国都,曰僭仪制修万岁坞,曰无故夷太傅、太仆,曰私领相位,曰发皇陵并诸丘墓,曰拷略河南、三辅并残其兵民无辜,凡十罪,皆不赦也。并出从卓者立左三出阙,出非卓者立右三出阙。罪毕,立于左者,有**,太祖乃勃然曰:“天下为乱如此,非独卓之过,尤为灵帝与诸卿之罪也!”

    同月,太祖以卫将军之官政,先处三辅庶务,抚民复农事;又收凉州部,平卓余部;再议功编军。并发《招贤令》,充实幕府。又以光禄大夫杨彪使豫州,以光禄大夫黄琬使荆、益,以长安城门校朱使交州,迁皇甫嵩为凉州刺史,天下遂安。

    八月,兴水利与河东、弘农,并行以工赈灾事。

    九月,发禁酒令。

    十月,查司隶迁移百姓百万计,积累三辅,以世祖度田事,清关中地以置。

    汉建安初,田楷往长安谒太祖,楷者,太祖少年故人也,太祖大喜,加骑都尉,并邀住卫将军府,同塌而眠,登堂拜母。楷初小心,渐松,遂阔略无上下礼,与太祖言,至于呼字。庞德为义从长,怒,请杀之,太祖不从,曰:“公直固少年故人也,乡人旧友,同郡为吏,何至于此?”德出,与张既、京泽等言,泽曰:“当示之以威礼。”明日,太祖于明光宫大会三辅诸将、官吏,论及河北战事。楷本无召,既虚言邀入,及入光明宫,见公卿无数,俱肃容列坐,庞德引义从军,京泽引虎贲军,并披挂环列宫内外,而楷之位居于边角。楷遂大惊,乃知太祖宽宏,自后益尊事谨慎。

    汉建安元年,春,后将军袁术攻荆州刺史刘表;车骑将军袁绍攻渤海太守公孙瓒,又表周昂为九江太守,塞豫州刺史刘备路。既二袁此,遂烽烟四起,天下复荡

    绍平青兖,入清河,先败瓒,又破韩馥,乃自矜威炽,不尊朝旨,私领车骑将军。益肆行无忌,竟僭仪制,据邺城,攻邯郸。时赵国相审配守邯郸,绍以配侄荣说之,配曰:“吾从卫将军,如鱼置水,岂臣私人乎?”适朝歌令领振武将军关羽援至,乃与共破之。

    绍惶然不知处,复闻黑山贼于毒下邺城,益惊之,乃惊中弃之属去。及邺复,又复前之无忌惮者,更略太行,使紫山贼等丛生。于是驱流民南去,期乱关中。太祖闻之,曰:“袁本初四世三公,而实非一成事者!”遂发兵征贼。

    汉建安初,太祖至井陉讨紫山贼张燕,众五千,贼众两万。及渡河立营,夜间哨骑回,言张燕大营炊烟不断,屡屡见于月下,太祖遂知贼欲行淮阴分兵潜袭之故策。及召诸军师相对,事仓促,众士皆不知所为,太祖乃笑,自称有策,明日即知,左右忐忑而走。翌日,太祖大会全军,自毁营寨,断浮桥,号曰破釜沉舟,发全军向前,及谷中相逢,张燕半分其兵,只余万军,又皆杂众,遂一战而没。获燕首,降张晟,太行山贼势遂平。众始悟,乃盛赞曰:“明公之策,实以项王之故策,临淮阴侯之旧智也。”太祖复笑,对曰:“君等大谬,张燕分兵,其实孤注一掷,故名为淮阴故策,实为项王旧计;吾弃营向前,破釜沉舟,其实乃知敌方略,攻其弱也,故名为项王旧计,实为淮阴故策。且夫,韩信焉能负项羽?”

    汉建安元年八月,绍矫诏,起兵十万,交攻太祖于冀州。

    九月,两军相持于梁期。

    十月,太祖至军,即挫绍军。然后约决期,定于三日。期至,二者并众数十万,列阵交于原野。效春秋时之事,先行视师礼。视师礼毕,又行致师礼,乃使绍部文丑、幽州常山突骑别部司马赵云阵前斗,斗数十合,云胜,丑于羞愤下死。礼毕,战起,以太祖更多战事,得其机,大破之。绍绍弃其辎重及卒,仓皇归邺。

    汉建安二年,元月,太祖提数千众进清河,许攸以五万众设伏之,困之。当是时也,太宗仁皇帝年十二,亦在军中,太祖乃置太宗于膝上,故指挥若定,不为所乱,谓太宗曰:“且观诸长辈破贼!”众感而奋,遂破之。

    二月,绍奔平原,犹败之。东奔乐安,再败之。

    三月,绍走蓼城,太祖发兵围之,于是惊惧死。河北遂平。

    太祖既覆袁绍,入济南,以界桥事不得已杀许攸一人,余者皆赦死,发陕州徒刑三载,青州人心遂安。俄而,复举高密郑玄为太常,建大学,行科考,建三长制,又开幽州民屯为户,并均田与之,复设屯田于冀、营、青、陕四州,摊口算于田赋,世称救民涂炭,海内称善。

    七月,太祖既灭袁绍,平河北,乃移镇邺城,分州设牧,属卫将军府。

    十二月,中原诸侯会南阳,议连而抗太祖也。

    汉建安五年三月,太祖欲震中原诸侯,又以邺下富足,起铜雀台,以正与重俱置于此。

    七月,豫州牧刘备使鲁肃谒太祖。

    同月,天子束发,归长安。太祖既至长安,群丑震怖,王允联诸逆相约谋太祖,重申旧誓。未几,与会者八人,出首者四也。

    同月,闻西凉叛。

    汉建安五年秋,七月廿三,太祖西征过长安,公卿请为大将军,不应。将复请,外戚城门校尉董承、左中郎将伏完、右中郎将王斌忧之,相约为乱,起兵攻武库不得,事败见诛。左右复请杀王氏二子,并入宫处置董、伏二贵人。太祖喟然对曰:“吾负汉室行数载至此,虽得善始,不能善终,已多愧矣,焉能为区区意不平复违臣节?”左右虽应之,多不值也。

