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意外的客人
秋冬时节到来,海滨阴冷而多雨,拉里萨下起了大雨。乒乒乓乓的雨点砸落在了贵族大厅穹顶上五彩斑斓的玻璃天窗上。此时,大厅中响起一个愤怒的质问声盖过了窗外的雨声。
“这是怎么回事,布诺尼乌斯阁下?这和我们之前说的并不一样。”当查士丁尼因为临时有事离开之后,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一切的梅里诺森伯爵立即质问其面前两位伯爵,他本以为潭蓓的塔拉尼特投靠了莫利亚之后,布诺尼乌斯家族会和自己唇亡齿寒站在一起。可梅里诺森万万没想到,刚才的首轮交锋,布诺尼乌斯家族的老伯爵便直接宣布了对查士丁尼的效忠,这让梅里诺森既吃惊又失望。
一旁一直不动声色地塔拉尼特伯爵微微耸了耸肩,半调侃地说道:“显而易见的结果,我之前便已经说过了,布诺尼乌斯会喜欢这个小家伙的。我们这些一把老骨头的家伙本来早已经倦怠对前方的路感到迷茫了,而现在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人却让我们又感到了希望。”说到此处,这位一向性情古板的潭蓓领主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震惊得梅里诺森目瞪口呆。
“可他出身平民!”
“查士丁尼一世也是农夫的出身。”
“我们可是名门之后,祖先都是侍奉各朝皇帝的名臣,甚至更是紫室苗裔。我绝不愿和伯罗奔尼撒的山民为伍,更不愿意效忠于一个带有东方血统的平民暴发户。”梅里诺森满怀恶意地说道,他天然对查士丁尼感到反感,理由十分简单,在他看来一个家族传承来历不明的小子决不能染指他们的土地,更不能成为他们的统治者。
可世代相交,他视其为长辈的布诺尼乌斯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抚他的不满,反而板着脸冷冷地说道:“什么是名门之后,什么是紫室苗裔?在拉丁人眼里我们都只不过是软弱胆小的希腊人,在君士坦丁堡那些投靠异族的当权者眼中我们不过是权力斗争失意的乡巴佬,前朝余孽而已。守着以前门楣上那点荣光迟早会跟着一块腐朽,绝不要将筚路蓝缕和暴发户看作是一样,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一直容忍着你的愚蠢,梅里诺森,但这并不代表说我会放纵你的愚蠢带来的错误。”
没想到竟然被如此严厉的呵斥,年过四十的梅里诺森也一下子懵了。眼前老公爵的眼神犀利而富有力量,哪里是他之前认识的慈祥和蔼的布诺尼乌斯。
半晌,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年轻人一样,梅里诺森支支吾吾起来,可依旧不甘心。
“他应该才对尊重一些才对,”梅里诺森不满地说,“凭什么他居然让我们向他臣服?”
“凭征服者的权利,”塔拉尼特插口道? “这位事实上的莫利亚大公已经据守阿提卡半岛? 在海路不被威胁的前提下? 伯罗奔尼撒便是进可攻退可守的要塞。而色萨利便是伯罗奔尼撒和伊庇鲁斯之间的缓冲? 首鼠两端只会被两块磐石磨成粉末,这一点罗曼努斯一清二楚,所以叛军们已经投靠了米哈伊尔,阿格里尼翁和我们便是他们的赠礼? 如果没有查士丁尼的协助? 我们迟早会成为鲁斯尼那的阶下囚。那位‘诺亚’可没有仁慈之心。反之? 如果我们和查士丁尼合作? 阿格里尼翁便唾手可得? 甚至米哈伊尔在整个伊庇鲁斯的统治都将受到威胁? 对此查士丁尼绝不会吝啬自己的善意。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条件让我们选择臣服么,总不会是虚无缥缈的尊敬吧?梅里诺森? 我们的祖先得到的荣光从来都来着手中的剑上。”
潭蓓伯爵的一番话说得梅里诺森哑口无言,他完全没有想到和自己共事许久的两位老伯爵此刻居然同时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一股怒气不由填充进了这位骄傲贵族的胸膛? 他的贵族教育令他无法接受去臣服一个身份低贱的君主。
“既然两位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那么我再说什么想必也无济于事了。但是同样的? 让我选择效忠于他绝无可能? 除非梅里诺森家族荣誉被彻底抛弃。否则的话,我绝不甘心屈服向一个伯罗奔尼撒的武夫。”梅里诺森起身离开席位? 他虽然尊敬眼前这两位伯爵,可他还是因此而感到被羞辱了。既然无法改变布诺尼乌斯和塔拉尼特两大家族的意志? 那么他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了。说罢,这位暴躁狭隘的伯爵向大厅的大门走去。
塔拉尼特伯爵和布诺尼乌斯伯爵两人相视了一眼,他们都没有去阻拦梅里诺森的离开。他们虽然年长许多,但对方终究是色萨利三大家族之一的家主,地位上都是持平的,显然他的离开意味着色萨利的分裂,这样的结局他们早已经预料到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让查士丁尼自己来解决吧!
正当梅里诺森伯爵走到了大门前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贵族大厅的门却这时从外面被推开了。
轰然撞开大厅门外,一个男人坚朗地踏步而入,雨水如注般顺他的斗篷和毡帽滴下,身后则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士兵。门外,乌云稠密的天空落下漆黑的雨,沉重地击打着大厅之外的大理石地板上。而雨水顺着来人的斗篷滴落在梅里诺森的靴子上,本就心情不悦的伯爵正要发怒。可来人除下遮挡住面容的毡帽,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在座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亨得利尔卿?你怎么……你终于回来了!”先是一惊,随后是惊喜,本来他们得知了赛萨里安背叛还以为前往潭蓓的亨得利尔在路上遭遇了毒手,可没想到对方居然安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又惊又喜,梅里诺森完全忘了刚才的不快,连忙上前寒暄。
而布诺尼乌斯和塔拉尼特两人却盯着亨得利尔,他们虽然也高兴其平安返回,不过望着对方的神情,两个老家伙随即猜到了什么,“你失踪得这些天该不会是前往阿格里尼翁了吧?情况现在怎么样?”
“情况很不妙。”他没有多说,但严峻的语气说明了一切。
第六十三章 查士丁尼的“炉边谈话”(上)
“情况很不好……”
即便没有多说什么,从亨得利尔脸上严峻的神情上,色萨利的三位伯爵们也意识到了阿格里尼翁情况的不妙。
“那阿杰丽娜王妃和伊琳娜小殿下她们……”老道的布诺尼乌斯随即点明了问题的关键,如果提奥多尔亲王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有什么差池,那么他们也不得不名义上承认发动叛乱的罗曼努斯成为阿格里尼翁之主的身份,这会令他们接下来十分被动。
亨得利尔摇了摇头,“只能说生死未卜,当我星夜赶往阿格里尼翁的时候,小半个城区都被火光所笼罩,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叛军已经全部戒严了整个城市,我没能有机会混入其中。等我不得不选择返回的时候,在半路上遇到了查士丁尼阁下派来寻找我的斥候,所以我才赶到这里来。”
“您当时就应该直接回来的,这一路上太危险了。”一旁的梅里诺森不无感慨道,即便亨得利尔卿对几天的经历描述得轻描淡写,但是这其中多舛曲折可想而知。
而亨得利尔看了对方一眼,淡淡道:“当时的情况,平心而论,我已经无法相信在座的几位是否还忠诚,毕竟我前往潭蓓伯爵的行程当时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再拜托的伏杀之后我也只能冒险前往阿格里尼翁摆脱了追击。所幸的是,现在没有了这层顾虑,多亏了查士丁尼阁下的鼎力相助。”在回来的路上,显然亨得利尔已经知道了赛萨里安伯爵的背叛,当他途中路过特里卡拉城时,目睹了加夫里斯伯爵被布诺尼乌斯家族的亲兵砍下的脑袋挂在城墙上。现在想起,他仍然心有余悸,米哈伊尔杜卡斯对阿格里尼翁和色萨利的渗透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没有查士丁尼突然崛起的变数,恐怕现在他们所有人都会成为鲁斯尼那的阶下囚。
“放火焚城吗?”塔拉尼特伯爵微微沉吟,这可不是一个好信号。驻扎在城内的叛军按理说不会如此疯狂,但既然他们这样做那么显然是被逼上了绝路——原因想必和查士丁尼的到来有着联系。叛军甚至不顾阿杰丽娜亲王妃和伊琳娜殿下的安危也要排除掉潜在的威胁,对他们而言现在显然时间不多了。
“现在你还决定要离开吗,梅里诺森?”望向了刚才还一肚子怨气准备离开的对方,老布诺尼乌斯伯爵再一次问道。
“到底是所谓坚守贵族名门的荣誉更重要呢?还是捍卫我们的逝去的主君完成他的遗愿更加重要呢?这由你现在的所做所为来决定。”
作为长辈,布诺尼乌斯这一次的口吻没有像之前那样严厉,他只向梅里诺森陈述了一个事实,最后取舍让对方自己来衡量。他不希望有任何的勉强,不然的话,以梅里诺森的脾气继续在查士丁尼的手下,布诺尼乌斯清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我……”听罢老伯爵的一席话,即便自矜于身份的梅里诺森也犹豫了,他不是蠢货知道亨得利尔卿刚才说的意味着什么,又想起了自己的子侄在血腥圣堂中被杀害时他心中的怒火,最终令他不得不放下原本一直坚持的偏见。
正当梅里诺森准备开口答复的时候,亨得利尔却在这时打断了他说道:“刚才我来的路上? 查士丁尼殿下和我说稍晚的时候将要宴请在座的诸位。梅里诺森你如果还没有真正想好做决定,可以先留下来看一看? 或许你可以试着改变自己的看法。”
……
……
……
暮色渐渐来临? 而冷冽的秋雨却仍淅淅沥沥得下着。
拉里萨城区的最高处? 一座豪华的府邸内? 女侍们正忙碌地将大厅内原本主人的收藏品搬离原来的地方? 因为这里的新主人并不喜欢这些碍事的东西占用空间。取而代之的是几盆浅蓝色的风信子放在了窗台边上,这个时节能够找到这几株着实费了不少周章? 仆人们打理完手中的活之后? 又在壁炉中添了些许柴火保持炉火旺盛以求房间里面时刻都是温暖如春。
另一边,厨师在鱼汤里丢进葡萄干、角豆、莳萝、茴香调味,考虑到参加晚宴的人口味各有不同这是厨师能想到最大众皆宜的汤。开胃菜也没有选择传统的刺山柑以及无花果干这类干果,而是厨师从外面精心倒腾回来的鲻鱼鱼子酱? 没有人会不喜欢它。除了这些外,主食更是丰盛,在贵族晚宴例行必有的烤羔羊肉前提下? 烤比目鱼、充满地中海风味的炖菜以及小火慢炖配上鱼露的海鲂鱼排都格外抢眼。厨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相信这一定会是一次成功的宴席。
至于为什么府邸之中的所有人这么上心,当然是为了讨好他们的新主人。这里本来是赛萨里安伯爵加夫拉斯的私人别墅? 但是随着他阴谋叛乱被杀,加夫拉斯家族的人都已经被驱逐出去,而他们连同这座府邸自然成为旁人的战利品。
如今拥有它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像他这样年级的同龄人即便再多么杰出也不过是一地的小领主,能够有独立的封地都凤毛麟角。但佣人们却不敢对自己的新主人有任何的轻视? 因为在他到来时震撼的一幕对他们而言记忆犹新。
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财富? 犹如古典时代的皇帝登基时赐予罗马群众的奖赏,几乎所有拉里萨得居民都捡到了一枚精致的金币。
毫无疑问,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年轻贵族无疑是这座城市最有权势的存在。自然而然,有豪华住宅和管家厨师女侍,凭借他的身份当然享受得起的。
看着下人们将自己落脚的地方都已经安排妥当,查士丁尼环顾着四周。说起来自己还是头一次过上这样的生活,在莫利亚他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却忙于战事,哪有什么闲工夫去享受。如今查士丁尼竟然感觉自己有些不太适应这种舒适感,这家里未免太空旷了,没有客人便不太有声音,甚至主人也只有他一个人。
查士丁尼独自静静地出神,这时门外响起了彬彬有礼的叩门声。
第六十四章 查士丁尼的“炉边谈话”(中)
门外响起了彬彬有礼的扣门声,仆人们将门打开,走进来的正是今天应查士丁尼之邀过来的色萨利一众贵族们以及亨得利尔卿,包括他们身后的家眷们。上至梅里诺森、塔拉尼特以及布诺尼乌斯三位伯爵下至各个领地封邑的普洛尼亚亲贵无一不前来到场。
所有的人都默不作声,对眼前的查士丁尼,大部分的色萨利勋贵们都感到十分陌生,或许他们都听过传言——其中有好有坏,或许他们都被日前查士丁尼进城慷慨赏赐的一幕所震撼,但是真正要了解这个年轻人总要亲眼见上一见才有说服力,否则的话他们很难做出选择。提奥多尔亲王已经身死,他们站在米哈伊尔皇帝的对立面真的要靠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吗?