    九月,过汉阳,凉州士民多自从之。

    同月,破马腾。

    十月,降韩遂,令出玉门,经营西域。凉、臧十二州遂平。继伐汉中。

    十一月,天子出奔,自清明门东行,太尉刘虞在门前止之,伏地请归,尽言不可行,不听,再止,乃令矢之,中,然后匆匆之去。三日,虞遗子和曰:“吾闻前卢子干死是谓子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深然之,吾今亦有言欲以遗子,曰:‘勿以时穷而忘节,勿以势起而乱性’,小子识之!”是夕疮发,薨,妾梅氏亦作炭殉矣。天下议之,咸曰天子失德。

    十二月,天子既走南阳,关中动荡,士民皆望太祖归。更有奏者,劝太祖进燕王位以安心。太祖以汉高祖皇帝白马事,固辞之。

    同月,汉中太守张鲁孤身出斜道,降之。乃令赵云进驻汉中,都督汉中、武都二郡,又发杨秋引千骑为辅,然使鲁为汉中太守。汉中遂定。

    同月,太祖归长安,先为虞发葬。

    汉建安六年,元月,又令曹操、刘备及刘表请天子归长安详此事。不应,反罪太祖。

    同月,百官再三请进燕公位,凡三辞,乃受,以燕公位代太子位行民主责,督十一州军政务。并请于天子,且复请归。

    太祖既称公,乃尊母为燕国太后,敕封其妻为燕国后,其余诸位夫人皆称嫔。拜汝南吕范为首相,魏郡审配为左相,南阳娄圭为右相,此三相下,又为四相,分为钜鹿田丰,北海王修,辽西韩当,颍川戏忠。

    设三省,一设中书省,掌机要,发政令,为首相领;再设尚书省,掌机要,统揽各部、台、曹、阁所入文书,批陈阅览,为左相领;后设门下省,掌机要,专司监察、批驳政令,为右相领。三省之下,复设六部,曰礼部、吏部、工部、兵部、刑部、户部,每部皆有尚书一人,左右侍郎二人,直对各州郡县乡亭;又设十二寺,依旧属三省,曰太常寺、鸿胪寺、宗正寺、大理寺、少府寺、太仆寺、司农寺、将作寺、黄阁寺、版印寺、钦天寺、卫尉寺。再设四台,曰御史台、财政台、枢密台、靖安台,御史台掌监察,为钜鹿田丰领,财政台掌财政,为北海王修所领,枢密台掌兵马调度,为辽西韩当所领,靖安台权责不明,但以颍川戏忠所领,郭嘉为副。又曰,凡三省三相,与四台首脑,并于邺下铜雀台设坐,并称台僚,遇非常事,七座并论,可决国事!

    三月,令蒋干使蜀,乃于彼见白罴,白罴者,祥瑞也。

    四月,后汉名臣赵歧夜观紫薇,谓左右曰:“苍天已死,昊天未立,岁在丙子,天下大吉!”

    同月,操有战书予邺下,自称治军七十万,欲与太祖猎于白马。太祖观之,复曰:“以吾之众旅,投鞭于河,足断其流。”

    五月,端午日,阅兵铜雀台,军容雄壮,咸曰万胜。

    同月,立射科取士策,即科举制也。

    同月,令徐晃、张颌奔袭白马,一战下之。旋提邺下步骑一万,亲至白马。

    同月,操至平丘,相与之持。

    太祖自统御海内,芟夷丑,其行军用师,大较依孙、吴之法,而因事设奇,谲敌制胜,变化如神。临事又手为节度,从令者克捷,违教者负败。与虏对陈,意思安闲,如不欲战,然及至决机乘胜,气势盈溢,故每战必克,军无幸胜。一生用武,殊无敌手,唯曹操稍可相对也。

    六月,破酸枣,获夏侯渊、丁首。

    同月,太祖直趣官渡,操屯于濮南,乃并兵西下援护,先遣曹纯引虎豹骑万众持节先行。太祖窥其衅,即破之。适操至,再攻,亦大破之。是役,获曹纯、曹休、许褚、史涣首。

    八月,关羽下徐州,徐庶斩周瑜。

    九月初,太祖数挑战,操固不出,因使人集巾帼妇人之饰数十,以车发操营讽之,操乃战。

    至九月中,战愈酣,首相吕范长子扶死于战中,太祖闻之不言。翌日,时仁皇帝未加冠,与诸近侍皆劳动于白马,一时皆充入官渡,左右皆震怖。

    至九月末,太祖以骑兵数万设伏于乌巢泽,操亦尽兵卒,大破之,操仅以身免。获徐盛、夏侯尚、周泰、毛阶首,杜袭降。

    同月,孙策欲袭邺下,时程昱守内黄。

    十月,阻而败之,获孙策、曹洪、乐进、李进、高干、张超、董袭首,降黄忠。

    同月,太祖下操营。操奔宛,时吕布在宛,操以同事天子,求入,布不纳。适追骑及之,操笑谓始者曰:“小子,与尔开国侯!”乃自刺死。中原遂平。

    汉建安七年,春,太祖进两淮。发镇西将军公孙越、益州牧田丰、冠军将军赵云、汉中太守郭嘉伐蜀。

    五月,越、丰顿剑阁,徐庶蒙嘉之请,负剑入蜀,谋刺国策,事竟成,太祖闻,赞曰:“不意别剑可屠龙!”蜀遂平。

    九月,贾诩问答太祖于铜雀台,七问七答,尽抒太祖志意,并行文天下,由是人心益附,天下渐安,太祖之天命,亦由此发!

    十二月,交州降。

    同月,汉帝与表、备会于西陵。备乃自请出南阳。

    汉建安八年,三月,太祖至洛阳。

    同月,发吕范临水,破备军。备走聚。

    同月,韩当围聚,获备首。

    四月,当克沙羡。

    同月,汉帝降庐江太守韩锐,归洛。后汉名臣、车骑将军京泽自沉死。

    同月,荆州降。

    同月,吴郡降。

    五月,汉帝以望在燕,乃禅,曰:“朕在位十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忠臣用命,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公孙氏。是以燕公既树神武之绩,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燕公。”

    汉帝王祭祀天地,然后下旨“册天子”,太祖受旨,至北受禅坛辞,凡三辞,拜坛上,由汉帝助加天子旒冕,汉帝委天子冕,并于下坛而反行,毕,禅罢。太祖旋配刃,骑白马,率数万,阅洛阳。祀天地,告皇天后土,礼毕,燕汉之易,遂成定。太祖乃曰:“乃汉帝有言,孤今之势,本自为之,故可勉之!此言差矣!以一人之力,焉能翻天转地,立燕覆汉?孤今日事,明君共成!至于身前之冕,似此巧匠数人,一月而成,乃诸君厉十载,与孤沥血共制!故云:孤今加其冕,当谢汉帝,更以谢今日身前君!并谢时镇四天下之燕数十万官吏、士卒!谢凡十载,为孤驱马下,死不旋踵之灵!自然,亦将谢母倾家也!谢孤二师授德授力!亦谢孤之敌袁本初!谢孤之旧孟德!谢孤之义弟刘玄德!更将谢自丧乱以来,十载纷纷为节死、为道死、为德死之有灵!然也,更谢自三代,开天地立华夏有烈!以孤今之语,正欲借诸君之口四海天下,正所谓天命人成,故人定胜天!夏商周秦汉燕,山川社稷相承不绝,依之则丧乱之时,总有英雄奋臂起,不以死而却步!诸君,为有牲多壮,敢谓日月换新天,孤今日不拜汉帝,但拜天下士民;不祭天地,唯告英灵!如是而已!”

    太祖既即皇帝位,乃定有天下之号曰燕,建元洪武。追尊高祖考曰玄皇帝,庙号德祖,曾祖考曰恒皇帝,庙号懿祖,祖考曰裕皇帝,庙号熙祖,皇考曰文皇帝,庙号仁祖,妣皆皇后。立妃赵氏为皇后,世子定为皇太子。诸功臣进爵有差。颁即位诏于天下。追封皇伯考以下皆为王。

    史臣曰:“两汉有谶:‘代汉者,当涂高也!’履涂高者何?皆公孙辈也!故太祖武皇帝自一辽西匹夫起,及至以燕覆汉,岂非天数?”

附录7:《旧燕书》卷六十九.韩程高关张赵传——蔡有明天

    韩当,字义公,辽西令支人,以便弓马,有膂力,知军事,少从军于卢龙塞,屡屡不得志。熹平三年遇鲜卑寇边,时太祖武皇帝年十八,为郡中吏,当随太祖将三十骑夜出卢龙塞,大破之,由是声震河北。后闻太祖求学于洛阳,乃先发于道左,途中相从之。熹平四年,太祖建义舍于缑氏山,事皆委当,当代太祖资贤达、助孤弱、处事扬名皆以太祖为先。

    熹平年末,尝以宾客身与太祖出塞,复临阵决于鲜卑。敌酋骄横,越众出阵,当一箭而落,三军惊骇,乃有大胜。后,太祖谓之曰:“义公英武,宜举为军侯。”当默然不语。太祖复问曰:“军侯秩六百石,以白身宾客骤进六百石,尚不足乎?”当乃曰:“固不足也。”太祖大奇:“六百石军侯,吾之极能也,汝欲何秩?”当立于马上,昂然曰:“当自随君侯入洛,存问各地风俗,此生无别念,惟愿与君侯宦游四海,安抚一方,除世间不平,所求者三餐也。”太祖喟然叹曰:“此天授义公与吾也!”后太祖行任平城别部司马,建制义从,举当将之。

    汉光和六年末,太祖移涿郡守,当去职随行。七年二月黄巾渠帅程远志领两万五千人自幽州广阳郡西攻涿县。为堕敌士气,太祖使当等众将各领二十骑,每日轮番冲营骚扰黄巾军。黄巾渐疲,太祖欲破之,然黄巾骑卒为碍,韩当率三百义从大破黄巾军一千骑卒,并俘获战马八百匹。四月太祖为五官中郎将,东路主将,往平东郡黄巾。韩当夜渡黄河,奇袭白马得手,是为首功,后复随太祖转战四方,屡立战功,朝中所受封赏皆不受,白身从太祖。十月黄巾平,太祖任卫将军,开府拜韩当为卫将军属司马,为武官之首。

    中平五年,凉州叛军十万,出凉州,入三辅,直逼长安。太祖代何进领三河骑士出征,两军决战,大破之。当率骑两千断叛军路,叛军与战,不敌,窜至渭河南,争从冰上渡,冰裂,落水者甚众,凉州遂平。

    建安二年太祖平袁绍,告众人曰:“此番吾将北归,凡河北军国重事,无论何职,尽统于卫将军府仿关中故事,以吕范为主,审配、娄圭,韩当三人为副,总统一切!袁绍生死,地方军管,临阵赏黜,皆四人为之!”当俯身辞曰:“臣一边鄙匹夫,不得当此命!”太祖责曰:“吾亦一边鄙匹夫!汝从吾少时便负刀相从,实为元勋,吾既理事,无论大小宽窄,身侧岂能无汝一席之地?”众人凛然。建安四年太祖爵燕公,建铜雀台于邺,首创七相制,当领枢密台,位列七相。