寂静的无言短暂得停留,在查士丁尼的示意下,仆人们将色萨利的亲贵们一一邀请到安排好的位置。
两张极长的桃木餐桌摆放在大厅的正中央,餐桌两侧摆满了银质餐具,也许是加夫拉斯家族暴发户身份的缘故,留下的东西全部极其讲究排场,甚至枕放餐具的餐巾都是质地上乘的丝绸。而每张桌子尺寸更是大得惊人,能容纳超过五十个人同时进餐,这得要极为稀有的木料才能够制作成的。
“开始吧!”查士丁尼淡淡地朝身后的下人们打招呼。
这时候色萨利的贵族们陆陆续续也都到了,在侍者的引导下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随着大厅中音乐的悠扬响起,气氛也渐渐缓和了下来。大厅的左边坐着的是贵族们,而右手边则是给贵族亲眷们用餐的地方,贵妇们头戴着面纱,打扮雍容,款款坐下,好奇地看着这座豪华府邸的装修,而男人们的目光则聚焦在查士丁尼的身上。
但查士丁尼并不急于讲话,他依旧落落大方地指挥着不久前还不认识的管家和仆人们有条不紊地安排整个宴会进行。
一道道佳肴美食被端了上来,烤羊腿、炖菜、蒸鱼摆满了桌上,甚至还有不久前城外刚打回来的野味做成的脍炙当做餐前小菜,而加夫拉斯家族珍藏的佳酿也从地窖中被拿出献给在座的贵族们品尝。壁炉中的火烧的正旺,温暖的室温内除了食物的味道之外还飘荡着窗台边风信子的淡淡清香。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得温暖祥和,那么得高贵典雅,以至于在场的许多人都沉浸在其中都忘了他们本来此行的目的。
直到梅里诺森沙哑粗厚的嗓音打断了这本其乐融融的氛围,大厅中仆人们演奏的竖琴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查士丁尼殿下,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开始正题了,宴饮的事情完全可放在后面。”
梅里诺森尽管在亨得利尔等人的劝说下对查士丁尼的态度有所松动,可是他仍然还是不相信这么一个小子能有多大的能量,除非今日的谈话,查士丁尼和盘托出他的计划真的能够说服他。
话音落下,大厅中的寂静平添了几许威严的气息,就连贵妇席位上也都鸦雀无声。另一边,亨得利尔卿以及其他两位伯爵也都没有出声,默许了梅里诺森的做法。他们并非不站在查士丁尼的这一边? 可这是这个年轻人不得不面对的? 孤身一人折冲樽俎的战争从来不比指挥千军万马要容易。这是查士丁尼总有一天要去面对的。
“我想这个时候女人们留在这里并不合适。”梅里诺森伯爵目光放在了另一张桌子上贵族们的家眷,可是查士丁尼却阻止了他。
“没有这个麻烦必要,伯爵阁下。”
只见大厅正座中央? 查士丁尼放下嘴边的酒杯,仰起头来看着头顶上闪烁的烛光? 深蓝色的瞳孔里仿佛倒映着明月。
在贵族们的瞩目中,查士丁尼开始了他的谈话:“我想在座的诸位或多或少都应该听说过我以及关于我的一些风闻。今天你们愿意接受我的邀请? 想必很大一部分也都是为了搞清楚我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子的,一部分人也许一开始便要失望了。我并非如同史书上暴君的模板,既没有奇怪的**癖好也没有面目可憎的样貌同样也没有畸形的三头六臂,和大家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轻松的话语随意地略过,贵族们的反应不一而同? 有的人微微皱眉觉得查士丁尼的话不登大雅之堂? 有的人却以为风趣饶有兴致。
查士丁尼继续说道:“可终归还是有人对我的到来如临大敌,仿佛我是比拉丁人还要厉害的洪水猛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呢?答案很简单,因为改变一个人的偏见要比砍下一颗拉丁侵略者的脑袋要困难得多。尤其是现在我们干掉拉丁人比以前容易了,可惜消除偏见的能力进步暂时我还没有看见。”年轻人自带揶揄地打趣道? 本来寂静威严的气氛瞬间也活泼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特意留着贵族们亲眷在场的缘故? 本来神情紧绷的色萨利人也不知不觉便放松了下来。
可梅里诺森却没那么容易被这样的三言两语说服,他作为反对派和中间派共同推出的代表,发起了对查士丁尼的刁难。
“可在我们很多人看来,这似乎不是偏见。传闻中特里波利斯的贵族被褫夺封地并非空穴来风,大量世代相承的封地被查士丁尼殿下这样随意剥夺在赏赐给其他人,这种举动很难不让人感到不安。我觉得您是否愿意做出澄清,还是坦言对这种行为会继续一以贯之。”梅里诺森毫不客气地直言问道,很明显这套话术并不是他一个武夫能够说出来的,查士丁尼面不改色,他并不生气于色萨利贵族们的不信任,他清楚地意识到如果无法靠和平的方式完成对色萨利领地的兼并,接下来的路毫无疑问会越来越难走。整个罗马的旧贵族的既得利益将是隐藏战线上最大的敌人,而约柜给他得时间可不会太多的。
第六十五章 查士丁尼的“炉边谈话”(下)
“可在我们很多人看来,这似乎不是偏见。传闻中特里波利斯的贵族被褫夺封地并非空穴来风,大量世代相承的封地被查士丁尼殿下这样随意剥夺在赏赐给其他人,这种举动很难不让人感到不安。”
梅里诺森满含尖锐地发出责难,而这也是在场所有人最关心的事情,谁都承认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强大,但谁也无法容忍这个年轻人夺走他们的财产土地转赐给一群泥腿子异教徒。看到进城的莫利亚军队里面竟然有拉丁人和突厥人的面孔,色萨利贵族们早已经心生反感。
但面对这样的质疑,查士丁尼却不慌不忙。
“的确如此。”他直接承认道。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坦然,满座的色萨利贵族们还是哗然一片,纷纷侧目。
而见查士丁尼没有任何辩解的意思,梅里诺森也不忘了步步紧逼,说道:“这些土地都是贵族们世代相因的财产,而每一块土地的主人都是帝国的基石——我能够理解当时处境下查士丁尼殿下您面临的处境,不得不做出过激的手段。但是今天,如果您想要真心得到我们的爱戴,我想必要的承诺才能换取我们的信任。”
此时的梅里诺森经过了深思熟虑,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而这个要求是他和其他色萨利的贵族们一同商议得出的。如果查士丁尼想要兼并他们就必须尊重他们拥有足够的自治权利,他盘算的十分好,查士丁尼得到面子他们攥紧好里子,如果对方还想对抗来势汹汹的米哈伊尔皇帝,就必须重用他们。
其他的贵族们听罢纷纷点头,这样的条件毫无疑问对他们是有利的,如今拉丁人被驱逐,他们终于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土地,怎么能够允许查士丁尼麾下的那些泥腿子们来分他们一杯羹。大厅之中,气氛顿时嘈杂了起来,谁也没有发现座位正中央的那个年轻人的眼神却在变得越来越冷。
“告诉我,梅里诺森大人,”查士丁尼开口,“拉丁十字军席卷帝国疆土的时候,你还有在座的诸位都在哪里?”
毫无情绪波动的一句话落入进人群中,顿时贵族们鸦雀无声,大厅安静得就连呼吸声都清洗可闻。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无比尴尬的问题——当初卜尼法斯带着十字军入主塞萨洛尼卡后,拉丁人入侵席卷了色萨利和伯罗奔尼撒,无数的罗马贵族当时只能屈从,因为武备废弛,当时的罗马人即便想反抗也没有反抗的成。可就算这样,终归是难言之隐,面对查士丁尼的反问,一时间色萨利贵族们都难以启齿。
而查士丁尼也没有再追问,他没有兴趣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而是淡淡道:
“数千里之外,眼睁睁看着君士坦丁堡沦陷于敌手置若罔闻,等到拉丁人铁蹄踏入到自己的土地才张皇失措,这便是伯罗奔尼撒那些贵族们的作为。我理解他们要保护各自家小,橄榄林之战莫利亚也损失惨重,一步走错? 百姓也跟着遭殃。所以一开始我给了特里波利斯那些家伙们机会,但他们索求甚多? 宁可吞掉所有也不愿意赈济已经绝望的人民。我只不过替他们干了他们应该干的事情而已。”
话音一落,对面座位上坐着的色萨利贵族们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表面上查士丁尼说的是伯罗奔尼撒的旧贵族们? 可是却在戳他们的脊梁骨。
“这就是您的回应?”梅里诺森拂袖而起,手边的餐具滑落掉地。
“可您需要知道,世代传承的封地都是我们的祖先为了先代皇帝为了国家付出一切所得到的赏赐你没有剥夺的资格,查士丁尼殿下。”梅里诺森说完,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其他的贵族们的视线也都投向了他的身上。
“事实上我有这个资格,梅里诺森。”查士丁尼说? “所谓的世代传承不过是一句空话? 在座的诸位家族最长也不过是最近一二百年。得到世袭的封地也不过是阿历克塞一世陛下时期才成为约定俗成。罗马的土地从来不属于个人? 它只属于罗马人。从没有不覆灭的国家,也从没有永远昌盛的家族。国家的基石从不是你我在场的各位? 而是罗马的人民。七丘山上他们追随凯撒? 鹰旗方能飘扬在四海。等到贪官污吏让他们饱尝悲恸与死亡,拉文纳的宫廷之中便充斥着蛮族。恕我直言,诸位? 与其等待我们的人民自下而上解放自己? 不如我们自上而下约束自己? 贪婪是注定灭亡的掌权者无法摆脱的病症。”
“如果我们灭亡,帝国也将灭亡。”梅里诺森发出警告。“没有我们,查士丁尼殿下,你能依靠谁呢,靠着那些拉丁人和突厥人?那样的话,你迟早会被反噬。”
查士丁尼神色不动。“如你所说,的确如此。”
梅里诺森嗤之以鼻。“你可真是惜言如金。可您手里有多少金子能够满足的了那些异族佣兵们?难道最后依靠把我们的土地分出去给他们?那样只是饮鸩止渴,曼努埃尔一世陛下就已经犯过一次错误,对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引以为戒。”
“对曼努埃尔陛下的教训引以为戒我毫无异议,而迄今为止我也的确没有赐封给他们的领地,但并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他们。”
“哦,那是为什么?臣下仰赖君主的慷慨赏赐方才肯离乡背井浴血奋战,他们忠诚岂能不予回报?”