    建安八年,天下将定,唯江夏世族不法,残民甚重,闻燕军将至,聚于沙羡,众三万余,皆持兵,当往伐,平,将重刑之。使人求曰:“天下既平,韩公为天下计,应量刑从宽”。当叱曰:汝等知天下将定,料量刑从宽,却聚众残民,此知法犯法也,当罪加一等,今吾刑尔辈,天下无不称快。使人曰:“纵不为天下计,亦当谋己身,韩公前程远大,何故图树敌也,今饶吾等,来日必有厚报”。当笑曰:“殿下曾有言,要去世间腐肉,今视汝等,皆为祸天下者,至于己身,今有一言告汝,苟利国家便可为,*******”。乃重刑彼辈。

    开元元年太祖受禅登极,当受封万户,领枢密台,掌天下兵马调度。开元二十四年太祖病重,当耗重金遍寻天下名医。开元二十五年秋,太祖崩,孝庄太后遣使召诸臣入宫议事,时当为太祖祈福于洛阳马庙,闻太祖武皇帝崩,惊坐不语,左右劝之,不答,视之,已卒。

    太宗仁皇帝即位,追谥当曰忠武,配享太庙。子综嗣。

    程普字德谋,右北平土垠人也。初为州郡吏,有容貌计略,善于应对。熹平三年冬,太祖与韩当将三十骑夜袭鲜卑大营,普率步兵出,与太祖相得益彰,大破鲜卑,遂至二百石。

    熹平五年三月,太祖尝攻鲜卑,忽马失前蹄,为敌所困,普下马弃刀,迎面蔽太祖。贼以矛突普,普赤手夺矛,反挑杀之,复弃矛,如是再三,鲜卑胆寒,俱大惊而退。太祖在旁喟然曰:“当时虎将,何如程德谋者?”普由是知名塞外,后郡中论功,太祖备言普能,迁郡兵曹掾。熹平六年太祖任平城别部司马,将入洛,郡守郭蕴求问继者,太祖以普知兵遂荐之,蕴从,以为假司马。

    光和七年四月,太祖迁五官中郎将,持节,东攻卜己,虑麾下皆骑,乃调普部,普率部日行百里,五月即至。时黄巾梁远部欲汇卜己,普、顺率步卒二千当道而阻之,贼二万,攻其半日,不动如山,太祖师至,贼破,东郡乃平,战后封赏,普特进校尉。

    然普以豪勇,多行激烈事。一日,将征,太祖解其氅覆普背,复谓普曰:“卿之豪勇,吾固知也,昔日征鲜卑,非卿斥手夺贼刃,救吾于危难中,几不得免。然时事易矣,卿今日欲为大将,不可止豪勇,亦当持重!普感念下拜,自此渐为大将之才。”

    后太祖将至洛,忧鲜卑为祸桑梓,以普持重,表为雁门都尉。鲜卑轲比能部袭扰幽并,为普所退。汉中平六年前泰山太守张举举族反叛,勾结鲜卑、乌桓,破卢龙塞,莫敢当者,普率军与战,三战皆胜,纯败逃塞外。七月,董卓为祸,普以建威将军领辽西太守应太祖檄文往盟,太祖以方面任之,曰:“前,吾与诸将共往,后,有德谋无忧”。

    普顾大局,善克己,建安二年,太祖平河北,废司隶校尉,改程普为镇南将军,领司州牧,委以屯田事。普素好酒善饮,及任,滴酒不沾,左右奇曰:将军何故至此?普曰:“大战方休,粮秣所耗者甚,今吾一人乏饮一日,可供数家一日之餐”,左右拜服,下皆效之,民粮不乏。及秋,粮大熟,普连饮数日不止。

    建安六年,官渡战起,太祖以普为前营指挥,普连营三十里叠叠向前。操因前战不利,欲夺先声,数与普战,无果,束手无策,乃使人骂曰:“普数战无功,此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也。”军中闻之皆请战,普闻之,虽忿,旧岿然不动。后有军吏复告太祖,太祖拊掌曰:“岂不闻,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乎,德谋可托大事。”军中遂安。九月,战机至,普领兵向前,所向皆破,操弃营而走。

    开元元年,太祖受禅登极,普受封万户,领司州牧。

    普性达观,喜谐。开元十三年二月,普染沉疴,太祖往视,普不能起,太祖语普曰:“光阴似矢,朕与卿皆老矣,今有愿否?”普曰:“陛下万寿,万勿言此,臣能从陛下扫平四方,儿孙满堂,其滋味如饮醇醪,平生足矣。”及太祖归,其子咨垂泪不止,普视之,捶榻叹曰:“悔矣,今有一愿,忘语陛下。”咨忙问之。普曰:“昔闻陛下割瓶赠酒,以遗英豪,吾时处幽州,憾不能…。”声近不可闻,咨忙拭泪曰:“儿即追陛下,叩请陛下赐酒。”将奔,普忽亮音曰:“谬矣,吾想请陛下告吾,酒自何处购也”。言罢大笑不止,咨破涕为笑。

    三月,普病益重,乃召诸子,正色曰:“今吾将亡,有一言告汝等。吾素喜饮酒,然有度,今后辈皆效吾喜饮,但不自持,久必为祸,吾死,程门当禁酒也,切记之。”诸子称喏,普使其呼“今日程门当禁酒”,如是者三,乃卒。时普曾任司州牧,重治安,故多有司州吏员在侧,闻之,以普遗愿,乃告洛阳诸门,“今日城门当禁酒”。后孝庄太后闻之,笑与太祖语:“哀家思过往,确当城门处禁酒”。遂为定制,因事源普,后皆呼曰:“城门普检”,延续至今。

    谥曰武昭,子咨嗣。

    高顺,字素卿,上党人也,少有武风,师从乡中贤者,颇读诸子。熹平初,从军,积功至队率,时有军司马辱顺卒妻,顺杀之,遂发为军中陪隶,后为太祖所部,其人严重清白,时陪隶多有逃叛,而顺抚循得意,不失一人,为吕范所得,常为臂膀。熹平末,从征鲜卑,焚弹汗山而返,路遇雨水,太祖伤重难为。时有渤海高衡高玄卿为夏育亲拔,亦在军中,育虑己败而太祖独胜,恐将罪己,乃阴使之反。时情急危殆,顺得范命,负太祖而走,至后军乃安。太祖握其臂,赐刀呼顺助吕范平乱,乃返,至营中举刀安众心,范亦以太祖之威德责夏育之无道,玄卿羞愧难当,乃自戕而死。待天明,太祖先收衡尸,复叹曰:“衡亦清白之人也,今失一高衡,得一高顺,非天命乎?其以玄卿,君当素卿。”乃以顺功绩之重,赐字素卿,复自陪隶拔为军侯,一营皆侧目也!后太祖自平城入洛,拔顺为曲军侯。

    光和七年时太祖任五官中郎将,东攻卜已,顺随程普率雁门别部二千人至东郡,当道阻敌,屡立战功,及黄巾平,迁别部司马,屯雁门。顺为人清白,善养众,有威严,不饮酒,不受馈遗,所部千人,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及冬,哨卒请酒御寒,顺不许,曰:“吾等从军者,存身,守乡,建功也,今禁酒者乃为汝身安,为袍泽安也”。哨卒闻之皆默。及旬日,全军皆获皮具,问之,军需答曰:“此高将军捐家所购也”。士卒皆感其德,愿为其效死。

    中平六年三月渔阳张举与辽西乌桓反,太祖以道难行,指顺为前锋,大军后出管子城。及三日大军将拔,忽闻顺急奔两百里一战而下管子城,俘张举。太祖喜,召而赏之。顺曰:“大军云集未动,举轻而无备,此天赐战机也,况部下用命,顺未敢居功,请赏士卒”。太祖遂赞曰:“疾行如风,拔城如火,素卿部当名陷阵营。”乃大飨其部。后顺复随太祖趁雨奇袭柳城,获丘力居,其部攻乌桓如秋风扫落叶,论功迁横野校尉。

    初平元年顺随太祖讨董,二月河东白波贼反,太祖率骑兵与贼战,顺率陷阵营防守大营,贼乃分兵攻营,死战不能下。临夜太祖亲率骑兵列阵前逼,贼无立足地,其首郭太知必败,令徐晃杀己,全军乃降,论功加高顺为横野将军。

    建安元年九月太祖与袁绍会战于梁期,赵云、高顺率部攻绍军左翼,云率部投矛乱其阵,顺部随进,斩大将陶升,溃绍军左翼,战乃胜。建安二年正月太祖携太宗率军八万自邯郸往攻绍。初十,绍谋士许攸以吕翔部一万步卒及清河畔大营为饵,诱太祖过桥来攻。及翔部溃,徐荣、张飞等率部追击离营。忽绍军主力五万自伏处来攻,距中军仅五里,诸部渡之不及。时太祖、太宗、诸文臣皆位中军,身侧仅义从二千,顺部步卒四千。吕范、董昭等以险,劝走,太祖斥之,乃令庞德率义从出营,遮护尾翼,复赐所持断刃与顺,令掌全军。绍军遥见太祖旗号,皆喜。长史逄纪以归乡为饵,诱安平**马往攻太祖,纪冲列阵前,绍军士气颇振。然顺以伏盾战法,数息间重挫袁军,射杀逄纪,袁军大惧,三鼓不能下。及荣、飞回援,绍、攸率军乃退,遇审配部拦腰截击,全军大溃。事后太祖赞曰:“摧敌锋于正锐,挽狂澜于既倒,舍素卿者何。”诸将皆服。

    建安六年,官渡战起,顺率部驻要地白马,兼守粮道。

    开元元年,太祖登极称帝,顺受封八千户,掌洛中禁军。

    开元五年,太祖阅兵于洛,有好事者问顺曰:“今观天下精锐,骑军首推义从,步军首推陷阵,若以义从阵陷阵,孰胜?”顺屡辞不得脱,答曰:“义从当胜”。后太祖闻之,曰:“素卿何其谦也,陷阵虽数增,然终不过万,若使过万,当远迈李陵,义从亦不可敌也”。众皆骇然,遂有语曰:“陷阵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开元十一年,顺病笃,乃上书太祖,其奏曰:“蒙陛下厚恩,不以臣卑鄙,擢臣于陪隶,然臣思之,隶中如顺辈者不知凡几,今臣将死,不惧人言,请陛下垂蒙,选其能者以用。”太祖览奏曰:“数典忘祖者何其多也,如素卿者何其鲜也。”遂首开恩科,名曰“专隶”。

    谥曰武肃,长子德,早夭。次子宠嗣。

    关羽,本字长生,后太祖赐字云长,河东解人也。少为友人仇,亡命奔赵国,路乏资财,守节不为盗,闻太祖筑堤于圪芦河,遂输石于堤。光和二年末,霞堤将成,刺史刘焉往视,遇刺,为吕布与羽救。时太祖再侧,见而奇之,后闻其旧事,遂引为腹心。左右以逃人相讽,太祖笑而对曰:“今海内沸腾,当用贤者,焉以区区而不用?”