“因为我不愿意失去罗马民众之心,我把伯罗奔尼撒赐给的那些人都是有能力经营好土地的人,是将他们看作是的罗马重建者,而非收揽人心最方便得捷径。在莫利亚是这样,在塞萨洛尼卡是这样,在色萨利也是这样。我从来无心与在座的诸位对立,但也不想因为有求于人而妥协。诸君,不要拒绝我的友谊,否则的话四面受敌的人将绝不会是我。”查士丁尼斩钉截铁地说道。
在最起码的底线上丝毫不做让步,查士丁尼清楚色萨利的重要性,但明刀明枪的敌人不足为患,笑里藏刀的对手更加凶险。他明白有些话必须说清楚才行,否则这里必然会让他重蹈覆辙,他绝不允许特里波利斯的惨剧再一次发生!
第六十六章 伊琳娜的到来
“这天气真的是该死!”抬头仰望着阴沉沉的雨天,修士喃喃咒骂道。 从潮湿阴寒的海上回到岸上,结果还是一身泥泞,尽管他早已经不是君士坦丁堡那时候的模样,身上那身肥肉也被磨难耗损殆尽,可这一路上在去拉里萨城的路上还是令他感到苦不堪言。在从帕特雷海峡成功躲避了来自阿格里尼翁可能的追击后,修士便得到了自己的老朋友亨得利尔的送过来的消息,让他秘密赶赴这里。一路上,乔装打扮成商贩,虽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对他一个有伤在身的修士而言,身心早已经透支了。 不过更让这个男人在意的反而是身后的女孩,从阿格里尼翁离开之后的她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哭闹,这让修士也不禁感到意外。这样的反应可不该出现在一个贵族小女孩身上,几次他都以为身后的那个孩子已经疯掉了,成了一个傀儡娃娃。 但却并非如此,可委实而言,修士却觉得那样反而会是女孩更好的归宿。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即将不得不站在权力的角斗场上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对象,她也许会像风暴中的蒲公英那般脆弱霎时间支离破碎。 就在修士微微感慨的时候,身后的贵族少女蓦地开口问道:“塞尔吉乌斯卿,我们待会儿会去准备见谁?” 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修士背后披着的大衣,女孩的语调平静的出奇,仿佛是在问一件商品是否已经找到了下一个买家。 被问住的塞尔吉乌斯修士凝视着自己的身后停下脚步的少女,良久方才回答道:“去见您父亲生前的盟友,莫利亚的总督,伊洛凡堡的查士丁尼。他是现在唯一能够施以援手的人,也是您能够信任的人。伊琳娜殿下!” 这番话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塞尔吉乌斯修士看着伊琳娜杜卡斯的眼神也有些飘忽。 “所以说,”少女嘴唇微动,依旧安静地看着一路上保护自己的修士说道:“我会成为你们和他谈判的筹码吗?” 看着这样询问自己的贵族女孩,塞尔吉乌斯修士意识到她真的成长了许多,也不再掩饰什么,承认道:“是的,殿下,这便是我们的人生,当握不住主宰自己命运的剑柄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做好成为筹码的准备,不论高低贵贱。但只要存在着哪怕一丝价值,我们就还都有机会甩脱囚禁我们的藩篱。您会作何选择呢,殿下?” …… …… …… 拉里萨的伯爵府邸别墅之中,大厅内的气氛愈发地沉重。在双方的唇枪舌剑之中,人们的耐心渐渐被消磨殆尽,可是依旧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实际上的让步。 “四面受敌?我们?也许查士丁尼殿下您真的没有搞清楚现在的局势!与我们而言我们没有必要真的和米哈伊尔皇帝死拼到底。真正和鲁斯尼那还有阿格里尼翁不死不休不是我们而是您,现在是您需要我们,而非反之。”梅里诺森言辞怒极反笑地说道,他的这番言论虽然并不好听,但是却说出了色萨利贵族们的心声。固然查士丁尼的强势崛起令他们多少有些动心,但多人更想待价而沽。 “您能够给我们什么,才是我们考虑效忠您的前提。虽然米哈伊尔皇帝得位不正,可他依旧还是金玺诏书上白纸黑字的共治皇帝,而您呢?让我们在座的所有人去无条件支持一位毫无背景的僭主,这不现实。哪怕在阿格里尼翁,那些叛军们也给出了他们条件,我们在场的许多人的晚辈都在城中被扣押为人质,我们不可能随意做出冒险的举动。”梅里诺森再一次强调道。 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查士丁尼却深吸了一口气,扫视了一圈在座的色萨利贵族们说道:“是的,我和米哈伊尔皇帝的确已经是不死不休,我从来没有退路。为什么?因为他偷走了穆兹菲乌斯陛下的皇位。而穆兹菲乌斯陛下才是你们值得效忠的对象,如果心中怀疑,那就去君士坦丁堡,用自己的眼睛看看是谁在阿历克塞三世抛弃自己的子民的时候站了出来。他眼睛被挖去,却比谁都要看的清明,意识到拉丁人和威尼斯人的野心。而现在,米哈伊尔用卑鄙的手段攫取了共治皇帝的头衔,不思光复故土,而只为了一己私利,向罗马的教廷献媚,和威尼斯人苟合。我和提奥多尔亲王虽然有过分歧与摩擦,但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正直的人,至少在征伐雅典的拉丁僭主的时候能够仗义出兵。要是诸位一定要问我能给你们什么?复仇。为你们的主君复仇,为那些被无辜杀害的人复仇。为血腥圣堂中那些你们毫无防备的晚辈们,复仇!” 查士丁尼的话音犹如振聋发聩的警钟落入进每一个色萨利贵族们的耳中,有些羞愧的勋贵们已经不敢抬起头,可在一边旁观的塔拉尼特和布诺尼乌斯两位老伯爵却知道这还不够。 “是的!”一个女孩单薄的声音这时在人群的身后响起,明明十分柔弱,可是却清晰可闻。 所有贵族们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这是谁家的孩子?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插嘴。 可当众人的目光汇聚过去,集中在那纤弱的身姿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知何时,大厅的大门被推了开来,之前聚精会神听着查士丁尼谈话的贵族们这才发现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孩正站在他们身后。 乍一看还以为是贫民窟里跑来的乞丐,可那张面孔,许多贵族们却都认了出来。 “伊琳娜殿下!”愕然的梅里诺森伯爵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而查士丁尼也望了过去,看见那刚才支持自己的少女。是那个半大孩子,是那个有一头如瀑布一般柔顺的褐色长发的女孩。查士丁尼当然还记得她,两年前,他们在阿格里尼翁圣瓦伦丁节上曾今有一面之缘。查士丁尼帮她解了围,也是在那一次和罗曼努斯杜卡斯又结下了梁子。 而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查士丁尼记得亨得利尔之前说过阿杰丽娜王妃她们母女都困在阿格里尼翁城内生死未卜。看向亨得利尔坐着的位置,查士丁尼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满脸上都是平静的神情。这让查士丁尼多少感觉到有些不妙。 “伊琳娜殿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另一张桌子上,贵族们的家眷们也是深感意外,刚才谁也没有注意过这个戴着面纱的小女孩。任谁也不会想到亲王之女竟然来到了拉里萨。她的出现毫无疑问出乎大多数人预料,就连梅里诺森也瞠目结舌。 他连忙好整以暇,道:“殿下,您能够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王妃殿下她呢?”既然亲王之女逃出了阿格里尼翁,那么亲王的夫人也应该安全抵达色萨利了,有了这两张底牌,梅里诺森剿灭叛军和查士丁尼讨价还价的底气也多了许多。 随即梅里诺森得意地看向了在场的其他色萨利贵族们,宣布道:“太好了,诸位,看样子提奥多尔亲王殿下并不是后继无人了,或许我们并没有必要做出其他的选择了,而是应该履行我们对亲王殿下的忠诚。”他意有所指地望着查士丁尼,而查士丁尼也随即明白这是对方给自己的威胁筹码。 可接下来伊琳娜的回答却让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意外—— “查士丁尼君说的没有错,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其他,而只有复仇。阿格里尼翁的叛军他们杀了不止我爸爸还有我妈妈,”她说,“还有在座诸位的亲人们,请不要相信他们当作缓兵之计的花言巧语,在血腥圣堂的那一天,我亲眼见证着塔拉尼特家的康斯坦丁和梅里诺森家的尼基弗鲁斯被残忍而卑鄙地杀害,也目睹了英勇的特梅尔家与佐纳拉斯家为了保护我而被困在圣坛上活生生被烧死。我那篡位弑亲的兄长将伏兵藏在圣象屏风后面,早已经玷污了信仰与荣誉,如果在座的诸位,还但凡念着一丝我父亲的恩义,请听我一言,我们应当加入查士丁尼这一边。”
第六十七章 联姻
“伊琳娜殿下,您……”色萨利的贵族们彼此面面相觑,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女孩会是这样的表态。一旁的梅里诺森更是困惑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以为是刚才自己听错了。他将目光放在了对面一直冷眼旁观的亨得利尔、布诺尼乌斯和塔拉尼特三个人的身上,而他们也都面无表情,看不出心里想这些什么。 梅里诺森稍稍定了定神,看着贵族女孩努力地在脸上挤出笑容,“殿下,您不必有任何的担心。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您父亲的封臣,也同样效忠于您。包括这位查士丁尼阁下,他也是您父亲曾今的部下后来的同盟者,并不存在什么我们加入他的说法。” 梅里诺森格外强调地说,仿佛刚才他和查士丁尼之间待价而沽完全就是不存在过一样。明眼人一下子便瞧出了这位伯爵真正的意图,在这个多事之秋,让一个女孩成为领主,显然是想要拥立幼主来和查士丁尼分庭抗礼,而这是无法化解的一步明棋。在提奥多尔亲王被弑杀之后,已经成为无主之地的色萨利当然可以被外来的查士丁尼给兼并,但这前提是提奥多尔亲王没有合法的继承人,而现在亲王的女儿伊琳娜杜卡斯出现在这里,一切便都变了。所有的色萨利贵族都眼前一亮,倘若这个女孩日后成为阿格里尼翁的继承人,那么正当妙龄的她未来的丈夫便毫无疑问会是继任的新亲王,统合目前众贵族的力量,如此巨大的利益很难不让他们心动。 但一直沉默不语的布诺尼乌斯伯爵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开口打断了所有贵族们心里打的小算盘。 “伊琳娜殿下所说的并没有问题,诸位,我们没有理由去曲解殿下的意思,但也要尊重殿下自己的意见!” “布诺尼乌斯阁下——”眼看对方站了出来,梅里诺森自然知道这位老伯爵会偏向谁,正当他准备反驳。 “闭上你的嘴巴吧,梅里诺森!你这无知无识的蠢材,让我把话说完。”不等其把话说出口,布诺尼乌斯伯爵便打断了梅里诺森一顿毫不留情的呵斥,弄得男人哑口无言脸面无光,在众多色萨利贵族面前完全下不来台。 这一次,老伯爵再也没有留下丝毫的情面。不怒自威的老人望着大厅门前站着的亲王之女,目光平静如水,缓缓道:“我相信伊琳娜殿下能够给出我们大多数人能够信服的理由,在此之前其他的争论都是无谓的。”布诺尼乌斯对此的干预到此为止,他还是将最终的决定权交换给伊琳娜本人。 贵族们目光灼灼,既然德高望重的老伯爵已经发话了,他们便只能等待伊琳娜杜卡斯最后的决定。这样的压力下,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女孩也有些紧张,呼吸也在这时局促起来。 “咳咳咳……”就在这时,别墅大厅外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粗鲁的咳嗽声引来了人们的注意力。之间一个衣衫褴褛的穷修士拄着竹杖缓步走入了众人的视野中。梅里诺森不由皱眉,什么人居然把这样的人放进来,这座别墅的下人们都是死人吗? 正待本就下不来台准备找回面子的梅里诺森伯爵准备要出言呵退的时候,这位修士却自己开口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君士坦丁堡圣伊琳娜大教堂的修士,塞尔吉乌斯,受阿杰丽娜王妃所托护送伊琳娜殿下而来。我想在座的诸位应该能够容许我插一句话吧!” “当然没问题,塞尔吉乌斯阁下,我们很乐意聆听新的声音,有什么话就说吧!”不等梅里诺森开口,布诺尼乌斯伯爵便答应了塞尔吉乌斯修士的请求。 修士点了点头,脱下了自己满是泥浆的帽子,走到了贵族们的面前。“根据我在阿格里尼翁得到的可靠消息,叛军他们背后不止有鲁斯尼那的米哈伊尔的支持,种种证据表明热那亚人参与了这次政变。他们不仅仅提供了船只,而且还卖给了罗曼努斯杜卡斯大批的库曼奴隶,这足以让其短时间内纠集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此外还有情报表明,米哈伊尔杜卡斯已经在集结力量,同时还得到了威尼斯人的帮助。”塞尔吉乌斯说。 “这不可能!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水火不容!更何况米哈伊尔杜卡斯前不久屠杀了一整艘船的拉丁人战俘被教廷决罚。”梅里诺森伯爵显然是震惊了。 “恕我直言,您所说的只不过是表象而已,没什么不可能。”塞尔吉乌斯看着那位震惊的贵族的眼睛,“几年前威尼斯人便被教廷决罚过了,让他们和米哈伊尔合作有什么难的?热那亚人也是一样,商人从来不在乎这些。现在,我想一支大军这时候应该已经海陆并进向这里扑过来了。” “这根本是危言耸听,你在这里说这些是想给什么人帮腔做事?”梅里诺森伯爵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某人,眼中满是怒气。 查士丁尼冷冷地说,“不要看我,这些情报不该是你们早已该知道的么!要不然得话,我北上的目的又是什么?真的是为了插手你们这些一地鸡毛的破事?” 大厅中忽然安静下来,色萨利贵族们面面相觑。 这消息太令人毛骨悚然了。他们刚刚平息了内部的叛乱站稳阵脚,后脚便得知米哈伊尔已经得到了热那亚和威尼斯两家的支持,陆地上色萨利人还能有引以为傲的骑兵作为依靠,可他们侧后方的大海却是没有设防的一片空白。他们中有不少人儿时听说过诺曼海盗肆虐底比斯的故事,想到这里贵族们不由心惊胆战。 “这是前所未有的危急时刻,这时候我们需要查士丁尼殿下!当务之急就时联合起来对抗入侵我们土地的侵略者和叛军!”一名之前站在梅里诺森伯爵一边的贵族忽然反应过来,“我想我们可以放弃讨论了,纠结之前的问题毫无必要,如果查士丁尼殿下能够带领我们履行守土之责,我们完全可以效忠于他。” “没错!就这件事情上,查士丁尼殿下和我们利益事情一致的。” “的确如此。我们没必要抱着如此大的偏见。倘若再让拉丁人染指我们的土地,那才是最糟糕的。” 一个人做出了表态,另一边其他的贵族们纷纷选择反水,从支持梅里诺森的这一边,站到了对立面,而眼睁睁看着局势反转的梅里诺森伯爵只能目瞪口呆。 另一边,看着贵族们轻易改变立场的姿态,冷眼旁观的查士丁尼只觉得可笑至极。 果然不到威胁到自身的时候,这些家伙们是绝不会开窍的。不过布诺尼乌斯和塔拉尼特这两个老家伙居然还有这样的后手! 查士丁尼一边心想,一边拿起手边的葡萄酒啜饮,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差点被酒呛住。 只听女孩清冽的声音这时回荡在大厅之中,“我们应该加入到查士丁尼这一边。作为阿格里尼翁的继承人,我愿意嫁给查士丁尼殿下,缔结莫利亚和色萨利的盟约,以此维系我父亲在世时延续的友谊。而这也是色萨利选择效忠于查士丁尼殿下的前提。” 尽管少女的声音十分细微,可刚才还嘈杂一片的大厅中贵族们还是一下子鸦雀无声,谁都感受到了女孩柔弱的话语中透着像她父亲那样的斩钉截铁。
第六十八章 联姻(下)
女孩清冽的声音像天鹅一般高亢,又如雏鹰一般坚决,当伊琳娜杜卡斯说出要求联姻的提议时,整个大厅之内贵族们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殿下您?” 每一个人脸上都神情复杂,他们惊讶于少女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可也不约而同都改变了对这位幼小的亲王继承人之前的轻视。显然伊琳娜杜卡斯并非心甘情愿去当一个傀儡或是整个阿格里尼翁附带的赠品甜点,而是试图去掌握自己的命运,尽管有些笨拙,但是却摸到了一条正确的门道。 这个提议无法拒绝,伊琳娜对查士丁尼释放出最大的善意是色萨利效忠的前提,如果当场拒绝的话,查士丁尼便等同于侮辱全体在座的诸侯们。同样对色萨利的贵族们而言,这位小殿下的釜底抽薪也令他们感到头疼,一旦伊琳娜真的被拥立为阿格里尼翁之主,那么他们本来打的算盘可就要全部落空了。谁娶了她谁便无可置疑地拥有对阿格里尼翁以及色萨利的宣称,任由这样发生,谁也无法再反对查士丁尼了。可他们一样也是无法公开表示反对,就连出言无忌的梅里诺森伯爵这下也都傻了眼瞠目结舌站在一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支持不是反对也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汇聚到了大厅正中央查士丁尼身上,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他将如何应对。 彼时手中端着酒杯的查士丁尼望着众人目光都注视着自己,第一次感觉到头皮发麻,就连之前率领多么劣势的兵力面对多出数倍的敌人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感受。查士丁尼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个地方被摆了一道,可偏偏他也想不出究竟该如何去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拒绝的话,桀骜不驯的色萨利贵族们显然更加难以被收服,可答应的话,未免也太草率了。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他从来没有考虑这些问题过。由于查士丁尼麾下军队为了保持战斗力是不允许营妓入内的,有的时候,查士丁尼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活在男人堆里自己不正常了。加之所经历的一切都令他疲于应对,头顶上约柜这柄达摩克里斯之剑更是令查士丁尼不可能花别的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上。这两三年里,算得上熟稔的异性也只不过是欧朵希雅皇女和不久前真正成为同盟者的那个热那亚小丫头而已。和伊琳娜杜卡斯只不过有过一面之缘,自己真的要选择对方作为相伴终生的妻子吗?查士丁尼在心中问自己,不禁有些犹豫。 而这时,大厅之中再一次响起了反对的声音。 “殿下的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众人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却只见反对者并不是其他贵族们以为的梅里诺森伯爵,而是刚才一直默默围观大家都以为是查士丁尼隐形支持者的亨得利尔卿。这位提奥多尔亲王身边的秘书长一直以来都掌握着阿格里尼翁的行政大权,可谓左膀右臂,听闻传言早在很久以前亨得利尔卿便和查士丁尼关系匪浅。可众人没想到,这时候站出来不赞同联姻的居然会是他。 尽力用平复下来语气说道,亨得利尔看着查士丁尼,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我想查士丁尼殿下您也一定是这么想的,这件事情并不妨碍莫利亚和色萨利的联合,倘若两位真的有意,这件事情我觉得也可以从长计议,而不是现在,毕竟当务之急是解决阿格里尼翁的叛军和随时到来的鲁斯尼纳威尼斯的联军。” “我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商榷的必要,亨得利尔叔叔。”稚嫩但却不再怯生生的声音这么说道。女孩那双乌黑的眼睛注视着查士丁尼,眼神坚定地再次重申道:“父亲尚在时便已经多次夸赞过查士丁尼君乃是未来帝国的栋梁,值得所托。况且本来我父亲便有意为我选择一位可靠的丈夫,我这样做也是完成我父亲生前遗愿罢了。” 看似弱不禁风的亲王之女显然柔中带刚,三言两语之间便化解了亨得利尔的阻挠,提奥多尔亲王本来准备在色萨利诸侯家贵公子选择女婿本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一下他们反而无法反驳。 “亲王虽然不在了。但是王妃殿下兴许还健在。您母亲的意见我想还是有必要征求的。伊琳娜殿下,倘若您真的坚持的话。我想可以在我们平定了阿格里尼翁的叛乱之后,由王妃来亲自主持您和查士丁尼殿下的婚礼。现在不用这么着急,你说对吗?”亨得利尔硬着头皮说道,本来按照计划,由伊琳娜出面说服色萨利的诸侯效忠查士丁尼就可以了。待平定叛乱也就到此为止了,亨得利尔可以安排伊琳娜杜卡斯继承阿格里尼翁,至少可以平静度过一生。可女孩突然提出的联姻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现在他不得不站出来阻止这个倔强任性的孩子做出这样的决定。为此,他不得不言不由衷地对生死不明的阿杰莉娜王妃表示乐观。可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样的借口实在太牵强。 果然,女孩儿平静地看着亨得利尔,回答道:“在此之前,我母亲已经把监护权交给了这边的塞尔吉乌斯先生。如果他不反对的话,我觉得我有自己选择自己丈夫的权利。”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了随意沾在墙角的穷修士。 而攥着脏兮兮毡帽的塞尔吉乌斯面对着周围人的目光满不在乎地把手举过头顶,“我没有任何意见!” 该死!塞尔吉乌斯,你真是个疯子!亨得利尔在心中咒骂。 可不管他如何,这下已经无法改变眼前贵族少女的决心。只见伊琳娜看向了查士丁尼,道:“同样我也相信这样做,其他人也将不再对查士丁尼君入主色萨利和阿格里尼翁有任何异议。既然可以消除在座所有人与查士丁尼君之间的隔阂和偏见,那么查士丁尼君,您的回应是?” 将这个难题又抛给了坐在大厅中央众人瞩目的年轻人面前,而似水一边湖蓝色的双眸也正平静注视着质问自己的少女。查士丁尼开口道…… ……
第六十九章 出征之前