    汉光和七年,广阳黄巾三万围涿城,太祖为涿郡守,见敌至城下立寨,乃引公孙越、刘备、关羽、牵招、张飞、魏越凡二十骑出城,透贼寨而还,贼不能伤也。及入城门中,众将自矜夸斩获不止,唯羽不言,太祖问之,答曰:“观彼辈形状多闾左氓首,不能救彼,罪也,故不敢夸功,但求速平此乱也。”太祖壮其志,任其假曲军侯,领新募之军。及程远志军败,太祖驱败兵冲击张宝大营,远志聚众返身死战,为羽所斩,贼复溃,遂夺黄巾营盘。五月羽克发干县城,约束军士,张榜安民。时县内游侠潘璋,字文,性博荡无赖,素无形状,其年十六,于城中见羽威风,乃大叹之,往投,自变行为善,遂成健将,专司扛刀,后致位将军。十月黄巾平,羽因斩将拔城之功迁河内朝歌令。

    羽傲上而悯下,慢虚而务实。太祖尝行军过邯郸,访蔡国丈讳邕。时邕好清谈,闻太祖至,高踞其上。羽拍案叱之:“汝辈纯儒,全无治国安邦之能,只知沽名钓誉,汝等安稳度日乃吾等随君侯苦战得来,今安敢尔”。邕默然,避席而谢,后专于传道授业,著书立说,乃成大家。

    中平二年冀州大乱,盗贼蜂起,劫掠四方,独避朝歌,有童谣曰:守土安民需良将,造福一方有云长。中平五年,太祖与袁绍将战,召羽往邯郸助战,将行,百姓万余随之。七月,及袁绍初围邯郸,审配守城,羽分兵三千,出城建营,参军郭嘉随之,曰:“敌虽众,及其未定,击之,可破也”。羽大善之,于是翌日三击敌营田银部,斩将溃营,惊怖其众,绍稍沮。隔日,乃建土山,欲诱羽而擒。嘉进曰:“此十面埋伏之策也,将军可稍缓。”羽对曰:“非其言也,且观成败。”羽既出营,见袁营动,知有伏,郭嘉复谏之,羽固慨然曰:“土鸡瓦狗者,不堪一击,何期胜负?未闻赵括斩武安君也!”遂战。乃趣千众出营,绕城缓行,及到土山前,正见雷雨大作,乃乘雨而攻,大破之,兼斩袁军大将高览,方得胜而归。“羽既破袁军归营,郭嘉冒雨迎之,大感慨:“以微末之资,擅测将军之神武,实不为智。将军此战,堪称神武。”羽面赤美须髯,抚须睥睨对曰:“昔在中山,卫将军曾语曰:为将者,焉能不知天文,不知地理?往来,已九载矣!今日以此言复赠奉孝,当勉之。”嘉拜服。绍既挫,又逢大雨,知不可为,竟以十万众不得为而走。待数月,邯郸疲敝,绍以秋收后兵马俱全,遂再发十万众合围邯郸,几得之,适逢太祖亲援将至,方走。时张飞在城中,乃语关羽:“卫将军至矣,将有大战,吾等为卫将军爪牙之任,不先折其势,则大战不得也。”羽大赞之,二将乃并骑兵,得七百众,追而攻之。绍忧,乃使中郎将文丑率骁骑八千,翼而阻,羽、飞以七百骑入八千骑中,辄杀伤百馀人,乃出,如此者六七,阻骑散乱难制,终不可卒脱。由是关张并得万人敌之言”。及绍平,迁镇东将军,领青州牧,屯济南,安抚泰山。

    建安六年,太祖战于中原,委羽以东线,是岁,羽率众攻夏侯于兖东,屡有斩获,屡败,乃拒险而守,两军犬牙交错,互有胜负,急切难下,忽郭嘉书至,献策白衣袭下邳,羽以大略,本不欲行,然阅至信末,现太祖手书夹片,曰:“云长豪气凌云,实曰虎臣。勇如一国,堪敌万人。本非周公瑾、夏侯元让之俗流。然国家之一统,事关苍生,且弃名而屈谋!”羽大悟,即以潘璋将五千众佯攻夏侯,自引万人,弃军马,夜渡武水,袭缯国,复亲着草履,着白衣,推辎车向南。遂到下邳,陈、陈登、糜芳、曹宏、陈群皆就擒。羽入城,尽得徐州将士家属,皆怃慰,约令军中不得干历人家。复以秋收涝灾为念,乃大发城中仓储与下邳内外百姓、民夫,陈、曹、糜府库财宝,其分文不取,尽赏士卒。”

    备闻下邳失,与往,时备有亲卫名铃铛兵,统领曰甘宁,拥备至城下,摇旗呐喊,耀武扬威,羽单骑出城,持孝庄太后所赐巨刃往旗下,备左右持矛出,为刃所断,备、大惊,急擎兵,不能当,马为羽所斩,二人皆落马,宁在侧持矛刺羽马,中,羽下马弃刀,持矛刺宁,自口透体而出,复夺宁马归城,备军大骇,终不敢围城,东线遂胜。讯至官渡,曹军闻之皆惊,遂无战心,太祖发兵攻曹,乃有大胜。

    开元元年,太祖登极称帝,羽斩大盗于毒以为献礼,受封八千户,任水军都督,屯会稽。羽在军亲贤接士,轻财重义,有国士之风。在民当官决断,事无留滞,国人思之。开元二十二年,有海寇名骞,于毒之后也,谋报父仇,勾连倭人,屡寇徐扬。太祖闻之,乃改倭岛名东州,羽明其意,遣子兴往东州,不得渡,有平原管辂者,年十二,献观星术,兴乃渡,后遍访东州诸国,知其虚实,著《东州列国志》。开元二十四年,羽破邪马台,东州乃入燕土。