“能蒙您垂青,我不胜荣幸,伊琳娜殿下。”查士丁尼沉吟了片刻开口回答道,“不过联姻这件事情我觉得不必操之过急。” 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查士丁尼的反应让色萨利贵族们心中暗喜,只要他明确拒绝了联姻,那么他们就有理由反对其入住色萨利。这对他们而言,是再好不过的结果。梅里诺森伯爵见此情况正要开口,可还未出声。查士丁尼又开口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亨得利尔阁下之前说的并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我希望殿下能和我暂缓订立婚约。而在座的诸位都可以作为见证人,作为诚意我将为伊琳娜殿下收复被叛军占领的阿格里尼翁。待到光复之日,我相信那时才是订立婚约最好的时机,即可以名正言顺,也可以告慰已逝的亲王殿下。” 此言一出所有的贵族们脸色都变了,这样的回答明眼人谁都可以看懂猫腻,如今的世道所谓的见证能有多少约束力?查士丁尼的回答显然是婉拒了伊琳娜杜卡斯的。贵族们中有的人冷笑着等待接下来的结果,可以想见这次谈判十有**要不欢而散。 可女孩却并不气馁,“我,阿格里尼翁杜卡斯家的伊琳娜尊重您的答复,但我相信您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柔弱的女孩不卑不亢地看着查士丁尼,而查士丁尼也抱着几分感兴趣的目光注视着少女本人。 此时的伊琳娜杜卡斯,和两年前那个笨拙天真的女孩比起来已经是判若两人。从那双乌黑发亮的双眸种,捕捉不到一丝动摇,苦难果真会重新塑造人呢,查士丁尼心中不禁好奇这个女孩究竟经历了什么会变成什么模样。可好奇归好奇,此时的查士丁尼不愿意草率的把自己和其他人绑定在一起。杜卡斯的家世的确对自己或多或少有一点帮助,可这乱世之中,还是自己的力量更加的可靠。何况眼前的女孩儿就像是带刺的玫瑰,尽管还很稚嫩,可是在磨难的浇灌下单薄的身躯已经遮掩不住她身上的刺。不过,查士丁尼却并没有把话说死,这样的回答算是一种折中。是否联姻他仍然还需要考虑,尤其是自己的盟友亨得利尔。那个男人刚才明显有反对的意思,他没有必要把两边都得罪了。 “我会认真考虑的,殿下。无论最后如何,我都会助您一臂之力收复阿格里尼翁,只要在座的诸位能与我放下成见。”查士丁尼小心斟酌话语后回答道。 伊琳娜杜卡斯点了点头,随即把目光投向了其他色萨利贵族们,“在座的诸位叔叔伯父们,你们的意见呢?” 贵族们面露难色,显然伊琳娜杜卡斯退让了一步达成了妥协,两方压力之下,他们明白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梅里诺森伯爵仍然心有不甘,对查士丁尼的攻讦明显已经没有作用了,但他还是想要面前的少女可以回心转意。毕竟色萨利年轻贵族并不少,若真让查士丁尼和伊琳娜联姻的话,毫无疑问是他们巨大的损失。 伊琳娜却显然察觉了他的意图,直接绕开了他,“那么您需要什么便说吧,查士丁尼君!现在我和色萨利会全力支持您的,但同样希望您能够兑现刚才的承诺。” “嗯。”颇有些压力感到,查士丁尼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了同样神情难看的贵族们,不由无奈地心想:看样子提奥多尔的女儿遗传了他父亲难以糊弄的性格呢! “我需要在色萨利征召五百匹战马。”毫不客气地说出了条件,查士丁尼一次性狮子大开口。这些战马都是提供给撒留乌斯他们的,一路跋涉骑兵的战马疲惫,急需补充。他们是接下来对付敌军绝对性的力量。 “五百匹?这可是我们一半的战马!那不干脆全给你得了。”得知了这样的要求,色萨利人不禁吹胡子瞪眼,认为查士丁尼是趁火打劫。 “如果这样的话,那更好。只要你们舍得。”查士丁尼头也没回,继续道,“除了这些外,我希望殿下能够下令沿海的村落全部暂时搬迁到内陆的城堡,防备威尼斯人从海上入侵。” “没有这个必要,之前我们便已经说过了,沿海不过是十几个小破村子,疏散耗费功夫不说还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有贵族反对道,早在来之前,查士丁尼和色萨利贵族在这上面便有分歧。一旦疏散,上千粗野农民的吃喝拉撒都是不小开支,更多人更倾向让他们自生自灭。 这正是查士丁尼担心他们会这么做的。 “恰恰是为了这点,一百多年前一支由七十二艘船组成的威尼斯舰队洗劫了南部岛屿便让约翰皇帝屈服。而事实上,那一带谈不上丰饶,可战乱所造成的难民逃散足以动摇一片土地上的居民。而现在恐慌绝不能出现,要像对待瘟疫爆发时那样谨慎。更何况沿海的百姓知道虚实,保护他们便是保护整个色萨利的周全。而这一方面所需要的准备更是仰仗在座诸位,我相信有殿下命令,这不是什么难事。”查士丁尼耐心解释道,在已经可靠的消息中,米哈伊尔杜卡斯已经派了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南下支援阿格里尼翁的叛军,大海上威尼斯人蠢蠢欲动,他必须告诫眼前这些人严阵以待。 “那么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一边布诺尼乌斯与塔拉尼特两位伯爵也早已做好准备。 查士丁尼也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任务,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伊琳娜,不动声色的女孩从头至尾都安静地再去看着自己,令查士丁尼莫名有些发怵。但他还是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布诺尼乌斯阁下,塔拉尼特阁下,我希望你们二位可以明天出发,率领各自的部队开赴阿格里尼翁,封锁向北的两条罗马大道,不需要和叛军有任何接触。而三天后,我会率领色萨利诸位和你们会合,到时将是我们在城头庆功之时。” 沉稳的年轻人自信地担保道,所有贵族们鸦雀无声。见查士丁尼如此胸有成竹,色萨利贵族们都半信半疑,可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任凭这个外乡人来决定他们的命运了。
第七十章 亨得利尔的担忧
“就只有这样的计划不成?这未免太草率了吧!”整个宴会上都被压制的梅里诺森看着查士丁尼问道,既然已经无法阻止现在的局面,他至少希望不被对方当猴子耍。查士丁尼刚才的要求听起来虽然不少,但是实质性的内容却让他和其他贵族们一头雾水。 “等到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在座的诸位。计谋就像水果,需要时间酝酿才会成熟。对了!除此之外,我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拜托您,梅里诺森阁下。”并不在意对方的白眼,查士丁尼平静地说道。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梅里诺森看了一眼也在盯着自己的伊琳娜杜卡斯,只好回答道:“伊琳娜殿下在上,我会尽我所能来协助查士丁尼阁下的。说吧!我能够帮到您什么?” “很简单,我需要有一个人负责留守在色萨利稳固在后方,这件事情一样重要,您可以得到我的信任吗,梅里诺森阁下?”令所有人意外,查士丁尼居然并没有安排他自己的人留守在拉里萨,而是选择了和他最不对付的梅里诺森伯爵。这下,就连脾气火爆的梅里诺森本人也不由深感意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查士丁尼。 过了半晌,男人方才反应过来,众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哼,这不需要你信不信任。我只效忠于伊琳娜殿下,当然不会允许其他任何人染指色萨利。”虽略有失态,意外于查士丁尼会把这样重要的任务放到他手中,梅里诺森仍然不掩饰他对眼前年轻人的敌意,最后一句话也显而易见是说给查士丁尼听的。 而查士丁尼也并不在意,他看着在座的贵族们寡淡无味的神情也知道这场晚宴也是该落下帷幕了。 “三天之后,出兵阿格里尼翁,不过布诺尼乌斯和塔拉尼特两位伯爵你们明天就需要启程了。”查士丁尼再一次强调了他的计划,“我想今天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无论诸位是否都已经满意,南下的敌军都已经不再会给我们时间犹豫了。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请继续享用我为你们准备的美食吧,诸位。” 说罢,查士丁尼转身离去。大厅的正门,仆人们连忙为他们的新主人打开,一天的周旋下来查士丁尼觉得这简直比打仗还要消耗人的耐心和力气。 …… 大厅外,贵族们因为查士丁尼离开嗡嗡乱作一片,尽管已经达成了同盟,可是具体的感觉却让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底——这个年轻人究竟真的能做到他所说的还是只是毫无责任地夸下海口。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可不约而同都有些忐忑不安。 就连支持查士丁尼的亨得利尔他们也脸色十分难看,而造成的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全都是那个人捣的鬼。 “塞尔吉乌斯你这个疯子非要这个时候来捣什么乱!我不是写信给你让你带着伊琳娜殿下先去我那边安顿下来的吗?”一见面,愤怒的亨得利尔便双手抓住了疯修士的衣领,都是因为他擅作主张,计划全部被打乱了。 可修士却毫无惧色地挣脱开亨得利尔卿的双手,冷笑着反问道:“我只不过是答应你救出那孩子而已。” “还有阿杰丽娜王妃!” “我等了三天都没有等到你派来的接应,还能怎么办?如果不是那孩子的母亲自愿牺牲自己,我连这个包括我自己都要搭在阿格里尼翁城里。”疯修士扯开自己衣服露出浑身的伤痕,咧开嘴露出一片残缺的牙齿。 这让亨得利尔也多少有些愧疚,“抱歉,是我有些冲动了。那德米特里他们呢?”虽然已经猜到了但他还是希望得到塞尔吉乌斯的确认。 “你都知道了,又何须再问。德米特里先生和佐伊女士他们都是很有荣誉的人,临行前他们还嘱托我找他们参军的孩子。”说到此处,疯疯癫癫狂放不羁的苦修士也不胜唏嘘。 虽早有心理准备,得知了这个消息,亨得利尔卿也心中感觉一绞。收敛情绪波动,他看着塞尔吉乌斯再一次确认道:“联姻的事情是不是你这家伙挑唆的。”一年前他看着伊琳娜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而今天她的表现,虽然还有些笨拙,可却足够明断,他绝不相信是那孩子自己能够做出的。而唯一能够挑唆的便只有一路上护送她来这里的塞尔吉乌斯。 对此,修士并不忌讳,耸了耸肩,“路上的确点拨了几句没错,但最后做决定的还是这孩子自己。” “可她才只是个孩子!还是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你不应该让她卷进这些事情里来。”没能够阻止阴谋的发生,亨得利尔已经十分愧疚了,伊琳娜是提奥多尔亲王和阿杰丽娜王妃两人唯一的血脉,他不希望她走上那条道路。即便他看好查士丁尼,可命不够硬的人是无法同其走到最后的。相比起来,伊琳娜当一个无忧无虑的贵族平淡过完一生才是亨得利尔原来的设想。 看着自己老朋友那么天真,塞尔吉乌斯嘲讽地看着亨得利尔道:“事到如今,她没有资格不被卷进去,凭你保护不了她。何况她这样的选择也是遵循她母亲的期望罢了。你我都没有资格去干涉伊琳娜杜卡斯殿下的选择。我没心情关心你和阿杰丽娜王妃从前的过往,也不在意你和提奥多尔亲王的事情,我对那孩子的监护也到此为止。”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知道自己这位老朋友行踪一直飘忽不定,亨得利尔问道。 “暂时不会走远,德米特里夫妇的孩子我希望麻烦你们找到他,至少这份嘱托我还要完成。”修士漫不经心地答道。“你现在关心的不应该是我,而是伊琳娜那孩子。” 塞尔吉乌斯背过身去,抬头看着头顶上墙上的壁画,而这时亨得利尔才发现刚才还在人群中的伊琳娜杜卡斯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伊琳娜殿下……不好——”发现这一幕的男人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而在一旁扭头看着他的塞尔吉乌斯忍俊不禁道:“放心吧,在这里那孩子是不会有事的。不是被人拐跑的,伊琳娜殿下刚才跟着那个叫查士丁尼的小家伙进去了。” “为什么不早点说?” “你忙着兴师问罪也没有问我啊!”
第七十一章 黑色的眼睛(上)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谈的怎么样,查士丁尼殿下?”见一脸疲惫的主君从大厅回来,随侍在侧的福卡斯与撒留乌斯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 查士丁尼摆了摆手,“问题不大,只不过是一些顽固的家伙,已经差不多没什么问题了。你的伤怎么样了?”查士丁尼看着血战受伤的二人身上缠着的绷带反问,之前的战斗虽然不是激烈,但夜里短兵相接的凶险,让他还是有些后悔让他们亲自冲锋在前。 “没半点问题,拉的开弓,提得起骑枪。”福卡斯和撒留乌斯拍了拍胸脯担保道。 “我没问你们这个。”查士丁尼白了两个手下一眼,此时的他们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他不希望他们有任何的闪失,前方的道路上他不可能永远孤军奋战。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留给他的骑兵队长撒留乌斯以及得到查士丁尼提拔在特里波利斯大叛乱中刺杀利奥思格雷斯的福卡斯,他们的忠诚和能力恰恰是查士丁尼最看重的,也是这乱世里他和这个国家最需要的。 “放心吧,殿下,这点小伤对我们来说家成便饭。”两个大男人嘿嘿一笑,投身戎马这么多年,他们与自己效忠这位主君还要年长几岁,可得到如此的关切,他们还是感觉心中一暖,打定自己没有跟错人的心思。 “那这次我们的任务是——?” “这次我给你们的任务虽然没有风险,但十分重要,色萨利人并不齐心,所以我能指望的还是你们。”查士丁尼还不避讳对那些贵族们的不放心,尽管刚才双方交心而谈,他也发自肺腑并不想太过强硬,但如果不是之前伊琳娜杜卡斯的突然出现,这次会面即便有老伯爵他们的支持,也会不欢而散。 “殿下——”撒留乌斯突然有什么话想说,可却被查士丁尼打断了。 “你怕他们听到,放心那些家伙现在像没头的苍蝇都在大厅里面。”查士丁尼丝毫不掩饰口吻中的轻蔑,继续道:“这一次米哈伊尔杜卡斯绝对不会放任阿格里尼翁被攻陷,但塞萨洛尼卡是他无法拒绝的诱惑。我们那位刚愎自用的共治皇帝一定会派一支偏师来救援,只不过他不会麻痹大意到忽略我们的存在,所以这次才勾结了威尼斯人。之前威尼斯人在我的手上吃了几个哑巴亏,这次怕是会和我好好算算账。”当务之急是提防威尼斯人即将到来的登陆袭击,整个阿格里尼翁和色萨利沿岸都是半夜的公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查士丁尼可不愿意看到在他和叛军作战的时刻,被威尼斯人背刺。因此威尼斯人选择哪里进攻的主动权决不能交给对方,而是由他来“决定”。所谓梅里诺森负责坚壁清野的东海岸只不过是噱头而已,营造这样假象的查士丁尼只是为了迷惑威尼斯人,只不过能否成功还需要下一步的烟雾弹。 看着福卡斯与撒留乌斯,查士丁尼将他的计划也随即和盘托出,“通往阿格里尼翁和色萨利之间横亘着狭长的爱维诺斯河谷,那里被丘陵与海峡分隔,军队通过十分困难。在陆地上崎岖的花岗岩地形不必担心罗曼努斯杜卡斯设兵阻击,最大的可能来自于海上。凯法利尼亚岛上驻扎着丹多洛家族的威尼斯势力,一旦他们截击这里便可以让我们的军队首尾难顾。” “查士丁尼殿下——”一旁的福卡斯欲言又止。 “不要打断我。”查士丁尼自顾自地说道,“本来那里的地势支形,是所谓锁钥之地,轻易的突袭无法轻易得手,可威尼斯的海军却可以利用科林西亚湾的优势对我们构成极大的威胁。倘若我是威尼斯人,在洞察了色萨利动向之后必然会在这里埋伏,即便不用登上岸,船上的投石机和弩炮便可以带来不小的麻烦。这简直再好不过的伏击地点,前提威尼斯人确信我们会经过这里,所以我才安排了布诺尼乌斯伯爵他们先行一步经过爱维诺斯河谷迷惑住威尼斯人,至于我的主力,三日后将会出现在平度斯山口。不过这样的话,终归无法彻底消除威尼斯人带来的变数,我不喜欢如芒在背的感觉——所以你们的任务是提前埋伏在爱维诺斯河谷西边的出口外截击想要与叛军汇合的威尼斯军队。” 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查士丁尼忽然感觉轻松了许多,这是和撒留乌斯和福卡斯相处时才有的感受。和那些冥顽不灵的色萨利贵族们三缄其口并不是为了故弄玄虚,而是因为查士丁尼和对方一样都不信任彼此。 “好了,对此你们有什么意见?” “我们没有任何意见,您的主意正合我们之前给您的建议。” “是的,的确是综合了你们与塔拉尼特伯爵的看法。那你们刚才想和我说什么?”查士丁尼不禁奇怪地问道,刚才福卡斯和撒留乌斯都想要和他说什么。 而尴尬的两人指了指查士丁尼的身后,“殿下,其实我们想要提醒您后面——” 顺着两人指着的方向,查士丁尼一头雾水地看向了自己的背后,却只见一个少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也正对视着自己。 “伊琳娜杜卡斯殿下?!您什么时候来的。” 望着那双没有神采的乌黑双瞳,查士丁尼莫名有些发憷。 比查士丁尼矮上一个头的女孩抬头默默地站在那里,过了片刻,提起自己的裙踞微微行礼道:“贵安,查士丁尼君,我刚才便跟着你过来的,只不过看你有紧要的事情所以没有打扰您。现在您方便吗?” 仍然彬彬有礼的贵族女孩礼貌地问道,让查士丁尼只感觉有些头大,他朝背后看了看撒留乌斯和福卡斯两人,只见两个部下一脸无辜地正看着自己。理了理情绪,查士丁尼望着那双黑色的大眼睛,答应了伊琳娜杜卡斯的请求。 “如果您一定坚持的话,我可以接待您一会儿。”
第七十二章 黑色的眼睛(下)
“查士丁尼阁下呢?”神色匆匆地赶来,亨得利尔卿正准备进去却被赶来的撒留乌斯和福卡斯两人给拦了下来。
他看着对方询问查士丁尼还有伊琳娜杜卡斯的下落,才一会儿的功夫大厅中在亨得利尔眼前的女孩便不见了踪迹,他只能按塞尔吉乌斯说的朝查士丁尼要人了。
可守在门前的福卡斯和撒留乌斯却没有放行的意思,而是回答道:“查士丁尼大人有事情要处理暂时不能见您,现在天色已晚,如果有什么话我们可以代为转告。”
“我只是想要将伊琳娜殿下带回去,请让查士丁尼阁下来见我!”见此情景,亨得利尔的话音冷了下来,语气加重地再说了一遍。
可守在门前的撒留乌斯与福卡斯却无动于衷,“请注意您的口吻,查士丁尼大人没有必须出来见您的义务,亨得利尔卿。而且我们也没有看到过伊琳娜杜卡斯小姐来过这里,如果我们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在此之前还请您遵守客人的礼仪。”
“客人的礼仪?”
“是的,阁下。天色已经不早了,我想您可以请回了。明天我们就要动身征讨叛军了,这时候也是该养精蓄锐不是么?”福卡斯向质问自己的亨得利尔平静地说道,这也彻底激起了亨得利尔的怒火。
但考虑到接下来与查士丁尼的联盟,男人最后还是极力压制住了心中的情绪,“代我向查士丁尼阁下问好,但也请替我带一句话,伊琳娜殿下是提奥多尔亲王唯一合法的继承人,如果他处理不好这个问题的话,就等同于他放弃了所有伊庇鲁斯潜在能够联合的力量。而那样的话,即便我和两位伯爵也不可能继续支持他了,希望他是一个明智的人!”
说罢,见对方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胸中怀着怒气的亨得利尔拂袖而去,只留下撒留乌斯和福卡斯两人面面相觑。
“是不是做的有些太过火了?”撒留乌斯问身旁站着的同事,刚才的话都是他们自作主张,没有提前和查士丁尼商量。
而福卡斯也有点心里没底,主要是阿格里尼翁的女孩执意要单独和查士丁尼见面,所以他才决定搪塞赶过来的亨得利尔,可见对方说的如此严重,他也感觉问题有些麻烦了。只不过出主意的是他,福卡斯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放心,没事的,反正他们现在有求于查士丁尼大人。再说了也是那个小丫头自己主动找上殿下的不是?”
“可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究竟是要干什么啊?”习惯于戎马的撒留乌斯在这时候便没主张,像没头苍蝇一般,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还能干什么呢?有求于人总要付出些什么的。”福卡斯漫不经心的道。
“你是说?”
“正如亨得利尔卿说的那样,那孩子是阿格里尼翁唯一合法的继承人,而她的身上有着杜卡斯家族和安杰列斯家族双重的血脉,那不仅仅是尊贵也是重要的筹码。”福卡斯一语道破其中的关键,他正是出于这样的心理才决定阻止亨得利尔进入的,现在他们的主君虽然战功赫赫开疆拓土,可尴尬的身份却一直是极大的阻碍,仅仅是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的养子还远远不够,倘若有一位身份足够尊贵的妻子,他们的查士丁尼大人才有可能被贵族圈子接纳。在这方面福卡斯是最能体会到的,在协助查士丁尼平定莫利亚大叛乱之后,他迎娶了帕帕多罗斯家的亚力克西娅成为帕帕多罗斯的家主一举成为伯罗奔尼撒的大贵族。现在查士丁尼面对一位紫衣血统的贵女投怀送抱,他觉得没有任何犹豫地必要。
这样的明示撒留乌斯也听出了对方言下之意,可他却摇了摇头道:“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毕竟老主人当初——”这位骑兵指挥似乎想到了什么,之前他一直注意着那个女孩见查士丁尼时的样子,那双太过安静的黑色眼睛反倒令人有些心底惴惴,令撒留乌斯想起几年前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痛失爱子的事情。
“我看你是多虑了,就算是蘸着蜜糖的刀片,只需要把蜂蜜吃掉把刀片吐掉就可以了。我一直相信查士丁尼殿下有条足够灵活的舌头的,哈哈。”福卡斯打着低俗的玩笑,就连古板的撒留乌斯也会心一笑,一时间沉寂压抑的气氛活泼了一些。
……
……
……
而在房间之中,舒适的天鹅绒被上,被压住身子的伊琳娜杜卡斯正和查士丁尼四目相对着。
查士丁尼安静地端详着对方,两只手握着伊琳娜纤细的手腕,聆听着少女清晰可闻的呼吸声,配合着胸口起伏,此情此景就连温和的室内风信子的清香也变得旖旎起来。
“……”
可他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那双黑色眼眸也似乎在躲闪着他的目光微侧过一边,映衬出床边壁炉中的火光。查士丁尼能够感受到身体下面女孩的全身都在如烧的正旺的炉火一般变得滚烫,红晕的色泽浮现在那张本没有血色的脸庞上。
半晌,少女才终于又看向了他,可那双黑色眼睛又似触电一般瞥了开来。
“我可是很贵的喔!”伊琳娜羞涩地开口说,本来紧紧攥着绒被一角的双手缓缓地松开,交叠的双腿也不再像刚才那般紧绷,隔着长裙查士丁尼也能感受到那份美好的柔软和弹性。
查士丁尼松开了握着伊琳娜手腕的右手,指尖轻轻拂过少女的秀发,一路上赶来的伊琳娜杜卡斯显然事先沐浴清洁过,发丝之间能够闻到鸢尾花的清香。而仅仅是这样,小鹿一般的少女身体便止不住颤抖,抖动的睫毛下是难以掩饰害怕忐忑的眼神,查士丁尼看出即便这样,伊琳娜杜卡斯还在强迫自己去接受。
为了复仇。只是这样而已。女孩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诺恩丝女神为自己编织的命运。
第七十三章 何人博弈(上)
阿格里尼翁城中的气氛愈发压抑,当清晨又有十几个人被当众处决之后,愤怒的人群终于无法忍受,向统治着这座城市的叛军发泄怨气。他们根本不在意所谓正统与否,人们只在意能否有面包填饱肚子,可是奴役他们的人现在连一点口粮都不再愿意分给他们。
饱含怒火的抗议换来的只有冷漠的弓箭和残酷的刀枪,在对贫民窟展开血腥屠杀之后的罗曼努斯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毫不犹豫下达了镇压民变得号令。
“很好,看样子你也已经轻车熟路了。”看着惊慌失措的市民像老鼠一样逃窜入肮脏的巷子里,穆斯瓦尔对自己学生似笑非笑地说道。
而此时面对他的不再是原来那张愚蠢犹豫的脸庞,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冰冷的铁面。这充满草原异域风格的钦察人面具是穆斯瓦尔精心挑选的,覆在罗曼努斯的脸上遮挡住他那触目惊心的烧伤,更增添几缕肃杀的气度。之前阿格里尼翁的市民们为他们的领主取了一个新绰号“叛亲者”,现在罗曼努斯的所作所为以及这钦察面具倒和这诨号相得益彰。
面具下传来了沉闷的声音,“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很不好,无怪乎外面那些刁民敢壮着胆子捣乱。泽奥多塞法隆斯那个没用的家伙把性命丢在了南隘。”穆斯瓦尔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这个坏消息,可他仿佛根本就不担心。南隘是阿格里尼翁最后的门户,从爱维诺斯河谷行军的色萨利军队控制这里,阿格里尼翁城将没有任何屏障。
“怎么这么快?”罗曼努斯言语有些困惑,从色萨利到阿格里尼翁距离虽然不遥远,可对方动向如此迅速还是出乎他预料。
“有什么好惊讶的,潭蓓和特里卡拉两家的轻骑一直是老亲王倚仗的中坚。他们的战马都是擅长山地行军的品种,根据迟了整整一天的斥候探报,对方只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便涉险通过了河谷泽颈,而我们那位泽奥多塞将军当时还在营寨中酩酊大醉。”
“他应该庆幸他死了,否则的话我会割下他的脑袋浸泡在酒缸里。”罗曼努斯森然道。
“这种多余的狠话没有任何的必要,殿下!”穆斯瓦尔此一次这样称呼自己的学生,“重要的是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消灭他们,南隘必须夺回来。”面具下的罗曼努斯狠厉地说道。
可穆斯瓦尔却表示反对,“我们应该继续固守,您的那位父亲已经派出援军南下,还有威尼斯人也会帮助我们。只要等他们到来了,查士丁尼和色萨利那些蠢货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尽管南隘失守,但全是轻骑兵组成的色萨利军队一时半会儿威胁不了阿格里尼翁,坚守下去毫无疑问更有利。
罗曼努斯完全不这么想,“如果以现在的姿态去面对我的那位父亲,我的一切便都完了。潭蓓和特里卡拉的那些家伙远道而来,又刚刚打了一仗,此时应该已经疲惫不堪了。取得了胜利之后,这时候他们一定会麻痹大意,放松警惕,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铁面贵族拿定主意,此刻的他已经没有过去的犹豫,亲情的决断已经让杀伐左右着这个青年。
穆斯瓦尔不置可否地看着自己的学生,而自己身后,几个库曼雇佣兵也似乎跃跃欲试,显然成长起来的罗曼努斯已经不如之前那样任自己控制了。撒拉逊男人不再阻止,而是微笑道:“那么祝您旗开得胜,殿下。”
……
城南平原外,随着夜色的降临,潭蓓和特里卡拉的军队选在就近扎营。白天他们取得胜仗,两支骑兵通力合作冲垮了叛军的防御斩杀了地方大将,一次性他们便缴获了大批的辎重,全军无不振奋。而疲惫了许久的士兵们此时也终于得以找到地方休息养精蓄锐,这一晚上格外的静谧。
军帐之内,两位带兵的伯爵却仍然没有休息,而是注视着自己面前桌上的地图。
“按照查士丁尼殿下所计划的那样,现在另外两支军队想必也已经动身了吧!”塔拉尼特抚摸着地图粗糙的表面预判道。
布诺尼乌斯点了点头,“是的,我们作为疑兵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他怎么给我们一个惊喜了。”尽管对查士丁尼部署的计划有一个大致的梗概了解,但时至现在两位伯爵其实还是没有十足必胜的把握,他们只能选择相信查士丁尼。
“话说是你要求士兵们今晚和衣而睡的?”塔拉尼特忽然抬头问,之前他便听说手底下人的抱怨,在布诺尼乌斯伯爵的命令下,所有人必须和战马睡在一块儿,甚至不能卸下身上的盔甲,弓箭在腰,长枪靠胯,令将士苦不堪言。
“立足未稳,要警惕行事。是那个小子临行前嘱咐的,虽说有些地方处事还很稚嫩,但是不得不说这方面却比我们老道。不愧是‘小狐狸’!”布诺尼乌斯感慨道,本来他也是觉得今天杀得叛军破胆溃逃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可总觉得查士丁尼提醒的有几分道理,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命令军队保持最高戒备。
塔拉尼特听了也点了点头,“谨慎一点也好,我看待会儿再去安排几个暗哨。”
话音刚落,突然营寨外,杀声一片,一时间火光照亮了帐外。
两位伯爵脸色勃然大变,“不好!”