    及太宗仁皇帝即位,改年号贞观,羽上书乞骸骨,太宗准其奏,加羽至万户,以其子兴任水军副都督。贞观四年,兴以孝庄太后所赐古籍《禹贡》访得夷洲,即今之台湾郡也,贞观五年,兴立界碑于台湾郡,及还,染疫而亡,诏悼惜之,封二千户,子统嗣。

    贞观七年,羽卒于洛阳,太宗为之流涕,罢朝十日,谥曰武穆,子平嗣。

    “张飞,字益德,涿郡人也。知忠义,重信诺,黄巾乱起,投军,太祖为涿郡守,以其豪勇,擢而为将。尝引二十骑扣敌三万营,敌聚千骑伏于左右,待至,猝发。二十骑尽失,益德怒,直刺敌骑将邓茂,茂慌而走,千骑失措,俱从而走。太祖立于城上,见飞逐千骑如驱牛羊,乃顾左右曰:‘飞亦万人敌也!’遂发白马义从三百,侧击贼骑,千骑一时俱丧。”

    初平元年,诸侯讨董,绍为盟主,联军十万以临虎牢。董卓遣大将华雄临虎牢,耀武扬威,连战连胜,众莫能抗。独刘备不以兵弱,自请为先锋击之。其部张飞望见雄麾盖,策马剌雄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卓诸将莫能当者,震慑三军。入夜,备以虎牢丧主将,当无所备,复亲引千众渡船跳于关后,先破成皋,再取虎牢,诸侯复震。然,绍明喜,而以备、飞皆太祖故旧而心忧,至于病疴。

    汉建安元年七月,时飞与备募兵于淮南,闻河北将战,飞单骑北走邯郸往助太祖,经秦亭渡会李进,乃渡河。至钜鹿,时绍谋士许攸以官爵诱当地豪强大户,全郡皆叛。飞依董昭谋,将郡卒一千,征郡南八县十城,连战连捷,九月复败许攸,乃全收钜鹿。后袁绍集军十万围邯郸。凡六日,邯郸危。飞率骑五百往援,阵斩袁军大将吕旷,乃入城,邯郸守军士气大振,城不复危。建安二年正月,太祖破绍,以功表张飞横野将军号,赠重金,飞受印挂金,单骑返淮南,途再遇李进,二人相惜,传为美谈。

    飞善乱战,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建安八年,太祖以吕范为帅,与刘备战于水,备,飞之义兄也,飞奉命将兵两千往攻吕范,及战,飞独率亲卫奋勇向前,斩四将,擒一将,连透数营,然其部遭阻,飞不顾,及至司马懿营前,单骑往刺懿,懿部不能当,懿马惊而走,飞逐之于阵,忽懿马失前蹄,自忖必死,然飞以其出身名门,恕之,单骑东走,满营皆不敢阻。及刘备复至,情势愈危。懿羞愤难免,遂卸甲割髻,裸衣号令军前,亲突阵向南扑备中军,乃大胜。待全军往逐刘备,独懿寻飞不止,并得飞洗甲于水中。二者一时皆裸衣,激斗于水,飞前突阵负创七处,渐不支,为懿杀之于水。唯岸流激烈,竟不得尸。”

    开元元年,太祖登极称帝,录其前功,追封振义将军,谥武,子苞亡其踪,无嗣。

    “赵云,字子龙,常山真定人也。云身长八尺,姿颜雄伟,弓马娴熟,知兵善阵,中平末,辽西乌桓叛,其为本郡所举,将义从子弟诣太祖。及太祖为乌桓所困于大凌河,不得渡,云引十七骑隔河见之,不避刀矢,迎千骑而冲,凡数次,左右皆亡,云独身犹冲杀不止,震惊两岸。太祖壮其举,乃亲持刀而渡,呼各部杂胡杀乌桓求赦,乃得脱。时军中文士,戏忠者皆在,蒙此得免其难。云亦遂与太祖征讨。”

    云勇毅冠三军,常先登陷阵。建安元年太祖与袁绍战于邯郸,两军阵罢,绍将文丑素以勇称,乃请致师之礼,太祖环视诸将,令云出战。丑悍不畏死,全不顾身,云乃以巧破力,待丑力尽,刺其于马下,绍观丑死,双手震颤,士气颇沮,太祖乃挥师攻绍。云趁势归阵领本部攻绍左翼陶升部,升部皆持盾,矢不能透,云乃令众以矛掷之,升部大乱,高顺率部趁势而出,斩陶升,溃绍军左翼,战乃胜。

    建安五年秋,太祖伐凉,以云为先锋,出散关,扼武都道,时有氐王杨千万等七八部,受韩遂命,各拥众万余锁武山、氐道,隔绝陇西,道险狭处,步径裁通,贼等壁其上。云本欲弃之北归汉阳,闻太祖已至勇士,迫韩遂于榆中,乃复西行观其地理,归告程银曰:‘贼众虽众,且塞武山狄道,然各不统属,互难支援,可破也!’银与诸将皆曰:“此言或是也,然兵少道险,虽胜一二,难用深入,恐难尽破!”云对曰:“此所谓一与一,卫将军所言狭路相逢勇者胜耳,破其二三,其众自溃。”遂进到武山下安营,全军六千,仰攻之,斩杨千万与一氐王首,未至其三,贼尽溃而走。遂通武山至陇西。陇西空虚,云复以银引众守鄣县,自选精骑八百,亲逆洮水北行出狄道。至黄河,方立寨,逢韩遂弃榆中西行至此,众七千不止,云乃使左右偃旗藏于寨中,单骑横槊立旗于营前。遂遥之见旗帜营盘,大恐至泣,乃东归降太祖。太祖闻之,叹曰:“子龙一身是胆!”以平凉第一,加冠军将军,赠秩。