不管军中的将士在之前取得胜利之后,是如何的斗志昂扬,这次的突袭是在他们的预料之外的,而这恰恰是两人最为害怕的状况。
万幸的是他们提前做好了准备,尽管不算完备,但好过于完全没有。
色萨利的将士为营寨中的吵闹惊醒,他们暗中庆幸不已,没有在帐篷中睡觉,而是选择陪伴在他们的战马身边,这种感觉是很难受的,不过见到眼前的状况之后,他们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
在敌军突袭营寨的时候,做好防范的准备,还有什么比之这要更加重要的吗。
第一时间,潭蓓和特里卡拉的骑兵们便拿起了武器,跨上了战马,他们每人都带了两匹马,所以只要坐骑能够冲驰,他们便还有战斗力绝不会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当库曼人突袭营寨后,看到迎接他的并不是睡梦中的希腊人大惊失色,他不禁愤怒不已,这和罗曼努斯与他说的完全不一样。
可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放火箭!”
一个个帐篷为库曼骑兵点燃,这本来的目的是为了让希腊人营寨更加的混乱,可面对早有准备进入战斗状态的色萨利骑兵来说却无足轻重。两支精锐的骑兵在喊杀声中于黑暗夜空下碰撞厮杀在了一起,发出了惨无人道的嘶吼。
第七十四章 何人博弈(下)
拂晓降临,当一缕晨光驱散血腥的黑夜,阿格里尼翁城外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只见城外环水结营的色萨利军阵中,士兵们倒在毡毯之上呼呼大睡,就连战马也松开鞍辔悠闲地吃草,这一幕与满目苍痍的营垒形成了鲜明地对比。
“好险!如果没有提前准备的话,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塔拉尼特伯爵无不感慨道,一晚上的激战他都不知道挥出了多少剑,只觉得现在还手臂麻木。幸好早有准备,否则如此凶险的恶斗所有人都在劫难逃。
“这就是困兽犹斗的疯狂吧!”一旁的布诺尼乌斯伯爵平静地说道。
老人虽然说起来轻描淡写,可昨晚面对偷袭的敌人,色萨利的骑兵拼死血战才总算将其击退,那些库曼佣兵丢下了几十具尸体,而他们这一边也损失不小,先前缴获的物资被烧了大半,还有不少战马在交战中伤亡。
可总算他们完成了任务,这次没有得手的阿格里尼翁叛军下面不回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只能龟缩在城内。接下来就看查士丁尼如何继续走完这盘棋了。
……
“没用的东西!”书房中传来了罗曼努斯杜卡斯愤怒的咆哮,显然库曼人没有得手的消息令他狂怒不已。
“伤口还在结痂,最好不要太扭曲面部。”一旁的穆斯瓦尔讥讽道,即便不摘下铁面具他也能才到自己这个学生无能狂怒的样子。
“我不用你管!”罗曼努斯朝撒拉逊男人动怒道,面具下的目光犹如野兽凶狠。
“恐怕您很难这么说,殿下。没有我的话您什么也做不了,现在一切还是交给我吧!固守在城内,届时米哈伊尔陛下的援军和威尼斯人会南北夹击无知的色萨利人,而河谷泽颈将是他们墓穴的甬道。”尽管外面的局势不容乐观穆斯瓦尔依旧有恃无恐,被米哈伊尔杜卡斯埋在提奥多尔亲王身边作为棋子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正式成为博弈者的一份子,穆斯瓦尔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愉悦。他乐见自己的学生对自己的叛逆,罗曼努斯的扭曲性格可以说是他一手塑造出来的,身为撒拉逊人的他很享受这个过程。允许罗曼努斯派兵出城本身就是计划的范畴,既麻痹色萨利人也是穆斯瓦尔削弱罗曼努斯麾下力量的手段,因为现在这个关头他还是要认真起来的,所以自己这个只会无能狂怒的学生还是尽量约束起来比较好。
示意左右退下,就连本来罗曼努斯手下的库曼佣兵也被请了出去,穆斯瓦尔说道:“接下来阿格里尼翁的控制权由我暂时代管,那些库曼人现在起也听我调度,您还是暂时不要再牵涉其中了。”随即撒拉逊男人根本不在意铁面具下的答复便转身离开了书房,全然没有发现或者根本没有在意背后那双仇怨难以压抑的眸子正死死盯着自己。
……
……
……
与此同时,浩浩荡荡的贵族联军也正从拉里萨开拔向阿格里尼翁进发。名义上还效忠于提奥多尔亲王的贵族们都加入到讨伐军的旗帜之下,不过他们并没有走爱维诺斯河谷而是横跨了平度斯山南麓山间小道,这里的路显然崎岖许多,行进的速度不得不有所放缓,因为除了要应付脚下的路,色萨利人还必须提防山上那些潜藏的阿尔巴尼亚氏族部落。他们是北方流落到此的匪徒专门打家劫舍,色萨利贵族们也拿他们十分头疼。
“从启程到现在怎么还没有看到查士丁尼大人露面?”骑在马上的贵族们中早就已经有了流言蜚语,作为统帅他们的人居然始终没有任何表示,独自在守卫森严的护卫队环绕的马车中。明明他们承受颠簸之苦,可拿主意的查士丁尼却可以高享舒适的羽盖。这不禁令一些正派的老贵族对这个年轻人好感全无,投机派更是满腹怨言。
只不过这些话在带领他们的亨得利尔卿面前实在说不出口罢了,可窃窃私语的交谈夹杂在马蹄声中还是钻入到了这位秘书长耳朵里。
“嘿,老兄,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什么?”
“当然是我们那位查士丁尼大人的风流韵事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又不是什么稀奇事。这里所有人最不缺的就是风流韵事。”
“可是这可和伊琳娜杜卡斯殿下有关。”
“伊琳娜殿下?!”
“嘘!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我听别人说昨天晚上伊琳娜殿下并没有回去,而是留宿在了查士丁尼大人的府邸,整整一晚上!这样看无怪乎今天迟迟他没有露面了。”
“你是说?”
“嘿嘿,行伍出身的人哪里享用过温香软玉似的身体。兴许现在在马车上还在受用不尽,哪里还有功夫出来。骑着一匹高贵的小母马可比像我们这样快把裆磨烂了过瘾哈哈哈!”
几个小贵族兴奋猥琐的私语混杂在人群之中,显然昨晚的事情已经有很多人知晓,就算亨得利尔想要阻止惩办也无济于事了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加难看。几次三番亨得利尔都想去找查士丁尼,可护卫在马车外面的卫队却始终不让他靠近,此情此景令这位秘书长又气又急。难道年轻人的**真的会酿成大祸不成!
恼怒之下,亨得利尔吩咐自己身边的安东尼守备长,“把那几个嘴巴不干净的先记下来,待会儿一个个让他们知道编排紫室的代价是什么。”
愤怒之下,男人也做出了颇为狠决的决定,一旁的安东尼守备长眼露诧异没想到这位大人也会如此冲动但他没有那么多心思,意外归意外还是点点头选择照做了。
查士丁尼,你究竟想干什么?
下完命令,亨得利尔死死盯着身后查士丁尼所在的马车上久久不愿移开目光。
……
……
……
少女发出了一声嘤咛,颤抖的身体伏在查士丁尼坚实的怀中,紧紧不愿分离。查士丁尼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伊琳娜单薄的身上,看着女孩柔弱受不住的模样只得暂时停了下来。
“你就不应该跟过来!”微微扶额,在高山上查士丁尼看着背后一路上跟着自己的女孩感觉一阵头大。而此时的他已经离色萨利联军很远身处在平度斯山脉最北边的山门渡口,而与他一同行进的还有整整两千人的莫利亚步兵大队,冬季的雨水洗刷过后山口的风格外寒冷,冻的瑟瑟发抖的女孩在他怀里宛如迷失的羔羊,一路上的跋涉显然不是娇生惯养的亲王贵女能够承受的。
第七十五章 嶙峋之中藏铁军
“查士丁尼大人,我们要不要先停下来。”负责带队的卡德罗赛和戈德里克父子俩询问道,自从阿尔戈斯防御战中两人展现出绝对的忠诚和能力,查士丁尼便将二人擢升跟随在自己左右。而对这一带的地形,卡德罗赛十分熟悉,冬季的山间本就难走,何况不久前又下了一场雨,所以他建议行军一晚上的部队可以暂时休整一段时间。
看着怀中发烧昏睡的少女,查士丁尼略微有些犹豫,转头又看了看满脸疲惫的士兵,最终点了点头。
“原地休整一段时间,生火造饭。”查士丁尼下令道,说罢又去照看背后的烧迷糊的少女。
他着实大意了,在出征前夜,色萨利贵族们一无所知的时候,查士丁尼率领着作为预备的两支米斯特利斯步兵大队踏上了第三条进军路线。可不曾想,留宿在他府邸中的少女竟然也跟了过来,小巧的身躯套上宽大的军装和遮住眼睛的头盔,竟然没有一人察觉。等到查士丁尼发现的时候,伊琳娜杜卡斯已经受不住山上的寒风晕倒了。摸了摸滚烫的额头,顿感棘手的查士丁尼此刻进退两难,带着是累赘,可又不能丢下。
“你……你一定要答应我,查士丁尼!”这时,耳边传来了伊琳娜微弱的呢喃,查士丁尼面露苦笑。到这个时候,还不忘心中的执念,他也不禁佩服这个女孩,根本没有当初见到时那样的软弱。
“明明已经都答应过你了,你究竟是多不相信我啊。”查士丁尼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而头顶却传来男人揶揄的挤兑,“狐狸说的话又能指望多少人相信呢?尤其送上嘴边的肉都不吃,任谁都怕到头被吃干抹净。”
谁敢这样说话?对陌生的男人警惕起来,查士丁尼猛地抬头,手也按在了剑柄上。
“喔喔,不要激动。不记得我了吗,查士丁尼阁下?”同样身穿米斯特利斯军服的男人自然地把两手举起,左手抬了抬头盔边缘露出全貌。
“是你?!”查士丁尼认出了对方,是之前在宴会上出现的名叫塞尔吉乌斯的那名修士。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我没错。”疯修士耸了耸肩,大咧咧地走上前去,道:“如果不是盯着这孩子的话,我也不会想到查士丁尼大人您居然会选择走这条道路,是为了阻击南下的共治皇帝陛下的军队吗?”
“明知故问。你来了正好,伊琳娜殿下生病了,我需要有人来照顾。”查士丁尼看着这位神秘的修士平静地说道,虽说对方来历不明,可至少能够信任,他记得伊琳娜能够安全逃离阿格里尼翁都依靠对方一路护送。
但塞尔吉乌斯却摇了摇头,“恕我拒绝,这孩子的母亲授予我监护权只到拉里萨之前而已,现在唯一能护她周全的,除了亨得利尔卿,便只有身为她未婚夫的您不是吗?”
“我只是答应考虑而已。”
“那昨晚您还同意她留宿是为什么呢?”塞尔吉乌斯似笑非笑的问,不等查士丁尼发作继续道:“即便您什么也没有做,可在其他人眼中您和伊琳娜殿下已经有了既成事实。说实在,我当时随口这么建议,这孩子真的这么做是我没想到的。”
“所以我觉得作为罪魁祸首你有这个义务帮我这个忙。”查士丁尼不愉快地望着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修士,本能地感觉对方不好应付。
“可现在她这个状态上下山都会有生命危险,我也无能为力。”塞尔吉乌斯摊开了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但我也不可能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每在这里拖延一刻,米哈伊尔皇帝的军队便越逼近这里。如果她撑不住的话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而我会兑现我的承诺帮她完成复仇。”查士丁尼站了起来,看着被他放在青石上昏睡的少女,一脸冷漠地说道。此行争分夺秒,色萨利以北和北伊庇鲁斯交界的地方是提奥多尔亲王曾经修建的边墙,那里驻防点是阻击南下的共治皇帝军队最佳的地方,查士丁尼轻装行军为的便是抢占先机,此时暂时的休整都是在拿整个战局做赌注,他怎么能会为了一时心软造成满盘皆输。
“此去西北四十里方向的山谷中生长着一种草药,最能治愈风寒,我曾经游历过一次,的确效果立竿见影。”塞尔吉乌斯收敛起笑容,说道。
可查士丁尼已经不耐烦了,“我说过了,我没有时间再耽误下去了。”
“可我要说的是,那里生长的不仅仅是草药,还分布着几支流落此方的阿尔巴尼亚氏族部落。即便这样,您也不愿意屈尊前去一趟吗?”见此情状,塞尔吉乌斯干脆地把话说开,而当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查士丁尼之后,本来不耐烦的年轻人也犹豫了下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塞尔吉乌斯微笑着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回敬给查士丁尼,淡淡道:“前往那里你将会获得三千精兵。那些氏族部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帮你打败南下的共治皇帝军队。”
“三千人?”这是不小的数目,但查士丁尼表示怀疑。“我记得地图上标明这里荒无人烟。没有道路,没有城镇,没有村庄。”
“啊,我的查士丁尼大人,你该不会不知道地图是人绘制的,它不是土地只会一成不变。自从北方塞尔维亚独立出帝国之后,一些反抗的阿尔巴尼亚人便逃到这里生活在高山谷地里与外界隔离。这样的情况已经有快二十年了,他们没有领主由他们的部族族长统治。色萨利人称呼他们为盗贼匪徒,因为他们有时候会劫掠村庄,更不会向贵族们缴纳赋税。他们之中不乏勇士,能够手持巨大的长柄战斧战斗。必须得说,也正是这样的印象,让当地人对他们很不友好。但大体上只要每年收成还好,他们便会忙于照料他们的牲畜,在谷地里耕作,其实都是一些朴实的人。”
“可他们会为我而战?”
“如果你请求他们。以阿纳斯塔修斯大公,科穆宁家的名义,品尝吃他们的莴苣和肉糜,喝他们的麦酒,称赞他们的女儿漂亮、儿子勇敢,你将得到他们的支持。”
第七十六章 阿尔巴尼亚人(上)
绵延的平度斯山脉横亘在伊庇鲁斯与色萨利之间,尽管海拔并不夸张,但是千沟万壑的丘陵地带却是所有旅行者的噩梦,军队更是不愿意向这里行军。也正因为如此南方的色萨利和伯罗奔尼撒无须担忧来自北方的威胁,而只需要关注广袤的大海。
也恰是因为如此,从鲁斯尼那进军的共治皇帝的军队一路上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挠。统帅他们的是米哈伊尔杜卡斯的私生子尼古拉斯,年轻时的共治皇帝颇为风流,有人戏言其或明或暗的私生子便可以为他组成一支军队。尼古拉斯毫无疑问是米哈伊尔皇帝最看重的一个,除了样貌英俊之外还练得一手好武艺,能够统帅一支军队。米哈伊尔曾今考虑过承认他的身份,赐予杜卡斯之名,尼古拉斯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在一年前的比武大会上,他与查士丁尼对决中大败亏输丢尽了脸面,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所以这次尼古拉斯主动请缨,除了寄希望能够重获父亲的恩宠之外,更重要的目的也是报复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查士丁尼。
近万人南征大军迤逦而行,组成的队伍中光骑兵就有上千人,他们中不少都是从亚该亚败逃的拉丁骑手实力不俗。虽说米哈伊尔皇帝和威尼斯人约定派遣一支偏师,可对这个私生子他还是不吝啬偏爱,交给了尼古拉斯一支劲旅。因此在尼古拉斯看来,他此去胜券在握,一路上他都命令部队翻山越岭急行军南下,只要再翻过一个山头便可以抵达平度斯第三山口,再往后便是一马平川的阿格里尼翁平原了。
“尼古拉斯大人,我们行军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后面已经有部队掉队了,而前面的人就算自己受得了,战马也累得不行了。我们能不能暂时休整一段时间,反正离和威尼斯人约定的日子还有几天。”尼古拉斯身边的副手瓦卢斯将军上接不接下气地提议道,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兵,但也离开军队有好多年了,所以浑身上下的赘肉令他在赶路的颠簸中很是难受。他希望尼古拉斯能下令放缓行军,但他要失望了。
“兵贵神速!我们进军快一步便能够早一点拿下色萨利和阿格里尼翁,难道说您想让皇帝陛下失望吗?”尼古拉斯丝毫不给年长许多的老将军面子驳斥道。
“可这样下去军队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要累趴下来了,还有什么力气打仗!”瓦卢斯忍不住说道,心里早已抱怨皇帝为何派他来干是个苦差事。
“斥候带来的消息难道您还不知道吗?色萨利的宵小前锋已经兵临阿格里尼翁城下,主力也已经从拉里萨开拔,我们晚一步战局便会棘手一分,必须趁着叛军合流之前,分而击之才能获得全功。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满脑子都只在意战功的尼古拉斯根本听不进瓦卢斯合理的意见,他下达了毫无商量余地的命令。
“今天晚上赶夜路行军,必须在明天的时候抵达阿格里尼翁北部边墙,有任何胆敢违抗命令的人,十一抽杀以儆效尤!”尼古拉斯冷酷地说道,而从他嘴中说出这个古老的刑罚,所有人都心中一颤,胆寒的士兵们也畏惧地低下了头。谁也没有想到尼古拉斯居然会丧心病狂拿出共和时代的酷刑,如今这种东西早已经销声匿迹,但没人会怀疑这位暴虐的皇帝私生子不会这么做。连本来反对的副手瓦卢斯将军也神情一窒,终于闭上了嘴巴选择忍气吞声。
一支疲惫的大军在尼古拉斯暴虐的鞭笞下踏上了征程,而远山之外另一支军队也在山谷中艰难地跋涉。
……
……
……
“你所说的山谷就在这里?”查士丁尼看着带自己过来的塞尔吉乌斯再一次确认道。
在离开了军队驻地数十里外,塞尔吉乌斯的带领下,查士丁尼终于到了疯修士口中的山谷前,而狐疑地看着光秃秃的岩壁,他看不出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塞尔吉乌斯看出了查士丁尼的疑惑,坦然地回答道:“是这里没错,和我当年来的时候一模一样,难道说纵横伯罗奔尼撒的小狐狸还会担心一座小小山谷不成?”
“我担心不是这座山谷,而是你。”查士丁尼注视着塞尔吉乌斯修士平静地说道,“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他和对方素昧平生,第一次见面这位修士便或明或暗地帮助自己,这一定有什么原因,他可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面对查士丁尼的质疑,疯修士哈哈大笑,“我亲爱的大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顺手而为的一件事情罢了。我很喜欢伊琳娜殿下这个孩子不希望她就这么死掉仅此而已,至于跟过来原因是我和您的目的地都是一个地方。”
“什么意思?”
“我也要前往北方的边墙,那里还有一支军队留驻,贵族老爷们压根没有在意这些士兵的死活,似乎被他们遗忘了。而我受人所托,要送一封信过去,他们的儿子就在那里。”癫狂的修士脸上透露出一股落寞的神情,虽然在阿格里尼翁和德米特里夫妇只短暂相处很短的时间,但他们是他一生中少有的真正朋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一定要把那封家书安全带到。
正当塞尔吉乌斯兀自出声,“修士。”查士丁尼的警告低沉而急促。
塞尔吉乌斯回过神来,这时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人影已经从四面八方山头将他们包围。查士丁尼警惕地握着手中的剑,显而易见的威胁已经笼罩在山谷里。可疯修士捉住他的手:“不要轻举妄动,查士丁尼大人。”
站起身来,塞尔吉乌斯看着拢上来的人影,此时已是傍晚,他朗声开口道:“我们无意冒犯,阿尔巴尼亚人,只是路过此地寻求你们的帮助。”
声音在空谷中回响,谷中的人影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只听对方传来了答复,“这山是我们的,陌生人。”一个低沉、坚毅而不友善的声音。“你们不应该擅自闯入,这种举动必须付出代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表示歉意。”塞尔吉乌斯礼貌地回答。
“那就当你升天去见上帝的时候再去祈求原谅。”另一个声音回答,之间身穿兽皮的魁梧壮汉手里握着一人多高的长柄战斧走了出来,当他迈开步伐的时候宛如发了疯的公牛出现在了查士丁尼的视线里。