    时云秩为诸将先,军中颇议,太祖问因,庞德对曰:无他,不愿为后耳。太祖明其意,笑曰:“一者子龙从军数载,未曾争功。二者诸将虽多英豪,然云长之骄横于能力,德谋之自矜于资历,伯进之不识于大体,汝之处小事于偏私,文远之桀骜不驯,唯子龙不劳孤心,冠于诸将,故今赠其秩以励诸将。”众闻之,皆拜服不嫉。后张鲁闻太祖平凉,乃以汉中降,太祖纳之,旧以其为汉中守,兼以凉州匪患,令云驻此,督汉中、武都二郡。

    建安四年太祖爵燕公,建铜雀台于邺,加云副都督衔,复屯汉中。建安七年,太祖方平中原,即发兵三路伐蜀。云直引步骑两万自中路出阳平,直扑白水,蜀军望云旌旗而散,遂得白水关。蜀将张任居葭萌关拒险以守,云按兵不动,秘制霹雳车,十日而成,发石弹击关墙,葭萌数日而下。云月内连破蜀道名关,其部无一伤亡,蜀中震动,乃撤入剑阁,焚栈道以自保。后蜀中巨变,剑阁空虚,张任出关搦战,为云所斩,蜀道乃通。时天下将定。诸将从太祖,如关羽等多纳姬妾,唯云不娶,太祖问之,云曰:“天下未定,枕席未安,云安敢以私废主公之大事?”太祖赞曰:“子龙真丈夫也!”

    开元元年太祖受禅登极,云受封五千户领凉州牧。开元十一年移臧州牧,屯兰城。云善抚羌戎,诸胡皆服。开元十九年春,云母丧,乃归洛治丧,及秋,闻韩礼与诸羌叛,围车师郡,礼韩遂之子也。太祖召云,赐节,使还臧州。云率亲卫数十,一人三马,星夜归臧。比到,自率骑五百立诸羌阵前,羌哨急报中军,羌酋怪问:“是谓谁?”报曰:赵公至矣。酋惊曰:“赵公存乎”。急出迎。云问其何叛,答曰:“韩礼言白马皇帝弃天下,赵公即世,中国无主,且今春大旱,乏粮就食。”云曰:“今吾至,汝等谁敢应战。”诸酋皆跪地谢曰:“请赵公责罚,我等不察为彼所欺,实不敢反。”云曰:“天子万寿,汝等且待陛下发落。”诸胡曰:“今攻礼,请为先锋,求将功赎罪。”云许之。礼闻云至,诸羌拜服,乃请降,云以西域路远且臧州乏粮,纳之,命礼输粮于臧,礼不敢违。开元二十一年,太祖以庞德代云任臧州牧,召云归洛,增秩三千户,使领司州牧。

    及太宗仁皇帝即位,改年号贞观,云上书乞骸骨,上罢其奏。云治家严谨,家人明礼奉法,其子统、广皆文武兼资,广尤善射,闻名于洛。时洛阳诸勋家中多有不法者,唯云等不涉其中。

    贞观三年,轲比能以太祖崩殂,合鲜卑三部攻陕州,破云中,至雁门,天下震动,太宗乃以云为禁军统领,御驾亲征,与鲜卑阵于雁门,时鲜卑三部、轲比能王庭勇士皆夸豪勇,搦战于前,云遂请战。太宗曰:“将军今年事已高,倘稍有参差,动摇一世英名,不美矣。”云正色曰:“自先帝垂蒙,委以方面事,臣自矜身份,未曾临阵,今幸陛下亲征,复请行致师之礼。”太宗壮其志,准之,复使其子广观阵。云自阵出,鲜卑诸胡观其须发皆白,乃哄笑之,云不答,纵马持矛,刺敌于马下,如是者四。

    鲜卑颇怯,复邀比射,广恐云力衰,乃纵马而出,指其四部持羽之士曰:“今吾观尔等皆插标卖首,可一并受死。”鲜卑持羽者,盔插鹰羽,诸部勇士也。四胡大怒,纵马而出,广持五石弓,挟四矢,发其三,中三人,存者怯,纵马而返,广复射中其马,胡步行归阵,为轲比能所杀。鲜卑全阵皆默,我军欢声震天。太宗赞曰:“虎父无犬子。”遂挥师掩杀,大败鲜卑,班师而还。及胜,云责广曰:“矢何中马,业荒于嬉乎?”广谢曰:“非也,父年逾古稀,尤刺四人,故子射其三,不敢比父肩也。”时人称颂。至洛论功,加云至万户,领枢密台,广封二千户,任禁军副统领。

    贞观五年,太宗以广为帅,使征鲜卑,广挥师漠北,斩轲比能,北疆遂定。太宗大喜,赐广国姓,迁禁军统领。时御史台谏曰:“赵相一门固有大功,然赐国姓,荣宠至极,今赵相领御史台,掌天下兵马调动,其子领禁军,非宜也。”太宗乃问诸臣:“赵相有能否。”答:“然也。”问:“赵相有德否。”答:“冠于诸臣。”问:“卿等嫉否。”诸臣谢曰:“不敢,臣等实不及也。”遂不复谏。

    贞观七年,云病卒,谥曰武忠,配享太庙,子统嗣。

    --《旧燕书》卷六十九.列传第十九

    评曰:汉燕更替,太祖建兹武功,时天下名将六公为先。韩公少从太祖,多历艰险,忠之至也,程公谋顾大局,不计私利,高公振彭、黥之迹,自拔陪隶,常能以义藩身,关公马上能战,马下能治,万事以民为先,张公秉持本心,身处乱世而不忘义,赵公权倾天下而朝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嫉。贤哉,皆社稷之臣也,有燕之盛,斯实赖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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